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护教围攻，暗棋突动
听到月说这货是逍遥派二代弟子，后面的情报不用透露他们这些江湖中人都明白了这是个什么级别的高手。
逍遥派掌门逍遥子是个不输任你们行和追光剑侠林飞冲的传奇人物，往下的三位大弟子也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再往下一级，就是二代弟子了。按照逍遥派的实力、历史和江湖地位来算，二代弟子大约和现在顶级门派以外的大门派的现任掌门水平差不多。
逍遥派的《逍遥心法》可是能和少林《易筋经》、武当《太极神功》相提并论的超凡心法，否则任你们行怎么会去偷回来让眉千笑学。这人是二代弟子，修行《逍遥心法》少说二三十年，内功修为肯定不低。
《逍遥心法》和《易筋经》有些微相似，《易筋经》固本培元，增长内力和经脉的坚固程度让内力源源不绝；《逍遥心法》威力无穷，缥缈无常也让内力源源不绝。
但这里的源源不绝各有所异，《易筋经》的源源不绝来自磐石根基，基础朴实，沉淀内力，如泰山稳健；《逍遥心法》的源源不绝则是功法绝妙，修成的内力遍布全身随意调动，源远流长，如长江流远连绵。
一如山一如水，皆绝妙天下。
“旦”“生”“净”连翻被击退，便是被这仿佛没有尽头的内力所迫。
知道对方实力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虚，“生”和“净”出手谨慎许多。
青衣教作为正道江湖十分忌惮的一支邪道力量，绝不单单只是因为他们人多。青衣教说是一个门派，不如说更像一个组织。正常门派是按照自家武功培养出弟子，他们不然，内里鲜少独立培养起来弟子，和别的正常门派不大一样。
青衣教里的成员绝大多数是因为对当朝的不满，意气相投而加入。加入的时候歃血、明誓等仪式一点不能少，不问出身不问来处，但要求绝对服从教义，而教内规矩还又长又臭，总之能加入青衣教并待下来若不是对造反真爱了，就是别有用心的卧底，正常人还真待不下来。
加入青衣教之后，如有需要，青衣派提供自家独门武功教导修炼；想练自己的武功不练青衣教的武功，那也是可以的，悉随尊便。所以许多人加入青衣教本身就已经有一定武功基础，非青衣教培养起来。
这样的组织虽说没有同门情谊，但在忠义至圣的环境下，全教上下反倒有一种同生共死的革命情谊，这种情谊在森严的规矩净化掉一些鱼目混珠的人之后，变得格外深厚。
故而青衣教上下具有非常高的凝聚力，丝毫不差丐帮。
五位护法在这样的背景条件下，一起出手展现和其他门派弟子不一样的感觉。他们武功各不相同，却因为长期以命相交，培养出其他门派弟子间才有的无间默契。
五位护法的武功都不一样，除了“生”用的是青衣教本派优雅与敏捷共存的青衣派武功，其他四位都练得自家武功。不同的武功因合作多年的默契，取长补短反倒变得更难缠。
“净”一双大铜锤大开大合，武功路数看起来不像寻常门派，更像军中练就的上阵杀敌的军武。上阵杀敌，用的还是重型武器，讲究的就是威猛，破绽却也多。配以“生”灵巧游动在“净”身旁掩盖他的破绽处，一时间，申安翔武功比他们各个都强上不少，却拿这两人没办法。
“净”的大铜锤力猛道劲，申安翔饶是内力深厚源远流长，交接了数十回合后虎口也得阵阵发麻。
但最让申安翔难受的并不是“净”，恨得牙痒痒的是那既飘忽又沉稳的“生”。飘忽和沉稳，在武功中本该是一组反义词，但在“生”的身上一起得到体现。
他的战斗嗅觉太敏锐了，总能依靠灵巧的身法抢占在自己最不舒服的位置，或攻或守或逼迫走位，极尽灵活，却是为了稳扎稳打，让其尽落守势。
青衣教里头藏有这样的高手，难怪青衣教经久不衰！
眼看申安翔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忽然听见一声闷哼，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只见“旦”肩膀鲜血直流，手中长剑握不住跌落在地，往旁防滚闪躲追击的人影。
震惊众人的是，偷袭“旦”的竟是剩余那位力统！
虽然多年来的战斗经验使其马上感觉到背后异样，但还是被其用暗藏的匕首划到握剑手的肩膀，一时间险象环生。
这时大家也都想明白他们都被骗了！这力统居然能冲破封穴，定不是普通人，武功隐藏颇深！
再看其恩将仇报蛮不讲理，分明就是薄祜的同伙！
这是申安翔的计策，当时申安翔手起刀落利落砍杀掉一位力统马上朝另一位杀去，那恶狠逼真的演技蒙过了所有人。让那同伙力统隐藏在敌后，随时可以发难，让人防不胜防！
正是杀人灭口的行为，证明申安翔还有自信逃出生天；万万想不到的是那要被灭口的力统，却是他逃生的关键武器！他用计之诡已超乎常人想象，让人不寒而粟！
原本“旦”等几位护教使只听闻教主说过薄祜一伙人阴狠毒辣诡计多端，今日亲身经历才深刻感受到有多可怕！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乱子，让场上形势徒然生变。“生”连忙朝“旦”那头扑去，“旦”勉强躲闪过几次追击后撑到“生”赶到，“生”连泼三记巧里生花的掌法，迅速将其击毙。
但另一边“净”单独对上申安翔完全不是敌手，申安翔早早就等着暗棋发难，此时怎可能不抓住机会。
连劈两刀荡开“净”的单锤，凌厉地冲入“净”的近身区域。“净”反应也快，另一锤收缩柄握处化长为短，朝着自己胸前一尺地抬手就砸。
申安翔另一手飞快高抬，精绝无比地抓住了“净”的手腕处。
“天山折梅手！”
“净”一看这巧妙得让人赞叹的空手入白刃武功，立马认出名堂！
申安翔的手如闪电般来去迅敏地折了一下，巧妙改变了力道的方向，顿时大铜锤偏离方向狠狠朝“净”自己胸膛来了一下！
吃了自己一记铜锤的“净”倒退数步，受了内伤吐了一口郁血。但壮实的身体依然没倒下，勇猛地再运功抡锤，半点不惧内伤没缓半会使伤势加重的痛楚。
申安翔却是没心情再和“净”交缠，那力统武功一般，闹出的乱子一闪便逝，他不抓紧机会逃跑难道还想挑战月的武功？若是他有与月一战的能力，还用谋计数年才坑到任你们行？
第四百一十八章 保命功夫一流
逍遥派的轻功也是当代一绝，在武林之中数一数二，以缥缈如仙闻名。
申安翔击退“净”后再无人可拦，立刻朝西面快步跑出。他的轻功修为也深有造诣，三步乘风，五步飘零！轻功使尽，步伐不绵密但一步三丈远，让人恍若见到了得道仙人。
眼看即将来到最近的围墙，他却突然转向，另朝北面临近的厢房冲去，一闪而逝钻入了屋子之中。
“净”几人原以为申安翔就要趁此机会飞跃围墙逃脱，突然来这么一记变向自困于屋内，让人莫名其妙。
但下一秒他们就明白了，他们看到月突兀出现申安翔原本去势的尽头月突然出现，冷哼了一声。
他们的教主什么时候跑那去了？！教主的轻功更是无声无息快得可怕啊！
难道申安翔看到教主追至，才临危改了方向？如果如此，这个申安翔的轻功也算在江湖上傲然凌绝顶了！
其实不然，申安翔的轻功在一流之上，不过还不至于把月甩开。
不过这人城府极深，自知轻功比不上月，逃跑的时候第一选择并不是逃跑的目的地，故意误导月追截的方向后才转入目的方向。
“‘末’和‘丑’不要继续提防院落四周。‘生’照料一下‘净’和‘旦’简单疗伤，我去去就来。”
“是！”“生”等人惭愧领命。
明明教主打算把申安翔交与他们对付，却没想到大好形势下依然被对方逃了去，各人都是高手之流，顿时觉得有辱自尊。
月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原地。
申安翔入了厢房，犹如瓮中捉鳖，但月半点不敢小心。不说之前大策之诡，单单今晚的数次交锋所表现出来的出人意表就让月觉得头疼。
月投身厢房之内，夜不能视，但以他的境界就算不能视物也能察觉四周情况。
竟然没人？
月极尽耳力，瞪大了眼睛，连忙往另一边的墙壁一踹，打开一个方形暗窗破窗而出，鱼挺翻跃，竟落在了另一间厢房之内！
原来此处众多厢房各自独立，却又紧紧相依。内里设有暗窗相互交接，可互相通行！
这分明是有意为之，不知又是设了什么名堂的诡阵，躲入其中难辨踪迹。当初设来应该是为了让他们一伙逃跑所用，不愧是“自惜身薄祜”，保命措施十分到位。
但对于月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想完全遁迹是不可能的。凭着耳力追击，开墙破柱一路蛮横，顶多只能稍缓他的追击。
只是这样就想甩掉他，他是不是被小看了？
追至一处不知东南西北的厢房后，四周再无逃窜的声音，月追到这里就算到头了。
然而这里并无申安翔的影踪。
月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论，人是不会凭空消失不见。
例如他，极尽全力施展轻功，可让普通人肉眼难辨，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但如果申安翔有这种水平的轻功，早就可以突围疾走了，何必来此玩这诡阵。
所以……
月突然弹身而起，一身内力外放，化作一道道劲气全方位射出，打在房子地墙和天花板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指头大小的凹痕！
唯独地上一块地面，纹丝不动。
月上去跺了跺脚，这位置的地板非木制，和别处完全不一样，内里还传来不一般的空荡回音。
找到诡异的地方，月最近脾气有些燥郁，明明有数十种方法可打开这密道口，他偏选了最暴力的一种。
原地一脚，直接把厚实的石地板踹成数块，分散飞去。
当下地面出现一个往下的石梯，不管内里是否还有别的机关暗器，月傲然走下。
总之今日他是下定决心不会让薄祜这个大祸害逃走！
石梯的尽头是一处地底下人工开凿的隧道，数人并肩而过也不见拥挤。在南京某府邸下搞出这么一条隧道真的是不小的工程，可见薄祜等人在此不知暗地经营多少年。
月艺高人胆大，也不做试探，确定前路能行立马轻功跑去。
跑没多远，却听见让其心惊的一声哀嚎！
“不！是谁做的手脚！我不能死在这里！”
轰隆一声，前方爆发一阵巨响！响声居然一声不止，接连一下又一下，向月此处传来！而前方隧道正飞快倒塌，空气中满是火药的味道！
月神功加身也无法阻止隧道坍塌，没等他反应过来，整条隧道全被爆炸破坏，倒塌的碎石一下子将隧道和月淹没。
青衣教几位护教使在上头也感觉到地底下传来一阵阵的震动，远处厢房更是一栋接一栋倒塌，顿时心中发毛，他们的教主动起真格来还真是挺可怕的啊！
……
地底一处宽敞处，如正常人家般放置着生活用品基本家具。
申安翔瞅了瞅他来时的隧道被炸堵封实，收起刚才撕心裂肺哀嚎的惶恐，冷冽一笑，这才算松了口气。
此地有数个衣柜，申安翔用刚才点燃炸药的火折子点着了几个，任由它们烧尽。
剩余一个衣柜被他打开，里头竟然放着一具尸体。
尸体用特殊的药物保存，犹如刚断气不久，连四肢都还没僵硬。细看外貌，竟然和申安翔至少七成相似！
申安翔把放在尸体旁的药水洒在尸体身上，此举是为了消除保存尸体的秘药。然后把自己的衣服脱掉给尸体换上，自己换上这里早有准备的普通衣服，再把尸体放到中央，一切就完成了。
他从来就没小看过月，怎么会以为自己混入诡秘厢房中，就能摆脱月从暗道就能逃脱？他可不是没点见识的人，他可是逍遥派的二代弟子，见识过逍遥子和三大首徒的实力，对于这类超凡入圣的高手心中有底。正面对抗，无论使用何种诡计，都是抵不过对方不讲理的倾世武功。
这里是他们秘密建造的地下基地，更是逃命的最后手法。他有自信从月手中逃脱，其实是因为有这个地方，这里才是他的王牌！
这里放着他们收集来的和自己相像的人的尸体，他进来后不管月有没跟上，总之装作被别人暗算炸掉隧道，月能听到当然能更信几分。一会他离开后会把另一端的炸药启动将这里全部炸毁，到时乱石坍塌，月等人事后来挖掘，自然会挖出这具被乱石砸得难辨人形但和自己完全相像的尸体，岂能不信？
他做事滴水不漏，甚至提前把另外几个装着和邵兴祥相似的尸体的衣柜烧毁，否则到时还挖出几句诡异尸体，留有疑点。现在半点破绽不留，谁会猜到他会在这里狸猫换太子，假死偷活！
申安翔换上一套朴素布衣，阴沉的神色一闪消逝，变做一副憨厚神情。配上他黝黑瘦矮的外貌，一看就像初来乍到的庄稼人不让人多留意一眼，拂袖拧头离去：“月，今日之仇，日后咱们再好好了结！”
第四百一十九章 狡兔三窟，难敌一虎
“何必等以后？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今日事今日毕，哥很忙的好吗。”
一声仿佛回应他的声音响起，激起申安翔一身鸡皮疙瘩！
数块巨石轰鸣而至，申安翔本就黝黑脸顿时更黑沉几分，面如死灰。只听声响便知这巨石他一块都躲不了！
本以为命已该绝，谁想巨石一块都没碰到他衣边，从身旁呼啸而过，轰隆隆砸到了他准备逃离的出口处，将出口堵得扎扎实实。
申安翔回头一看，原本坍塌的隧道巨石皆碎，一戴着癫笑面具的男人不急不缓从中走出。他身上沾满了落石的泥沉，身体被划破了不少地方，鲜血直流。落在申安翔眼中，他不是人，更像是从黄泉中爬出来的恶鬼！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申安翔目光像中邪一般无法从那走来的男子身上移开，耳中只能听见自己心脏无法抑制地狂暴加速，咚咚直响！
他愤怒，他恐惧，他兴奋！他此刻的心情万分复杂！
看对方的样子，显然隧道爆破坍塌的时候他正在隧道内！虽说他从来没把宝压在靠这区区十米深隧道的塌方能把月干掉，但从没想过他能那么快从中出来！
这人已不能称之为人，他比自己看过的怪物还要像怪物！
能与这样的怪物为敌，能在这样的怪物身上取得了那么多便宜，他竟忍不住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种成就感，实在太动人！
或许有人觉得他是个疯子，他不否认……如果不疯魔，岂会对自己暗地所为用心如痴！
“没什么要说了吗，比如你觉得能换你狗命的东西。”月瞄了一眼地上能以假乱真的尸体。
爆炸塌方的威力可比天灾**，即便是他也无法全身而退，被凶猛爆飞的巨石伤到。幸好他没就此被塌方和申安翔那逼真的临死咆哮劝退，否则事后再来，必然要被他假死逃脱。
他自认从没想过申安翔在地道中还有金蝉脱壳这一招，就连现在看破了诡计也都有点难以置信。
薄祜保命之能，堪称绝顶！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败在你手上我没什么遗憾！”
申安翔话音未落，狰狞笑着用火折子点燃暗藏的火药。
月在申安翔有动作之时已冲锋过去，却还是慢了一拍，让其把暗藏在洞壁里的炸药点着。
只来得及把申安翔擒入怀中往后急退返回来时的隧道中。退没多远，猛烈的爆炸又带来新一波的坍塌，地动山摇恍如世界末日！爆裂的火云将月吹飞出去，在他来时隧道壁上来回弹撞！
地底核心位置的炸药显然埋得更多，月刚才若是来不及退开就算用罡气护体也无法在爆炸的漩涡中心存活下来！
后院中“生”几人没法理解教主大人到底和申安翔打成什么模样，反正地面震了又震，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南京城地震了。只听动静就知道那边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能参与，他们只能待在原地忧心忡忡，不敢违命插手。
第二次更大的地震之后，过没多久，他们的教主终于从已经倒塌成废墟的厢房处推开破瓦颓垣冒了出来。
他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裸露出来的身体紫一块黑一块，还有不少深可见骨的伤痕，正淌着鲜血，那样子足够落魄。
而把他们的教主逼至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正软绵绵地被他们的教主拎在手中，好似只待宰的死鸡一般。
看到此景象，大家都知道教主凯旋归来，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恶贼武功居然如此高深，能伤教主大人至此？”“净”上前迎接，打算接过月手中的申安翔。
严刑拷打这种粗重活就不必劳烦教主大人了，他们这些小的去做便可。
“他武功比你们稍高，但不至于能为难我。这货逃入地底暗道，地底居然有长相相似的尸体给他玩假死偷生。被我发现后把暗道给炸了，这些是坍塌之下受的皮外伤，不碍事。”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刚才地动山摇，是真的地动山摇！而且是用炸药给炸的！连地道都坍塌了，他们教主还活蹦乱跳的样子，这还是人吗！
“这人也没用了，死了。”月让“净”不必把人接过去，随手一扔，申安翔像一缕破絮跌落地上。
此时他黝黑的脸色已经变得和煤炭一样，双唇发紫。
刚才申安翔触发地底炸药之时月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把申安翔捞走，想抓个活口。没想到这人已知无法逃脱之后，在触发炸药之后马上就咬破藏在后牙槽的毒囊自杀了。
显然申安翔不想受尽折磨，也不想被审出什么情报，于是选择自杀。
他到底还要掩盖什么？群龙无首，他还觉得他那一伙人能干什么大事？
“有无发现其他人近前的踪迹？”月抬头问道。
“并无发现。不过有弟子回报，应天府已组织人手过来抢救火灾，很快就到。”守在院子墙边的“末”应声道。
月一开始没立刻拿下申安翔，打的就是引蛇出洞的主意，等他同党来救，就算不能全歼能抓一个是一个。
结果这恶首在这里折腾了那么久，半个来救的人都没来。薄祜在暗地里经营那么久，说没有同党鬼都不信。说明这货要不没有发出求救的暗号，要不被同伙抛弃了。
他没有耐心慢慢和薄祜玩，这是一个稍显粗暴的计划，一网打尽成功率着实有限。
他想知道薄祜为什么费尽苦心经营多年只求设计师傅一次，想知道为什么要杀赤兔，想知道离泉一伙和他有什么关系，想知道他从西域弄去茶叶给二皇子设计杀害大皇子是否因为他是二皇子收拢的势力……二皇子都挂了，他还在暗地里想密谋什么？
还有许多疑点，让月深想拨开云雾找到真相，然而他的脑袋突然嗡了一声……一个白衣倩影在泰山之巅拂衣而去，两人至此遥不相见，尚能让他情能自抑。但后日，她就要来到南京城一处林家的别院安置待嫁……同在城内，据拱卫司又能相距多远？他可能忍住不去窥探一眼？
这南京对于他来说就像渐渐沸腾的热水，滚烫难受，他半点不想再留！
他今日出击早在心中想过薄祜一党的线索就此中断，相比他想离开的煎熬来说，这可以接受，薄祜能除他便心满意足。李梦瑶回宫内安安全全当公主，听风倚雪也回归皇宫，南京城中再无牵挂。
然而心中烦躁依然不消。他原以为杀掉薄祜，心中那抹徒生的烦躁就能重归平静。现在他倒是想清楚了，那阵烦躁与薄祜无关，是随着元月十五的来临愈发强烈。
或许只有远离南京之后，才能随着时间慢慢平息。
“今日有劳青衣教各位相助，想有何求尽管提。”月从迷茫中回首，眼中几位面妆各异的身影在火光之下渐渐清晰，这才算彻底回神。
第四百二十章 移花接木，余毒未了
“教主此话何解？”“生”拱手说道，“我等乃日月神教堂口，为教主办事理所应当，怎能换取报酬？当年青衣教被朝廷和各路所谓的名门正派围剿，如果不是任太师祖在背后出手搭救，早已分崩离析！日月神教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你们现在平日四散各地，碰个面怕被一锅端都得画大浓妆，和分崩离析也没什么区别吧！
再说，他师傅也不是诚心要帮你们，顶多莫名其妙说了些胡话让正道人士误会了吧！
“没齿难忘！”其余几位突然跪了下来，拱手行礼，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情一般。
行行行，怕了你们，当哥欠你们一个人情。
月挥手，一阵柔劲落到数人肘下，托其起身。
这手隔空施力又让他们惊愣数分。
“时间不多，马上把手尾收拾，收拾完立刻离开，否则又要惹上大麻烦。”
“是！谨遵教主吩咐！”
咚！
齐声应答之后，忽然一个人影倒下，众人一同看过去，却是吃了一惊。
“‘旦’你怎么了？”
离着最近的“生”捞住“旦”的肩膀扶起，她全身发红发烫，完全不像正常人能有的体温。
月轻功如鬼，寸步身达，蹲下身看了看“旦”背后的刀伤，伸手点着她的脖子，输入真气游弋一圈。
“她中毒了。”探知情况，月面具下的眉头紧锁，“有点麻烦。”
“刚才那偷袭力统刀抹了毒！”“生”立马反应过来，“‘旦’你为何不早说！”
“伤口不深，吃了一颗解毒丸，觉得休息片刻便无事，无需小题大做。”“旦”虚弱道。
毒性早就发作了，她勉力支撑是为了不被带离前线。今天这一切她都必须在场亲眼目睹，不能漏过一丝细节。现在一切事情告终，她才终于撑不下去倒地。
“常规解毒丸也就能稍微缓解毒性，剧毒哪个不是需要对应解药，‘旦’你太好强了！”“生”忍不住责怪道。
青衣教同门间义气十足，特别几位护教使，同生共死多年，看平时能互相埋汰打趣便知感情深。如今“旦”毒发倒地，几人都心里焦急。
一只大手忽然从“生”的手中接过，扶“旦”坐正，另一手摁在伤口处。她意识已开始模糊，勉强抬头，只能看到身后之人脸上小半块癫笑面具。
两人间快速升起真气氤氲，“旦”的面色开始逐渐好转，刚才入气少出气多现在已可微微大喘气。一头豆大的汗珠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冒出，刚要落下，却又被两人间升腾的内力化作蒸气！
“生”几人连忙不敢说话，为两人护法。教主亲自出手，“旦”应该有救！
十秒之后，“旦”一身汗水全数挥发，之前出汗沾湿的衣服也被烘干。身体颜色恢复正常，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月这才收起手掌。
才刚收掌，月立即捂住胸口咳了一阵，吐了几口腥臭的污血。
众人吓坏了，连忙过去搀扶。教主为了救治“旦”该不会一不小心走火入魔了吧！他这种级别的高手走火入魔，他们几个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啊！
“没事。”月推开他们，自行简单调息。
“旦”清醒过来，那双凤眼睁开，身体虽然还酥酥麻麻气息不顺，但已无任何疼痛，连忙回身半跪：“谢教主大人搭救。但是教主大人你把毒都吸入自己体内了吗！”
什么？？把毒都吸入自己体内了？？众人又愣。
他们家教主大人还有这种操作？？武功出神入化能做到各种匪夷所思的操作他们能理解，但把毒吸入体内还是第一次听见！
移花接木不如乾坤大挪移盛名，当然许多人不知道其中的妙用。
“我中这点毒不碍事，已经被我逼出来了。倒是你，这毒和寻常剧毒不一样，中毒时没有第一时间救治，部分毒素已消融在你经脉之中，我想控制也办不到。你现在的情况，短时间内性命无忧，但是毒素慢慢影响你的五脏六腑，撑不了几个天便会体虚至死。”月说道。
“那该如何救治？”“净”着急问。
“先断定是什么毒才好找解药。我去找庸医胡来，那货滴血验毒世间一绝。”谈起这个故人，月严峻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面带滑稽。
“教主你本就负伤，为了救治‘旦’还中过毒，正是需要休息恢复元气的时候。这种小事我们去就行了！”“生”连忙道。
“无妨，没伤筋动骨只是皮外伤。许久没去探望胡来，正好过去叙一叙旧。最主要是，我去比较快。”
月刚说完，已经把“旦”一把捞起，一阵风一般跃上屋顶消失在火光之中。
人已不见，只剩一句话飘散耳边：“按原计划处理好后事，切勿留下马脚！”
“是。”众人呆呆对着天上火烟徐徐，也不知道应给谁听。
……
一日后。
东辑事厂内气氛沉重。
大院内也不同往常那般安静，厂卫门东来西往，似乎人人都一身事物要忙。
平日较清闲的厂卫突然忙碌不可开交，这倒不是他们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忙。
一来太子大婚将至，一切事物大大小小数之不尽，还深怕不周到。二来东厂督主邵兴祥宅邸大火，把他们的二把手邵兴祥给烧死了，此案必须严查。
朝廷之中战力最强的三司公门之一东厂的二把手死了，这事必然不是小事，别说朝廷，连江湖民间都震惊了。何况，这朝廷大官还死在了南京，死在了天子脚下，死在了太子大婚没几日的时候。这种时候出了这档事，就算是小事，也要触犯天威。
皇上为此龙颜大怒，当天三次急召东厂厂公和拱卫司指挥使入宫，要求太子妃来到南京前必须查出结果，也就是只给两天时间。
现在东厂内忙里忙外的厂卫们，大部分就是忙的这部分工作。有催验尸报告的、有整理现场采集物证的、有赶着出外探访的、有忙了一夜回来汇报工作的……
其中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和一位蒙着黄色面纱的女子一同归来，穿堂而入，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督主武功高强，我不信他会死得那么窝囊。”女子叹了口气道。
“我也不信，但是得搜处证据，用证据说话。”男子也道。
没等两人往公堂走去，一位厂卫飞快跑来朝两人拱手：“公良督事监、刘督事监早上好。厂公让公良督事监入书房议事。”
公良俊逸朝那厂卫点了点头，回头说：“云露你也忙一天一夜了，先做休息，午饭后再聚头分析案情。”
“不吃了。对着烧烂的断头尸体大半天，谁还吃得下。我洗洗睡，两时辰后碰面。”刘云露打着呵欠回自己在东厂内的院子休息去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人死心凉，温茶新替
东厂坐落在南京城的总部占地和拱卫司差不多大，但东厂人数少许多，相较之下显得更大。
内部房子建得错落有致，精雕细琢的点缀，江南园林的山水，雕梁画栋、碧瓦朱檐，将奢华和文雅结合得和谐璀璨，别有情调。
只从总部的风格来看，就能看出东厂和拱卫司的不同。拱卫司总宪的布置简单务实，没太多文雅的装修和青葱的点缀。东厂则不然，对环境的质量和熏陶，十分有追求和主见。
皆因东厂最开始为宫中生活的太监总管建立，之前常年在宫中接触最高水平的园林设计和文雅爱好，导致自身价值观也增添了许多精致。加上他们更多的是和官员打交道，礼节和气派都不能欠缺分毫，故而东厂出来的人总是隐隐散发着豪贵文雅的气息。
格调两相不同，直到今日，东厂的人仍觉得拱卫司的人武人粗人的戾气重，没有半点气定神闲的淡定和赏心悦目的文气。
当然，拱卫司反过来也觉得东辑事厂爱装比，还娘炮。
价值观不一样，此矛盾无解。
公良俊逸大步流星但依然透着端正气派的风范，古人所云“一表人才”，在他身上得到最贴切的体现。
他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敲门。
“属下公良俊逸求见。”
“请进。”
厂公书房也是别样精致，细细观赏各处都独具巧意。公良俊逸推门而入，他作为东辑事厂的中坚力量二十四督事监之一，厂公书房他也来过无数次了，没多打量便轻车熟路绕过紫檀嵌黄杨木雕青竹屏风走入偌大书房的内厅。
魏兴朝坐在窗前雅座上，身旁桌子斟好两杯热茶，在腊月寒冬中冒着让人心暖的白烟。
“来，坐下。忙碌一日一夜，先暖和身子。”
“谢厂公。”公良俊逸和魏兴朝共事多年，也不见外，脱掉裘袍放到一旁后坐在魏兴朝旁边，一边品茶一边笑道，“厂公一大早便赶往宫中议事着实辛苦了，不过似乎今日皇上今日心情好了不少。”
魏兴朝面露淡淡惊讶，询问道：“今日无需早朝，你怎么知道我清晨去过皇宫了？又怎么知道皇上心情好了不少？”
“回厂公大人。你穿着一身锦绣华袍而非便衣，说明已起身办公。而您这一身金莽华袍乃皇上亲赐，等闲时分不舍得穿，想必是进宫面圣了。”公良俊逸品完茶放下杯子，继续说道，“再看您官帽取下，头发披散，不坐在书桌位置泡茶而来雅座观雪品茶，说明大人暂时抛开公事小休片刻。然而最近正值多事之秋，甚至皇上龙颜盛怒一日之内连下三道诏令，催案紧迫，厂公大人只恨无暇分身，怎还有如此闲情别致。说明皇上今日顺心了许多，让您有喘口气的时间。”
魏兴朝满意地拍数下手掌，嘴中发出啧啧感叹，拧眉皱鼻伸出兰花指朝公良俊逸虚点了数下：“不亏是我东厂二十四监之首，心细如尘，破案无数，真乃国之栋梁！我以前常对邵督主说起公良，邵督主总是赞不绝口，说公良之于东厂，‘得卿我东厂之大幸，失卿我东厂之悲命’。不过如今邵督主却……唉。”
“厂公节哀。此案由四位督事监一起调查，精英尽遣，我等必全力侦破督主案件，厂公可稍放松心情。”公良俊逸严峻道，“我回来也正想朝厂公汇报这一天一夜调查所得……”
“有查到什么问题吗？谁人作恶？”魏兴朝打断道。
“暂时没有……但邵督主就这么烧死在床上，以他的武艺和警惕性，不大可能睡梦中被烧死，属下觉得……”
“那么有找到**药之类的证据，或者有人入侵的证据吗？”魏兴朝又一次打断公良俊逸的话。
“没有。”公良俊逸低头道。
邵兴祥的府邸烧得不成样子，尸体更是焦炭一般，推测是天气恶寒裹着层层大棉被睡才能被烧成这种快化灰的模样，连头都烧断下来，这种尸体就算被下药也很难检测出来。
“没有证据只凭猜测是断不了案的，这话不你说的吗？”魏兴朝放柔脸庞取笑道。
“没错，没有证据的话，全是属下推论。就目前证据来看，邵督主确实是在熟睡中被烧死。”
“那就是火灾烧死，无论死因多匪夷所思，事实就是事实。”魏兴朝气定神闲为公良俊逸满上茶，“我今早已经和皇上汇报我们东厂的调查结果了，这就是一起意外，并未发现有恶徒在太子大婚前纵火杀人，挑衅朝廷权威。皇上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或者说这才放下心来。”
“等等，厂公，虽然未找到他杀的线索，但案件疑点众多，就这么结案是否太武断？”公良俊逸急忙道。
“还有什么疑点？”
“夜里大火间，远处的人们都能感觉到数阵地动山摇，邵督主府邸也发现某处爆发地陷，还未查明是什么原因……”
“通政司已做汇报，此乃不可测之地震。宫中礼部查询典录，此乃‘磐龙升天’之吉兆。说明太子妃命数极旺太子，即将到达南京已让太子命数升华，天地呈祥！”
“厂公，这分明是礼部安慰皇上的信口雌黄，怎么做信！”公良俊逸无奈道。
“不管是不是信口雌黄，总之皇上欢喜便成。你不已经确定此处地崩与邵督主没丝毫关系吗？与在现场发现的拱卫司的尸体也没有丝毫关系吗？”
“是的，他们的尸体都无半点被坍塌所伤的痕迹……”
“那就说明地震地崩与邵督主之死无关，只是碰巧发生，并无特别联系。我已上报结案，邵督主畏寒，火炉失火造成大火，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拱卫司当晚执勤锦衣卫和力统入院救火，受困其中，大火无情无辜烧死。”
只按目前所得线索和调查结果来看，确实是这般结论。不过公良俊逸还打算再查一查，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大人，拱卫司那边死了一个普通锦衣卫尚且在查，我等失去的是督主，怎可如此草草了事？”
“拱卫司要查那是他们家的事，与我们何干？”魏兴朝见公良俊逸动怒，半点没生气，只是深沉道，“你只要知道，目前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保太子大婚顺利如期进行。在此之前，不需要浪费任何精力。记住了，为了保证太子大婚，我们可以允许任何牺牲。”
公良俊逸愕然，邵督主为东厂效力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怎知如今在一场旷世婚礼之前，邵督主的死案也得靠边站，它更像一块拦路石必须赶紧踢到一边，草草结案。
“这事我们东厂慢慢退出，无需再议。来，喝茶。”魏兴朝伸手拂了拂茶面，感觉茶温尚且温热，示意请便，“趁热喝。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找你过来的主要事情。”
“还有什么要事？”公良俊逸有些心凉，喝着暖茶也暖不起来，落寞问道。
“我已向皇上申请，提拔你为新督主。”
第四百二十二章 督主上任，小试牛刀
“新督主？”公良俊逸又是一愣。
倒不是公良俊逸不想当督主，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当然想步步高升。
但昨日清晨才找到邵兴祥的尸体，尸骨未寒，这么快就商议新督主一职的事物，于情于礼都太着急。他自认有那个资格，但匆忙上任却也容易伤了东厂内弟兄们的情分。
“没错，皇上已经准奏，官服官印东厂督主令牌，明日便可交与你手中。邵督主刚逝世不久暂咱们就不大张旗鼓了，你低调上任，任令明日一早就对外公布。”
“大人，您也知道邵督主刚逝世不久，如此着急上任是否太过仓促？”
“近日事忙，我分身无术，总要有人能替我掌事。特别是太子大婚将近，东辑事厂忙得人仰马翻，没有督主统断误了婚期，可是东厂能负的了责任？”
皇上只剩太子一子，他岁数也不小了，督促太子成婚生子必然是头等大事。甚至这已不是皇家之事，而是整个国家的事。
婚姻双方又是最高皇权和江湖至尊的联合，更是普天关注。
这事如果因为东辑事厂办事不周而耽误了，那肯定是要被钉上历史耻辱柱上让后人贻笑万世。
“皇上也是这个意思，否则怎么马上同意？邵督主身逝一事，皇上和我自然会隆重操办，不过那都得在太子大婚之后，怎可能人走茶凉就此冷落了他？皇上是明君，知道冷落了他就等于冷落了满朝文武，皇上不会寒了众臣的心。”
“断事要果断分明，分清轻重，这点皇上都做得比你好。今时大婚才是重点，一切自然以大局为重。”魏兴朝抿了口茶，苦口婆心道。
“大人教训得是，大局为重，繁缛礼节不该太过纠结，是我考虑不周。”公良俊逸被魏兴朝说服，他们是东厂，皇上的需求才是重中之重，理应以皇上为第一优先考虑才对，邵督主一事以后有时间他再翻案也不迟，“邵督主的公务我今日之内便全部接收熟悉，明日可考察，如有不妥之处愿领懈怠公务之罪！”
东厂之督主的事务难以想象的多，但公良俊逸毫不犹豫便拍胸膛接下来，且只给自己一天的时间，这是他对自己能力才干的无比自信。
“好！有魄力！而且我也相信你有这个实力！”魏兴朝大喜道。
他说能做到，魏兴朝就相信他能做到！
公良俊逸武功一流，才干也是一流，甚至文艺圈也有他一席之位，还是一位书法的大行家，堪称文武双全。这人曾让当时还是指挥使的李梦瑶眼红了许久，感叹为何他们司内不是向日龙这种憨货就是姜这种愣货，唯有董晟睿能与之相提并论，可惜入了东厂。
她的眼光没错，公良俊逸在东厂数次让他们拱卫司吃了瘪。是金子总是会发光，就算是在东厂那个鬼地方也掩盖不住他的才干……不过李梦瑶很不爽就是了。
后来能与之针尖对麦芒的董晟睿被派去守边疆没能留在拱卫司当左膀右臂，后来还反了，让李梦瑶更是郁闷。
魏兴朝似乎早有准备，回身到书桌后搬来一大堆资料，交与公良俊逸。
“这些便是督主的主要事务相关资料，我已整理好了，不用你多浪费时间。”
公良俊逸起身接过道谢。
“但这些事务可慢慢适应，东辑事厂已走上正轨，你少理会一天两天也不会有影响。现在着急的是太子大婚事宜，你明日就得着手跟进。”
“具体哪些？”公良俊逸连忙问道。
魏兴朝张嘴太子闭嘴大婚，公良俊逸耳朵都生茧了。但公良俊逸十分理解，毕竟为这事三司公门压力都很大，谁都不敢有差池。
“太子妃林家大小姐是李梦瑶公主的好友，李梦瑶虽然重新回归公主身份，但和拱卫司之间的关系不必我多说了吧？皇上已经把林家大小姐入住南京城的事宜交给拱卫司负责了，所以与太子妃安顿有关的一切都和我们没干系。但大婚其余事物全由我们把控。督主负责大婚当日的所有细节安排，从零开始就要跟进，特别是监管好食材，这个重任非皇上信任不可才落到我们头上。”
看起来好像只是管理打杂，其实不然。别看只是监管细节安排和食材，这些都如魏兴朝所说，必须是皇上极度信任的人才被委以重任。做事的都由太监宫女完成，但其中所有原材料的来源和过程，都不能出差错，为了当日的安全和有序进行，从一开始就严谨监督最有效。
虽然公良俊逸不怎么喜欢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闲活，但他深知其中责任重大，绝不会有半点马虎。
“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公良俊逸拱手行礼道。
“你办事我放心。”魏兴朝坐回雅座，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放在桌子上，“现在我倒是有一个紧急任务交给你马上去做，刻不容缓。这也算是对你坐上督主位置的一个考验。”
“什么任务？”公良俊逸视线放在黄木雕繁花春盛小锦盒上，猜不出里头放的是什么东西。
“如今邵督主一案，我们东厂结案了，但是拱卫司和影都府还不死心，仍在那里浪费时间。真要查出什么，岂不又让太子大婚出现什么意外。”
公良俊逸默默皱眉，什么叫“真查出什么”？他隐隐之中感觉魏兴朝今日不大对劲，似乎想尽快了断邵督主一事。
魏兴朝虽然有能力有威信，但公良俊逸看得通透，这位上司还很有野心。看来魏兴朝在皇家猎场吃的亏，想借着太子大婚有好表现找回场子来。
“拱卫司的李梦瑶退了，董晟睿死了，司里剩下的大多是一介武夫，这里有限。”魏兴朝毫不客气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嘲笑道，“普通打打杀杀的案子他们擅长，这种连你都没查到明显线索的案子，就算了吧。最迟明天，那个大傻个就会提交结案结果，结果和我们的一样。”
“但是影都府这次派来查案的家伙不一般，我总觉得他会坏了皇上的雅兴。”魏兴朝将锦盒推到公良俊逸面前，“你一会去现场找他，给他吃下这个。”
公良俊逸打开盒子，里面锦垫底，衬托着一颗黑不溜秋手指头大小的药丸，散发着一阵好闻的药草香。
“这是什么东西。”公良俊逸心中有个大胆的推断，但是不敢确定，反倒因为这个大胆的推断盯着魏兴朝温和笑容看，越看越胆寒。
第四百二十三章 谁可信，谁心诚
“这是什么东西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让他吃了便是。”魏兴朝重新回头看着窗外雪景，仰头大笑。
“大人，影都府的暗卫警惕过人，绝不乱食外人给予的食物，我想让他吃他也不会吃。”公良俊逸婉转拒绝道。
“以你的聪明才智，自有办法令他吃下去。如果不吃，你就你手中的剑让他吃。你‘青天长星’一手飞星剑法可不是吃素的。”
公良俊逸浑身发凉，面前的魏兴朝一如既往地笑着脸，但落在他眼中已无比陌生。
“大人，你可知你今日让我所行之事，胆大妄为至极！这么做有何目的？”公良俊逸忍不住怒道。
“你要我说多少遍？一切都是为了让太子大婚顺利进行……为此，所有障碍都可以不惜代价清除。”
“大人，你清醒一些，你已走火入魔！就算此次太子大婚顺利进行，也只是我们分内事，并不会因此立功升天，将拱卫司踩在脚下。”
“你无需废话，一切凭我意思去做便可。邵督主一直都是这么干，你当了督主，也得听我命令行事。”
公良俊逸怒目拍案而起，邵督主和魏兴朝暗地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他自当有心理准备，毕竟傲立在朝廷之中，偌大的东厂岂没点破事。
不过没想到已丧心病狂至此！
“如此督主，我不干也罢！”
公良俊逸正欲离去，忽然一个红纸包扔到他脚下。本不想理会，但眼角看清何物后，立马顶足弯腰拾起。
那是一团染血的红纸，若不细看还真看不清上头全是血迹。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张银票，银票上也沾染了些血迹。红纸包内写着几个字，那些字他匆匆瞄一眼便认得是他自己所写。
“你之前请的稳婆在城外遇上强盗不知所踪，没有人证，咩抓到贼人。昨日我已让人给你夫人换了一位南京城内更有名的稳婆，安胎一流。昨日才上门给你夫人检查身体，说你夫人有些胎动，临产期也将近了，得多补补身子。”
“你什么意思？”公良俊逸回头冷道，握得紧实发抖的拳头出卖了他不安的心理。
“这督主你当得当，不当也得当的意思。”魏兴朝拾起桌上的锦盒扔给公良俊逸，略带阴尖的嗓门轻笑如常，似乎从没担心过公良俊逸能反抗，“中午午饭前我没得到好消息，或者让我知道你有别的不听话的举动，那伙杀稳婆的流窜作案的贼人，不知道会不会碰巧到你府上作客。他们看到你给稳婆的红包这么丰厚，打你家的主意也不奇怪嘛，你说是不是？”
“东厂那么多人，为何选我。”公良俊逸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
“应该说，东厂那么多人，为何剩你。”魏兴朝意味深长道。
公良俊逸闻言目瞪口呆。
“两命换一命，一边是妻儿，一边是陌路人，你知道怎么选。去吧，时间不早了。”
公良俊逸收好锦盒，平日清明冷断的大脑如浆糊一般。
走出书房落到大院，回到人来熙攘的院子中，他仍如梦似幻，好像自己还是刚回到东辑事厂的样子，刚才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
但怀中生硬陌生的锦盒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还没等他想清楚走出东厂大门该往邵府、大理寺还是家里迈步，一声招呼唤醒了他的沉思。
“公良督事监大人，抱歉，我们来迟了。”
公良俊逸回头一看，竟是三个气喘吁吁赶来的厂卫弟兄。
“来迟？我有唤你们过来？”公良俊逸疑惑道。
“大人你真是贵人事忙，忘了招呼我们今日陪你去邵府勘察了吗？”另一人一边说，一边上前递上一件裘袍，“大人连衣服都忘了拿，腊月天寒，小心风寒。”
这是他刚才心烦意乱走出来，遗漏在厂公书房的裘袍。
是厂公让他们拿来的，再看他们脸上若隐若现的意味深长的微笑，公良俊逸眉头紧锁，浓眉顿时如名家大师甩墨而出的倒八字，不怒而威。
这是魏兴朝派来监视他的！
重重监视之下，他只能往大门走去，正巧两个督事监从外回来，朝公良俊逸打招呼。
“早啊，公良大人。”“诶，你不今早才从外头回来吗，又去哪里？”
“我……”公良俊逸刚想暗示求援，忽然住嘴，他眼中前边一位督事监满脸疑问，后边一位督事监眯嘴一笑，盯着前边督事监的脖子手竟往腰间佩剑握去，公良俊逸连忙改口说，“我要去邵督主府上再探查一遍，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线索，今日便结案了。”
听到这个回答，后边那位督事监默默松开手中的剑，若无其事把手搭在前边的同僚肩上勾肩搭背，露出一个深感满意的笑容。
“公良大人不愧是东厂之典范，为公废寝忘食。不过公良大人还是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避免操劳过度。对了，嫂夫人已九月怀胎，明日我让夫人给嫂夫人送些独家面料，做成小孩衣物可暖和了！”
“谢白督事监大人……”
“客气啥。”那督事监拍了拍公良俊逸肩膀，哈哈大笑，“你这不第一胎嘛，有问题多找我指教就对了。”
“唉，怎么不给我送些呢！”后边那督事监故作生气道。
“单身狗要什么布？要来也是浪费！等你把老婆娶到再说话！”白督事监一脸嫌弃地甩掉勾搭在他肩膀的那位督事监的手，赏了他一个白眼才伸懒腰离去，“哎哟妈呀，可累死我了，回去睡会！”
后边那督事监也伸着懒腰，从公良俊逸身旁过时微笑点头阴沉道：“公良大人慢行，如果公良大人没出什么意外的话，替我给尊夫人问好……。”
待那两人离去后，公良俊逸只感觉背脊发凉。
刚才魏兴朝说“东厂那么多人，为何剩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东厂之中，已不知有多少人与魏兴朝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此时立马感觉身旁所有人都投来别有深意的视线，他已不知谁可信，谁心诚！比孤军陷阵更让人不寒而栗，他陷入的阵，可全由往日一起拼命的弟兄组成！
东辑事厂何时变成这个模样，他竟半点没发觉……魏兴朝到底想做什么……
“公良大人，时间不早了，我们是否该走了？”身边厂卫提醒又愣在原地站在东厂大门中央的公良俊逸一声。
“我知道。”
公良俊逸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华丽高雅的东辑事厂大门上头太祖皇帝亲赐的金字牌匾，低头咬牙朝邵府走去。
第四百二十四章 正邪挣扎，任务成功
公良俊逸虽然心中不愿，但还是先往邵府走去。
他心中多少明白魏兴朝的做法，只要他动了手，不管是否自愿一辈子都洗不白了。杀朝廷命官是死罪，届时除了和魏兴朝同流合污以外，别无它法。
他不愿作奸犯科，奈何妻儿在别人手中，投鼠忌器不敢违命。谁能想到自家妻儿在南京城内还会遭到胁迫，而且还是东厂中人，防不胜防！
曾经景致妙趣的邵府，此时片瓦不留，只剩焦黑的废墟。
清晨公良俊逸离开前还要塌不塌的大门横梁，他再回来时已被清理人员拆下，烧焦的“邵府”牌匾扔在院内堆放残骸的残垣之上。
公良俊逸多看了那牌匾一眼，他刚才所见的东辑事厂门牌，在脑海中竟变得和它相似……
魏兴朝这是在把东辑事厂推向万劫不复之地……而他该如何挽救？
废墟内人来人往，除了安排来清理现场的杂役，拱卫司的锦衣卫和力统占了多数。魏兴朝虽然朝皇上提告结案，但人员还未通知收回来，现场还有少数厂卫在搜查灰烬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公良俊逸的注意力很快放到一个站在西厢房地崩处的男子身上。他那身大白天依然穿在身上的黑衣，黑衣外头套了一件黑色背心轻甲，加上蒙脸的雷纹黑巾，在锦衣卫和厂卫之中特别显眼。
影都府的暗卫要么低调难寻，要么就是如此显眼。
影都府的构成比较复杂，就算是他公良俊逸也不完全清楚。只知道大概分成私下工作和公开工作两个组成部分。私下工作，指的是不公开身份的暗卫，他们可以是任何组织任何帮派里的潜伏者，皇上的耳目。公开工作，指的是公开代表影都府出现的暗卫。
这批公开工作的暗卫数量未知，但数量肯定要比拱卫司和东厂少很多。毕竟影都府主要是为皇上干见不得光的粗活脏活，就连影都府老大“无名”都无几人见过其真身，私下工作的暗卫肯定要多的多。
但作为影都府公开处理公务的代表，这些暗卫都是不错的好手，精英出马求质不求量，其他二司也不会小瞧了对方。
其中公开工作最赫赫有名的，也是影都府派出负责皇上非常重视的这单案子的，正是这位傲立废墟浑身收敛着黑豹一般爆发力的矫健男子。
影都府三大副首领之一，独明。
“公良大人不愧东厂栋梁，前脚刚走，后脚又来。寻我有事？”
影都府的人向来警敏，公良俊逸才刚往独明身后走近，独明已回头看去，看不出情绪波澜的双眼仿佛本就无情。
“非……也算是吧，过来看看这地崩是否和案情有蹊跷。”公良俊逸有些心虚，他自问这半辈子光明磊落，今日却被逼着干歹事，七尺男儿的腰板都有些挺不直，“不知独明大人有无查获？”
“没找到和案子有什么直接证据。不过依我看，这地崩或许不是天灾。”
“怎么说？”公良俊逸被独明这么一说，顿时心底那查案之魂又被唤了起来，十分有兴趣。倒是把心中的心虚暂时压了下去。
“这地裂从厢房此处连绵至东侧一处空置多年的大院。那大院的主人失踪多年，查无所得，不知是否巧合。还有，寻常地崩山裂为直线，可有些许弯曲。但此处却以南向北后，在那处突然转折往东走，分作两段直角折向不同方向，不合常理。”
公良俊逸连连点头，他也觉得此地疑点重重。
“独明大人说的没错，我也深感疑惑。就这么看来，这里更像是一个地下暗道坍塌。此处是一密室，两边是不同的两条密道。如此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为何地裂不成一线，也能解释为何地裂延伸到东边空旷大院。”公良俊逸道。
“可惜那大院也坍塌了大部分建筑，就算有暗道也被埋葬其中，无法复原证明。”独明感叹道。
“把坍塌的泥石全部清理出来，说不定能找到线索。不过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皇上给的时间远远不够啊。”公良俊逸和独明步行来到地裂转折之处，蹲下敲了敲凹凸不平的乱石地，感受这些石块的来历。
“公良大人高见，英雄所见略同。”独明赞叹道。
“哪里哪里……”
“公良大人，您看午饭时间快到了，是不是……”
两人共行在倒塌碎石之上，行了数十米，公良俊逸说到自己上心的事情，把自己来此的目的都忘了，被身后一个随行的厂卫“提醒”之下才突然醒悟过来。
此时他们来到一处只有他们几人的地方，正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他仰头看了看天，太阳高升，清晨冷意消散，留给他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公良俊逸掏出怀中的锦盒，眼中尽是挣扎，心中着急思考怎样给出两全之策。
“公良大人手中是何物？”独明眼尖，回身看向公良俊逸手中的盒子，疑惑问。
公良俊逸磊落一生，第一次心虚得背后出了一身白毛汗，双手紧握才不让抓着锦盒的手微微颤抖。
“没什么……”不管他该怎么做，断不能让独明心生警惕才是上策，公良俊逸故作大方，打开锦盒露出里面一颗黑色丹丸，“只是充饥口粮罢了，不是什么珍贵的玩意。”
“素问魏厂公对丹药颇有兴趣，没想到东厂已能做成灵药代替食物，当真神奇。”独明似乎对着药丸很感兴趣。
公良俊逸闻言鬼使神差地把锦盒递上，独明好奇拿出丹药举起，闻了闻后放在阳光下细看。
“既然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可否送我一颗参详参详？”
“当然……”公良俊逸眼睛离不开那在照射在太阳底下黑乎乎的丹药，入了迷般。
该不会这么简单就让独明把它吃了吧……
独明下一刹那撩起蒙巾，毫不犹豫把丹丸塞进了嘴里。
“不……”公良俊逸下意识伸手想阻止，但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阻止他，他放下了手看着独明津津有味把丹丸咽下，脸上抹过一丝厉色。
“味道不错，你们东厂做的东西还是很考虑味道。如果换做拱卫司，我不会有任何想尝试的想法。”独明调侃道。
见公良俊逸脸色愈加暗沉，独明继续道：“怎么，公良大人的脸色这么差？”
“没什……”
“该不会还在想，我什么时候才毒发身亡吧？”独明忽然阴寒冷笑，眼角上扬。
公良俊逸浑身一颤，反应飞快后侧一步单手扶剑，冷然盯着独明，以防对方看穿自己恶行随时反扑！
第四百二十五章 暗卫宿命，夜侍教主
“很好，我们要的就是这个眼神，一不做二不休，无毒不丈夫！我们没看错，你够格当这个督主！”
独明满意鼓掌，连带着，另外三个东厂也都喜笑开颜鼓起掌来。
公良俊逸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以他的才智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这些年就真的白活了！
“你们该不会想告诉我，拿我夫人性命威胁我只是为了给我开一个庆祝升职的小玩笑吧？”
“你喜欢这么想也可以。难道你觉得在这个时期，魏厂公仍敢公然杀害朝廷命官？哈哈哈……”独明大笑着走开，双手背身后，仰头道，“所有阻挡太子大婚到来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允许出现！”
独明这话和魏兴朝着魔一般的话几乎一模一样，公良俊逸忍不住摇头：“你和厂公大人似乎关系不简单，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总之我不想奉陪了。”
“你无需知道我们想做什么，但我们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你这就让我们很放心了。至于你想不想奉陪，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不懂你说什么。任务我已完成，你们可回去禀告厂公！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公良俊逸冷哼一声，扔掉锦盒拂袖离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一个并不有趣的小玩笑，但缜密的脑子一直在交织出一个可怕的想法笼罩在他心中。
他路过安静工作的厂卫和锦衣卫们走出邵府，安静得连鞋子落在碎石上咯嘞之声都异常亮耳，这压抑的沉默，却像是雷霆风暴来临的宁静。
……
一个幽静的房间内，四周传来海浪的拍打声，房间随之有节奏地晃动着。
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在木屋的角落里，用水盆中的水利落地拍打自己的脸庞，洗去满脸浓妆。
快速洗干净脸庞后，她回身走来。昏暗之中她丽颜如黑暗中的皎月，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不知是否经常上妆已洗不净的缘故，眼角桃红印金沙。行路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娇媚，却利落生英美，别有一番美感。
本就是个面容姣好的美人儿，难怪画上戏曲浓妆，宛如王昭君再世，栩栩如生。
她走到床边，那里坐着一个戴着癫笑面具的男子，已脱下血淋淋的衣服扔到一旁，露出均匀修体的肌肉线条。绵长沉稳的呼吸中，完美的胸膛上下微微起伏着。
到了这一步，曹凌反倒镇定下来。
她是孤儿，若非被影都府拾回早已饿死街头。她和其他大部分暗卫一样，打小在影都府长大，接受各种训练，培养成最忠于组织的影都府暗卫。只要影都府有需要，她可以是刺客、可以是巡卫、可以是乞丐、可以是卧底……甚至是妓女。
皇命，即吾命。
这是暗卫的至高信条，高于自己生命。
如许多卧底出去的暗卫一样，她今天也走到了这一步。别人无缘无故救你的性命，还单独掳走共处一室，有可能别无所求吗？之于她，当然就是最典型的，看中了她的美色。
这也是为什么有许多暗卫是俊男美女的缘故，卧底之处没有别的关系支撑，只有以身伺之，是最快让身份和信任度上涨的方式，以后无论情报还是影响力都能更好回馈影都府。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之一。
不管如何，这人实打实救了她一命，以身相报也很合理。曹凌如此安慰着自己。
那方面的事情影都府早有合理规范的教导，她是一名优秀的暗卫，尽管没亲身经历过，但当年学习的知识早已牢记于心。自信，来自于对自身努力的肯定。
曹凌来到床边坐下，放柔了身子，近距离盯着对方养眼的身材，闻着对方充满男性魅力的气息，呼吸竟先急促起来。
她这是自己先心生邪念了吗？
曹凌轻轻摇头晃去脑中杂念，拾起边上的小药罐，打开盖子的一瞬刺鼻的臭味让她精神一震，恢复镇定。
“你……长得很漂亮。”月拧头凝望过来，半响才说道。
“谢教主谬赞。”曹凌伸出手指沾上药膏，双足褪去鞋子，柔跪上卧床轻轻挨在月的身旁，感受着那宽广胸膛传来的灼热体温，“胡神医说这个药很痛，您忍一忍。”
“无妨。”
青葱玉指摸上月肩膀上的伤痕，指尖立刻传来肌肤的燥热。她手指好像烫着一般，但这般接触出乎她意料的不觉得厌恶。接着顺着伤疤而下，涂上这味道奇臭的青褐色药膏。
月身上伤痕累累，不过如他所说，皆算皮外伤罢了。但他的痊愈能力颇为惊人，被爆炸坍塌的碎石划出许多几乎见骨的伤口，才一日过去，连纱布都还没绑上已开始结痂愈合。
听说修炼上乘心法的高手，身体脱胎换骨，身体机能不是常人能比拟。这位魔教教主显然归在此行列……
曹凌细心收集着这位魔教至尊的任何一点细节，忽然月大声怒斥，吓了她一跳。
“痛还好受，问题是这臭味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那庸医做的药一如往常的不注重客户体验，药效好是好，但换来的代价是哥好像在屎坑里堆过屎人一般，这哪受得了？”
曹凌一愣，下一秒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谁没事会在屎坑里堆屎人啊！不过教主虽然用语比较低俗，但还真是挺贴切的，太臭了！
“果然无论再冷酷的美女，笑起来都好看。”月怒气好像化作绕指柔，闻着笑声看过来笑道。
曹凌心底咯噔了一下。这挑逗的话语让她愈发确信教主费心救她别有用心，瞬间收回笑容，面如孤霜。
“我用绷带包扎的时候添上些香料如何？”曹凌低下头不敢对上月的眼镜，继续上药一边道。
“不用。你身上的清香足以驱散我身上的恶心味。”月轻轻闻了一口曹凌为了上药而贴近的身体身上散发的味道，感慨道。
那是一种属于她自己的体香混合了经常化大浓妆而留在身上的特制颜料味的芬芳，既特别又泌人心扉。被她身体轻擦而过的伤口，臭味都被驱散了。
曹凌刻意让自己忽略掉正和一个男人如此贴近，被月这么一说又在意起来了，她甚至能感觉到手指上药处月的胸膛温暖起伏。
她雪白的脸蛋抹上娇红，连忙扯开话题：“教主大人，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那庸医说你中的毒是绝情岛的‘多情花’。这是绝情岛岛主用来惩罚不守他岛上规矩的人，按分量调节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这便带你上岛弄解药。”月淡淡说道。
第四百二十六章 潜规则的误会
“谢教主救命之恩。”曹凌正好把月身上能见着的伤口都上好了药，把药罐放好，拱手道。
“行了。今日一天随着我赶路，只在我怀中睡了没几个时辰，也该困了，就在这歇会吧。”
这话听起来暧昧十足，曹凌忍不住又红了脸。月搂着她用轻功跑了不知多少里地，偏偏那宽厚的胸膛平稳得犹如在家中暖床，她身体毒素未清身体虚弱，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之后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警觉性如此差！还睡着在一个见面不超两次的男子怀中！
不过也罢，都走到这个地步，在教主怀中睡着算什么糗事。
“是。”曹凌恢复冷静，从被派出来邪教卧底那一刻开始，她便有这一天的心理准备。
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比她想象中迟了许多罢了。
她缓缓退开，将被子枕头放好，开始解开夜行衣的腰带。随着腰带解开，夜行衣像在她水柔皮肤上挂不住般立刻滑开，白纱般的内衣隐约勾勒出张弛有度的紧致身材。
月第一刹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很有反应了！
一只手捂住面具，一只手快速抓住她肩上滑落的夜行衣盖回！
“不是，‘旦’你有裸睡的个人癖好我不但不介意还挺兴奋的，啊呸，怎么把心底话说出来了。我的意思是，你我始终男女有别，你能不能今天勉强一下自己不要乱脱，合衣将就睡会？”
月发现自己被美好风光弄喷鼻血，但是捂住面具也止不住血，连忙扯掉面具侧脸到一边擦鼻血。在自己属下面前流鼻血，多没面子！
“什、什么裸睡的怪癖！”曹凌糊里糊涂把衣服系上，羞红着脸，“教主大人你不是说要在这里‘休息’吗？”
“哦，我说的‘休息’不是你说的那个‘休息’……”月顿时明白了，‘旦’以为他这个教主要潜规则手下。
都怪他的师傅那个老不修，整天到处拈花惹草，搞得人家以为他这个徒弟也是个yin贼！
他可是正人君子啊！
哇……也对，见惯了那个糟老头，估计所有女下属都做好了被潜规则的最坏打算……可恶啊，他继任这个教主也算做了点好事，免得女下属们整天活在恐慌之中。
见月侧开头非礼勿视，曹凌也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误会了什么，不知松了口气还是自尊心受到了打击，总之心情比较复杂。
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跳下床跪地拱手：“属下误会了，属下请罪！”
“不，应该不关你的事，起来起来……不过你怎么会误会到那么刺激的方向啊，给我点心理准备也不是……”
没等月说完曹凌已恢复冷酷，斩钉截铁道：“教主以身逼毒，还耗费精力带我求解药，用心之多才让我费解才产生这种误会。”
“咳咳……”月继续给鼻子止血，后面的话打碎了吞回去，“你是哥的人，出了问题我不负责谁负责？天塌下来我也会替你们担着，有什么好误会？”
曹凌为这话愣住了，平生警惕着的魔教教主，竟会说出这么豪气万丈的话来，心里稍稍有些动容。
“教主大人怎能如此慷慨？圣教之下，弟子万千，难道您个个都保？”
“只要不触犯教令，不为非作歹，为何不保？”
“万一其中有人其心不良……说不定正是影都府派来的奸细，教主岂不所救非人？”曹凌认真道。
“你这话真是……怎么让我觉得好笑。就算是奸细，他这不还没暴露嘛，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奸细？若把你们每个人都先当奸细看待，我这个教主做得该有多累？只要奸细未反，仍服从我教规章，仍以日月神教马首是瞻，那便是我的人，管你奸不奸细。”
曹凌低头盯着地板，良久说不出话来。魔教教主，似乎和她想象得有很大的区别，和江湖传言也有很大的区别。
单从上下属来看待，倒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老大。
呆愣间，教主那双大手将她扶起。
抬头一看，一张俊酷邪魅的面容映入眼帘。
怎么是你！？这不是拱卫司那曾和二公主、三公主一个小分队的痞子锦衣卫吗！
曹凌吓了一跳，震惊之强烈，令她刚才所有乱糟糟的心思一时间全被抛之脑后！
这时看他，却又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他的眼睛丹凤宽长，细看之下引人亲近好感，但此刻不苟言笑，生出别样邪魅的观感。和往常那欠揍耍无赖的模样非常有违和感，不过不让人觉得排斥。
此时的他让人觉得危险，又让人觉得神秘，怪异的是还有一种让人莫名想亲近的好感。
所谓大隐隐于市，魔教教主藏身在朝廷眼皮底下的拱卫司，装作一个逗比锦衣卫，确实让人无法想象！魔教教主果然不简单！
“你见过我？”
眉千笑止了鼻血，随手将面具收好。反正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这面具派不上用场。
而“旦”那看到自己像见着鬼一样的神情他尽收眼底，于是有此一问。
“没、没有。”曹凌收回心神连忙道。
“那你一副震惊到嘴歪的模样是为啥？”
曹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突然发觉自己上当了，她怎么可能会震惊到嘴歪，她下巴又没脱臼！
“属下只是惊讶教主原来……原来这么年轻。”
“哈哈，原来是没想到哥长得那么年轻那么帅啊！难怪！”
教主好像偷偷在自己原话中加了点什么啊……作为魔教教主来说，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啊？莫非教主大人不是装逗比，是真逗比？
曹凌以一个卧底的身份对魔教势力的未来报以非常大的担心。
“教主大人你这么轻易露真容给我见着，难道不怕我走漏了风声。万一我就是影都府的奸细，明日全朝廷都会知道你的长相。”曹凌原本非常瞧不起的人现在就坐在自己身前，并且是全武林最神秘之一的魔教教主，竟对他产生了非常浓郁的好奇心，好奇问道。
“知道了就知道了，哥已经打算跑路了，完全不在乎。再说，你现在不也以真面目示我，我俩就当打平吧。你敢捅我出去，我也捅你出去，看朝廷先抓的我还是你们家铁扇书生先抓的你。”眉千笑像个无赖般打趣道。
这幼儿园级别的威胁是什么鬼！尊重一下你魔教教主的身份可以吗！
曹凌忍不住又是噗嗤失笑，就这一会儿工夫，她感觉笑的次数比这些年加起来还要多。
第四百二十七章 无心造反，只想归田
“好了，既然误会都解开了，你可安心躺一会。”眉千笑扶“旦”坐回床上，虽然在房间内，但天气寒冷地面冷如冰，这么不穿鞋跪了一会“旦”的双脚已冻得红彤彤。
“属下现在不困，可否问教主大人几个问题？”“旦”爬上床，已不拘束，把手脚探入刚才叠好的被子内取暖。
两人真面目相示之后，曹凌忽然觉得和教主之间的距离亲近了许多，许多小心翼翼的行为举止皆可放松下来。
也可能与真面目无关，而是教主对待下属的那份真诚打动了自己。
“在外就不要教主属下地叫了，你叫我眉千笑便可。你叫什么名字？”眉千笑单手撑着头歪着脸，仔细打量这要和自己聊天的下属。
本来他完全没打算接下这教主位置，青衣教还是红衣教什么的，他不在乎，更不想扯上关系。后来半推半就的走到了这一步，特别是这次借助青衣教的力量铲除了薄祜，他才踏踏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作为魔教教主的权利和义务。
他可是一个有许多能人异士当部下的一教之主呢。
不过这一打量，他觉得这“旦”这妹子气质上和倚雪，也就是当今二公主挺像。冷穆，简洁，利落。
“回教主……回眉大哥，叫我曹凌便可。”曹凌一时还改不了口，别扭道。
“你有什么想问？还是你想让哥唱首儿歌哄你睡觉？哥可是白木崖儿歌比赛冠军哟！”眉千笑冷哼一声，邪魅骄傲道。
曹凌冒出满脑子问号，这种冠军就不要那么骄傲地拿出来显摆好吗！
曹凌理清思绪的能力还是挺强，片刻就整理好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眉大哥你这次对邵家祥动手，可知会惹怒朝廷？”
眉千笑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青衣教里头全都是和冯俊志一样的不管怎样就是要怼朝廷的愤青，没想到这个“旦”和“生”一样，还算理智。“生”也担心过这个问题。
“招惹了我们的人，谁管他是朝廷命官还是贩夫走卒？”眉千笑冷森道。
“所以不是因为他是朝廷命官，才非杀他不可？”
“当然。当今皇上圣贤，没啥特殊情况谁愿意招惹他？但这个薄祜尤为特殊，这才逼不得已。”
眉千笑见曹凌有兴趣，便从潜龙五仙的传言说起。
曹凌这才慢慢了解到许多内幕，原来这薄祜除了为了暗算任你们行给日月神教几位设下圈套外，还与当初西域杀小昆弥、董晟睿造反、甚至二皇子谋杀大皇子的事情都有关系。
这些都是绍有不慎便动荡国家的大事！曹凌已有些迫不及待要回南京朝独明汇报这些情报了！
“薄祜已死，这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只要他的余党不再招惹我们，我打算不再搅和进去。”眉千笑伸了个懒腰后继续道，“你们也是，别总想着推翻皇上。这个皇上已是少有的明君，能活在他领导下可算有幸，换了个皇帝不见得能比现在日子过得好……”
她一个影都府的人听着眉千笑里嗦地教育她这个皇上挺不错别想怼他了，心底只觉得莫名好笑。同时也对这个魔教教主的看法默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说，我找个地方养老去，你们也乖乖听话别再胡闹，让江湖平静一些。学我这样提前颐养天年也是一件幸事嘛。”最后眉千笑总结道。
“如果可以，我也想过上如你所说的清闲日子。”曹凌抿嘴挤了个苦笑。
被眉千笑这么一说，她才发觉这半辈以来每日过得战战兢兢，这股压抑已经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她突然也开始非常向往平凡安定的生活，不必每天担心着身份暴露被魔教追杀，过着脑袋仿佛只是暂时放自己脖子上的生活。
然而，这一切也只能想想。她是一名暗卫，她的一生都属于影都府。
忽然他们的房门被敲响：“老板，到地儿了，准备下船吧！”
“好嘞！”
眉千笑爽快应了声，飞快穿好备来的普通布衣开门出去，示意曹凌也换好普通衣服才出来。
走上甲板，船只趁着夜色静静停靠在一座看起来如荒山野岭的孤岛边上。
这其貌不扬的地方便是江湖中最特别的一处地方绝情岛。到达了地方，他心中那抹焦躁似乎比之前更汹涌，令他只想快些找到解药了事。
……
夜晚，南京城一处府邸。
此处位于南京城一繁华地段，府邸建的简单大气，不争耀眼华贵，不夺鲜明风雅，一板一眼倾诉着它的主人的脾性。
这里便是公良俊逸在南京城的家。
东辑事厂虽然有给厂卫配备宿舍，他们这些比较高职位的厂卫分配的更是漂亮精致的别院，但并不强制要求住在里头。像公良俊逸这般有其他家庭成员的，如果经济能力允许，大多会出来购置属于自己的宅邸。
公良俊逸揽着一堆需要继续查阅的督主资料快步走入大门，将资料放在途经的书房门边，半步不停大步流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相公你回来了？”盘着一头秀发的女子，轻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温柔开心笑着起身迎接自己的丈夫，“晚饭吃了吗？要喊厨子给你做点吗？”
“吃过了。要是困了，不要硬撑着等我，早些休息。”见着妻子，公良俊逸板着的脸满溢出笑意。
“无妨。虽然对邵督主大人有些歉意，但今日是相公高升之日，就算世人都不能与君庆贺，至少还有我。”女子小鸟依人埋首公良俊逸怀中，高兴道。
“你怎知我高迁？”想起今天的事情，公良俊逸心中烦躁，但半点不想让女子担心，温柔地抚着女子的头发，“你比我消息还灵通，看来你比我更适合入东辑事厂大展身手。”
“我才不会办案，你整天就知道笑话我！”女子嗔怒地拍了拍公良俊逸厚实的肩膀，娇柔道，“是厂公大人派人送来许多你高升的礼物，那厂卫和我道喜说的。还说邵督主新亡，不好为你大摆筵席道贺。”
“原来如此，厂公费心了。”公良俊逸口是心非道。
“对了，还送来了几颗滋补的丹药，听说灵芝人参等珍贵药材精炼而成，你要不要吃一颗？”女子说着，走到一旁翻出一个锦盒，打开拿出一颗黑色的丹药。
那黄木雕繁花春盛小锦盒他如何能不眼熟！没等女子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箭步上去拍掉丹药，将锦盒抢过一把扔处窗外！
“这东西你吃了吗？我问你吃过没有？”他回身脸色大变握住妻子的手，牙齿咯咯作响几乎咬碎！
第四百二十八章 危急良眷，逼人太甚
“还、还没，我听说十分难炼得的大补之物，不舍得吃，留给你……”女子被公良俊逸吓坏，好似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般，第一次见到丈夫如此狰狞生气，泪水忽地流了下来，“你为何这么生气，思儿做错了吗？”
“不不不，你没错。”公良俊逸回过神来，眼眶也是通红，喘着大气搂住女子，“你没错，错的是我。我怕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以后厂公送来的东西不要乱吃，先留给我过目！”
公良俊逸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碰着软肋处，也是难以释怀。今日魏兴朝逼他给独明吃的不是毒药，谁知道给他妻儿吃的是不是毒药呢？魏兴朝行为诡异，已让他如惊弓之鸟！
“相公升职了，压力也大了。”女子悄悄抹掉眼泪，体恤丈夫在外工作繁忙，不忍将刚才吓到的委屈再摆给公良俊逸看，“厂公待我们极好，还能送毒药来不成？”
“当然不会。”公良俊逸自然不愿将自己承受的压力告知女子，柔声安慰道，“不过总归小心为上，你怀胎九月了，哪还能乱吃一通。”
“恩。”女子乖巧地点了点头，梨花带泪笑道，“相公说如何便是如何。对了，厂公送来的升职礼我不好打开，放在书房留着等你回来看。”
“好。你先睡，我一会还要熟记督主的工作和资料。”
“你已忙活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如果可以，请早些休息。”女子担心地摸着公良俊逸憔悴了许多的俊脸说道。
“当然。”
公良俊逸扶妻子躺下，轻身离开房间，来到书房。
书房里放着寻常可见庆贺升职的贺礼，另外还放着四个结实的大木箱。
贺礼他一一看过来后，都是寻常物，没多研究，接着随意打开了一个木箱。
顿时金光映屋，大木箱里头竟然是满满一箱黄金！
再打开剩余三个大木箱，里头不是满满的金银便是一大叠大额银票。唯一不一般的是最后一个大木箱，里头用一个方形檀木盒压住银票，只看包装似乎像是更为贵重之物。
“丞相升迁之礼都不见如此丰厚！是庆贺，还是贿赂？”
公良俊逸无视满屋金银，冷笑着拎起那个木盒，大手利落解开包裹绸布，将木盒盖子打开。
“魏兴朝疯了吗！”看清内里之物，公良俊逸怒喝一声，手臂青筋凸起！
木盒之中盛着一个洗净的人头，长发披散，面色惨白，死前惊恐之色仍留在面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只一眼公良俊逸就认出这位正是魏兴朝说遇上贼人失踪的稳婆！是他请来为夫人安胎，以后接生一事也早和她说定！她是相当有名的稳婆，邀约她接生的人多了去，公良俊逸花了好大的人情才聘请到她！如今却因他死于非命！
幸好妻子将升职厚礼留于他亲自接收，他公良俊逸行走江湖多年，破案无数，什么死人没见过！但要是他妻子先看到此物，岂不吓破胆子！她正身怀六甲，这么激烈激吓谁知还能不能保住肚里的胎儿！九月怀胎一旦流产，别说保住小孩，就算妻子也性命堪忧！
“魏兴朝……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苦苦相逼！好！你不仁别怪我无义！你也别想拖我下来趟这趟浑水！”
公良俊逸打定了决心，抱起木盒，伸手在木箱内抓了一大把钞票塞入怀中，一把推开书房大门从院子后门悄悄离开。
之前魏兴朝让他给药丸独明吃，虽然十分诡异古怪，但却没犯任何法律，威胁他一事也可说是玩笑，他告到大理寺也拿他没办法。
现在却不一样了，人头是杀人证据，对他的威胁也能当佐证。数目异常的钱财是贿赂朝廷命官的证据。有此两样，公良俊逸有把握将魏兴朝告倒！
院子后门外是一条少人同行的小巷，公良俊逸悄声疾行，行没几步忽然立定。
对面巷口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慢悠悠走进来，好像在此散步一般。
此人若是是贼是匪公良俊逸都不会放在眼中，偏偏此人是他认得的人……而且还是东辑事厂的厂卫。看到东厂的人，公良俊逸反倒心底发寒。
“天色已晚，公良大人这是想去哪啊？”
那厂卫大摇大摆走过来，朝公良俊逸恭敬拱手行礼，眼睛若有若无瞟了木盒几眼，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与你无关。你大晚上在这又是作甚？”公良俊逸警惕道。
“我？正在执行厂公大人交代的秘密任务，刚好在这附近罢了。”厂卫笑嘻嘻张开手原地转了一圈，让公良俊逸看个仔细，他真的是出来执行公务。
厂卫穿着一身夜行黑衣，腰间别着长剑，背上背着一柄良弓，箭袋中箭矢装满，从里头飘来阵阵呛鼻的火药味。
这一身确实是要执行什么任务的样子，但这任务对象可是他公良某人？！
公良俊逸理解对方想表现的意思了。他的府邸和行踪已被监视，此厂卫出现是对他现在反抗的行为给的一警告。若是他继续一意孤行，府邸四周不知还有多少暗藏的厂卫杀入，最后一把火箭将他公良府邸烧成邵府的模样！
“邵督主是你们所杀？”公良俊逸皱眉问道。
“当然不是，这点我们还是可以保证的。”
“魏兴朝到底想我做什么？”
“你迟早会知道，现在就不必多问了。只要你乖乖听话照厂公的意思去做，你将是厂公的二把手，我等皆为你手下，包你万事无忧，步步高升！”厂卫恭敬道。
“哼。”
“对了，这是今日厂公大人送来贺礼的签收簿，差点忘了让你签收。”
厂卫从怀中摸出一本折子和笔，双手奉上。
公良俊逸冷漠接过，翻开一目十行扫过，看完怒火中烧，但发作不得。
上头将送来的物品一五一十写上，甚至那稳婆的人头仔细写在里头。他把大名签上岂不等于承认接受贿赂，且还是杀害稳婆的主谋之一！
他看了一眼对方有恃无恐的模样，他现在有说不的资格吗？只要他此时有异样，他毫不怀疑他的府邸马上就会被火箭淹没，他的妻子立刻死无葬身之地！而他也要遭受四处暗伏高手的夹击，双拳难敌四手，第二日和邵兴祥一般成了躺在床上睡熟失火烧死而不知的可怜蛋！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
公良俊逸利落下笔，铁画银钩签下自己的大名，变成与魏兴朝同流合污的证据。
“公良大人的书法一如既往，字迹矫若惊龙！这折子我收好替公良大人传给厂公大人，天色已晚，公良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
“哼。”公良俊逸悻悻然返回宅中，愁眉难展。
第四百二十九章 背水绝路，越级上报
第二日上午，公良俊逸“带”着那三个昨天随着他去邵府的厂卫入宫去了。
今日约莫傍晚，武林盟主的女儿林夕雨，也就是准太子妃就要亲临南京城，在她们林家的一处产业中待嫁。
太子妃那头的安顿工作由拱卫司负责，他们东厂只需要办好其他事宜便可。太子妃都到了，各种礼节事宜所需的琐物缤纷繁杂，他这个督主无需亲自操办，但也得监督到位。若有缺失，他这个督主首要问责，毕竟大小事务都交到他身上统筹了。
皇家大婚礼节和物品实在多得夸张，皇上又打算铺张大办，需要筹备的东西更是多了许多，有备无患。一上午公良俊逸和工部礼部十二监等十多位大臣宦官忙得焦头烂额，光是清点和核对五花八门的细节和物品就让公良俊逸忙得两眼昏花。
东西多了，总容易出些小差错。要不数目传达到底层购置有差漏，要不所需物品种类颜色不对头，要不这个吵吵围屏图案错了，要不那个嚷嚷帐缦差了尺寸，还有些只能当天才能筹备的玩意儿，反正就是无法顺顺利利一步到位。
好在近期朝廷以大婚为主，宫里所有资源任他这个督主调配，各位大臣和宦官差点忙吐血了总算把今日所需弄齐整。
直到下午时分，礼部大臣和几个负责教导礼仪的太监宫女把东西带着出发前往太子妃住地后，公良俊逸才有空长舒一口气。
“居然这时辰了。”一位厂卫瘫倒在库房外，看着天空呢喃道，“难怪前胸贴后背，快饿死了！”
另外两位厂卫也苦笑着点头称是。
他们是魏兴朝派来监视公良俊逸的所谓“督主副手”，实则监视公良俊逸。但督主工作实在繁忙，他们也是东厂厂卫，不能不帮啊。结果真变成督主副手了，协助公良俊逸忙活了大半天，对着厚厚的明细本对得头昏脑涨，比出去查案还累人。
“我去找御膳房讨点吃的。”另一位厂卫受不了，从地上爬起来舒展着发酸的肩膀道。
“讨什么讨，咱们忙活大半天还不配吃一顿饱饭吗？”公良俊逸把明细本重新整理好，堆在另一位厂卫手上让他拿着，搬资料这点事当然手下做，“去让尚膳监的人吩咐御膳房给我们弄点好的！”
细碎的东西真是差点难倒他这堂堂三司公门东辑事厂的二把手，比查案艰难百倍不止，那种束手无策干着急等下人赶工赶货的滋味，真是比慢火灼心还痛苦。公良俊逸深觉不能亏待自己啊。
那厂卫这时反应过来了，公良俊逸大人现在在宫中有底气啊！因为监管大婚的原因，现在十二监可是暂时归公良俊逸监管！十二监负责宫里各种杂物，其中尚膳监便是掌管御膳房的宦官部门，公良俊逸命他们去弄点吃的当然有那个资格！他们可是为皇家认真忙活到连午饭都错过，这要求也不过分啊！
东厂最开始也是宦官成立的部门，出身相似，所以和十二监关系一直不错，平日互有关照。如果他们去拜托，尚膳监也不是不肯让御膳房给他们偷偷开小灶。但今日公良俊逸可更名正言顺提要求，那就不妨光明正大多尝尝御厨的手艺。
“嘿嘿，公良督主说的对！我让他们好好弄一顿！”
“大鱼大肉必须的，山珍海味看着办吧，就我们几人饱腹，也别太过分了。”
“当然。”那厂卫笑嘻嘻跑了。
宫内有专门让大臣们坐下吃饭的地方，他们自然往那边行去，等御膳房做好饭菜饱餐一顿。
到了地方，公良俊逸命抱着一大摞明细本的厂卫看管好资料，他要去茅厕小解。
两个厂卫默默使了使眼色，空手那位笑道：“我也内急，随督主大人一起去吧。”
公良俊逸无所谓，招手让他一起走。
就算他有所谓也没用，他们就是为了监视他才围着他转，他说不让去他们就不会跟着来了？
到了茅房，公良俊逸宽衣小解，半点没有异样。随行的厂卫见状也放松下来，走到旁边也开始小解。
山涧溪水入潭般清脆响亮的声音响彻茅房，伴随这人类与自然的大融合之音，公良俊逸松了一口气道：“事情忙得连尿都没时间撒，谁说这差事是肥差来着？难怪听说连拱卫司那出了名好吃懒做的眉千笑宁可抗命都不愿接督婚的差事，那混子真是有先见之明……”
“就是，快憋死我了……”
厂卫舒爽到一半，精神飘忽，话没说完忽然脖子上遭到一记重击，瘫软倒地。
公良俊逸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厂卫，半点动静都没有弄出来，悠然自得缓缓系好裤带，冷冽一笑：“不得不说拱卫司这招茅厕战法真是妙用无比啊。”
公良俊逸将那厂卫移到茅厕最里头隔间藏好，探头门外，发现外头没有任何人，连忙悄声离去。
他昨晚谋事不成，苦思了一整晚，又生一计。今日他要入宫督事，虽然大理寺和刑部不在这里，但这里有皇上啊！
东辑事厂厂公别有图谋岂是小事，越级上报于皇上完全合情合理，或者说更恰当！魏兴朝能与独明有关系，谁知道大理石又是否有他的人？还是汇报给皇上处置，最为保险！
故而他今天在宫中专心做事，一来这些事情确实要处理，二来是让监视他的人失去戒心。他一个人没把握将三人全数留下，只能等他们放松警惕找机会脱离监视，然后立即找到皇上求助，这才能有机会把家人从府中救出来！
他穿梭到大殿外找到一位侍太监，让他禀告皇上求见。
等待之时心情十分煎熬，因为他已背水一战，此事必须要快！
万一被其他两个厂卫发现他失踪了，定然回去通风报信，到时他的夫人性命难保！
好在那太监听闻公良俊逸说万分紧急，飞快传报后回来，朝公良俊逸传来好消息。
“皇上请督主大人到上书房偏殿议事！”
“好，马上带路！”
在公良俊逸恨不得抗住太监赶路的不断催促下，两人快速来到上书房偏殿。
此处是皇上非上朝议事时平日会见大臣的主要场所。当初三司领导同聚发布伏魔护龙令时，便是在这里聚首。
太监带到门前，请公良俊逸单独入内。
偏殿自然没有正殿宽敞，但也金碧辉煌。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范金为柱础，金足玉尊为饰。正中金黄雕龙大案桌后，坐着一身穿金黄华服的男子，文房四宝皆备，正埋头书写着什么。
“臣东辑事厂督主，公良俊逸，拜见皇上！”公良俊逸单膝跪地行了个半礼。
私下议事之地，君臣礼仪不必极尽，简礼便可，这是太祖皇帝就定下的规矩。他一武臣，行了一个半跪武臣的礼，姿势大气颇有大家典范。
“不必多礼，起身。”那男子抬起头，笑道。
公良俊逸看见男子愣了愣，用手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太子殿下为何在此处？”
第四百三十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书桌后的男子年轻俊朗，威武不失皇风，但一眼便知不是皇上，他太年轻了。
“父皇和李梦瑶、二皇妹、三皇妹全一起去找夕雨了，走了没多久，现在不在宫中。”太子笑道。
皇上不在？
那刚才的太监传话说皇上召见，恐怕是口误了。那太监真是浑浑噩噩，要知道犯这种口误随时要掉脑袋！
见太子坐在皇上书桌位置上，虽然看着有些别扭，但公良俊逸也不吃惊。
书桌位不是王座，而且众臣皆知皇上已经开始培养太子议政，连御书房都能随意进出了，太子坐了那书桌位也不算犯上。
不过准太子妃来南京，连皇上也去为她接风，真是给足武林盟主的面子。
“但是太子殿下为何没一起去。”
“我倒是想去啊，不过大婚之前这几天准新郎新娘之间不能相见。你不是负责督礼吗，这点基本常识都忘了？”太子揶揄道。
“臣一时忘了。”公良俊逸拍了拍脑袋，暗叹无奈。
不过太子在这里也行，这事先报告太子知悉，然后他马上赶回去假装没事发生，回头太子汇报皇上知道后皇上肯定会妥善安排。又或者太子直接帮他解困，太子在皇都有一千五百禁军由他调度，足以解救他公良府邸！
“殿下，臣有急事上奏，请殿下为微臣做主！”
“有什么急事让你越级上奏？我且听你说，如有冤屈我定为你做主。”太子笔挺坐正，收起笑容神情肃穆，颇有天龙之威。
公良俊逸心中忍不住赞皇上后继有人，大皇子果然有天子风范，二皇子与他比较实在差太多了。
“这要从昨日说起……”
公良俊逸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快速把从昨天早上魏兴朝推荐他当督主后威胁他的事情，到勾结独明、杀害稳婆、重金贿赂等事情一五一十全数供出。
“魏兴朝一党势力庞大，臣独立难支！现仍在臣家外设有埋伏，今日臣艰难摆脱监视觅得一丝告发的时机，若被发现定对臣的家人下手！请太子殿下为臣解困！”
“放肆！魏兴朝身为朝廷重臣，竟在天子脚下结党营私、威胁朝廷命官！”太子震怒，拍案而起，大声怒道，“魏兴朝，可有此事？”
魏兴朝忽然从书桌左边屏风后走出，阴柔五官笑如春花，在太子身侧朝他拱手：“回殿下，确有此事。”
见到魏兴朝突然出现，公良俊逸如五雷轰顶，震惊不已！
“魏厂公为何一早在此？！”
“他来此是交与我你收受了他的贿赂的账本。”太子示意魏兴朝免礼，回头对公良俊逸露出狞笑，把公良俊逸签了名的签收簿拿出来晃了晃，“公良大人，魏兴朝承认此事属实。但我三思之后，觉得魏兴朝他也没做错啊……你倒是为何不听他说的办呢？”
公良俊逸内功扎实，但也被面前情况惊得双腿哆嗦，险些摔倒在地。
魏兴朝和太子竟然是一党！
他跑来找太子告发，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此时不得不拼个鱼死网破，他要回去救他妻子！
公良俊逸双足发力，一跃往殿门奔去，双足快如疾雷！
门外忽然转入一人，黑纱罩脸，身姿笔直。张手一扬，空中噼啪作响，一道内力在空中划出一道气浪朝公良俊逸袭来！
公良俊逸连忙止足，内力散发出掌相迎，精准挡住那道速度惊人的气浪，人倒退了半步才消去余威！
这位天天罩着黑纱，连面见皇上都有赦免蒙面之礼特殊待遇的家伙他认得，是太子的近身侍卫，听都没听说过的飞鹰堡堡主夜鹰！
就他露的这手内力外放聚气成镖，公良俊逸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公良大人为朝廷栋梁，我身为当朝太子，你我从未曾像这般私下聊回天，公良大人急着去哪啊？我大婚的事宜你这总督事还没好好和我汇报过呢。”太子唤住公良俊逸，一本正经道。
“殿下，臣想起还有急事想回家一趟，有事以后再说！”公良俊逸沉目低头，脸都撕破了，没什么好讲究！
“原来是挂念家里……哪需急着回家。夜鹰！”
“在。”
“公良大人担心妻子胎儿了，你去剖他儿来，让他们早些父子相见。”
“是！”
“不！太子殿下，臣知错了！请殿下高抬贵手！”
公良俊逸闻言心如刀割，立即双目圆睁血丝密布，噗通一声重重跪下，磕头如捣蒜，殿中回荡着咚咚重响。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些时候干啥去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臣不知是殿下旨意，才误会魏厂公要谋害臣！再给臣一次机会，臣誓死相随！”公良俊逸走到今日这一步，已别无选择！
“还给他机会吗？”太子扭头朝魏兴朝问道。
“有公良相助，太子殿下将如虎添翼，臣建议可再给一次机会。”魏兴朝点头道。
“听见没有，你对厂公背信弃义，厂公仍为你求情，这恩情你可知要记下？”太子冷道。
“臣谢厂公大人求情，谢太子网开一面！”公良俊逸埋头地上不敢起身，额上青肿，流下的血将偏殿之地染红。
“夜鹰，唤人去告诉那几个厂卫公良督主在我这，先不要动手。”
“是。”
夜鹰消失在门外，吩咐了一个太监些什么才回到殿中。
“公良大人起身吧，今后听话些，少折腾大家都开心。”
太子甩了甩手示意公良俊逸起来，脸上严峻神情告知公良俊逸对他今日的表现依然很不满意。
“臣已知错，一定不再违背厂公大人的命令。”公良俊逸面色如死灰，认命地起身拱手，“只是臣能力微薄，不知殿下花如此多精力让臣听命，所谓何事？”
“我看你应该知道安分守己，我也不当你外人。”太子凝视公良俊逸的双眼，半响才说，“你觉得我有魏兴朝和独明助力，还要你掌管大婚之日所有事宜，所图何事？”
“元宵节太子大婚，普天同庆，百官齐贺……到时宫内严守之人必定是宫中高手，厂公和独明一管东厂一管影都府，旗下高手皆驻殿内守卫，若全部发难……莫不是，太子打算在那日夺位？”
公良俊逸在看到他们之间勾结那一刻早早有此推理，只是有些想不透原因，不想相信罢了。而此位不找别人找他，估计是以防皇上怀疑。三司公门是朝廷最强大的战力，皇上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心中恐怕已有主见东辑事厂内最有资格当新督主之位的是他公良俊逸。所以太子干脆顺水推舟，让魏兴朝主动推荐他，并且早早将他控制在自己手中。
太子意图谋反，看来刚才那太监一声“皇上”不是口误，而是太子的心声！
“你果然很聪明。那你说我要你做什么？”
“东辑事厂身负重任，厂公需管厂卫保宴席，我这个督主则监当日吃喝……太子想我在菜肴上做手脚，以便行事！”
“果然是英才！”
太子终于舒展怒眉，他不是草包，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身旁能人相助。看到公良俊逸如此聪明，升起些许爱才之心。
第四百三十一章 已知猛虎，趁早困之
有魏兴朝和独明相助，太子趁大婚之时发难，拿下皇上和众臣成功率极高！谁能想到太子会在自己大婚之日谋反呢！
“但臣不懂。殿下已是天子唯一继承者，无人可与殿下争这王位，为何要抢？”公良俊逸就是想不明白太子要造反的原因！
“因为我恨不得这老鬼马上去死！”太子咬牙切齿拍了拍桌子，这怒发冲冠的样子让人觉得唐突，仿佛压抑了许久，“再说，以他这健朗的身子骨，再活个十年二十年有何难？到时他若等到我有子嗣，皇位定会传给我的儿子，我不过是个有他血统的繁殖工具罢了！打小他就觉得我这还不够那也不够，各种为难，他就是看我不顺眼，就是不想让我当这个皇帝！”
太子脑海中回忆起小时候的经历，恨意绵绵不绝。他从小就比二皇子聪明，知识学得快、武功练得勤。但那又有何用？他的优秀有半点不足，得来的便是父皇的训斥；二皇子的愚钝有半点进步，得来的却是父皇的赞扬！
二皇子那点进步，不过是他学有所成里的万分之一罢了！
就算二皇子闯了大大小小各种祸，宫里父皇和皇祖母也只是简单批评禁足了事，对那个蠢货爱护有加！
他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二皇子是皇后的儿子，而他是庶出？
要不是二皇子已死在自己手中，这太子才迫不得已落在他的身上！等皇上把皇位传给他？不，他已经明白了，这皇位是得抢才能属于他！
太子李天翰在旁人眼中总是恩威具备文武俱佳，没想到隐藏着这么深的戾气，让公良俊逸吃惊不已。
太子身份让他天子身份指日可待，他却恨不得自己老子马上去死，可见他对天子之位的野心，对皇上恨之入骨的态度。
“殿下此言差矣，自古教子‘严为爱，宠为害’，皇上对你有所寄望才如此严厉。”公良俊逸谏道。
“行了，他是你老子还是我老子？你懂个屁。”太子将刚才在案上书写的宣纸扔落，慢悠悠飘落在公良俊逸脚下。
上面龙飞凤舞写着“青天长星”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深有底蕴，可见太子也是个书法行家。
“你想你的名字飞黄腾达载入史册，还是像垃圾一般扔到一旁，只在你一念之间。”太子指着地上宣纸道。
他外号“青天长星”，长星是指他的独门武功《坠雨飞星》剑法，使出来如慧尾长星划空而过。青天指的他破案无数刚正不阿。
但如今，他别无选择，他不是圣人，他软肋被胁，无法见死不救。他宁可愧对青天，已不能愧对妻儿……
“当然选择载入史册！殿下，臣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殿下身上了，殿下能许诺臣何等条件？”公良俊逸目光沉坠，收起了意气风发，犹如一只待飞的雄鹰，毫不客气展示自己的野心勃勃。
公良俊逸突然如此一问，太子和魏兴朝互看一眼，都是满意一笑。要别人铤而走险，人有所求才合理，没有理由反倒让人不可信。
“哈哈哈，好！有野心有魄力！夜鹰、魏兴朝、独明，将位列三公，当太师、太傅、太保。”
独明不在，夜鹰戴着斗笠皂纱看不到神色，一旁的魏兴朝闻言倒是眉开眼笑。
到时他将成为开国之后第一位位列三公的太监，必定名留千史！
“东辑事厂定然不能没有厂公，到时你就是新任厂公！”太子见公良俊逸面上无半点喜色，继续道，“你助我成事，就如开国功臣，我怎么可能亏待你？我当了皇上，必将三司公门提拔，各公门一把手必须一品官才符合身份。”
“那老鬼到现在还看不清现实，武士才是一国武力最重要的组成！我能成事正是因为我掌控了更多的武士！而三司公门是我朝最主要的武士部门，我必须最重视，放我最信任的人去任命，否则我不和我老子一样随时被推翻？到时三司公门是重中之重的部门，掌一品官印，与左右丞相平起平坐，你还不满意吗？父皇愚蠢至极，若给最强战力的三司公门位极人臣，谁会反他，哈哈哈……”
公良俊逸这才微微扬起嘴角，一品大官位极人臣，他连做梦都没梦过！
“谢殿下宽宏大量不问前嫌！臣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当上一品大官，真是因祸得福！”公良俊逸叩拜道。
“你有能力才够资格走到这一步，不必自谦。以你聪明才智，你该明白你没有选择和退路，也该明白我欲行之事胜机多高。这还不从，你脑子不是被门夹了，就是被驴踢了！”
“殿下所说极是。”公良俊逸点头道。
见公良俊逸顺服，太子拿起桌边三足雕龙金杯，掏出匕首在指尖划了一下，滴血入杯。接下来又把匕首交给魏兴朝，依样画葫芦也滴入自己的血。
“你过来。”太子唤公良俊逸来到桌前，把匕首交到公良俊逸手中，“歃血为誓之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公良俊逸拿起匕首，连想都不想便划破指尖，滴血入杯，交还匕首。
“好！”太子高兴道，第一个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交到魏兴朝手中。
让公良俊逸来到一个近在咫尺的位置并把匕首交给他，其实是一个测试，若公良俊逸有半点迟疑，夜鹰马上就会将他脖子扭断！
魏兴朝翘着小拇指扶杯喝完，将杯子交给公良俊逸，公良俊逸毫不犹豫将杯中剩余血酒一饮而尽。
“臣已和殿下歃血为盟，那臣家附近的杀手可否……”
“诶，现在都是自家人，他们之前之于你是杀手，现在则是你的护卫。”太子重重拍了拍公良俊逸的肩膀，“我们所行之事危险重重，派人守护你的家人让你无需分心，这才能让你更专注在我们的大事上。他们会护你家人直到事成之后，绝对不会让你家人受到任何骚扰，多么安全。到时你妻子平安分娩之日，你已是极臣之位，可不双喜临门？”
“臣明白。没什么事臣这就先行离开，殿下大婚事宜臣还有许多需要跟进，切不能误了婚事！”
公良俊逸现在总算明白为何魏兴朝和独明鬼打墙般不断提及太子大婚之重要。重要的不是婚庆本身，而是一个将满朝文武和皇上一网打尽的机会！
“好，去吧。”
待公良俊逸走后，太子一屁股坐回位置上，满脸烦闷。夜鹰走入殿内，将公良俊逸额头磕血染红的地面擦净，将地上宣纸收起，细心将今日在此发生过的事情的证据一一清理。
“为了一个公良俊逸劳师动众，有必要吗？随便找人换了他便是。”太子凝声道。
“他在东辑事厂内德高望重，短时间想找人替他，怕是办不到。再加上此人嗅觉灵敏，忠义无双，或是我们所图大事的拦路虎。”
“杀人灭口，一了百了不省事？”
“近日死了邵家祥已让天下瞩目，再失踪一个公良俊逸，皇上怕是无法不起疑。”魏兴朝继续解释道，“虽说收买他有些风险，但他身怀六甲的妻子确实是他最致命的软肋，未尝不可用之，此中含一举两得之计。”
魏兴朝在太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子听完连声说妙！
“冥尘果然细心独到！”太子自然知道此安排之精绝，必定出自冥尘之手！
夜鹰收拾好收尾，不骄不躁道：“已知有猛虎拦路，岂不在其有苗头之前设套困之，使起自缚？常理罢了，不足称之为谋。”
“哈哈哈……你太谦虚了！”太子拍案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四周，仿佛已立在大殿王座之上，“幸得冥尘，才能使我逆命成皇！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