第四十六章 敦煌日出
天盛帝自然也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强悍武力，其中最厉害武者便是号称“镇国四武”的四位强人。在大内高手的排名榜上，这四位牢牢占据在前四位雷打不动。他们就好比核武器一般，若无什么事情，圣上不会调动他们任何一位，相反，如果要把他们派上用场，那就意味着要发生连皇帝都要担心的大事了。
平日里，镇国四武中的三位被分派在依然有敌国蠢蠢欲动的北、东、南三处边疆，保家护国，震慑外敌。可以说国内目前国泰民安暂无战事，他们是主要功臣。由于他们的存在就是国之根本，所以被誉为“镇国四武”。这是国内人民自发给予的称号，圣上听了觉得非常好，前两年才正式御赐他们名为“镇国四武”，也算是和全国上下一起表示对这四位的肯定。
大家知道的其中三武坐镇在三处边境，但还有一武谁都不知道在哪里，恐怕只有圣上才知道将他安排在何处。
“这不是挺好吗，有个对我们国家态度和善的西域女王。”听风点头说道。
听到楼兰女王对我朝十分和善，听风对这个西域女王好感度飙升了不少，她最喜欢这种满意她父王统治的国家的外交友人。
“有好有坏吧。以前西域三十六国各自为政，当年太祖皇帝轻松将他们横扫正是因为他们好似一盘散沙。现在不一样了，西域三十六国被楼兰女王捏成一团，实力不比北方蒙古、东方倭寇、南方南蛮来的弱。所以近年来圣上越来越重视和西域三十六国的外交关系。现在和西域任何一国都不好引发矛盾，以免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和整个西域三十六国闹出矛盾。”
“原来如此，这就和指挥使大人给的卷宗内容对应上了。敦煌那边本就有我们拱卫司的分支驻地在，但依然从总部派出我们前往调查贡品被劫案件，可见朝廷对此事有多么重视。卷宗要我们注意的重点部分，不是在于彻查贡品丢失在何处，而是彻查杀害护送贡品的西域来使的凶手。说明这次事件，重点不是丢失的贡品，而是要给楼兰女王一个交代……来使毕竟是在我们国内遇害，若是置之不理，怕会影响整个西域目前和我们的友好关系。”姜惊悟道。
“队长大人，你总算搞明白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了啊……”眉千笑笑道。
哥说那么多，你以为是为了啥！就是为了通你的木头脑袋啊！！好好用脑子查案，不要只用肱二头肌三角肌背肌胸肌查案啊！最起码也要搞明白上司要的是什么吧！难怪你干了那么多年还只是小队长！
“哈哈哈，难怪指挥使大人会让你当副队长，果然是慧眼识人啊！”姜把此行的内容理通顺后，心情大好，高兴地拍了拍眉千笑的肩膀。
眉千笑差点被拍下马车！
这家伙练的是手上功夫吧！手劲太大了啊！随便拍两下快把老子肺都给拍出来了！你每次出任务都死队员，该不会全被你拍死的吧！
“好了，还有一些风土人情，晚些再说吧，我去玩会马车，让车夫休息一会。”
眉千笑说完又钻出了车厢，跑到架马的座位上帮马夫架马。
“我说，有人知道那个家伙会架马的吗？”姜突然担心地问。
“应该会吧……”柳悄悄不太确定地回答。
不过这种回答，比没有回答更让人担忧……
……
拱卫司的大马车在官道上日夜兼程，也花了三天三夜才赶到敦煌市。
初到敦煌，正是日出之时。金黄色的土地上坐落一片人工建筑，旁边的绿洲仿佛显得那么不真实，点缀着这片荒漠。远处连绵起伏的沙漠边上，一轮金灿灿的朝阳徐徐而升，贴着沙漠的菱角线，印出一道浅红，铺洒在敦煌城之中。远远的沙漠上有一些骑着骆驼的商队朝敦煌走来，犹如蚂蚁列队，慢慢移动在巨大的金糕卷上，看着就馋人。
眉千笑正在替车夫掌车，车夫在他旁边靠着椅背打盹，车厢内也传来几道声音不同的匀称呼吸声。
眉千笑轻轻敲了敲身后车厢的隔板，小声说：“虽然打扰你们休息很不好意思，但是……敦煌大地上的日出，错过了你们可能会后悔哦。”
最先从车厢窗口伸出来的是姜，一瞬间就被外面的景色所迷住了，眼屎还挂在眼睛处忘了抹掉。
柳悄悄也出来了，一看到美丽的朝阳，却是飞快爬到驾车位置上，挤到眉千笑身旁。任何美景她都不想错过，但更不想错过和眉千笑一起观赏的美景。
听风带着一些起床气，嘟哝着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揍你个臭乞丐，探出头看了几眼后，飞快回去扯着倚雪赶快看外面的美景。
倚雪其实是最早被眉千笑吵醒的，几乎是他一出声音就醒了。本来在马车上就睡不安稳，再加上车厢内还有其他男人，虽说都是一个小队的人，但依然保持着一份属于女孩子的警惕心。醒来之后她不像听风那样迷迷糊糊，也不像柳悄悄和姜那样不修边幅，正用手帕沾水快速洗一会脸上可能出现的垢污……然后就被听风一把拽出了车厢的窗口。
能看到如此美妙的，她们只在中原生活从没见过的大漠日出，就连倚雪也都放弃擦了一半的手帕，专心欣赏难得一见的美景。
“笑哥，谢谢你喊醒我，错过了多么遗憾啊！”柳悄悄揉了揉没睡醒的眼睛，朝眉千笑笑道。
“不客气……接下来我们要进城了！驾！”
敦煌城内的建筑物融合了西域的风格，那些圆顶弧檐的楼房看得柳悄悄几人不愿移目。
马车来到一座占地颇大的院子，放下几人便被马夫带到停放马车的地方去了。大院子的大门柱子有精雕的花纹，地上门槛又高又长，大门更是上好梨木制成，十分气派，甚至比土黄色的高耸城门还要气派几分。
他们推门往里面走去，没一会一个也身穿锦衣卫制服的男子迎了出来。
“几位大人定是从南京总宪来的同僚吧？没想到竟比预期早了一天，一定是日夜赶路了，我带你们进客房安顿下来。待几位休息好了，咱们再上堂讨论公事。”
“谢谢弟兄，我们确实日夜兼程有些疲惫，待稍事休息马上就来参见敦煌总事！”
“呵呵，不急，姜大人这边请。”
在他们出行之前，李梦瑶早已名人飞鸽传书过来，敦煌分驻地的人肯定早知道他们要带来。而他们之中只有姜的衣服颜色不一样，并且带有飞鱼纹，定然猜出这位就是带队的队长，四十六地煞之一的姜。
几人被引到院子东边一处独立的三层楼房，各人分得一处独立的单人房，那位锦衣卫才离去。这边的楼房的建造和常见客栈十分相似，众人住下倒是很快就适应了。加上几天赶路过来确实相当疲惫，几人蒙着头倒下便呼呼大睡。就算身负重任，神志不清也办不了事，干脆睡醒再说吧。
另一头，那锦衣卫离开东面客房后，快步走回大堂，走到大堂后边的书房门外，回头看了看没有人跟着，这才敲响了门。
第四十七章 笑面虎将
“进来。”
外头的锦衣卫听到这声音才推门进入，回身关好房门才来到书桌旁。
书桌后坐着一穿着红色锦缎飞鱼袍的男子，戴着一顶黑色官帽，年约三十五，浓眉细眼，法令纹极深。他的身材宽厚，一看就是骁勇善战之辈。
他也确实是骁勇善战之辈。
他名为董晟睿，拱卫司三十六天煞之首，论实力，必在拱卫司前五之列，拱卫司中精锐的精锐。他是李梦瑶亲自派驻敦煌拱卫司分驻地的总事，擅长使用长枪，师承崆峒派，一杆钢枪武起来百人难以近身。曾单枪匹马在一百多名马贼之中杀进杀出十个来回，钢枪去处必绽一朵血花，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杀得那群马贼全部弃械投降，因此一战得名笑面虎将。
即使在杀敌之时，此人仍挂着笑脸，仿佛在欣赏自己播种的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血红之花，故而获赞“笑面虎将”之威名。
此人以骁勇著名，被安排在极西之地是有特别的原因。
虽然西域三十六国与中原交好，朝廷也以不委派镇国四武在西边交界的方式来表示自己对对方的放心和诚意，但终归国与国有别，还是需要一位实力不凡的人物坐守此地。
这位董晟睿，就是作为镇国四武的低配版被安排在此坐镇。这位锦衣卫的武功大开大合，而且文武双全，是深得李梦瑶和圣上喜欢的良将英才。无战事的时候，他在敦煌的名义就是拱卫司分驻地的总事，为朝廷办事；有战事的时候，他可速与当地守将汇合，穿上盔甲领兵上阵杀敌。
李梦瑶甚至将皇上赐给拱卫司的唯二枚统兵符借了一枚给他。有这枚统兵符在，他可以向除了御林军之外任意军队无条件借调五千精兵。李梦瑶担心他驻守边疆急用一股兵力，又或者和守将有矛盾无法灵活使用兵力，特意借他这权利极大的兵符以防万一。
但他个人并没有对李梦瑶如此看重他感到光荣，反倒对驻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忿忿不平。想他一个能文能武的良才，为何不应该留在圣上旁边让圣上器重，反倒被流放到这里守着一片荒漠？他深感怀才不遇。
他是一个自傲的好大喜功之人，在敦煌，中原和西域和平交往多年并无战事，他顶多只能抓一些混入中原的西域流寇，他哪来大功绩让朝廷另眼相看？！他心底记恨的那李梦瑶偏心，当年他曾和向日龙竞争过指挥同知一位，没想到李梦瑶竟然让那愚蠢莽夫向日龙当上了指挥同知，而把他调到了敦煌，真是瞎了狗眼。
心底记恨归记恨，但他城府极深，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过，他坚信有朝一日会让那李梦瑶后悔对他所做的一切。
“董大人，总宪派来的人到了。数千里路，竟然三天便赶到，他们是有多急啊！”进来那锦衣卫低声朝董晟睿禀告。
“西域来的贡品被劫，影响的是和整个西域的和平关系，事关重大，分明就是大功一件，他们能不朝赶夜赶过来抢这份大功劳吗？”
董晟睿无愧笑面虎将之名，语言上不屑地讥讽着，但脸上依然挂着一副好好先生一般的笑脸。那深如刀割的法令纹，恐怕就是这么笑出来的。
“那是。本来这功劳应该是我们分驻地出人头地的好机会，没想到总司那头竟然还要派人过来配合调查，这完全就是不信任董大人的能力！”这锦衣卫咬牙切齿，脸上全无半点刚才温和带路的笑容。
“李梦瑶不是不信任我的能力，正好相反，她是忌惮我的能力。她生怕我破了这个大案，压不住我的功劳，让圣上把我调回南京留在身边。万一我被调回南京，李梦瑶的那个大傻个姘头就坐不稳指挥同知的位置咯，恐怕他要与我交换，被调来镇守这西域交界处，天天风出日晒吃黄土！那李梦瑶舍得情郎在这里受苦吗！”
“董大人，指挥使大人的事情，不好胡乱说吧……”
那锦衣卫听董晟睿张口就是直呼指挥使全名李梦瑶，闭嘴就是只说向日龙是李梦瑶的姘头，心底有些害怕。毕竟李梦瑶是圣上亲自提拔拱卫司指挥使，锦衣卫的顶头上司，地位最高的锦衣卫，正三品的大官，这样乱说她的闲话要是被发现了，撤职还是小事，怕是脑袋不保。
以下犯上，在哪个机构中都是不得了的大罪啊！
“这些话当然不好在外头乱说，但在这驻地，你是我最信任的部下，更是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有什么心底怨气我肯定直说无妨，难道你还会出卖我不成？”
“当然不会！”
被董晟睿说自己是他最信任的人，那锦衣卫昂首挺胸拍了拍胸口，心底多了几分自豪。
董晟睿眼睛内闪过几丝精光，最信任他？那是不可能的。这不过是他笼络人心的方式之一，让手下个个都以为自己和他们称兄道弟，拉上同一条阵线上，这样才好为他卖命啊。
“你觉得我乱说，那你说说，我和那个向日龙相比，谁更有实力当拱卫司的二把手？”
“当然是董大人！论才智，你甩那向日龙十个玉门关不止；论武功，董大人只要一柄钢枪在手，铁定让那大傻个半步近不了身，首先就立于不败之地了，结果还用说吗！”
“连你都懂得的事情，那李梦瑶能不知道？所以为何我和向日龙争夺拱卫司二把手的位置，最终处处不如我的向日龙当了指挥同知，而我被安排到了边疆？这还不能说明那个李梦瑶偏袒向日龙，和向日龙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吗！一山不容二虎，她也担心我的名望迟早要压过向日龙，故而干脆把我调离南京，发配到了敦煌。在这里压根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慢慢地，我就会被朝廷遗忘。所以这次有立大功的机会，她闻着苗头，立刻就派人过来抢功劳，生怕我有翻身的机会！”
“这么说来，确实如董大人说的那般。”那锦衣卫见董晟睿心情非常差，适时拍个马屁，“不过属下觉得无妨。整个拱卫司，有谁实力能比得过董大人？指挥使大人只派了一个四十六地煞末位的姜带人过来，绝对抢不走董大人的功劳！”
“不。李梦瑶派谁来我都不怕，唯独是这个姜能让我忌惮三分。”董晟睿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但依然挂着笑容，“你们普通锦衣卫自然不知道，但我们八十二煞锦衣卫全都知道，这个姜武功很高，实力绝不比那个向日龙差。”
“那么厉害？我们听过他的事迹，都只听过和他一起出任务的同僚几乎都有去无回，是个命犯孤星的瘟神而已！”
那锦衣卫闻言吓了一跳，他一直跟在三十六天煞第一位的董晟睿身旁，眼光变高了，听说对方是四十六煞的锦衣卫，而且还是最末位，心里还有点不当一回事呢。
“他不是瘟神，他不过是个不要命又没脑子只知道横冲直撞的拼命三郎。每次任务他都不带脑子地正面直冲，这才导致他们小队常常落入险境。加上他出的任务大多难度较高，队友才会经常遇难。但你有没有想过，当一个人每次出任务，所有队友死光了他都能活着回来，那么他到底是个瘟神，还是一个实力可怕的高手？”
“既然他没脑子，那也不足为患吧！”
“怕就怕他那胡搅蛮缠的憨气发作，打草惊蛇影响了我们破案不说，还有可能被他误打误撞找到了大鱼，把案给破了！这个李梦瑶真有心计，知道没有人能抢我的功劳，干脆就派了个搞屎棍过来，就算抢不到功劳也要让我们两手空空！”
“董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静观其变就行了。虽然姜是个搞屎棍，但西域之地他陌生得很。没有我们的协助，他在这片风沙之地举步难行你信不？我们是地头蛇，不，我们是地头龙，何惧跨界鼠？”董晟睿眉宇舒张，真心地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敦煌之地更接近西域而不是中原，姜在中原的那套破案方式，在敦煌怕是连下手的方向都找不到。看到董晟睿如此有信心，那锦衣卫也安心地大笑几声，为董晟睿助兴。
而正在进入梦乡的几位“跨界鼠”还不知道，李梦瑶飞鸽传书让敦煌拱卫司驻地和姜配合调查的指令，被驻地总事当屁一样无视了。
第四十八章 你的翻墙小能手已上线
姜几人大清早赶到敦煌，一觉睡到到了中午时分，姜才悠悠转醒。
他们听眉千笑讲了西域三十六国的故事，明白这次事件对他们重要的外交关系是一个巨大的危机，再加上来之前看的卷宗要让他们尽快赶路，所以一路颠簸，顶多马儿累了或马儿要吃东西喝水的时候，才靠着官道路边稍作休息，一路上连可以休息的驿站都没有进去过。
这么一路颠簸过来，连姜这种铮铮铁汉都感觉有些受不了，更别说其他几位弱质芊芊的队员了，那个，柳悄悄也被归类进“弱质芊芊”这个范围。所以像姜这种拼命三郎也不忍心让队员们马上办案，同意大家先来客房休息一下，舒缓一下身体的疲惫再说。
此时姜一看，已是中午时分，也差不多该动身了，否则时间拖过了今天，他们为了抢来一天时间日夜兼程不就白受罪了嘛。
他走出房间，在各人的客房门敲了敲，示意楼下大厅集合，这才回房间内洗漱。
等洗漱完毕走下一楼，大吃一惊。
最先起来集合的竟然是眉千笑。他身旁还有柳悄悄，有柳悄悄在他倒不是很惊讶，柳悄悄在他眼中就是一个非常听话乖巧的小弟弟，听到他示意快速下来集合很正常。
“眉大哥竟然那么快爬起床了？！？！”听风道出了姜心中的惊讶。
人还没下来，远远从楼梯上就传来了听风的声音。
赶路的路上，几人一直都听着眉千笑讲述西域三十六国的风土人情来打发时间，怎么说也是在麻烦别人做苦力活，听风没好意思再叫人家臭乞丐了，改叫眉大哥。
倚雪和听风一起下来的，看到眉千笑竟然比她们还早集合，有种虚幻的感觉，怀疑自己难道还在梦中？
“过奖过奖，如果我躺下睡着，没到晚饭时间天塌下来都别想把我喊起来！！”
“眉大哥我不是在表扬你好吗！”听风差点想从二楼楼梯往下跳下去，一脚踢爆眉千笑的狗头！
听他的意思，似乎对自己整天睡过头迟到的事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
“听你的意思，笑弟你没有休息？”姜有些惊讶。
笑弟是什么鬼？
眉千笑打了个冷颤，这种称呼他第一次听，估计是听自己喊他哥，他就顺便喊自己“笑弟”了。但怎么听都有种被叫“小弟”的感觉啊！这货是故意的吧！
“哥，喊我千笑就行了。”眉千笑摆出一副很大度的感觉，好像被别人占了大便宜一样，“没有休息啊。柳悄悄好像第一次去秋游的私塾小书童，从一进入敦煌开始就激动得睡不着，结果又让我遭殃了，缠着我说因为我来过敦煌，让我带他出去逛逛。”
“买回来了敦煌最好吃的羊肉夹馍给你们吃呢！”柳悄悄指了指桌子上几个用晒干的羊皮包裹着的还在冒热气的东西。
“哇！难怪那么香！”
听风已经跑下大厅，坐在犹如客栈里常见的一楼大厅的桌椅上，拎起一个羊肉夹馍就开始吃起来。
倚雪和听风就像两个极端，她性格冷冽严肃，动作一点不失大家闺秀的优雅，步伐很快很利落，但分花佛柳摇曳生姿。她走到桌子旁，挑了一个离眉千笑最远的距离坐下，今天她又遇到了自从认识眉千笑这个人后经常出现的困难抉择。
眉千笑带回来的东西，她是吃还是不吃？
吃嘛，吃人嘴短，之前的怨气她还怎么怪责他，被看到了身子对姑娘家来说可不是能一笑泯恩仇的小事！不吃嘛，在大家看来她又好像是一个很爱闹别扭的人，毕竟他们都不知道她和他有过澡堂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倚雪姐，快趁热吃，笑哥带我去买的呢！”柳悄悄翘着小脸，一副期待倚雪也认同她所喜欢的美食的样子。
“好……非常好吃！”
既然是柳悄悄买的，那倚雪可就放心了。
“千笑和悄悄，你们太失礼了！”姜突然恼怒地发火，皮肤偏黑的脸连青筋都冒了出来，“你们没有休息，那也不应该溜出去玩耍。让敦煌城拱卫司分驻地的人看了会怎么想？总司为了案件派来的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目的地，第一时间不是找总事了解案情，而是出去吃喝玩乐？成何体统！你们别以为你们是新人，就可以胡作非为，你们是锦衣卫，并且在这里是代表着总司的身份……”
“哥别发火啊，你说的我当然清楚，所以我非常聪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哦，怎么解决的？”这话是听风这个好奇宝宝抢着问的。
还别说，自从认识了眉千笑之后，她对眉千笑的看法和她姐姐倚雪也有很多不同。虽然都觉得这货是个下流猥琐的粗人，但是倚雪觉得他恶心，听风却觉得他像个活宝！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说的出来或者做的出来，很对她胃口呢！
“为了不让我们总司的名声蒙羞，我带着柳悄悄爬墙出去的！”眉千笑指着客厢房建筑后方的方向。
搞毛啊！你这不是更让总司的名声蒙羞了吗！总司派来的人专门跑去爬分驻地的后墙，说出去不是丢脸，是丢人啊！我拜托你还是从正门出去好了！
“你们翻墙？要是被分驻地的人看到，你说……”
“诶，哥，你这分明是在侮辱我的名声。”眉千笑急忙打断姜的话，神情严肃，好像十分生气。
姜心想，我他喵才是该生气的人吧！
“明明是你在侮辱我们总司的名誉，怎么变成我在侮辱你的名声？！”
“我可是号称‘翻墙小能手狗洞钻得溜’的眉千笑呐，你出去打听打听，江湖上都是哥的传说！少林寺后墙，武当派山头的狗洞，峨眉派露天温泉角落的木疙瘩窟窿，有哪处高墙能阻止哥前进的步伐？翻过去的时候来无影去无踪从未被发现过！竟然说哥翻墙万一被看到了怎么办？说到翻墙，在我这里绝对没有万一！”
喂！！这样的传说是光荣事迹吗，你自豪个毛线啊！！虽然你提及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大门派，但全不是什么光荣事迹啊！还有，最后那个露天温泉木墙的木疙瘩窟窿是怎么回事，倚雪已经做出拔剑姿势了好吧！
等会你丢的不是人，而是命啦啊！
第四十九章 马屁高手
眉千笑当真是爬过许多江湖上知名门派或者高手的山门或者后院，不过全都不是出自自愿，更不是爱好。
说起来又要感谢他那该杀千刀的师父，在他十六岁那年心血来潮带他下山到处游历，说是让他见识见识师傅的人脉有多广。
师傅的人脉确实很广，眉千笑简直没有办法可以想象他师傅可以欠那么多人的钱！
每门每派见了他师傅的，就没有一个不掏出借据追他几公里的，就连少林寺藏经阁门外的扫地老僧见着他都倒拎扫帚舞得虎虎生风，要讨回自己借出去的退休金，差点没把他的翔都给揍出来，可见他的人脉有多“广”！上到100岁下到3岁他都不放过啊！不过也拜托你们行行好，他师傅这种长得獐头鼠目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家伙就不要信他的花言巧语借钱给他啊！他只会拿去打麻将或者救济失足妇女而已啊！！！！
也就是在那时，眉千笑跟着他师傅翻遍了各大门派的高墙，钻遍了各大围栏的狗洞。每次被追得无路可逃的时候，就是靠翻墙逃走，无往不利。他师傅每次带他成功摆脱追债人后，总是这么和他炫耀：没有什么是技术娴熟地翻一次墙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钻一个狗洞。
故而眉千笑很自豪地说，他敢在江湖翻墙界认第二，没……好吧，他师傅绝对敢认第一！但第二也很了不起了好吗！
爬墙被发现？开什么玩笑，当初整个峨眉派的百合腐女们追着帮他净身的时候，最后他靠的就是钻狗洞逃的命！他的翻墙技术出神入化，一整个峨眉教都发现不了，区区一个拱卫司分驻地能发现得了？他翻墙小能手的名号还要不要了！
说起峨眉派露天温泉木墙角落那个窟窿，还是当年他师傅去偷看峨眉派百合腐女们洗澡的时候发现并告诉他的，他还没有机会使用一次，欣赏那百娇戏柔芙蓉出水万花齐放的画面呢，结果就在那次上峨眉派逛逛被峨眉派掌门追着要他为师傅做牛做马还债的时候用上了！被他这么用了一次，估计很快就要被她们发现并且补上了吧，好浪费……
不对，现在不是感慨那个木窟窿的时候……他的对面，戴着黑色面具散发强烈杀气倚雪才是现在最应该注意的地方！
你误会了啊！哥还还没来得及用那木窟窿做偷窥的事情好吗！只是用来逃命啊！
她是因为这茬联想回澡堂的事情，开始怀疑他是故意偷看她洗澡了吧！
“笑哥，峨眉派露天温泉木墙的疙瘩窟窿不是老早补上了吗？”柳悄悄突然插话说道。
眉千笑是四年前用上的窟窿，柳悄悄是上年去的峨眉，窟窿当然早补好了啊！补了也好，免得他师傅整天都在惦记那个窟窿！
“是啊，当年峨眉派弟子下山找工匠补木墙，我正巧在附近讨生活，又会点木工技术，就被带上山去修了那个窟窿。那个窟窿贼大，连我都能钻过去呢……啊哈哈哈……”眉千笑此时真是千恩万谢柳悄悄傻乎乎的插话，简直救了他的命！
但是为什么没有人在意柳悄悄为什么会知道峨眉派露天温泉木墙边上有窟窿的事情？！颜值便是正义？！
总之听了眉千笑胡编的话后，倚雪总算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杀气，手从刀柄处转移回羊肉夹馍上。姜也被眉千笑一阵忽悠，忘了自己还要追究他翻墙出去玩的事情。
几人风卷残云扫光羊肉夹馍，这西北的风味确实有别于中原，也不说有多么美味，听风倚雪和姜等人也不是没有吃过顶级美食的人，只不过第一次吃这样的食物，感觉挺新鲜。
午饭的问题解决，姜立即让大家动身，前去寻找总事。
分驻地的地形构造和拱卫司总宪类似，办公的大堂在大院正门口后不远，连内里的装潢也相差无几，顶多就是稍微少了一些华贵的装饰。
董晟睿一早已经坐在高堂上办公，审阅案桌上几叠卷轴。
拱卫司为何会有大堂？而且有总事在这里坐镇办公？
因为这里的工作性质其实有点像高级衙门，寻常老百姓闹出的纷争找县令衙门，但涉及到江湖人士的纷争，便要来拱卫司报案了。因为江湖武士的纷争，像什么魔教中人又偷了谁家的鸡啊、采花大盗又瞄上了哪家的姑娘啊、东派和西帮因为谁先瞅谁而约架啊……这些事情普通衙门哪处理得了，普通衙役也就能和普通人过两手，遇上几个江湖中人几巴掌就给打发了去，只能依仗拱卫司。
所以拱卫司既算是江湖中的一派，又因为有朝廷的背景而成为捍卫正道的组织，别看待遇不错，其实忙得很。特别是对付魔教邪派的人，只要收到消息就得一马当先，没办法，得彰显自己的职能才更好在江湖中立足啊。所以锦衣卫还是一个高危职业。
“是总宪过来的几位同僚啊，有失远迎，十分抱歉。原以为几位长途跋涉还需要多休息，所以午饭时间没让伙夫去喊醒你们，我这就去让伙夫把饭菜热一热，各位勉强凑合一顿，我今晚再另外设宴招呼各位！”
董晟睿看到姜几人入内，立刻从高堂上走下来，挂着一脸温煦灿烂的笑容迎接几人，十分平易近人。
姜几人一看对方如此热情，皆对董晟睿心生好感。
只有眉千笑心里不置可否，因为他明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都看过卷宗，卷宗上有许多基本资料和案件的基本内容还有老大给予的简单指令。他从上面可以得知，论官职，这位总事高他们不止一筹；论地位，更不是他们几个能比得了；论实力，能在这种边疆要地驻守没点水平早就被乱贼给灭了。
官职地位实力都要比他们高，平等客气地招呼就已经非常得体，却摆出一副过分谄媚的笑脸，这种情况下只有三种可能：一，对方有求于人；二，对方城府颇深；三，对方制杖。
“总事不要客气，我们已经随便吃了一些羊……随身携带的干粮，午餐不必张罗。”姜这种老实人差点就暴露了眉千笑和柳悄悄翻墙出去玩的事情，着急转口还把舌头给咬了，“晚宴更是不可，我们是来办公不是来做客，一切以公事为重。”
“哈哈哈……不愧是‘拼命三郎’姜，难怪指挥使大人如此器重你，果然是拱卫司的栋梁！”
董晟睿十分真诚地给姜戴了一顶高帽，马屁拍起来比眉千笑自然多了，搞得眉千笑想约董晟睿私下传授几招奉承绝技。
他拍马屁总是不得要领，他师傅曾说他拍马屁的嘴脸很像那种活不过两集的狗腿子，太贱，气得他差点只活一集就挂了。
“哪里哪里，姜某受不起！”姜羞愧得脸颊发烫，“董总事，我给你介绍一下随我来的几位同僚，眉千笑、倚雪、听风、柳悄悄。”
姜优先指着站在最后方的眉千笑介绍，因为他是副队长。然后才逐一介绍其他人。
姜是见过董晟睿的，同为拱卫司七十二煞之一有过数次交集，也算彼此认识，遂转身朝眉千笑几人介绍：“这位是董晟睿董大人，不止是敦煌城驻地的总事，还是拱卫司七十二煞之首。这位才是真正的拱卫司栋梁啊！”
姜这话几乎是指着眉千笑说的，潜在意思是，这位总事是大人物，你给老子规矩一点，别丢了总宪的脸！
第五十章 这好东西啊
“诶诶，都是虚名，说这些话作甚，大家都不过是为了拱卫司尽一份力罢了。”
董晟睿深谙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对姜这种荣誉感重于性命的人，说这种话最容易拉近距离。
果不其然，姜闻言热泪盈眶，重重朝董晟睿拱了拱手：“拱卫司能有董总事这般豪杰在，实属拱卫司之幸！”
客套完毕，几人分坐各位。
董晟睿坐在高堂上，姜五人一起坐在高堂下方左侧，排在一列。之前带他们去客房的锦衣卫捧出一份卷宗，交给姜后站在董晟睿身侧。在分驻地的下人跑了进来，为几人添上几壶热茶。姜当下就翻开卷宗，关于案件的内容和李梦瑶交给他的那份差不多，看得他眉头深皱。
眉千笑哪会理这些烦心事，他只当自己来旅游的，当先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哟，这分驻地可以嘛，竟然能弄到罗布麻茶！
这罗布麻茶可是楼兰国的特产，产量很低，茶味香浓，而且据说有神奇的功效。
这要说到以前的一个故事，想当年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了丝绸之路，除了开发中原和西域的商贸之路，其实还有一样秘密任务。
那任务便是找寻“长生不老之术”。
几乎所有皇帝，得到最高权利之后，接下来想到的就是如何让自己的最高权利延绵至永恒。而这其中，汉武帝尤甚，几乎一辈子都在研究长生不老这个课题。
张骞开拓丝绸之路，并和西域三十六国的接触，后来还真被他找到了“长生不老”的玩意。那玩意便是楼兰国的特产，罗布麻！
这玩意在当地是很受当地人欢迎的东西，穿罗布麻衣服、喝罗布麻茶、吃罗布麻粉、抽罗布麻烟，生活的一部分。这本似乎也很平常，某个地区使用那个地区常见植物作为生活用品。但是张骞一直惦记着自己的秘密任务，于是一下子就发现了楼兰国的一个不寻常之处这里的老人相当多！而且当地人大多皮肤光滑，鹤发童颜不显老！
受限于天命，那时中原整个首都都无法找到如楼兰国那么多高龄老人，这就让张骞多起了一个心眼。他在西域三十六国四处奔波的时候，留在楼兰的时间最多，研究的就是本地人长寿的秘密。后来终于让他发现，原因正是这罗布麻。
随后他和楼兰国王就这个发现一起研究，用罗布麻加上其他药材制成了长生不老要完，啊呸，药丸，带回去奉上给皇上。同时带回去的当然还有非常珍贵的罗布麻茶。
后来汉武帝服用了这西域的长生不老药丸，还有罗布麻茶，还真让他活到了71岁，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活过70岁的皇帝。
再后来虽然张骞和楼兰国国王捣鼓的长生不老药丸失传了，但是历任朝代的皇帝依然十分看重楼兰国送来的罗布麻贡品，视其为延年益寿养颜美容的圣品。
“董大人，这茶不得了啊！”眉千笑连忙又喝了几口，还招呼其他人也赶紧喝几口，“来，都多喝几口，这玩意养颜呐！‘西域多美人，皆自楼兰来。’这传言你们以为胡说八道的啊，就是因为这罗布麻茶有养颜抗衰老的功效。”
“哦？”董晟睿有些意外，没想到姜的小队之中，不对，没想到从拱卫司总宪来的人中居然有人识得罗布麻茶，“这位眉兄弟是识货人啊。罗布麻茶确实有抗衰老活身健体等功效，但因为产量极低，在我们中原地区又是皇家贡品，所以平常人大多不得而知。实际上对罗布麻的使用有细分多种，比如现在大家喝的，只是中档级别的罗布麻茶，和供给圣上的特供品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不过眉兄弟也别被罗布麻茶以讹传讹的功效给唬住了，罗布麻茶其实只有一定的保健作用，不要当灵丹妙药看待，有病还是得吃药。”
喂！你才有病！哥虽然表现得有些兴奋了，不过也不需要最后这一句话做提醒吧！太久没有喝过罗布麻茶，稍微雀跃一下都不行啊！
姜本以为这个眉千笑又突然疯言疯语，听到董晟睿的话后才知道这货还真说对了，竟然真有这么厉害的茶。
听风和倚雪倒是听过这茶的功效，因为罗布麻茶是楼兰提供给圣上的贡品，而圣上是出了名宠女狂魔。这茶有延年益寿的用处，适合他喝；但又有养颜功效，那怎么能不分点给宝贝女儿们。所以听风和倚雪也都有分到过一些，大约一巴掌那么多的罗布麻茶叶吧。
因为特供品级别的罗布麻茶产量极低，而且还不是每年都有，要看当地气候是否得宜才能有产出，有时五年才产半斤也不出奇。那时送到皇上手上也就两小盒吧，他还得分一些给正宫皇后有福同享，还得分一些给几个特别宠的妃嫔讨美人欢心，还得分一些给太后以表孝心，她们这些公主能分到这么多算不错了。别看只有这么一巴掌多，特供品级别的罗布麻茶可是被楼兰王室垄断的珍稀货，比它体积大十倍的黄金都换不到这么点罗布麻茶，是有价无市的稀罕品。
当时这两公主已经听多了那些送贡品的人吹嘘自己送来的东西有多牛掰，送个地瓜就说强身健体，送个绿豆就说包治百病，都麻木了。父皇把这茶叶送来的时候和她们说能养颜，她们还不当一回事，中原的茶叶品种更多更出名呢，还大量地往西域三十六国甚至远洋外的贸易出口，闻名世界，所以中原人谁会在意西域那边来的茶叶啊。听起来还像做衣服的麻，这东西能喝吗，心中对它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现在听眉千笑和董晟睿这么一说，听风和倚雪顿时明白这玩意是真的好东西，现在恨不得快马加鞭回去让人把不知道扔在哪个角落的茶叶给翻出来，好好品尝！这世上哪个女孩子不爱漂亮啊！
总之现在听风倚雪和柳悄悄，全都捧着个杯子在那吮茶，其他事情先放一放吧！
“中档级别的罗布麻茶就已经相当难得了，寻常百姓哪能喝得着，就算西域三十六国的人，也得有点身份才能弄得到。看来董大人还是有点门道啊！”眉千笑感慨道。
“哪里哪里，在这里待久了，和西域三十六国的一些本地望族有些交情罢了。”董晟睿笑道，又高看了眉千笑几分，这家伙有点学识啊。
这话不假，他们中原想要好好保持和西域三十六国的友好关系，西域三十六国何尝不更像巴结好中原这条粗大腿。像董晟睿这种级别的人物，虽然不是敦煌城主，但是识货之人都明白，人家比城主还要重要，西域三十六国的一些富商或望族，当然好好花心思和他处关系。
眉千笑甚至怀疑这货在山高皇帝远的这个边疆捞了非常多的油水，考虑要不要半夜上他府上找找有没有什么黑账本，拿来敲敲竹杠。这套做法按照他师傅的教导方式来说完全没有违背天地良心，叫那个啥，对，黑吃黑嘛！
姜见眉千笑这货和董晟睿越聊离正事越远，忍不住咳了几声，说：“茶的事先放一边。董总事，关于这次案件，请问现在有什么最新的线索吗？”
第五十一章 开小差
“说来惭愧，这几天我们全分驻地上下拼命查探，案子依然没有丝毫进展。你可看那卷宗，和几天前飞鸽传书给总宪的相比，完全没有新添的内容。”董晟睿叹了一口气，温和的笑容化作了淡淡忧伤的苦笑，颇为自责地说道。
姜早看到了，当下不再看卷宗收在一旁，这玩意看来也没用，路上他早把李梦瑶给的那份看得熟记在心，两者写的案情资料一模一样。
“友邦使者遇害的地方有什么特别线索，或者当时的情况如何，可以给姜某仔细说说吗？”卷宗写的东西稍显简略，姜打算再细致了解一下已有的线索。
这时董晟睿身旁的锦衣卫接过话来：“见过姜大人，我叫尚周一，隶属拱卫司敦煌城分驻地。案子的细节我来为姜大人细说便是。”
上周一？上周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成了与你形影不离一辈子的名字？哥突然很好奇想见见你父母问个清楚，到底这个上周一是结婚纪念日还是这位锦衣卫的生产日期？
“最先发现尸体并且报案的是一队从西域回来的中原商队，在敦煌外丝绸之路主道休息的时候，几个商贩一起去解手，在主道往北面一处洼地发现了尸体。还好那处地方地势平缓且不是沙漠地带，否则尸体怕是要被风沙给掩埋了，永远没有人能发现。那个地方我亲自检查过，没有特别的地方，连战斗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恐怕是在别处杀死他们抛尸在这里。从他们所处的位置来判断，极有可能在地界往东的范围内被杀害，故而属于我们辖区，劫匪动手的地方应该相隔不远。但是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过去两日了，战斗留下的痕迹早已经被风沙洗刷掉，我们没能找到真正发生战斗的地方寻找更多的线索。”
“丝绸之路每日来往的商队如此之多，有没有查询到见过他们的商队？”
“问过了，那几天通关的商队全找来查问，都说没见过这么一队人。不过这也不奇怪，有许多人不喜欢走丝绸之路的主道，更喜欢走荒漠或者草原的方向，专挑见不着人的路线悄无声息地来到敦煌城。这样挑道走的人，要不是走私违禁物品的，要不是担心被惦记财物的，这几位既然是来面圣的外国来使，自然应该是后者。”
“走私违禁物品？”听到这里，倚雪轻声呢喃，一双又大又明亮的杏眼若有似无地往眉千笑身上扫。
眉千笑怎么说也算是在一个小小的独立空间里（车厢）和这位面具高冷女（不止两人）相处了那么多天，多少也算和倚雪互相有点了解了，倚雪这副神情的意思就是有想有个人回答一下她的疑问，而那个人通常会是冰雪聪明的他。万一他没有回答，那货会冷冰冰地生气很长时间，看他的眼神会带莫名其妙的杀气。
心想这家伙性格也是够别扭的，有问题直接问他会死是吧！这不叫傲娇叫啥？不对，还真不能叫傲娇，从头到尾只有傲没有娇啊！一点都不可爱，还不如听风这种儿童多动症少女可爱！
眉千笑不知道只有对他的时候，倚雪才那么别扭，对于一个非黑即白观念非常强的人来说，眉千笑这种处于灰色地带的人特别让她不舒服。
“你想知道是吧？你听了别朝我生气就行了。”眉千笑也好像自言自语地呢喃道。
“爱说就说，不爱说拉倒。”
嘿！想知道的人是你，不撒个娇卖个萌就算了，还给哥摆谱？
你……算，哥看在你会一字朝天这种高难度姿势的面子上，忍你了。
“咳咳，既然叫违禁品，自然是不适合摆在台面上的东西，被看到会惹麻烦。比如或偷或抢回来的赃物、病死的不适合食用的动物肉、假冒的羊毛布料……当然，最常见的就是西域美女了。”
“走私美女？！”
连专心喝茶的柳悄悄和听风都惊讶了，情不自禁说话太大声，闹腾得眉千笑不住地用手指摆在唇上发出“嘘”的声音，让她们小声点。
果不其然，姜正和那个尚周一了解详细情况聚精会神地听着，听到眉千笑这边在走神，还说什么“美女”的，横眉竖眼地将眉千笑往死里瞪，警告他不要丢人！
眉千笑大怒，你们这群坑货，老子迟早被你们坑死！
“对，就是走私美女。西域美女多，哥不是之前才说过吗。中原的公子哥儿或者有钱大爷想尝尝鲜，于是乐意花大价钱买西域美女。有钱就有市场，于是应市场而生了一种犯罪职业，叫‘西域人贩子’。”眉千笑更加压低声音说道。
“人渣。”倚雪贝齿轻咬地哼出了这个词，那**裸的鄙视喷了眉千笑一脸。
之前就说过让你别朝哥发脾气了，结果还是朝哥发脾气！你对着哥哼的这句人渣骂的到底是谁啊！故意的是吧！
“对，他们就是人渣！”眉千笑接着倚雪的形容继续说，似乎让倚雪产生了同仇敌忾的感觉，竟然让倚雪对他的鄙视消减了几分，“这群人渣专门在西域偷掳拐骗抢，用尽各种手段带走西域的美女，送到中原发一笔横财。这在以前比较常见，甚至光明正大走丝绸之路主道也没问题。但是自从楼兰女王当上西域三十六国联盟主之后，这种事情就鲜少发生了。楼兰女王发布新规定，严格禁止此类事情发生，甚至任何人抓到一个人贩子送去他们的衙门能赏黄金五十两。对抓到的人贩子，一律判以极刑。极刑很恐怖，把人绑在一根插入地里无法拔出来的木桩上，放在沙漠里不给水和食物，直接被风干，死了之后死状看起来就和一条咸鱼一样。”
倚雪听风和柳悄悄脑海里纷纷浮现出前几天在拱卫司饭堂外空地看到的，一条条竹竿上晾着晒太阳的咸鱼们。
总感觉以后没有办法直视它们了。
“一个人贩子换五十两黄金，抓人贩子岂不是比卖美女还划算？那么谁还敢当人贩子，现在没有人贩子了吧？”听风问道。
“怎么没有？人贩子难抓西域美女，西域美女的价格不就水涨船高了呗，现在人贩子卖一个西域美女的钱，足够他们舒舒服服生活一辈子了。只要有人愿意出让人心动的钱，自然会有不要命的人铤而走险。”
“那还等什么，走，我们去抓人贩子！”倚雪恶狠狠地说道。
“好！人渣必须死！”柳悄悄扁扁的胸襟里头鼓鼓的正义感也被撩拨起来。
“赶紧的！”听风是个行动派，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喂！你们都清醒点好吗！咱们是来抓劫贡品杀来使的贼人，不是来抓人贩子的啊！人贩子交给衙役去抓就好了，你们去抓些更有意义的物种好不好！
眉千笑手忙脚乱阻止这几位女侠去维护世界和平，背后还要接受姜不时投来的怒目，真是醉了。
第五十二章 这支小队真正的大麻烦
“既然这一队使者没有一个活口，也没有人遇见过他们，那么如何得知他们是哪国来使？”
姜也是不容易，身侧几人吵吵嚷嚷乒乒乓乓的，他还能继续了解案情。董晟睿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姜带来这队新入职的锦衣卫到底是啥玩意啊！两个面具女，一个长得比女人还俏丽的美男子，一个穷酸相，只从外形来看就够莫名其妙的了。而且，他喵的队长姜在了解案情，他们在一旁乱哄哄的是咋回事？
毫无疑问，这是董晟睿见过最差的一届锦衣卫。
“在他们的尸体上搜到了出使的信件，但随行的财物全部失踪了，连马或者骆驼都没有看到。从信件上看，应该是乌孙国的来使。”
“乌孙国？这个乌孙国……大约是个怎样的国家？”
尚周一见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底明白他对乌孙国所知甚少，悄悄和董晟睿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果然如董晟睿所料，他们如果不插手帮忙，就凭姜这几个从总宪来的家伙，在西域这边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我们只负责办案，不经手和来使交接的外交事项，所以对于邻国的一些信息，我们也不大了解。”尚周一一副“帮不了你很抱歉”的神情，其实心里已经笑开花。
常年在敦煌驻守，和各国商贩都打过交道，西域三十六国的风土人情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他们如果硬说不清楚，别人也奈何不了他们，毕竟那些都不是他们职责所在的事情。
“没关系，我问问我的人。”
问你的人？尚周一要不是不好暴露自己的真实情感，怕是要在地上笑得滚来滚去。西域的事情，你队里的那些菜鸟能搞明白？
姜朝尚周一摆摆手表示让他不要自责，然后回头朝后边乱做一团的几人压低声喝道：“你们乱七八糟的成何体统！还破不破案了！说，是谁带头在这胡闹！”
听风倚雪柳悄悄坐回椅子上，毫不犹豫不约而同伸出自己漂亮的玉葱，指向眉千笑。就是这货，不让咱们出去找人贩子！
“又是你，眉千笑！回去我要好好和指挥使大人报告你做的荒唐事！”姜气极反笑，脸色非常狰狞。
冤枉啊大哥！要不是我帮你拦着这几位手下，你他喵现在已经是光杆司令了好吗！
“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给我们说说乌孙国的情况。”
姜按捺下火气，从遇见眉千笑的第一个晚上发生了那么多荒唐事后，他其实已经有心理准备这货未来只会让他更头疼。很多事情一旦有了心理准备，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就会比较好接受。
例如现在。
“乌孙国？为啥突然扯到乌孙国去了？”
“你果然没在听尚周一讲述案情啊！”
例如条毛！他果然还是接受不了这种半吊子的家伙！
“等等，你的意思是这批死掉的使者是乌孙国的人？”眉千笑反应过来了，马上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哥，你是不是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姜被眉千笑这么反问了一句，注意力被引开，火气顿时消退。
他有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吗？
“你不记得我们此行还有另外一个任务？”眉千笑凑到姜耳边低语，“找乌孙国学狩猎技术，回去用在狩猎大会上啊。”
“对，没错！”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很明显是忘了这茬。
“这个任务估计要黄了。乌孙国民风彪悍，内里极为团结，从来没有闹过内乱。他们的使者既是他们国家中地位崇高之人，又代表他们的脸面，在咱们这里死了，无论是不是我们所为，肯定都火冒三丈仇视咱们整个中原，不可能还开开心心教咱们狩猎技术。”
姜闻言，伸手捂了捂脑袋，心里感叹出师不利啊。
姜在感叹，眉千笑更感叹呢！这姜果然是瘟神，西域有三十六国，他一出马，好死不死就死了他们要找的乌孙国的人。三十六分之一的几率你都能中，你上辈子真是张飞家的锅一黑到底。
“乌孙国，主要国土在西北面伊犁河流域的大草原上，以游牧为主的古老部族。号称兵力十八万，西域三十六国之中兵力最强盛的一国。该国不务农耕，畜牧业特别发达。特别是养马驯马，水平一***心培养出来的‘乌孙天马’更是世上罕见的名贵马种之一，但是数量极少，大部分培育出来的都只是乌孙马，不过普通乌孙马也是相当不错的骏马。”眉千笑悄悄话说完后，缩回脑袋，大声给几人普及一下乌孙国的知识。
之前在路上他只给大家讲述了西域整体的风土人情，并没有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说明……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说，说到回家的路上都说不完。现在既然碰上了乌孙国的倒霉案件，只好粗略介绍一下。
“乌孙天马”听风和倚雪听过，前几年有西域的使者来进贡了两匹，那时她们父皇高兴透了，对着那两匹黑溜溜的马儿又蹦又跳的。看他那模样，她们约莫猜到是罕见之物。
倚雪不惊讶乌孙天马的罕有，而是乌孙国的兵强马壮：“乌孙国竟然有十八万兵力？”
“只是‘号称’十八万，不过里头水分也不大，我保守估计起码也有十五万兵力吧。他们疆土辽阔，底下子民全是游牧狩猎的好手，可以说人人皆兵，有十五万兵力不算奇怪。况且，乌孙国和北面匈奴接壤，两国时有交战。匈奴好战成性，实力强横，如果乌孙国没点实力，恐怕早就被匈奴灭了吧。”
匈奴正是我朝北面最大的敌人，纠缠多年，大家都知道他们有多么好战。并且擅长马术，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交战，我朝输多胜少。故而我朝在北疆把城墙建得老高，对方独望高墙无可奈何；他们在平地上打不过匈奴的骑兵，也只能对着大草原望而兴叹。双方目前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谁都奈何不了谁。
“还有，乌孙国是我们在西域三十六国里头最重要的外交国，我朝可是一直依仗乌孙国牵制匈奴的侧面，让匈奴无法全力攻击我朝北疆……如果咱们关系破裂的话，乌孙国很可能就归顺匈奴去了，到时匈奴为乌孙国撑腰，主张和我朝同盟的楼兰女王也拿乌孙国没有办法。然后匈奴实力大增，分兵正北面和西北面同时进攻……那啥，玉门关这附近的城墙工事估计很多年没有加固了吧？东南北面合共花去朝廷相当多的军饷了，不知道朝廷还有没有钱来搞搞玉门关？”
哇呜……姜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三女则默默地又拿起茶杯吮了口茶，心中都感叹了一句：他喵的摊上大事啦！
董晟睿早就想清楚着内里的门道，但他还是惊讶了一下。他不住地打量那个看起来不着调的眉千笑，暗暗让自己多注意这个家伙……姜这种傻愣子已经够让他头痛了，没想到他的小队里还有一个西域百事通。
这个眉千笑，说不定比姜还要麻烦。
第五十三章 合理分组行动
姜似乎想象到了让他不安的画面，打了个冷颤才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整个小队打气地吼了几声：“这案子必须得破！而且还得以最快速度破！”
然后打了鸡血一样问：“尚周一，我问你，发现了尸体的商队调查过没有？”
尚周一还在发愣呢！他哪能想到姜小队里头竟还真有个西域通！而且说得东西比他知道的还多！
这下糟糕了，董晟睿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被这人打乱！他偷偷扭过头看向董晟睿，董晟睿回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让他继续说，没有关系。
“调查过了，是正常商队，并且都不会武功，不是他们所为。”
姜这一问自然是担心做贼喊捉贼的情况出现，也算是他探案已久的经验才如此一问。
“尸体还有什么线索吗？”
“尸体上所有饰品都被抢走了，没有留下更多线索。尸体上的伤五花八门什么形状都有，有流星锤、剑、刀、匕首、长枪等等众多武器造成的伤口。”
“为了不暴露自己用的是什么武器和什么武功，故意用众多武器毁坏了伤口。”姜摇摇头道。
他很明白，到这里线索基本上就断了。姜也无可奈何，但是工作依然要展开。
“接下来我们打算去发现尸体的地方查看一下，还有再看一看尸体。”姜朝董晟睿说道。
“姜大人，我刚才说了尸体只有乱七八糟的伤口，再看也看不出啥吧……”尚周一有些不高兴地说，姜要把他亲自查看过的东西全部重新查看一遍，好似对他办案的结果非常不放心。
“无妨，传我命令，姜一行人可随意进出停尸间。但是我们分驻地里一共只有五位锦衣卫，力统不过二十，得寻查此案其他线索，并且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恐怕无法再陪你们走一遍。”董晟睿打断尚周一的话说道。
“分驻地人手不足姜某十分理解，否则指挥使大人怎么会派我们过来。”姜朝董晟睿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行，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我商量。”董晟睿拱手笑道。
姜带着董晟睿给他的一份地图，上面有发现尸体位置的地址，走出大堂，和手下队员回到客房一楼，围坐一圈。赫然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临时基地了。
“董大人连派个力统帮忙带路都不愿意，怕是懒得理会我们啊。”眉千笑屁股刚坐下，立刻开始挑事。
“别胡说！分驻地人少事多，每个人都日理万机，怎可把时间浪费在带路上面！”姜向来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张嘴就为董晟睿说话。
眉千笑其实没有在意，这个董晟睿职务和地位都要高姜不少，他掺一脚进来他们这，还得受他指挥呢。还不如自己安排事情来得自由。
比如现在，和着清风，就着古城美景，妥妥一个呼呼大睡下午觉的好时机！
“姜大哥准备从何入手？”柳悄悄第一次当锦衣卫探案，心中有些兴奋，着急地问道。
“就目前来说，一般是从行凶现场和死者遗留信息开始。”姜诺诺道。
“哦吼！姜大哥很有经验，看起来很可靠！去吧去吧！”柳悄悄兴奋得俏脸粉红，欢呼道。
哦吼你的头！从行凶现场和尸体遗留信息开始的意思就是从头开始啊！这人都死了个把星期了，他们还在从头开始，这进度说出去指挥使不得哭晕在厕所啊！
“事关重大，确实要抓紧时间了。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一队人去现场查找线索，一队人去检查尸体。眉千笑，指挥使让我多参详你的意见，所以你有什么意见？”
“哥说得对！我们一共五个人，两个人为一组分作两队出发，我在这里居中坐镇，等候消息，完美！”
“鬼才需要人居中坐镇！”姜一眼就看穿眉千笑的意图，让这货在这里居中坐镇不就和让他在这里睡懒觉一样吗，总共才五个人还搞个人居中坐镇搞毛，“你我分别为正副队长，应该我们俩人各带一队人出发！我可以让你先选，你要去现场还是去看尸体。”
“看尸体。”
眉千笑毫不迟疑也不插科打诨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这货竟然不打算偷懒了？
“为什么？”
问这话的是倚雪，毕竟眉千笑的这个反应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因为近。”
我……倚雪差点破戒要骂脏话。
“笑哥选择去停尸房，那么我留下来陪你吧。”柳悄悄说道。
“不了，你和哥去现场吧，顺道还可以看看丝绸之路和玉门关等几个重要景点。跟着哥你会无聊的。”
“为什么？”
“哥打算在那边随便看看，没什么事就眯一会……”
说到底还是要偷懒啊！
而且要在停尸房里睡，你这也是够了！
“那分组就这么分吧，柳悄悄和听风和我一组，眉千笑和倚雪一组。”姜马上给出了分组方案。
“啊！为什么！”眉千笑一听跳了起来，为啥会把倚雪分给他一组，还让不让他好好度过一个休闲的下午时光了？
而且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倚雪就要他变成停尸房里的其中一员呐！
“队伍里头我和倚雪的武功最高，一边小队一个好手平均分配，这不很正常吗。”
“哥，停尸房里要什么高手，你给我好好说说，要什么高手？怕尸变你还不如给我准备几个黑驴蹄子！再说，倚雪一个大姑娘的，进去查看血肉模糊散发恶臭的尸体多不合适。就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哥你放一万个心……”
“就是只有你一个人才不放心啊！倚雪是跟你去只是监督你不让你偷懒睡觉而已啊！”姜大声嚷嚷，喷了眉千笑一脸唾沫星子，“倚雪你不需要碰尸体，只需要监督眉千笑去检查即可。如果他敢偷懒，你放心揍他，出了问题我帮你扛！”
“领命。”
倚雪刚才听到和自己分一组一副死了爹的臭脸，现在听到可以光明正大揍人立刻就释然“领命”是怎么回事！就算姜不让，你还不是一样揍，有区别吗！
第五十四章 与佳人，逛停尸房
两队人分头行动，很快就从客厢大门走出来，各走一个方向。
一直躲在暗处的尚周一确定他们的去向后，飞快跑回大堂，到董晟睿耳边汇报。
“大人，我们真的任由他们自由查探，不用给他们添点堵吗？”尚周一有些担心地说道。
“有什么关系，都是我们查过的地方，他们能查到些什么东西来？随便他们整，他们不过是浪费时间。之前我让你安排暗哨在几个城门监视，有没有发现类似贡品的东西？乌孙国来的贡品，不外乎乌孙马和一些铁器陶罐，普通的乌孙国商贩也会流通这些东西，你们多注意一些看有没有异常。”
“当然有，得到士兵的协助，每一处管卡都会仔细检查出入关的东西。我们的力统在另一旁远远盯着，不会错过的。”
董晟睿的想法很简单，对方既然在敦煌城外劫的西域的东西，想要卖个好价钱，那必须通过敦煌城进关，再拿到中原去卖。他们只要在各个关口做好清查。守株待兔，定然能找到贡品的去向。在所有线索都断掉的时候，这个法子还是相当靠谱的。
问题是过去了个把星期，那贡品既没有进城，也没有出城，依然不知去向。也属那贼人好耐心，但总归会忍不住进出敦煌城的，所以董晟睿胸有成竹，淡定得很，随便姜出去玩儿去吧，别妨碍到他铺下的天罗地网。
话分两头，那头姜三人骑着高头大马火烧屁股一般出城去，这边眉千笑好似员外逛花街一般，春绽满园惜每朵，流连忘返不远离，在拱卫司分驻地里头慢悠悠地踱着步，朝最西北面的停尸房走去。
后来还是倚雪看不过眼，喝了他几句，眉千笑才稍微显露收敛了一些偷懒的意图，加快了一点步伐。
眉千笑自从那次澡堂一遇后，再也没有单独和倚雪相处过，现在出现这种机会，他一点都不稀罕，因为实在太尴尬了。
倚雪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怪异，索性找些话题来说。
她不怎么爱说话，但现在倒是挺喜欢听眉千笑说话，无论是眉千笑的见识还是见解，经常让她有恍然大悟的体会。
所以她主动抛出一个问题：“这次的案件，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但这个话题太宽广，眉千笑有点接不住。
倚雪不想再重复一遍自己的话，眉目横瞪，瞪得眉千笑直想翻白眼。什么怎么看，她哪知道他什么怎么看，如果她能知道哪个地方该有见解，她就不必问了。让她来查这案子，也一样会按现在姜的做法去做，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行，当我上辈子欠你的！”眉千笑拿这位主没办法，谁让自己看了人家的全身占了大便宜，无奈叹了一口气道，“让我看，我们就是在浪费时间啊。特别是哥那一组，最不可能有收获，把他们当做组团出去逛一遍景点来想象就好了。”
“为什么？”
“你想想，都个把星期之前的事了，这么重要的案件，董总事不把尸体发现的现场掘地三尺翻过来查啊？有什么线索早就收集好了，哪会遗漏？再则，时隔那么久再去现场，就算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怕也被风沙洗刷。西疆不比中原，气候干燥，风如锋刃夹沙带砾，很多留在地上的痕迹很快就会被消磨掉。”
“那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倚雪知道眉千笑说的有理，但对他这种没有斗志尽是打击人的话打心底觉得不爽。
“没错，所以哥也没反对他们出去是吧。”
“你刚才说特别是姜大哥的一组是白费劲，意思是我们查尸体的部分比较有可能有斩获？”
“按概率来说，是的。”
“像你所说，此案事关重大，尸体也一样被分驻地的仵作翻来覆去地检查过了，还能有遗漏线索吗？”
“对，所以哥从一开始就说了嘛，我看就是在浪费时间！不如咱们还是解散，各自消闲？”
“你还说了相比之下概率大！”倚雪贝齿轻咬道。
明明是有见识有头脑的家伙，偏偏就这么胸无大志，倚雪看到他这个样子总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不爽。
“概率大是因为，仵作检查尸体是在行，但是检查西域国人的尸体，那就另说了。西域三十六国，大多是很古老流传下来的部族，有许多各自的风俗和习惯，不足与外人道也。那些仵作，怕是会漏过这些部分。这些部分，不是多翻几次就有用的，必须内行人来才看得出乾坤。”
倚雪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向眉千笑：“你知道那些风俗和习惯，知道其他人来也没用，所以才利索地接下查看尸体的任务？”
“非也非也，其实仵作看漏眼的几率依然很低。老子选这个地方是因为……你看这西疆下午的烈日多猛，温度多高，热浪一层叠一层，热死人不偿命。而停尸房一般比较阴凉，最适合睡一个无忧无虑的下午觉……”
倚雪在那一刻非常羞愧，为什么她会有哪怕一秒觉得这货靠谱的呢？这货为了睡一个下午觉，连停尸房都不放过，她真是服了！不过她既然已经知道眉千笑有能力看出尸体可能出现线索的可能性，自然不可能让他只是去停尸房睡个下午觉，一定会严格使用好监督权！
分驻地的停尸房竟然做在一个颇大的地窖里头，这点倒是让眉千笑和倚雪有点出乎意料。不过更合眉千笑的心意，够阴凉！
眉千笑打开掩着的门，让里头通通气。过了一会，从一个正方形开口沿着木梯往下爬下，地窖深有两米多，下方空间有两百平，相当大了。
大到眉千笑怀疑，平时分驻地有他喵的那么多尸体放吗？
其实是有的，西域和敦煌乃是交界处，治安颇乱。有时董晟睿出一次任务，遇到较为大股的土贼，打伤的送医院，打死的丢这里等尸检，上百具尸体堆这里的情况都曾经出现过。
此时停尸房只有十具尸体，用白布盖住全身，静静地摆在中间，显得有些萧瑟落寞。一边墙壁靠边放着几张桌子，上面摆着几本厚厚的破旧发黄的书册，这些用来记录尸体的基本情况。一旁还放着长木筷、剪子、小刀之类的工具，唯一让眉千笑不解的是不知为何有把巨大的猪肉刀蒙混在尸检工具里头。
老子逛市场在猪肉摊上能见到你，去酒馆点两斤牛肉能见到你，现在来停尸房验个尸他喵的还是能见到你，你到底想怎样嘛！明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应该去杀人分尸案的呈堂证据系列吧！
倚雪隔着有几米就不想走近尸体，轻轻捂着鼻子，强忍扑鼻而来的尸臭，感觉胸闷，有点想干呕。
“放了个把星期的尸体，这里的尸臭算很淡了。可能因为这边气候干燥，这边才会用地窖挺尸，若是在中原，特别是潮湿温热的南方，尸身早发霉了，腐臭味会黏在你身上一个多月，洗都洗不掉。”眉千笑走到放工具的桌子边，低头仔细研究上面的工具，心中知道倚雪这种大姑娘会觉得难受，于是安抚道。
“你似乎很有经验？你可知道盗墓乃是死罪！”
倚雪果然瞬间就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死瞪着眉千笑，一副马上就有案子要办的样子！
盗你的头，在你眼中哥到底是什么形象？什么破事都往哥身上想是吧！
“我倒是宁愿我那是在盗墓，好歹说不定还有点收益……”
眉千笑脸色唏嘘，回想起了不好的往事。
那次又是和他师傅躲债，他师傅说分开躲不要被一窝端了，他傻乎乎地信了。于是乎，他躲在城北，莺莺燕燕春回大地；他躲在城南义庄，阴阴森森腐臭不堪。后来他才想明白他躲个毛啊，人家追债追的是任你们行而已，他只要不和他师傅站一块，谁知道他是谁！
可惜想明白的时候太迟了，从义庄跑出来后那身尸臭味怎么洗都洗不掉，见着他师傅后他老人家第一句话就是“麻烦隔两条街之外跟着我走，你身上不是一般的臭，是死臭死臭的那种臭……”
气得眉千笑差点就大义灭亲，获得江湖侠众赠送的“为民除害”的牌匾。
第五十五章 大祸当头啊！
“嫌臭你先上去吧，我留在这里便可。”眉千笑一脸严峻，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神情大义凛然地说道。
“我上去，然后留你在这里呼呼大睡？”
“你这是在污蔑我，我看起来是这样的人吗！”
“你手上那包白布敢说不是准备用来打地铺？”
眉千笑挑了半天，最后从桌子上只挑了两样东西。一样，就是用来盖尸体的白布，另一样是一双长木筷。
被倚雪看破自己的小九九，眉千笑无可奈何地把白布扔回桌上，只拿着一双长木筷走到第一具尸体边上，利索地掀开盖布。一个死相狰狞，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尸体暴露在眉千笑眼前。
虽然倚雪是意志坚定勇敢无惧之辈，但毕竟还是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没什么机会见到这些东西，忍不住还是撇开了眼睛。
“难怪味道那么淡，原来用了药。尸体保存得也算不错，估计担心乌孙国的人来领尸体的时候尸体都太腐烂过头，更加影响外交关系。你就站一边吧，我给你念尸体的状况。”
倚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轻轻“嗯”了一声。
“左一，死状表情显惊恐，身上有刀伤剑伤，致命伤是右半身被重锤砸碎，但很可能是歹徒为了掩盖自己的兵器和武功，将这人控制后再用重锤砸死。腿部伤口较少，从腿型来看，是一名骑马高手。还有这里……下体瘫软，说明战斗时恐慌大于兴奋，哟，是少见的左倾型……”
倚雪一直听得好好的，到后边越听越不对劲。回头一看，眉千笑正趴在尸体的下半身，用那一双长筷子夹住尸体的那啥，左右地甩……左右地甩……地甩……甩……
“你这个变态做啥猥亵尸体啊！！！！”
“大姐，这里是停尸间，别忽然尖叫，想吓死哥啊！”
眉千笑被倚雪吓了一跳，差点把尸体的那啥都给夹断了！他内力深厚，一下子没注意很容易弄坏花花草草和小鸟的好吗！
余惊未散，眉千笑抚了抚胸口才继续自己的工作：“我他喵主要就是来检查这个地方，不看怎么行！”
“你变态！”
“行行行，你说我我就变态，别耽误我时间，快快检查完了事。我现在翻下一个了，哇塞，这个临死前战斗很激烈啊，死之后还一柱擎天……”
“不要再说了！”
倚雪又怒又羞，撇开头大喝了一声。
被她一喝之后，眉千笑确实没有再说话，停尸房内只剩下眉千笑检查尸体时产生的的声音。
倚雪冷静了半响，心想眉千笑虽然不靠谱，但应该不会做那么无聊的恶作剧，声音有些急促地又说：“你翻看尸体……的那里，是不是有特别的原因？”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倚雪等了一会，却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气得又喝了一声：“我在问你！”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噌的一声，倚雪用绣春刀出鞘的声音告诉眉千笑她现在到底是让他说还是不说。
“这不废话吗！难道哥喜欢看死人的那玩意啊！这癖好得多变态的人才有！”眉千笑又翻下一个尸体，这个更省事，下半身被砍得支离破碎的，不用看了，又跳下一个，“乌孙国有一个秘密的传统，没多少人知道。乌孙皇族的男儿，在生下来不久就会用特殊的草药在那话儿边上，也就是大约大腿内侧的位置，做一个太阳符号，永远都洗不掉，跟随他们一辈子。既然要对乌孙国的来使尸检，外伤内伤仵作已经做得很仔细了，我来的话，顶多就是多此一举看一看有没有乌孙皇族印记而已。其实找到又如何，死都死了，不过多一点线索聊胜于无……怎么，看你刀还不归鞘，看来是不信？”
倚雪听得入迷，被眉千笑一提醒，这才归刀入鞘。
“是不怎么信。”倚雪其实信了大半，但依然死鸭子嘴硬，总感觉顺了他的话就好像输了一般。
“这个传统其实是从很久以前他们开发出那种特殊的草药后，才传承下来的，这记号只是用了草药之后出现的痕迹，并不是故意弄出来作为身份的象征。只有他们皇族一脉才知道那有特殊功能的草药的配方，所以皇族才能使用，所以也才变成我识别是否乌孙皇族的记号。至于那草药的用途，我就不说了。”
“说，我想知道。”
“相信我，你不想知道。”
“你就是喜欢和我唱反调是吧！”
“行行行，说！那草药的效果是壮阳啊！草药的效果对人只有第一次有效，他们觉得越早给予草药的效果越有利，于是给皇族男孩新生儿上那药啊！”
“你！你这个变态！”倚雪的藏在面具下的脸羞红如杜鹃盛开满园，连雪白的脖子的嫩红如霞，煞是好看。
倚雪快要疯了，明明这人长着一副她喜欢的书里人的脸，但偏偏是个粗鄙低俗之人，说不上三句话就往不雅的方向带！
“我哪变态了啊，就算变态也应该是乌孙皇族变态好吗！而且是你偏要我说，我就说你不会想知道！”
“你就知道这些下流的东西，你不是变态是什么！”
“这是人家的信仰，繁衍是游牧民族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人家希望皇族子孙开枝散叶儿孙满堂，哪里下流了啊！快给全乌孙国人民道歉！”
见多识广反倒变成一种罪过，眉千笑也是无奈了。
有倚雪在他就不得安生，还是快快检查完撤退吧，等会找个理由支开她，大不了没法睡觉老子去喝酒！这里没有竹叶青，老子喝西域葡萄酒行不！不对，支开她之前得和她借点银两，之前出发前把姜借的那点花光了，柳悄悄又不在旁边……哇，一想到要和她借点钱，眉千笑突然一点都不想喝酒了，让他选择戒酒还是和倚雪借钱，他恐怕毫不犹豫选前者。
就在眉千笑想入非非的时候，突然眼睛徒然瞪大，死死盯着第五具尸体的下身：“我的天啊！”
“怎么了？看到太阳了？”倚雪再次回头，却看见眉千笑埋头在尸体下身，那姿势让她羞愧难当。
“看到了……而且还是红太阳……”眉千笑抬起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会发现这么可怕的线索。
我朝这是走什么倒霉运啊，大祸当头啊！
第五十六章 这点案子麻烦提点速好吗
“什么红太阳？”
“乌孙皇室有很多分支，但只有无上正统才能使用的更高级的药草，使用后浮现出来的痕迹呈现红色。”
“所以……”
倚雪慢慢反应过来，那岂不是死了一个乌孙皇室正统的人在这里……皇室正统的人，最起码也是王子啊！
“所以你别傻愣着了，赶紧去阻止董总事派人通知乌孙国来使被杀的事情！这事没有彻查清楚之前，千万不能通知乌孙国，那个国家的暴脾气闹腾起来可不简单啊！还有，马上把哥他们找回来，别浪费时间在没用的地方！”
“哦。”倚雪应了一声，正欲要走，忽然又回过头来，“我去找董总事和姜大哥，你又准备做什么？在这睡午觉吗？”
“你没看这还有五具尸体没检查完吗，不检查完谁知道人家一共死了几个王子啊！说不定人家喜欢挂双数，也说不定人家愿意死半打呢！”眉千笑脸色不大好看。
倚雪一听觉得有道理，立马跑了。她心知情况变得比想象的还要紧急，已经不能带着出发之际李梦瑶交代的那般用旅游一样的心态来处理这件事情了。
眉千笑骂骂咧咧继续检查下一具尸体：“乌孙国啊乌孙国，你这是咋想的，无缘无故派个皇族来送货……送货这事能是你们皇族做的吗！让手下去不就好了！好了吧，现在送快递把自己也给送了吧！偏偏倒霉的还得是老子！老子来当锦衣卫是混吃养老坐等退休金的，你这就给老子加重负担了？老子还能不能安安静静退休了！”
好在眉千笑翻遍剩余的尸体都没再找到一个太阳，心情总算稍稍平缓了一些。
现在这事已经迫切影响到他的生活了，他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辞职走人，远离是非；第二，继续偷懒耍滑，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人顶着……虽然他就是个子很高的一个；第三，快速结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然后他也可以恢复原本理想中的安稳退休生活。
第一种虽然是能远离是非，但是他离开拱卫司之后去哪，回白木崖当魔教教主？朝廷肯定不会再要他这种临阵逃脱的逃兵，五险一金什么的从此变成浮云。
第二种想象是挺美好的，但是难以实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只要还在这事件的漩涡中，怎么也不可能得到平静。
第三种就是用短时间的劳动力换取未来退休生活的可持续发展……
好吧，哥出点力吧，免得大家都不安宁。该死的乌孙！
眉千笑利索地返回地面，关上停尸房的门，回房间奋笔疾书，找到拱卫司驻地里信鸽的所在，强摁下烤乳鸽和葡萄酒是绝配的想法，送飞了信鸽。
……
傍晚，姜小队和董晟睿面色沉重地坐在大堂。
倚雪现在才找董晟睿阻止给乌孙国送去来使遇袭的消息，当然已经迟了，早在三四天前董晟睿就给乌孙国发去消息了。
“我在这驻地上任多年，从未听过乌孙国皇族有什么‘小太阳’这样的印记。我命仵作再查，皆说更像被挫伤的淤肿死后血液沉淀出来的痕迹。”董晟睿虽然笑着脸，但是语气并不开心。
这事可大可小啊，死的是普通来使就算了，以他董晟睿在敦煌经营多年的地位，应该还是能压得住场子。但是死的是皇室正统，那就不能这么玩了。应该如眉千笑所说，把案子查清楚再通知乌孙国比较稳妥。死了那么重要的人物，乌孙国肯定急着要一个交代，问题他们上哪找个交代出来。董晟睿打心底抗拒这个可能性，坚持不信。
姜也在那挠头，好像鬼打墙一般只会重复两句话：“董大人说得对……”“眉千笑你确定？”
眉千笑懒得和董晟睿、姜浪费时间，这么简单的案子，速速解决好吗？
“不管是不是乌孙皇族的事情，总之我们没有时间再耗了。我们换个新方向查案吧，我看董总事在通关之处设查没有半点收获，有没有想过贡品的流向出现别的可能？”
“什么？！”董晟睿吓了一跳。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们说过这事，他们如何得知他的破案方式就是查贡品的流向？
“我们进城之前，城门口通关处我看到了穿着拱卫司制服的力统在暗处待命，因此猜到董总事的查案手段。凶手没有留下线索，所以从贡品进出城的方向去查案，这是不错的想法。”
“没错。我想既然劫匪劫的是西域三十六国的物品，总不可能再带回去西域三十六国贩卖，更有可能流通入中原卖个好价钱。”董晟睿很快平静下自己的心情，笑着说道，“之前没和各位说这事，是因为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还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专门和你们说显得我好像在显摆自己有能耐似得，呵呵……”
姜等人听到最后才弄明白了这点事，不过这点小事这时候眉千笑拿出来说的意思是……
“那么，董总事说说，万一对方不打算通过敦煌城入中原，还能怎么办？”
“想绕过敦煌城，只能走‘死亡沙漠’……那里沙丘高如俊峰，没有一点水源，就连最有经验的沙漠行者都不敢进入那死亡沙漠。眉少侠，你是觉得贼人要从那里入关中原？那他们是自寻死路。”
“真的没有人能通过死亡沙漠走通西域和中原吗？”
眉千笑若无其事的反问让董晟睿心虚了一下，分驻地的大堂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姜等人惊讶不已，不知道这个眉千笑吃错了什么药，怎么突然那么踊跃参与案情讨论，并且好像知道许多秘密似得连续提出很多建议。
姜对西域的情况一无所知，今天去发现尸体的现场也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唯一突破口反倒是眉千笑这边查探到尸体有更深厚的背景。但是知道尸体的背景对案情的进展毫无帮助，本以为到此为止一筹莫展，没想到眉千笑竟然和董晟睿接着讨论了案情其他处理的办法和方向。
他们都不笨，听着眉千笑的解释，已经明白董总事已经着手了查案的方向，就是从贡品出发。歹徒劫了货，那必须得卖了才能换财，而西域物品当然在中原才能卖好价钱。敦煌城的关卡这么多日下来没有清查到贡品，那自然要去搞明白不通过敦煌城进入中原的渠道，从那里下手。
“眉少侠似乎知道一些门道，愿闻其详。”董晟睿咬着牙，但是笑着说。
第五十七章 心思细腻的乞丐
“一支专门往西域走私官盐的团伙，鲸沙帮，不知道董晟睿有没有听说过？”
“略有耳闻。”董晟睿脸色不大好看，他现在非常确定，这人对西域这边的资讯知之甚详！
鲸沙帮的名字不是谁都知道，或者说，不是谁都能知道。
西域的人只知道有一队非常神秘的商队，每次来西域通商的时候，都会带上大量的盐。盐这玩意对于西北之地来说，相当珍贵。西域自产的盐数量非常少，自给自足很勉强。以前打通丝绸之路后，中原就是依靠盐获得了贸易的主动权，因为其他商品只是特产，再怎么特别也不是必需品。而盐，是生命。
本来这盐的通商，只能依靠商队限量的从官府盐仓之处购得，再运回西域。数量相当稀少，导致能流通的盐在西域的价格等价于黄金，非常昂贵。后来，也就是近这十年吧，冒出了这支神秘的商队，总能大量地流通官盐到西域，价格也比普通商队便宜不少，非常受欢迎。
但是这支商队来无影去无踪，而且非常低调。西域三十六国都非常欢迎这支商队，反正对方能把盐卖来就行了，管它们身份，人家玩神秘那是人家的事。中原这边就更不可能得知有这么一支横穿死亡沙漠像西域走私官盐的商队了。
“据我所知，鲸沙帮是唯一有能力横穿死亡沙漠的商队，如果拜托他们把贡品走私进中原，那不就无需经过敦煌城。董总事在敦煌城所做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哈哈哈……不愧是总宪派来的精英小队，姜，你的小队内真是卧虎藏龙啊，竟然藏着这么个心思细腻见多识广的人才！”董晟睿大笑道，“眉少侠这么一说，确实提醒了咱们一个新的考量方向！那么接下来，眉少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董晟睿怒极反笑，鲸沙帮他其实也早想到了，进中原的方式就这么两条，既然他知道鲸沙帮的存在，有怎么可能没想过可以经过鲸沙帮走私贡品进入中原。他其实已经用别的渠道对鲸沙帮进行监控，这事连自己手下都没有透露过，心里已经怀疑劫匪有很大可能要从鲸沙帮那头走私贡品，窃喜收网在即，没想到被从中杀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眉千笑出来！
这人果然才是心腹大患！
“去死亡沙漠，找鲸沙帮。”眉千笑利索道。
“好！明天董某也会带上分驻地的人，前往死亡沙漠，寻找那鲸沙帮！”
“有董总事相助，明天必定能追查到贡品的去向。”眉千笑朝董晟睿高兴地拱了拱手，然后笑着拂袖离去。
其他人蒙了一会，这才朝董晟睿拱手，追上眉千笑的身影。
刚才是他们听着案情有飞跃式的进展听懵了，现在反应过来，怎么自己搞的和眉千笑的部下似得？他不是他们队里抱大腿的蛀虫而已吗！
眉千笑见他们追上来，满脸都是问号，心中一大堆疑问要问，就差举手抢先后了，连忙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小声说：“回去再说。”
另一边，大堂内董晟睿坐在高堂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尚周一跟了董晟睿好几年了，虽然董晟睿总是挂着一张笑脸，但是各种情绪微妙的差别他还是看的清。
董晟睿此时的脸色，正是盛怒到极致的脸色。
“大人，那个鲸沙帮，属下也没听说过，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放任他们去追查岂不是很有可能被他们抢去功劳？”尚周一诺诺问道，他觉得这种时候，他这个董晟睿的重要心腹应该要为董晟睿分担一下。
“还有什么办法，难道命令他们不准去？明天我亲自带队一早出发，就看谁能抢得这功劳！”
“属下领命！”
董晟睿沉下脸来，眼睛中尽是无奈，一旁的尚周一看得心情也非常沉重。
……
回到客厢，眉千笑把门窗都关好，鲸沙帮的事情不是能公开讨论的事情，所以他特别小心。
确定这里的声音不会传出去，这才坐在不耐烦的几位同僚身旁，衣服听候发落的样子。
“好好说说鲸沙帮是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秘密？”“死亡沙漠听起来好不详的样子，是什么地方？我要去！”“笑哥，今晚我们吃什么宵夜好？”
四位同志一看眉千笑坐下，顿时连珠炮发，一大堆提问轰得眉千笑不知道从何说起。虽然里面好似混杂着不合时宜的问题……宵夜当然要喝羊肉汤啊，还需要问吗！
“都闭嘴，听我慢慢说，我慢慢从头说起行不？”眉千笑双手在空中交叉挥了一下，这才让这群人稍微安静下来。
“首先，你们都知道我的出身来自低层嘛，察言观色心思敏捷是我的强项……”
“对，想要乞丐做得好，必须好好观察哪些人有钱能骗心肠好！”听风抢着帮眉千笑解释他的出身。
喂，乞丐也要尊严的好吗！你这顺口溜虽然蛮符合实际，但是太不给乞丐留面子了吧！
眉千笑虽然不是乞丐出身，但是和大多乞丐讨生活养成的察言观色却是一点不差。他和他师傅下一次山，走到哪都好像过街老鼠，自然而然就习惯了走到哪都细心观察，多观察就会多思考，心思也变得细腻起来。比如一进城他那四处张望的双眼就看到城门口的关卡有力统守在暗处。好了，看到有力统守在关卡暗处，那么从这里开始结合自己已知的情报进行思考。
思考的方向也没有太多选择，他已知的敦煌城这边出的事情就只有那来使被杀贡品被劫的案件，他们还是为此而来的呢。往这边一思索，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总事打算暗查进出城的货物，找到贡品的线索。
多么简单的一点事？
也就姜这种指挥用肱二头肌办案，和倚雪听风柳悄悄这些没有什么社会阅历的菜鸟会想不到。
他敢保证，换李梦瑶来，一样一眼就看穿这里的拱卫司分驻地做了什么样的安排。
第五十八章 鲸沙帮何许人也？
安排光明正大穿制服的力统当暗哨，这是董晟睿的一大败笔。
眉千笑能发现得了暗哨，他相信那些劫匪也一样能发现，一看就知道官府的人在不动声色地查岗，谁还让贡品往那过啊。
不对，如果董晟睿是故意的，岂不是逼着劫匪只能走死亡沙漠那条路？这……眉千笑也搞不清楚董晟睿是不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强迫对方选择去死亡沙漠，找鲸沙帮……反正歪打正着，鲸沙帮那边有贡品线索的可能性相当大。
“喂，别开了个头自夸自擂了之后就不说话啊。”
听风用手指戳了戳发呆的眉千笑，但是马上就被她姐倚雪拍开了手，教训她不要乱碰脏东西……
喂，别趁别人想事情就骂别人是脏东西啊！哥只要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每个月至少洗一次的好吗！
“千笑确实心思缜密，我作为队长却没有发现董总事这么显眼的安排，惭愧。”姜忽然说道。
你别向我们惭愧了，向你死去的弟兄们惭愧吧……每次出任务都死人，哥早就对你的智商不抱任何希望。
“哥别自责，这个鲸沙帮就算是西域和敦煌城的当地人也绝大多数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何况哥这种在中原办案的锦衣卫。”眉千笑尽量让自己的神情不要出卖自己内心在骂他没脑子的事实，安慰道。
“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鲸沙帮的存在？”倚雪疑问道。
这个眉千笑知道太多外人不知道的秘密了，倚雪开始怀疑他的来历。
“说来话长，我能对西域三十六国的风土人情知之甚详，可以说就是感谢这鲸沙帮。我的西域三十六国之旅，正是在鲸沙帮的驻地扬帆的……皆因我他喵的跟错了商队！”
当年他师傅带他来敦煌散心顺便赚点小钱，回去的时候他师傅又开始猥琐了，带着他混进一支商队里，打算骗吃骗喝免费回家。这一混竟然混进了鲸沙帮来敦煌城采购的队伍，他们自然随着队伍就回了鲸沙帮的驻地。
说起来也真是哭笑不得，他和他师傅在鲸沙帮驻地里蒙圈了两天鲸沙帮的人都没有被发现他们是外来者，他都不知道该感慨鲸沙帮这群人心眼真宽，还是脑子真傻。
第三天他师傅才暴露的，在鲸沙帮帮主藏好东西的秘密仓库中把人家的好酒全干了，不被发现才有鬼。被发现了怎么办？逃啊！诶，不对，以前被发现就逃是因为欠了债，这群家伙是搞走私的，他又没欠债，老子逃个鸟啊！当然黑吃黑啊！
鲸沙帮这种搞走私的小帮派哪是任你们行的对手，搓圆按扁想怎么揍就怎么揍，有人不服打到他们服。第二天，他师傅就坐在帮主的位置上，左手帮主亲自倒酒，右手副帮主亲自扇扇子。关于鲸沙帮的一切，自然都一一交代了，在旁的眉千笑也听得明白。
在鲸沙帮的驻地又玩了三天三夜，把帮主的私藏好东西全消耗完毕，任你们行才高高兴兴地带眉千笑回家。就是在这里出了一点小意外，眉千笑上错了去西域的车队，任你们行跟对了回中原的车队，这才让眉千笑在西域那边逛了一圈，知道了那么多西域的风土人情。
不然真以为他在西域要饭多年要出来的西域信息啊！纯粹是因为上错马车啊！
“总之我某次骗吃骗喝，混入了一支商队，结果混入的是鲸沙帮的采购队伍，所以和鲸沙帮有所接触。在被灭口之前，险之又险地逃了回来。”眉千笑含糊带过当初不堪回首的往事，唏嘘道，“这鲸沙帮以前其实是附近的马贼，对附近的沙漠非常熟悉。后来搞到了门道走私官盐，所以才在死亡沙漠搞走私，不当马贼了。”
“董大人既然知道有这么一批走私犯，为何不带人抓了他们？”倚雪那刚正不阿的老毛病又犯了。
自从听说走私犯有走私人口的，现在她一听到“走私犯”几个字就会炸毛。
“既然董总事说的出‘鲸沙帮’这几个字，那就知道他们的来历，自然知道这些人不能抓。”
“为什么？”姜皱了皱眉，眉千笑的意思说得好像董晟睿和马贼勾结一样，让他听起来不舒服。
“这话你们知道就好，不要大肆宣扬，不然我们都要被灭口。大家都是朝廷中人，我也就不怕和你们说吧，因为这批走私犯……是朝廷私下笼络并且建立起来的。”
“什么？”“你胡说，不可能！”
听风和倚雪都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两根玉指齐齐戳向眉千笑的脑门。
“两位女侠，你们不妨想想，只是一批马贼出身的走私犯，上哪搞那么多盐啊？我们的盐可都是官府垄断，只有官盐没有私盐，要是被发现有人偷制私盐那可是抄家的死罪。”
“这……”两女愣了愣，她们常年待在宫中，哪有那么多江湖阅历去思考还有什么方式能弄来那么多盐，思索了半天只换来两双迷惘的眼睛。
“你们不懂了吧，这就叫政治……统治者的手段不是所有都光鲜亮丽，有很多灰色的手段，或者黑色的手段。你们看不到不代表没有，只是你们无从得知罢了。”
“笑哥，这和政治有什么关系？朝廷走私自己的官盐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柳悄悄心思纯净，她既不是公主又没有受过朝廷什么恩惠，所以看问题直接简单而且不带任何感情偏袒，一问就问到了核心问题。
“当然有好处。哥之前不是说过，楼兰女王和我朝交好，彼此都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所以此处没有放置一位镇国四武防御边疆吗？这走私官盐就是朝廷笼络西域三十六国的诚意之一。”
“楼兰女王愿意与中原交好，不再发动战乱，代价就是盐？”姜毕竟身处官门多年，多少还是有一点政治觉悟的，立刻想到这里。
“这是其中一个重要方面。楼兰带领西域三十六国臣服中原，而朝廷默许支援西域三十六国官盐，各得其所，互利互助。在政治中，用利益维持起来的关系有时比所谓的誓言还要固若金汤，所以圣上较为信任西疆的邻里关系，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为何要用走私？直接通商不好吗？”倚雪和听风都坐下了，心情有些复杂。
第五十九章 还出不出发了？
“朝廷将盐掌控在手中，目的就是为了不让盐成为通商的货物，这类生活必需品一旦成为货物，被某些不良的财主购入大量进行垄断，很容易形成国内祸端的起始。所以盐这种东西，注定不会被光明正大拿来通商，不能直接卖过去。因此，朝廷只好私下资助起一支走私商队，让他们用走私的方式，以较低的价格将盐售至西域。一来满足了楼兰女王的需求，二来表面上继续维持着官盐是垄断品的威信。”
“支持走私……这就是所谓的灰色手段吗……”倚雪呢喃道。
“从结果来看，这没什么不好。西域三十六国能用较为合理的价格购入生活必需品，国民的生活条件获得不小的提升，至少大多数人口能杜绝因为缺盐产生的疾病。在中原，官盐依然是官盐，谁也别想打它的主意大捞一笔，稳定国情。更重要的是，中原和西域形成一个互利互助的友好关系，降低发生战乱生灵涂炭的可能性。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这批走私犯，其实救了多少生命？”
从这个角度想象了一下，倚雪发现自己的心情好过了许多。父皇虽然私下默许了一批走私犯走私官盐，但是这是为了国家社稷，还帮助了西域三十六国缺盐的困境，总得来说是一件好事。
“所以董总事，是知道鲸沙帮的来历，所以才既知道有这批走私官盐的走私犯，又不去逮捕他们。”姜总结道。
“没错。能叫的出鲸沙帮的人，都知道鲸沙帮的来历。”
“那不知道的呢？”听风好奇地问。
“不知道的，就喊那片沙漠叫‘死亡沙漠’啊。”眉千笑笑道。
“为什么？”听风就好似一个好奇宝宝，越问越多问题，越问越好奇，“死亡沙漠和鲸沙帮有何关系？”
“那片死亡沙漠原本不叫死亡沙漠，在西域这边的叫法直译过来，叫‘塔克拉玛干沙漠’，意为‘山下面的大荒漠’。这片沙漠非常大，没有经验的人走进去就是死路一条。但是不代表这个沙漠就无法通过。后来鲸沙帮藏身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之中，为了保住他们的秘密，进去看到他们的人都被他们灭口了，久而久之，才变成死亡沙漠这个名称。所以知道他们存在的人，会说鲸沙帮，不知道他们存在的人，只迷信死亡沙漠有进无出的恶名。”
“他们竟然敢乱杀无辜？”倚雪闻言又开始揪心。
“自从有了方便同行的丝绸之路，而且为了和西域交好我朝对西域商品入关的关税也收得很低，大家不必再冒着死亡的风险在荒漠里的风险再去走那片沙漠，所以几乎没有人会随便进入那片沙漠。还需通过那片沙漠进入中原的人，就剩下其他走私违禁品的走私犯，或者不敢入城土匪山贼……虽然肯定有错杀无辜的情况，但也杀了许多你们最讨厌的美女走私犯。”
倚雪陷入了沉思，自从认识了眉千笑后，她发现她的世界观在悄悄发生改变。
倚雪忽然想起眉千笑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满手鲜血，好人一定说不上了，但是背负着恶名也不一定坏到骨子里头，这个世界上很难精准地认定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群朝廷支持起来的，原本是马贼现在是鲸沙帮的人，就像眉千笑所形容的那种人。
如果换做以前，倚雪怕是接受不了这种又好又坏的存在，现在却多少能理解一些了。她这种观念上的改变，她也分不清是好还是坏。
“那么这次我们去找鲸沙帮，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吧？而且他们既然有朝廷当靠山，想来也不会对西域来使下手才对。”姜说道。
“没错，他们肯定不会对西域来使下手，他们早就不敢拦路打劫这种玩命的活，走私官盐赚得多又安全，还打什么劫。但是他们走私官盐的时候，倒是不介意顺便流通一些别的货物。如果有人出钱，他们乐意帮别人顺便带一些东西回去中原，增加一些安全的灰色收入……”
“所以……”
“所以我们这次去不是将鲸沙帮连根拔起，只是去查一下最近他们有没有帮谁偷运一些我们正在追查的东西。”
“我懂了。”姜笑道，“我也懂了指挥使大人为什么指派你当副队长。你的谋略，值得依仗！”
不，纯粹是你脑子顿和见识少并且大小生活太幸福而已。如果你也过着每天被不同势力追债的日子，不但能增加见闻，还能增长智商呢。
“我不理解为什么你突然对案子这么热心。”倚雪突然说道。
“因为我不允许有任何事情阻止我的混吃等死领退休金计划！”眉千笑被倚雪这么一问，立刻跳起来不爽地说道，“就算是乌孙国的倒霉王子也不允许！”
姜听风和倚雪都愣住了，这是何等没品的人生计划，真亏眉千笑能光明正大说出来！敢情这货努力出谋划策，是为怕稍后更麻烦！
第二天大早，天刚蒙蒙亮，姜唤醒所有人……不对，有两种人姜唤不醒，一种叫装睡的人，一种叫眉千笑这种不要脸的懒人。
直到太阳完全揭开黑幕的面纱，天空破晓，蔚蓝如海，太阳铺洒下来的光落在古城的建筑和地上，反映出金色的懒洋洋的清辉，眉千笑经历了姜等人两次泼水节一般热闹的伺候，才悠悠转醒。
“卧槽，咱们住的客房漏水，得找人补补了……”
眉千笑爬起床的时候，迷迷糊糊嘴里呢喃的是这句话。
本来正对这没有时间观念的家伙愤怒不已的倚雪，但是看到他迷迷糊糊还呢喃着傻话的样子，她就变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为啥还觉得他那像没睡醒的大孩子一样的神情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等眉千笑洗漱完毕，姜几人连早餐都吃饱了。
“哪有你们这样喊人起床的，难怪我刚才做噩梦梦到一直被人摁在瀑布下面冲水……等会床单还得拿出去晾干，被分驻地的同僚见了以为我那么大个人还尿床怎么办！你们赔我声誉啊！”
“笑哥，自从你公开了你的人生计划后，你就再也没有声誉可言了。”柳悄悄掏出为眉千笑留下来的一份早餐，刚才去买早餐她偷偷多买一份的羊肉夹馍，本来姜他们一致同意不要买给他的，“再说，我最开始已经用常规手段喊过你起床，但是你就是不醒啊。”
“还说！哥一睡不醒就是因为你！哥和车夫一直轮班驾车三天三夜都没合多少次眼，昨天才刚到敦煌城，上午被你拉去逛敦煌城，下午被拍去去停尸房验尸，晚上还得陪你去吃宵夜，笑哥容易吗！睡眠不足不是你害的吗！”
“我说了要帮忙你轮流驾车你不要，问你陪不陪我逛敦煌你自己说要带我去吃最好吃的羊肉夹馍，陪你去停尸房想让你偷懒睡个下午觉你不让，晚上还是你提醒我原本已经忘了的宵夜……”柳悄悄掰开可爱细嫩的白皙手指，一件一件回应眉千笑的指控。
是啦是啦！哥就是这样的宠妹狂魔啦！让哥傲娇一下会死是吧！一定要当着那么多人面拆穿哥铁血冷傲的形象吗！眉千笑没话说了，拿羊肉夹馍塞住自己的嘴巴。
柳悄悄越说笑容越甜，因为越说，越能证明笑哥对她独一无二的好，好似得到了世上最好的荣耀。
但是总有些人不解风情……
姜听风和倚雪纷纷走过来，把柳悄悄护在身后，嘴里小声朝她说着什么，眉千笑只零星听到几个关键词：“变态”“基佬”“龙阳癖”“私生活乱可能有隐疾”“哥也是受害者感同身受”。
她们俩嚷几句就算了，哥麻烦你哪里凉快哪里躺着去吧！我他喵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不都解释过是误会了吗！而且全是柳悄悄闹出来的误会啊！
“你听着，如果敢对柳悄悄出手，从第二天开始你就可以去你最喜欢的停尸房，在那躺一辈子。”倚雪冷森森地朝眉千笑警告道，就好像护崽的豹子在朝天敌发出警告的低吟。
“行行行，你们怎么说哥就怎么办。还出不出发，不出发我回去补眠了啊！”眉千笑把所有mmp放在心中，挤出一个祝大家身体健康的笑容，把自己发几句牢骚换来的恶果慢慢咽下。
第六十章 到底靠不靠谱
当姜小队急急忙忙乱七八糟跑到大堂的时候，没能找到董晟睿。正准备去他住处找，忽然碰到一个力统和，一问之下才知道，董晟睿一大早就带人出发前往死亡沙漠了。
“千笑，都怪你睡过头！董总事已经先出发了，没有董总事带路，咱们怎么去？这次行动是我们提出来的，结果我们却没去，显得我们好像贪生怕死了一般，丢尽了总宪的脸啊！”
姜又让眉千笑气得顿足捶胸，现在每次行动他都有心理阴影了，好似肯定会因为眉千笑而迟到。
“哥别急。”眉千笑淡定得很，转头问那力统，“帅哥，董大人何时出发的？”
“董总事披星戴月，刚五更天便出发了！”力统第一次被称为帅哥，腰杆立马直了不少，回答问题也不那么无精打采，满是雀斑的脸上透露出了莫名生起的自信。
他怕是不知道眉千笑每逢过年过节或者问路的时候见着人就喊帅哥美女，毕竟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年代，这么厚脸皮乱拍马屁的人还是相当少的。
“好勒，谢谢你，帅哥。”
等力统走远，眉千笑才说：“听见没有，人家半夜三点多就启程了，咱们起再早也没用。”
“你看看董总事，身怀社稷，半夜就出发了。相比之下，你还没有半点改过自新的样子，唉，你不惭愧姜某惭愧！”
我惭愧你的头！这家伙的脑子当真不好使啊！
“我说哥，人家抢在半夜出发，是担心被我们抢了功劳啊！”
“你又在说这事！董总事这些年来恪守本职，守卫边疆国土，斩马贼擒乱党，会在乎这么一点功绩？退一万步说，就算董总事真要抢这功绩，我姜也甘心拱手相让，他何必担心！”
“我就是等队长你这一句话，功绩就让他是吧？那咱们可以回去补回笼觉了，早安。”
“且慢！”姜逮住眉千笑的后衣领，不让他溜走，“我们是总宪派来协助探案的锦衣卫，岂能什么事都不干！就算迟到怎么也得去！”
“好，去去去，现在咱们就出发。”眉千笑无奈叹了一口气。
分驻地的人都去了，这种大太阳底下在荒漠上赶路并且可能要打架的苦差事，让董晟睿他们做就是了，他们还屁颠屁颠跑过去搞毛啊。不过要去也行，他也想让案件的进度加快一些。
“姜大哥，总事已经先行一步了，我们有人认识死亡沙漠的路吗？”倚雪的智商其实是队里最高，也是最稳定的一个，她非常冷静地提出了这个姜忽略掉的问题。
“啊？眉千笑肯定认识才对啊！”
眉千笑肯定认识才有鬼啊！
你用这么笃定的语气搞毛，当哥真的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风土人情全知道，各处地图记心中啊！
“你忘了我说过，误闯鲸沙帮驻地的时候，我是想骗吃骗喝混错了商队被带过去的啊！怎么可能知道去的路！”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去碰碰运气？”
上整个中原地区最大的沙漠里头碰运气？姜你莫不是个神经病？眉千笑突然明白姜的队员是怎么死的了，要不，被他高兴的时候拍死；要不，被他不高兴的时候坑死！不过他搞不明白这货是怎么从自己那感人的智商中活下来的？？
“算我怕了你，我给你们带路。但是事先声明，一切开销你负责啊。”
“钱不是问题！”姜拍了拍厚实的胸口，相当有底气。
眉千笑这就放心了。
带着几人到敦煌市内转了一圈，把去沙漠的干粮和水都买齐，还买了五匹最贵的顶级骆驼。
看到姜花钱如流水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眉千笑相当惊讶。
后来才明白，这货不烟不酒不上，不赌不浪不喜欢泡妞，全身心投放到锦衣卫的工作上去，钱没地方花，全好好地放在身上。当了好几年差下来，身家也不错了。最棒的是，眉千笑只听说过把公家的钱当自己的钱花，这货却是极品，把自己的钱当做公家的钱花！为工作花的钱从来不找拱卫司报销的！
行，眉千笑算是彻底服了这个姜，以后不让这人位列九卿名留千史全民爱戴，老子他喵的以后不姓眉！
几人最后一站来到一处买土特产的地方，柳悄悄一看就说：“笑哥，用姜大哥的钱来买自己想要土特产就过分了。”
“啧，哥看起来像这样的人吗。”眉千笑放下手中的土特产，悻悻然道。
“那咱们来土特产店干嘛？眉大哥，我好想去看看大沙漠，什么时候才启程啊！这都快中午了，你还瞎逛土特产店。”
听风一开始兴高采烈地跟着大家在敦煌城内逛了一圈，但是这位三分钟热度的家伙很快就厌倦了，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沙漠上。
“什么叫瞎逛土特产店？咱们出发去沙漠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站！哥不是说要带路吗，哥不认识路啊，再怎么着也得买个地图吧。”
“这里有鲸沙帮驻地的地图卖？”其他几位一起惊讶道。
然后眉千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店内一个醒目的地方，拿了一卷地图，那个醒目的地方用几种语言写了同样意思的一句话：观光地图。
“姜大哥，抱歉，如果是如此不靠谱地进入死亡沙漠乱走，恕我和听风不能同行。我不能让我的妹妹冒这么大的险。”倚雪已经懒得搭理眉千笑，立刻朝姜拱手，一副马上就要告辞的样子。
“喂喂，要不要这么瞧不起人啊！信我一次行不行！”
眉千笑哭笑不得，拎着地图示意姜买单，然后和几人走出土特产店，带路往城北方向走去。
“我有这份地图，再加上这指北仪，就能认路了。”眉千笑在路上朝几人解释道。
“观光地图……能找到鲸沙帮驻地？”听风是调皮了点单纯了点，但不是白痴，一脸“信了你的邪”的表情瞪着眉千笑。
“当然啊。但是我曾经说过，知道的人才说得出鲸沙帮，不知道的人只知道死亡沙漠。死亡沙漠嘛，谁不知道。”眉千笑摊开那副巨大的羊皮纸地图，上面将敦煌城附近好大片地方都画在其中，几个重要景点还被重点圈了出来，“哇，这个标着五颗星的嘉峪关我还没去过呢，要不顺路去见识见识？”
“你告诉我，你用‘五颗星景点指南’怎么来换取我的相信？”倚雪冷冷的声音，让眉千笑在大太阳底下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你别急啊，这边不是还有‘绝对不能去之禁忌中的禁忌之地’标识吗！”眉千笑连忙指着地图上方。
这地图用了好大一张羊皮纸，卖地图的价格自然按纸的大小来算，但是这地图上方大约三分之一的部分是空白的，啥都没画就标注着死亡沙漠几个字，相当于有三分之一的地图是白纸，绝对的无良黑心商人。
禁忌之地说的当然就是死亡沙漠，其他人往眉千笑指着的地方看去，在死亡沙漠之中某处画了一个骷髅头，上面写着“魔鬼城”。
然后齐齐抬头，一脸蒙圈地看向眉千笑。
“这就是鲸沙帮的驻地……喂，你们该不会以为人家住在沙子里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