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1章 地狱水牢(2)
饿极了的人,便互相蚕食。在极度恶劣的条件下,得病死的,饿死的,渴死的,大有人在。
总之一句话,就是任他们自生自灭,活的比动物还不如,置身于炼狱之中。
那他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为什么会被关进这里。
失手杀人,也罪不至此吧!
蒋荣越想越觉着害怕,恨不能自己挖个洞,从这里爬出去。
而同一时间,蒋振庭正刑部大堂,大发雷霆,只差没把大堂的房顶给拆了。
“荀达,你还要拦着老夫吗?不过堂,不审问,不拿人证,就将人下了死牢,你就是这样做事的吗?你罔顾法纪,罔顾皇上的信任,老夫再说一遍,你若再敢拦着,老夫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蒋振庭心中的愤怒,是可以理解的。
他急匆匆的赶来,本以为这位刑部尚书,会乖乖的将人放出来。就算不放,也得对他客客气气的,可是现实完全不是这么回来。
这个一向懦弱的荀达,今日却突然硬气了,死活就是不同意,甚至还纠集了刑部的衙役侍卫,守在大堂,根本就是在防他。
蒋振庭觉得窝囊,曾几何时,这些人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半点怠慢也不敢。
可是现在呢?
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想到他蒋振庭有朝一日,也得受这种冷遇。
荀达虽然腰杆挺的笔直,眼神也很坚定,可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怕的要命,却又不得不对蒋振庭摆起公事公办的样子。
“还请护国公息怒,蒋公子在京城杀了人,杀的又是朝廷命官,这是很多人都看见的事实,错不了,至于证人,下官已经派人去请了,今天时辰不够,明日才能开堂审问,要不您先回去,明日下官定然派人去请您。”
这样敷衍的话,蒋振庭今天听的够多了,当然知道他这是拖延战术,“你可以明日再审,老夫在这里撂下话,今天你让老夫让那逆子带回去,明日你何时去提人,老夫都不会说半个不字,老夫上面有皇上,还能诓骗你,偷偷把人送走不成!”
刑部死牢是什么地方,他太了解了。纵然蒋荣有罪,他也不能让他留下。
留在这里,谁知道那个女子会不会从中耍手段。
荀达一脸的为难,“这……这恐怕不成,此事有五皇子监审,您恐怕得去问他才行,朝中的局势,国公大人比下官清楚,这种时候,下官怎敢擅自作主。”
蒋振庭面色一怔,他以为这捣鬼之人,是那个女子。
难道他想错了,唐墨想干什么?他为何要插手,他的目地又是什么!
荀达看他的表情,知道有戏,又接着劝说道:“皇上的心思,咱们都猜不到,不管是下官,还是国公,都得小心才是。”
他这么一说,蒋振庭眼神骤变。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起来,出了这样的事,蒋荣直接下了死牢,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如果不是有上面的示意,这个荀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断然不敢这样做。
可如果真是上面示意的话,其中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难不成……唐皇想逼他……
蒋振庭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了。荀达说的没错,他需要去探听一下皇上的口风,不能这莽撞。
擅闯刑部大牢,形同造反,他万万做不得。又或者,看见他怒不可遏的闯进刑部大堂,有人正躲在暗处,偷乐呢!
“既然如此,老夫这就进宫,别让老夫查到此事是有人蓄意所为,否则,老夫一个都不会放过,等着瞧!”
撂下这句狠话,蒋振庭跟一阵风似的,拂袖而去。
看着他走到大堂,走过院子,消失在大门口。
荀达像是突然泄了气,身子一软。
“大人!”一名随从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
荀达抹了把头上的汗,感叹道:“真的是好险,这位国公大人可真是不好对付。”
“你错了,越是不好对付的人,越是死的快,”从大堂偏门处,走出来一个华服男子,面色依旧苍白,身形依旧枯槁,脚步依旧虚浮,但那双眼睛,却是充满着智谋与自信。
除了唐焱,恐怕整个南晋也找不出像他一样,集各种矛盾于一身的人了。
明明是病入膏肓,无时无刻不挣扎在死亡线上,却偏偏死不了,在消沉几天之后,又能看见他四处游荡。
荀达见他出现,挥走遣散了身边的人,等到大堂里只剩他们二人时,荀达亲自端了椅子,“殿下坐着说话吧,您不该这个时候出现的,好在这里都是我的人,否则泄露了出去,对殿下不利。”
唐焱淡笑着坐了下去,“有什么可避的,谁不知道谁,唐墨会不知道你是谁的人吗?他那个人,心思可深着呢!”
荀达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边,“这些年,连臣都错看了他,皇上的心思也真叫人佩服,难怪当年……”
“当年的事,换了谁都会那么做,前人的事,咱们也无权置评,五皇子这些年很少回京,你们不了解他,也属正常,蒋荣在水牢,叫人好好招呼他,只要别叫他死了,也别给他用刑,怎么着都成,”唐焱的语气平静极了,仿佛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是,这个臣知晓,已经关到地狱水牢里去了,死不了,但是会疯。”
唐焱微微点了头,“很好,让他们去掐吧,咱们坐观其变就行了。”
“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从大堂外面传来。
唐焱闻声抬头,只见一道紫罗兰的身影,从阳光下走出,脚踩着细碎的光点,身披金色光谍,朝他走来。
第952章 地狱水牢(3)
她穿紫罗兰的颜色,真是好看。
这是唐焱浮现在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等到那抹紫色完全走进来时。金色光芒不见了,余下的便是她挂在嘴角的嘲讽笑意。
唐焱眼中光芒也如潮水般,随之退去。
他想起古人说的,这世上,越是美的东西,越是有着致使的威胁。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是深受其害啊!
“说的好,还是我家相公聪明,他跟我说,这背后捣鬼的人是你,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真的是你,不过我实在是很好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观注蒋荣的?”木香走到他身边,趴在他身边的茶几上,伸长脖子,盯住他不放。
唐焱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不得已,转开脸去,不再看她,“赫连的确是比你聪明,你顶多也就算个跳梁小丑。”
不知怎么了,他今天特想糗她,想看她气的跳脚的样子,唐焱余光又瞄向她的肚子。
都这么大了,不知道她的孩子以后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样子,一定跟她一样调皮捣蛋,惹祸精。
唐焱陷入了遐想之中,连木香说了什么,都没听到。
“哎,回魂啦,你中邪啦?”木香说了一堆反击的话,可是看这家伙半点反应都没有,纳闷不已,这人也有神游的时候,简直是千古奇迹。
唐焱眨了眨眼睛,然后抬眼,“一直都有中邪,否则怎能跟你斗到现在。”
木香笑了,“哟,你今天很不一样啊,莫不是你父皇,只知道操心唐墨的婚事,对你不闻不问,所以你伤心啦?不应该啊,听说那个宋雨竹可是天天往你府上跑,什么时候娶人家过门哪?别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再初办哦!”
唐焱气的涨红了脸,“你别胡说,父皇自有决断,五弟是未来的储君,他的婚事,父皇当然要操心!”
一听到宋雨竹的名字,唐焱烦躁的要命。
那个女人,一大清早就会带着大大小小的罐子,猛敲他的府门。
然后就一个劲的让他喝各种各样的草药,不喝都不行。
他的身子早坏了,喝什么都无济于事。
宋雨竹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方子,还有什么千年人参。
他喝了这么多年的药,又怎会不知道千年人参是什么味道,她送来的,连百年都不够,又怎会是千年人参。
不止如此,她还总揽了皇子府的一切事务。谁不让她管,她就跟谁急。
可怜他的府邸,因为木香这个死女人的一句话,被翻了个底朝天。还没修缮好呢,宋雨竹又来了。
她的品味,实在叫人不敢恭维,只差没将他的府邸弄成青楼了。
所有的布景都俗气的要命,府里种的绿竹,还有那片生长了十几年的梅林,都被她毁了,种上了牡丹。还有成片的菊花,现在还没开,要等到秋天,才会开。
因为宋雨竹说,成片的菊花开的时候,画面很美,她种的是金色的菊花,到时候,四皇子府一片金光啊!
天哪!杀了他吧,菊花跟牡丹,土的要命,俗气的要命。
也不想想,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那种花。
木香瞄了眼警惕瞪着她的荀达,随后顺势坐了下去,拿起桌上的一个茶壶把玩着,“那个老家伙,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肯定得抓紧时间把唐墨安顿好,你做的这件事,正中了他的下怀,唉,看来我家相公现在进宫,有点多余呢!”
唐焱万分的头疼,示意荀达离开,“这件事你也有份,别以为我不知道,听说死的那个人,你曾经还中意过他,现在他死了,你就不伤心吗?”
当他傻呢,就算这事不是她主谋,也跟她脱离不了关系。他也是故意提起旧情人一事,为了……为了什么呢?
“我伤心什么?八百年前的事,还提他做什么,再说了,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木香看的很开。
如果赵修文不是跟苏秀牵扯不清,如果他不是想追逐名利,又怎会在看不清前路的情况下,冒然来到京城。
苏秀那个女人本性如此,他早该看清,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
唐焱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你倒是够绝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绝情,难不成还去悼念他吗?切,我八百年前跟他就没关系了,有什么可伤心的,说正经的,带我去看看蒋荣吧!”这才是她来刑部的目地。
“你想看?怕是不妥吧,”唐焱挑眉,没有血色的唇瓣,扬起一个魅惑人的弧度,寻常的女子见了他这个样子,肯定恨不能扑上去咬一口。病美男,让人见了就想蹂躏啊!
木香收起无边的遐想,“看一眼而已,我又不会救他,你担心个什么,我不是自己想看,我可没兴趣欣赏他在牢里的样子,我带了个朋友,就让他进去瞧瞧,很快就出来了。”
难得遇上她求着自己,唐焱怎肯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他面露难色,“这个恐怕不成,他下的是死牢,非死不能见。”
木香冷了脸,“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她一甩头,再不看他,直奔大堂外面去了。自以为是的人,她何时说了,要征询他的意见?
唐焱脸黑的彻底。这就不耐烦了?多说几句都不行。
荀达就在外面站着,看见木香出来,他转身想溜。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站住,前面带路,我要去看蒋荣。”
“这……这怕是不妥,水牢阴暗潮湿,王妃身子不便,还是不要去的好,”荀达听到她的口气,就觉得如同身处冰窖似的。此时,再想走,也迈不动步子了。
第953章 地狱水牢(4)
“好啊,我不去,”木香轻快的应了。
荀达松了口气,她不去就好,不去就好。可还没等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呢,只听她又说话了。
“我可以不去,但你得让他去!”
荀达腿一软,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这有什么分别吗?
“这……恐怕也是不行的,王妃别让下官难做,下了死牢的人,除非过堂审问,否则是不能被召见……”荀达被她盯着,连话都不敢说了。刚才护国公在的时候,他也是这种感觉,这位襄王妃跟护国公还真是属于同一类人。
“我发现你这人可真够啰嗦的,难怪你会是唐焱的人,跟他一个德行,喂,黑纱男,刑部我带你进来了,能不能找到人,得看你的本事,这个老家伙我帮你拖住,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谢谢!”不知从哪个方向闪出来一人,依旧是一身黑,站在那,无声无息,形同空气。
“这万万不可,擅闯刑部大牢……”荀达急了。这怎么人人都想来闯刑部大牢,他们把这里当成什么了!
“知道,擅闯是死罪嘛,你对护国公也是这么说的吧?他没闯,不代表本夫人不敢闯,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是擅闯呢?”
木香挥了下手,黑纱男如一阵烟似的,飘走了。真的是飘走的,这家粉轻功了得哦!
“你!你怎么敢!”荀达没想到她如此大胆。
唐焱从里面走出来,“她一向如此,算了,你去忙你的吧,不必管她了。”想管也管不了啊!
木香乐呵呵的上前拍拍荀达的肩膀,“识相的,就别掺和进来,否则我一不小心,气死了唐焱,到时你连哭的地都没有。”
唐焱满头黑线。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她嘴里也是一样,吐不出半句好话。
荀达怀着悲愤的心情,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唐焱叹气,“你越来越喜欢管闲事了,又想收下那个人?轻功的确是不错,听说你还带了个瘦小子回府,那人是异族吧?护国公手下能人众多,搜罗到他,也不奇怪!”
“咦,你知道的还挺多,他叫元瞳,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也一早就盯上他了?”
“我没你那个兴致,专喜欢搜罗稀奇古怪的人,别看他们现在服你,说不定哪天就会给你致命一击,是孕妇,就该有个孕妇的样子,”他嫌弃的瞄了眼木香,上上下下的扫了一眼,那眼神好像在看什么不洁的东西一样。
木香正想着他说的服与不服,余光扫到他的眼神,立马不爽了,“孕妇怎么了?孕妇就不是正常人了?你这是性别歧视,哼,我也歧视你!不想跟你说话了,大白天的,像个鬼似的出来游荡,回家养你的病去!”
唐焱被她骂的一愣一愣,他说的不对吗?
虽然话很糙,但其中关心的意思,这个笨女人难道听不出来吗?
还是说她刚刚说的话里头,也有关心他的意思?
忽然想到这一点,唐焱顿觉身体里正有一股暖意,顺着心脏的血液,流向全身各处,连手的温度都上来了。
显然是他想多了,想的还不是一点点的多。
地狱水牢中,蒋荣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心里祈祷了多少遍。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舅舅没有来,连个牢头都没有,他吐完了胃里的东西,现在胃里空空的,他好饿,可是又觉得想吐。
双重感觉的折磨,快把他逼疯了。
刚才他喷出来的污秽,引来水牢里的老鼠。
天哪!原来这里的老鼠这么恶心,还这么大。
不仅身体大,连胆子都很大。
竟然爬到破木床上,想要啃他身上的肉。
对面那个怪老头,时不时的还会发出怪笑,说着什么好香,真的好香。
蒋荣觉得自己快疯了,快要被这四周的一切逼疯了。
他哆嗦着,抱着脑袋坐在破木床上。
忍受着刺鼻作呕的味道,还得防着大老鼠的偷袭。
在这样艰难的环境里,他好像听见牢房门被打开了,是不是有人进来了?
“谁?是谁?来救我的,放我出去的,是不是?是不是!”他疯了似的奔到铁门边,扒着栏杆,脸都快挤到栏杆的缝隙里头了。
可是栏杆外面很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救你?我恨不得将你撕成碎片,你还让我救你吗?”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此时已经摘了面纱,露出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
真的是,比女人还要漂亮。
单林渊那张脸,是属于妖娆一类,加上他喜欢扮青衣,学女人学的很像,所以只要他拿起身上的那股子风骚劲,给人的感觉就是妖孽男一类。
但是黑纱男不同,他只是单纯的长的很美。
单凤眼,小巧的瓜子脸,微翘的嘴巴,再加上吹弹可破的皮肤。要不是他下巴上露出些许的青涩胡子,根本就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蒋荣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你!你不是……,不……不对,你怎么可能是男人,你不是……”
“你以为我死了是吗?你以为我是女子,你以为那天晚上,你强行闯进我家,糟蹋的那人,是我对吗?”黑纱男一步步的靠近栏杆,突然出手,一把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力道大的,几乎要掐死他。
“呃……呃……”脖子被掐住,蒋荣纵然有再大的震惊,也叫不出来。他拼命蹬着腿,可是什么也够不到。
黑纱男的眼神,像是要撕碎他,“你糟蹋的,你杀死的那个,是我娘子,你这个禽兽,只因为你看上了,你喜欢,便可以不顾别人的死活,强占了她,竟还放火灭了我全家,你这个败类!”
他每说一句话,手上的力道就重了一分。
蒋荣被掐的眼睛泛白,身子急剧抽搐。
可是突然,黑纱男手松了,蒋荣像一具尸体似的,跌落在地。
他俯视被脏水,跟老鼠包围着的蒋荣,语气平静的叫人心惊,“我娘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他不在意我的容貌,只想跟我平静的过日了,所以我们从老家逃了出来,隐性埋名,我每日出门,必要戴上面纱……”
偏偏那一日,因为天气太热,他坐在河边,看着四下无人,便揭了面纱,跳进河里洗澡。
他是男子不错,但如果从背后看,长发飘飘,身形娇好,皮肤又白,跟女子无异。
这个蒋荣,突然出现在岸上。
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看着他,他下意识的回头,这张脸,却正好落在蒋荣眼里。
那时,他很慌乱,以轻功飞奔上岸,套了衣服便走。
他以为自己甩掉了蒋荣,却不想,他竟派了暗卫,一路寻到他的住处。
蒋荣不知道他是男的,阴差阳错之下,将他娘子当成了他。
潜伏了两日,那天,他离家办事,蒋荣便乘半夜无人之迹,溜进了他的家……
黑纱男说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了,他永远无法忘记娘子惨死时的情景,也无法忘记家人烧一堆黑炭时的样子。
而这一切的一切,起因都在他的脸上。
他缓缓举起刀,“这张脸害我一生,现在,我让你看着这张脸如何被毁去!”
刀光闪过,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从左边的眉毛,一直划到右边脸颊。
蒋荣趴在脏水里,被脏水呛的,猛咳了几声,刚喘了口气,就见他自残了脸,吓的又惊又跳。
“疯子,你是疯子,疯子!”
没有什么比此刻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更恐怖的了。
蒋荣在这种地方,看见他的脸,又看见那道长长的伤疤,他想起死在他手里的那个女人。
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脸,但凭关着手感,他觉得肯定是河边的‘女子’。
他记得那天他尽兴极了,从没有那般满足过,直到那女子咽了气……
对别人说,是说她上吊自尽,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
是他太尽兴了,活活把人家折磨死的,那女子死时,眼睛都没闭上。
为了不让人瞧出来,乘着天黑,他做了伪装,做成了上吊自杀的样子。
“疯?呵,你觉得我疯吗?”黑纱男笑声很干净,“还有更疯的,你待会就见识到了。”
他突然转身,手中的剑劈在对面牢房的门锁上。
阴暗牢室内,脏污的老者原本闭着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
黑纱男看着他,声线依旧平静,平静的令人毛骨悚然,“你孤独很久了吧,送来一个雪白干净的玩物,应该是不错的福利,还有这一位!”
‘砰砰’他一连砍了两间牢室的门锁。
距离门口比较近的两间,稍微干净些,地面没那么多的水,里面住着的人,略有不同。
看他的身高跟模样,应该是江洋盗匪一类。
另一间住的人,也差不多,不同的样子,同样饥渴的眼神。
黑纱男最后砍的,是蒋荣的牢门。
而后,他笑了,“慢慢享受吧,不用太感谢我,我只想你尝尝我娘子死时的痛苦,让你感同身受,”在他走到牢房门口时,又补充了一句,是对那几个犯人说的,“留下一口气!”
第954章 夜宴(1)
水牢的大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一扇门,两个世界,里面是地狱,外面是人间。
木香余光扫见黑纱男出来,忽然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行了,事情办完,走了,四皇子慢坐,太阳大,别把你晒化了。”
唐焱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你不损我,会死吗?”
木香眨眨眼睛,对于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她很认真的回答:“会啊!”爱装的男人,她在想,怎样的情形之下,才能打破他的这副从容淡定,实在很想看他抓狂的模样……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凑了过去,“宋小姐那么喜欢你,我看着于心不忍,要是我帮她一把,把你办了,你看怎么样?”
她靠的那么近,唐焱心跳都漏了一拍,可是再一听她说的话,苍白的脸,黑的彻彻底底,“你想干什么?”
不得不防,这个女人究竟想干嘛?什么叫把他办了,宋雨竹怎么能办了他?如何办他?
木香龇牙笑着,在黑纱男靠近之前,快速说道:“这你别管,反正我准备教她几招,至于你能不能防得住,那得看你的本事了,从今天开始,你睡觉都得睁着一眼睛哦,否则哪天一觉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个女子,还是没穿衣服睡一个被窝的那种,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唐焱听的心惊,这个女人莫不是疯了吧!还是她脑子进水了。
宋雨竹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黑纱男走到离木香十步远的地方站住,黑纱重新盖住脸,似乎跟之前没什么两样,“我办完了。”
“那就走吧,有的人,活的生不如死,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这话她之前也说过,在黑纱男来刑部大牢之前。
一刀宰了,不让他多受罪,那是便宜他。
蒋荣身上人命案子,她派人偷偷去查过,也知道发生在黑纱男身上的事。
说实话,她看上黑纱男的轻功了,除此之外,他身上并没有别的可取之处。
唐焱目送他们离开,直到木香走出刑部大门,他也没开口说什么。
嘴上不说,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把那个宋雨竹送的远远的,好让木香这个女子无机可乘。
但是送走了一个,还会再来第二个。
不行,他得想个万全之策,再不能着了她的道。
她的想法跟寻常人不同,谁知道她背地里还会搞什么鬼。
一想到某天一睁眼,看见宋雨竹……
唐公子的洁癖病又犯了,旁人近他身边两尺之内,他浑身就会起鸡皮疙瘩。
要是宋雨竹那个女人真被送上他的床榻,天哪!后果他不敢相像。
木香跟黑纱男离开刑部大牢,坐的是马车。
严忠跟王德负责赶车,英杀因为受伤,被木香命令在府里休息,大飞跟周大憨被调了过来。
有了上回的刺杀事件,赫连晟能不紧张吗?
单林渊另有任务,他接管了木香的消息信息渠道,也就是用来联络消息的联络站,通过牛子衿,木香已经控制了京城的丐帮,说的不好听,她快成丐帮帮主了。
两个月之后,就是换届选举,到时南晋各地,以及其他几国分部的头头,都会聚集起来,但不在京城。在这里风险太大,木香让三老通知下去,地点就选在泉城。
那个地方流动性较大,泉城城区的面积也大。四通八达,再是方便不过。
如果她能顺利当选,会在单林渊跟王德之间选一个总领,帮中事务。
周大憨训练非常刻苦,反正他这个人也较单纯,跟元瞳一样好骗。
只要有吃的,让他们离开,背叛,都不可能。
她手中握的产业跟帮派越来越多,部下更得用心培养。
只要将他们培养出来,以后她就不用太操心了。
蛋糕坊已经交给胖妞,木工坊的生意,也由长生打理。
黑纱男本不想坐进马车,他不习惯跟这个女人坐的那么近。这个女人于他来说,太危险了。
可如果不是他,今日他也无法亲眼看着蒋荣下死牢。
这一份情,他欠了她。
肯定是要还的,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这个女人是有目地的帮他。可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两人在马车里沉默着,黑纱男靠着门口正危正襟的端坐着。
长长的黑纱将他遮住了,似首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色之中似的。
木香曲着一支手,远远的看着他,头随着马车的晃动,有节奏的点着。
“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马车走了一段距离,她突然开口了,“算起来咱们也见了好几次,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好像怪不对劲的。”
黑纱男隐在袖中的拳头微微攥起,像是犹豫,好一会才挤出话来,“过去的一切,我不想再提,你对我有恩,你需要我为你工作多久!”
木香讶异于他的坦诚,够直接的,她喜欢。
当然了,这种话想想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说出来。
否则家里那位爷,定然要吃醋死了。
“你也没地方可去,不如就留在我这儿,我这个人很明主的,对属下也好的不得了,你瞧瞧外面那几位,他们都是我高薪挖来的,不需要签卖身契,我也不强迫,只要对我忠心,不背叛,绝无二心,我这个人还是很好说话的,以后你定然有大用,怎么样?”先以利诱之,这是她的一贯策略。
多么好的条件,是个人都不该拒绝吧!
第955章 夜宴(2)
但是黑纱男的情况不一样,心死了,给他再好的条件,他也不在乎。
“你先看看我的脸,再决定要不要留下我吧!”这是他犹豫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
从前他的脸给他带来的只有灾难,现在,脸毁了,看着一定很恐怖,他不确定这个女人能忍受得了。
他不再说话,而是一把掀了头上的斗笠。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呈现在木香眼前。
眼前明亮了,他却不敢抬头看木香。旁人惊艳,贪婪的眼神,他看多了。
现在,他的脸毁了,一定很可怕,说不定她会厌恶,也会因此不再想看见他。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带着娘子的骨灰,离开南晋,永不回来。
木香的确是盯着他的脸看,但眼里的神情,却不是他以为的,或惊艳,或厌恶,或恐惧。
统统都不是,她看了半天,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一张脸,干嘛要毁了,太可惜了!”
“我是男人,要那么漂亮做什么,这张脸只会给我带来不幸,如果不是它,我现在也不会沦落至此,现在它毁了,我也就解脱了,你要是还想我留下,以后我会戴面纱,不会让你看见这张脸。”
木香冷哼道:“再漂亮的脸,也是皮囊,你之所以深受其害,那是因为你不够强,如果你够强,又怎会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说到底,你家人的死,也是你间接造成的,在你发现自己容貌过异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不是吗?”
黑纱男猛然抬头看她,“我的错?”
是这样吗?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
在事情发生之后,他想到的只有找蒋荣报仇,因为是他害死了他的家人,难道他不该死吗?
为什么这个女子会说是他的错,当初他爹娘发现他容貌过于惹眼,曾将他送去拜师学艺。
当时,师傅说:“尚彦,你不适合修习内功,学武的初衷是为了防身,所以师傅教你轻功,在危急关头,能保护自己这就够了,免造杀孽。”
听了师傅的话,他只学了轻功,难道他错了吗?
木香掏了手帕给他,“虽然现在你的脸毁了,但是呢,你没发觉,即便划了一道长长的伤疤,你的脸依然很美,所以,为了以后不再受人欺凌,我给你个机会,加入我的卫队,看见外面那几个,曾经跟你一样,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而且在加入卫队之前,他们几乎没什么实力,但是你看看现在,谁敢在他们面前造次!”
好像是为了配合她的话,马车外,一辆装粮食的板车大概是因为堆的太高。在路人的惊呼声中,粮食朝着木香的马车这边倒了。
严忠反应也快,勒紧僵绳,制止马儿再往前。
与此同时,周大憨甩着膀子冲上去。
只见他咬紧牙关,抬高双手,用臂力撑住了倒塌的箱子。
这箱子光用眼睛看,怎么着也得有个好几百斤。
而他,就这么硬生生的用自己的手臂顶住了。
这不是大力士是什么?
瞧瞧他粗壮的双腿,跟木桩子似的,稳稳的立于地上,纹丝不动。
周围的百姓发出赞叹惊呼声,紧接着,又见他慢慢的挺起腰,将歪倒的箱子顶回了原位。
那老板从另一边转过来,他没搞清状况,一看附近的百姓都围着他的马车,还以为他们要抢粮食呢,冷眼瞪着周大憨,“你是谁?别想打我家庭粮食的主意,一看就是个穷鬼,快走开!”
他像赶苍蝇似的,挥手赶人。
周大憨是个老实人,又一向受欺负惯了,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老老实实的回到主子的马车边。他想着,还是自家主子好,外面的这些有钱主子,太难伺候了。
大飞的身形跟周大憨比起来,要瘦多了,但是站在那米铺老板面前,是俯视,而不是平视,“我们就是穷鬼,怎么着?你是富人吗?没看出来,看在你这样反感我家兄弟出手帮忙的份上,我给你恢复原样好了,接着!”
他突然绕到另一边,提气,猛的拍出一掌,击在木箱子上。
只听吱呀一声,车箱又朝着原先的方向倒下来。
“我的粮食……”那老板一看着车箱子就要倒下,吓的魂飞魄散,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可是他哪接得住,连人带箱子,一起砸在地上,他也被粮食埋了,只露了个头出来。
大飞拍拍手,走到他面前,“这回满意了吧!”
在他走回马车边时,周大憨龇牙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大板牙,“谢了!”
“谢什么?我是怕你给主子丢脸,那位要是生气,后果可是很严重滴,知道不?”大飞向后瞄了眼车帘。
王德乐呵呵的说道:“该教训的人,不必对他手软,否则他以为你好欺负呢!”
周大憨不好意思的抓了下头,“俺是怕给主子添麻烦。”
木香收回视线,“看懂了没?”
尚彦点了点头,“好,我跟着你,要怎么训练,你只管说就是,别人能扛住的,我也能。”
虽然他对活着已经不抱希望,但是也不能白白的浪费生命,否则死了之后,无颜面对他的家人。
木香满意了,“这才像个男人讲的话,其实你师傅没说错,你的确适合修习轻功,但你的轻功练的也不怎么样,看看你的鞋,什么时候走路鞋上不沾灰,就说明你练到家了,另外,我会写一份计划书,让人拿给你,到时会有专人训练你,你伤上的伤不致使,这种时候,你也不适宜留在京城,即刻就去军营,在那里你可以好好静一静。”
“多谢夫人,”尚彦这话是由衷说的,临下马车时,他说了自己的名字,也算是认同受她的支配。
蒋荣的审讯进行的并不顺利,一直拖了一个月,还是没有定夺。
不清楚谁在中间使力,蒋振庭无法将蒋荣从水牢里救出来,刑部尚书荀达也判不了蒋荣的罪。
能做证的人,要么就是反口,要么就是死于非命。
其实一个关键人物:苏秀。
她是受害者,荀达没有收押她。在案发三日之后,这女人竟然投奔到青楼去,做了专职的青楼女子。
这一个月里头,还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唐墨大婚了,同时娶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
为了彰显一碗水端平的处事标准,正妃在服饰跟规矩上,与侧妃不同。
在新人迈进喜堂的时候,唐墨与正妃执手相扶,两位侧妃,在嬷嬷的搀扶下,一同拜堂行礼。
不止如此,当晚的新婚夜,唐墨也得与正妃同房。
其实与谁同房,唐墨并不在乎,那夜他是一个人,独自在房顶上吹着冷风,喝着酒,熬过去的。
大婚的时候,木香跟赫连晟当然得来。
唐墨在拜堂的时候,谁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盯着木香看,站着不动,盯着她看了好久,周身笼罩着一层莫名的哀伤气息。
直到赫连晟站出来,挡住他的视线,唐墨才在管家提醒下,转开视线,看向供桌上那对大红喜烛。
还有件不大不小的事,听说宋侍郎家的小姐已经搬进四皇子府了,是主动还是被动,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据木香的线报上说,唐焱已经闭关多日,除了管家跟唐鑫之外,谁也不见。
在一个月之后,京城来了两位贵客。
苍澜前来和谈的大皇子司空拓,还有一位燕国的二皇子,现今的燕国太子,轩辕恒。
木香的肚子到了六个月,已经很大了。可她除了不太方便弯腰之外,其他的行动,可以说,毫无影响。
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每天清晨,跟着两位老爷子打太极,练习吐气归息。
吃过晚饭,跟着赫连晟到府外逛上一圈。
蒋振庭因为蒋荣的事,已经烦不胜烦,暂时顾不上要她的性命,也算偷得一份空闲。
她怀着双生子,赫连晟便改了计划,加派了一名主将,去了边关。
既然司空拓进京,边关暂时,不会有大事,除非那老家伙不想要儿子了。
司空拓跟轩辕恒是公开进京,一路招摇而过。
司空拓没什么好看的,跟南晋打了这么久,百姓对司空这个姓氏恨透了,尽管司空拓长的还算可以,标标准准的美男子,但跟轩辕恒的名号比起来,这位仁兄,就只剩渣了。
唐皇在宫中设宴,款待两位贵客。
唐墨带着正妃,唐焱带着唐鑫,赫连晟原本不想带木香进宫,怕她被人气着,伤身子。
但木香闲不住啊,一听说有热闹可看,十头牛都拉不住。
第956章 夜宴(1)
蒋振庭是护国公,理当出席。
另外,唐皇特意带了几位公主,还让她们准备了才艺。
这心思,路人皆知啊!
设宴的地方就在宫中的御花园,四周都掌着灯。
春末夏初,夜里很凉快,赏花赏月再好不过。
赫连晟带着木香姗姗来迟,旁人已经就坐,连护国公都早早的来了。
唐皇身边坐着贤妃木凤亭,这女人在后宫的地位,起起落落,却总是有机会东山再起,不得不说,手段高绝。
木凤亭看见木香,好像是有多亲热似的,笑眯眯的说道:“木香妹妹身子不便,来晚了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既然来了,就快坐下吧,皇上,既然人都到齐了,是否可以开席?”
她自说自话,没有给旁人留插嘴的余地,很显然是不想人纠结在迟到一事上。
唐皇笑着抬了下手,“传膳吧!”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摆上水果糕点,菜肴美酒。
轩辕恒至始至终,都是一副低调行事的模样,神态看不去谦恭有礼,加上他长相俊美,曾有人说,南晋有赫连晟的阳刚之美,燕国有二皇子轩辕恒的儒雅之美。
在那样的环境之下,他的名声还能传出来,就知道这人有多厉害。
一袭月牙长袍,肩上披着同色银缎披风,不彰不显,却又内敛其中。
而坐在他身边的司空拓,相比之下,就要张扬多了。
一会嫌弃酒不够烈,杯子太小,一会又说盛上来的烤羊肉,没有草原的香,反正就是没有一样合他的胃口。
甚至到了最后,他还嫌弃木香就坐在他对面。
因为在苍澜,女人怀孕是不祥之事,他虽然不迷信,但也不喜。
虽然那女子身上有股子灵气,模样俏丽,特别是那双眼睛,比草原的星星还要亮,但是只要他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厌恶之色,又浮了上来。
赫连晟又怎会注意不到,眼中杀意立显,握杯子的手,都快将杯子捏碎了。
这个司空拓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难怪苍澜大王如此看中司空瑾,这两人根本没法相比。
唐墨如今是唐皇最信任的人,自然坐的离唐皇最近,他的眼神也若有似无的,总会落在木香身上。
坐在他身边的五皇子妃,好像什么也没看到,细心的为他布菜,时而劝他少喝些。
看他们二人相处的样子,恐怕很难有人会相信,这两人其实还没圆房。
护国公用一双阴鸷的眼睛,狠狠的盯在唐墨的脸上。
刑部水牢,蒋荣已经被关进去一个月了,那种地方,他怎么能撑的下去。
可偏偏刑部不结案,也不审判,他几次三番要硬闯,半途都被皇上招进宫去了。总是耽搁,直接导致他对蒋荣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
他知道,这中间的事,不止唐墨一人所为,还有唐焱,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一清二楚。
至于赫连晟……
唐皇坐在上面说着无关紧要的客气话,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但事与愿违,他说的越多,气氛越是死沉。
司空拓的抱怨终于爆发了,起因是一名婢女倒酒的时候,大概是被他吓的,失手将酒倒在他身上。
这下,司空拓可算是找到发怒的理由。
“蠢货,笨手笨脚,本王的衣服,可是百年狐皮制成,弄脏了,把你卖了都陪不起,今天真是倒霉,皇上,烦请你给本王换个座位,这个位子太晦气!”
他说晦气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木香的。很显然,他指的晦气,也是木香。
“这……”唐皇面露为难。座位都是排好的,按着他们的身份一一对坐。难道要让燕国太子跟他换座位不成?
木凤亭扯着牵强的笑,“这怕是不妥吧,要不让宫人带您下去换身衣服?”
“不行,非换座位不可,这个位子不吉利,本王一刻都不想待,唐皇莫不是连个座位都不想给小王换掉吧?一点小事,需要迟疑这么久吗?”司空拓怎肯妥协,不管是故意找茬,还是真的不痛快,他今夜是闹定了。
唐墨站起身,“大皇子恐怕不知我朝的规矩,座位是按着各位的身份排的,轻易不能动。”该强硬的时候,就得强硬。
现在司空拓踩着南晋的土地,他还敢叫板,这是逞能。
果然,听了他的话,司空拓怒了,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将矛头直指木香,“这就是你们南晋待客之道吗?其他的事,本王忍也就忍了,要想本王不换座位也行,你让她走开!”
司空拓没怎么上过战场,对赫连晟的名字,仅止于传说。现在这么一看,这男人也不过如此,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是他的那些兄弟太没用,才会败在他的手上。
司空拓是这么想的,要是让司空瑾此时听见他的心声,肯定得吐血。他们拼上性命跟赫边晟打仗,到了大皇子眼里,竟成了无用之功。
啪!赫连晟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裂,眸光如剑,“你不想忍可以不忍,现在从这里出去,半个时辰就能离开京城!”
下逐客令!
在坐的人,听到他如此说话,全都瞪大了眼睛。
纵然他们对于司空拓的作法也很气愤,但是还没到赶人家走的地步吧?
司空拓脸部肌肉一抽一抽的抖动着,“好,很好,是你们请本王来的,既然如此,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咱们战场上见!”
他一脚踢飞身后的凳子,飞起的凳子砸在一名太监身上,将他砸吐了血。
第957章 夜宴(2)
轩辕恒神情不变,淡定的神色,倒是跟唐焱有几分相似。
他俩可以淡定,其他人却不可以。
这种时候,唐皇自然不能说什么,唐墨就得站出来打圆场,“大皇了息怒,襄给王绝不是逐客的意思,襄王妃身怀六甲,自然要多关照些,大皇子若真介意座位,这就给你调动。”
唐墨招来伺候的太监,给司空拓调位子。旁的人不能换,他就看了眼唐焱。
唐焱会意,主动站起来,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说他坐的地方,风太大,身子受不了,所以主动要求跟司空拓换位子。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唐鑫的脾气太坏,万一再招惹了他,怕是更不容易收拾。
而这时,司空拓的随从及时的拦住司空拓,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致的意思,就是让忍一忍,为了二王子的安危,现在还不能跟他们翻脸。
司空拓眼里精光闪过,似乎还在恼着,却不再往外走了。
木香举着下巴,满眼嘲讽的看着他,本来她是打算只看戏,不插嘴,可是实在忍不住了。
再忍下去,她会得内伤,说实话,她看这位司空兄分明是有意激怒在坐的各位当权者。
可是激怒他们,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若真的惹毛了,最倒霉的应该是司空瑾。
难不成这家伙不想让司空瑾回到苍澜,想让他死在这里?有这个可能哦。
“这位大皇子殿下,其实我想说的是,我跟你有同感,你觉得我坐在你对面,是污秽,我也是这样觉得的,看你的样子看多了,我怕影响胎教,所以你换位子,我是一百个赞同,既然换了,要不你再换远一点,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怎么样?”
司空拓是何等的爆脾气,曾经在自己的宫殿,只因奴才错拿了他的茶杯,他就将人一拳爆头。
现在竟被一个女子当面奚落,他内心的滔天愤怒,可想而知。
如果此时他手中攥着一张纸,非得立马化为灰烬不可。
“你再说一遍试试!”他几乎是从用牙齿里挤出的这句话。
“大皇子请自重!”赫连晟也怒了,这个人莫不是脑子进水了,当着南晋众人的面,他还想动武不成?
司空拓冷笑,“自重?你们南晋不把本皇子看在眼里,是,我们苍澜是跟你们南晋打了多年的仗,那又如何?战争是国与国之间的事,这不能做为你们羞辱本皇子的理由,在我们苍澜,女子是不能跟男子同桌的,怀孕的女人更不可以,现在你们让那个女人坐在我对面,分明就是想让本皇子难堪,这算待客之道吗?”
唐墨脸上不在是讨好的神情,眸中带着不悦,“大皇子这话从何说起,南晋是南晋,苍澜是苍澜,大皇子既然站在我南晋的国土上,入乡随俗这一点想必你也是懂的。”
唐焱也略带讽刺的说道:“大皇子有所不知,怀孕的女子在我们南晋,是很吉利的人,不存在什么晦气之说,你身在南晋,除了入乡随俗,偶尔多懂些他国风俗人情,于你来说,也是好事,不是吗?”
“本皇子如何得事,不用你多言,既然你肯跟本皇子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司空拓大大咧咧的坐到了唐焱的位子上。
唐焱笑着摇摇头,警告的眼神,扫了眼唐鑫。
不必为了一点小事,搅了现场的气氛,没那个必要。
轩辕恒终于抬眼了,他看向刚刚说话的两人,嘴角渐渐浮上一丝微不可见的笑。
木香不太在意司空拓这样的蠢货,当感觉到轩辕恒抬起头时,她也朝他看了过去。
在轩辕恒要重新垂下视线时,遇上她审视的目光。
木香在心里感叹,美男啊美男,这位燕国太子跟轩辕凌那个混蛋,完全是两码子事。
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丹凤眼,那双带着贵雅之气的黑眸仿佛如璀璨的星钻,闪闪耀,一颦一笑之间,颠倒众生。
这样的一个男子,任谁见了,不心动,恨不得扑上去他办了。
忽然,就在她看的入神之时,眼前一黑,啥也看不见了。耳边传来某人不悦的声音,“他有为夫好看吗?你再盯着,后果自负!”
“呃……”原来挡住眼睛的,是赫连公子的手,“他当然没有你好看,他顶多就是一花瓶,哪能跟你比。”赶紧哄好这位爷,否则有她苦头吃。
赫连公子傲娇的哼了声,“最好是这样!”
随即,他朝轩辕恒投去警告的一眼。骚包!就知道他要坏事,早知道就不准他来京城了。
轩辕恒看见赫连晟警告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原来传说不假,没想到赫连晟也有这样的一面,他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呢!
后宫几位公主都盯着轩辕恒的脸看,个个眼冒红心,如此美男,连唐焱都失了几分颜色。
唐焱其实也注意到了,木香盯着轩辕恒看,也猜到某人的醋坛子要被打翻了,他坐的离轩辕恒最近,说话也最方便。
“曾经听过在传言,燕国二皇子天下无双,原本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传言不虚,果然是绝世风华!”
“四皇子过奖了,跟你比起来,本王自叹不如,如果你不是身子有病,好好调养一番,这天下无双的头衔,定然是你能配得,”轩辕恒说着漂亮话,笑的挑不出丁点瑕疵。
“哪里哪里,本王不论是才学还是样貌,都比不得恒太子,否则怎会连襄王妃都对你另眼相看呢!”
轩辕恒心下了然,原来症结在这里,他忽然一笑,“这样的话,四皇子还是莫要再说了,否则只怕本太子走不出这南晋国土了。”
第958章 一语中地(1)
木香跟他们离的并不远,加上她又一直关注着对面的人,即便是不看他,也不防碍她的关注。要是怕赫连公子吃醋,她一早就跑过去了。
正低头想着,嘴边突然多了块鱼肉,再一抬眼,正对上赫连公子黑黑的脸色,“吃!”
这个好色女人,放着自己的相公不看,去盯人家做什么?
轩辕恒那个混蛋,不过是皮囊好一点,会装样子而已,其实内里比谁都黑。
木香乖乖张嘴,入口的鱼肉,细嫩软滑,鱼刺都被挑了,她可以放心的吃。
看着赫连公子黑黑的脸,再讨好的笑,好像都不怎么管用了。
她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悄悄的爬上人家的大腿。
赫连晟眼神瞬间变了色,握筷子的手猛的收紧,黑眸染上一层欲色。
木香太熟悉他这眼神代表的意思,忙缩回手,打着哈哈,“那个……这鱼肉挺好吃的,再给我挑些好不好?”
赫连公子轻抿着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慢慢转开视线,手里的动作不停,熟练的从碟子里夹鱼肉挑刺,“吃东西,别四处乱看!”
“哦,不看不看,我当他们是摆设,”她故意说的声音很大,还没说完,“人家说,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不经用,他俩坐在一起,充分验证了这句话!”
轩辕恒第一次见木香,当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他正喝酒呢,一口酒呛在嗓子里,要不是他极力忍着,差点就要喷出来。
相比之下,唐焱就显得淡定多了,他对轩辕恒道:“别介意,她一向如此,你瞧,我们都习惯了。”
轩辕恒笑的很勉强,“快人快语,倒是比那些只会趋炎附势的人,显的可爱。”
“可爱这种评语,你还是少说为妙,否则有人要发狂了,”唐焱看了眼赫连晟,显然这话是说他的。
“呵呵,原先我还不信,现在信了,果真有一物降一物的说法,”轩辕恒此话并无恶意。
唐皇在跟几位大臣说笑,木凤亭示意几位公主上前表演些助兴的节目。
王海站出来,说了几句漂亮话,然后就有一个身着荷叶罗裙的女子,由抱着琵琶的婢女搀扶着,走到中央,对着在坐的人行了礼,便开始弹奏。
宫里长大的女子,除了这些能拿得出的才艺之外,真的是毫无长处。
而且她们修习的才艺,大多没有灵魂,没有感情,就像提线木偶,被人牵着四肢走,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
除了几位大臣听的津津有味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陈腔滥调,千篇一律,实在无甚可取之处。
唐鑫被几个世家公子围着,转不开身。
唐墨也不敢离开,他得盯着司空拓,以防这家伙再出言不逊,搞的大家都下不了台。
护国公一整晚都盯着赫连晟,没办法,看见他们二人,立马就让他想到刑部大牢里的蒋荣,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他的人都没能潜进去。
司空拓依旧挑剔着,现在不说酒菜,而是挑起几位公主的表演。
普通的才艺哪能入他的眼,于是又嚷嚷开了,“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遭的,来人,去让南晋皇上跟皇子们见识见识我们苍澜人才艺!”
他一说完,立刻就有几个苍澜装扮的人,抬了大鼓上来。
还有几个衣着暴露,秀出小蛮腰,头戴苍澜特有饰物的女子,迈着妖娆的步子,踩着细碎的银铃,快速奔到宫宴中间。
领头的一个女子,向唐皇微微福身,用清脆的嗓音,说道:“奉大皇子之命,奴家跟姐妹们,为皇上带来一段我们苍澜人狩猎时,会响起的鼓号曲。”
唐皇笑呵呵的同意了,“既然是司空皇子带来的,那朕定要见识一下不可了。”
“奴家遵旨!”这女人长相狐媚,单凤眼挑的老高,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子诱惑勾人的意思。
木凤亭自然也看见了,她将不悦藏了起来,脸上依旧是大方得体的笑容。
唐墨微抬了下手,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那位本来正在演奏的小公主,眼里含着屈辱的泪,起身离开了,宫女上前抱走琴,同她一起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身为公主,沦落到如此境地,也实在是够可怜的。
“咚!”一声响亮沉重的鼓声被敲响。
在坐的大臣们,很少听到真正的苍澜鼓,猛的听到这一声,差点被吓的心脏病发,不得不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我的天哪,这叫什么乐器,分明就是催命的!”
“是啊,我这心都快被它吓停了,想必苍澜人天天都得听这个,难怪他们长的跟野兽似的,不可理喻!”
场中的女子跳的欢快,脚步踩着鼓点,第一步都踩的精准无比。
身姿也随着脚步,那腰,那胸,那屁股,摇摆着诱人的弧度。
几位年轻公子,看的眼睛都直了,这么大胆的舞蹈,这么性感的动作,以往只有青楼妓院里头才能看得到。
那两位大人还在嘀咕着,声音并不大,可是司空拓有意要去听,肯定是会听到的。
“砰!”司空拓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蹭的站起来,满脸怒容的盯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我苍澜的舞蹈怎么了,是你们不懂得欣赏,只会看那些弱不禁风,哭哭唱唱的东西,我苍澜人自古就是如此,皇上要是不喜欢,何必招本皇子进京!”
翻脸,又是翻脸,这家伙是专业翻脸的啊!
又或者说,司空瑾遇上个专门坑兄弟的,一心想让他回不去苍澜,想让他死在南晋。
第959章 一语中地(2)
相比之下,轩辕恒就显得够意思多了,知道自己的理亏,自始自终,都没有坑声,跟唐焱,你一杯我一杯,有说有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有情况呢!
唐墨心里的怒意,一直压着,看在他远来是客的份上,没有过多的计较。可是这人非得找茬,好像不把这场宫宴搅黄了,他就得捉急死不可。
“大皇子请自重,这里是宫宴,你若是不满意,不如早些回去歇着,想必舟车劳顿,皇子也疲惫了!”他说的很委婉,是个人就能听出这是逐客令。
可惜司空拓的目地还没达到,已经得罪一半的人了,他怎肯这个时候离开,“本皇子不累,本皇子好心好意,想让诸位开开看,欣赏一下我们苍澜的风土人情,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但是出言不逊,有辱我苍澜的名声,此事,你若不给本皇子一个交待,本皇子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赫连晟被他吵的不耐烦,“不想坐着,你可以滚,回你的苍澜去,希望你一路可以平安,活着回去!”
赫连公子说话就是霸气,他跟唐墨两人从前就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虽然现在感情破裂,谁是这一份默契,还是有的。
司空拓正等着这名话呢,“好,这可是你说的,赫连晟,你这是在向苍澜下战书,本皇子代父王接下你的战书,咱们战场上见!”
翻脸了,这是所有人达成的共识。
“等等!”就在司空拓暗地里欣喜,满脸怒色的要离开时,一直闷头吃饭的木香,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在吵嚷的环境里,暗说不该被所有人听到。
可是偏偏,所有人都听见了。
司空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女人,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肚子,还有很重要的原因。
是她脸上那副无所谓的笑,以及偶尔扫过来的眼神中,带着他熟悉的阴狠与狡诈。
木香慢慢的笑着,虽然她笑的很无害,但在某些人看来,这笑容却很慎人的很。
“皇上,臣妇给您提个意见,之前您不是提过要留下司空瑾作质子吗?我看这事得改改了,这位大皇子殿下,似乎比司空瑾更合适,要不就留下他吧,反正留在这里,不缺吃喝,也不缺女人,日子一样可以过的洒脱,您说是吧?尊贵的二皇子殿下!”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皇上的确有此意,但是还没公开,再说,也不能当着司空拓的面说这些吧?
唐焱冷哼了声,低头看着杯子里的酒,刚才有只小虫掉进去了,他盯着虫子看,看它挣扎,看它扑腾着翅膀无法飞出,看它慢慢的沉进酒里,直到再也动不了,尸体浮在杯子里。
此时的司空拓就如这杯子里的虫,来势汹汹,去势凄惨。他已经可以预想到,司空拓这头猛狮,有朝一日,被拔了所有的尖牙,剔光那一身象征身份地位的毛发,该是何等的可怜。
轩辕恒也在笑,低声与唐焱说着,“她倒是个有意思的人,难怪……”
难怪后面是什么,他没有说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把话都挑明了说,彼此知道就好。
唐焱倒了手里的杯子,“有意思的人多了,不是每个都值得燕太子关注,奉劝你一句,能离远的话,尽量离她远一点,否则有你哭的时候。”
轩辕恒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衬的一张脸更是风华无边,“我懂的,敬而远之嘛,看的出,她就是个麻烦综合体,来之前,本王也稍稍打听了下,对于你的遭遇,深表同情。”
话是同情的话,但唐焱却听不出半点同情的意思。可是他又无从反驳,说的多,错的多,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让她烂在肚子里。
唐墨听完木香的话,眸中波光流转,在怔愣片刻之后,他笑了,“此事父皇还在犹豫之中,还未定下,你的这些只是猜想,不作数!”
唐皇也笑着道:“不错,司空皇子不必在意,木香这丫头,净喜欢胡说八道,朕今夜设宴,款待二位,没成想,倒让司空皇子扫兴了,是奴才们疏忽了。”
司空拓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鲜血顺着手指缝,滴在地上。
他不是傻子,刚才那个女人的一番话,根本就不是胡言乱语。
是他想错了,原本以为只要惹怒唐皇,让他一怒之下,不放司空瑾离开南晋。
那么……苍澜的一切就是他的。
就算日后唐皇后悔了,想放司空瑾离开,可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只要他把苍澜握在手里,任他司空瑾本事再大,再受父王的宠爱,又能如何?
他再强大,也始终是个人。
但是他忽略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他带来的随从里,有人奉了父王的命令,真的要命他去换司空瑾,那么,他现在的作法,岂不是在给自己挖坟吗?
想通了这一点,司空拓反倒冷静了,可是他已经走到一半了,此时若是回头,他的脸要往哪搁?
司空拓此时纠结万分,进也不是,退就更不是了。
唐皇心有不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司空拓也让他没台阶下,试问,除了他之外,谁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所以,他没有出言挽留,也没从中调和。
轩辕恒觉得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他缓缓起身,理了下衣摆,动作如流云般让人看着赏心悦目,“司空兄请留步!”
司空拓本来就不想走,轩辕恒这么一叫,他当然是立马停下脚步,侧目看他,“你有什么事?快点说,说完了,本皇子还要离开这里!”
轩辕恒哪能看不出他心里的别扭,强忍着笑意,说道:“咱们都是远道而来,唐皇跟几位皇子说的都很在理,入乡随俗,你在苍澜想必也听够了敲鼓,现在到了南晋,何不坐下来,感受一番,说不定还能从中悟出些你需要的东西呢!”
司空拓用傲慢的眼神看他,“本皇子还是最喜欢听苍澜的鼓声,但偶尔改变一下,也是可以的。”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了,短时间内,他也找不出比这更合适的理由,所以啦,凑合着吧!要不然他这个台阶,还怎么下的来。
好好的一个宫宴,被司空拓折腾的,再没人有心情吃喝。
除了木香,挺着六个月的肚子,坐在那,实在是不容易。
所以啊,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她就站起来了,背着手,在各个桌子中间转悠。
赫连晟想拉她回来,可这丫头就跟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在他刚刚伸出手的时候,她就已经跳远了。
赫连公子的黑眸中,闪出一丝不悦。
胆子大了哈?跟跑去跟别的男人搭讪,当他不存在吗?
站在主子身后的吴青,对英杀比指了下自己的鼻子。谁说只有女人才是醋坛子,这男人要是吃起醋来,山东老陈醋,也没他酸呢!
英杀神色冷漠,没有理他。经过一个月的修养,她手上的伤已经全好了。
刚开始的几天,吴青可没少往她屋里跑,说要给她换药,临走时,又将她奚落一顿,总之,就是没一句好话。
吴青的意思,她不懂,也不想去懂。
但是喜鹊对吴青的意思,她却看懂了。
这种复杂的感情纠葛,她根本不想介入,所以她现在躲吴青,能不跟他说话,就尽量不说。能不跟他出任务,也尽量避开。
今日她跟吴青同时站在这里,是襄王点名的,她不得不从。
在木香起身离开座位的时候,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主子身上。
周边潜在的威协,是吴青要去关注的事。
宫宴上,当着皇上的面,旁人都规规矩矩的,唯独木香,像逛菜市场似的。
整个宫宴上,她最感兴趣的,莫过于轩辕恒。
呃……不是看上他的美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这不是重点。
她忽然很想知道,这人藏在儒雅笑容的背后,是个怎样的人物。
唐焱跟唐墨几人也都看见她走了过来,眼睛不约而同的落在她的肚子上,眸光都暗了几分。
轩辕恒百无聊赖,正回想着前几日,在来南晋的路上,碰见的假小子。
邋遢的衣着,脏污不堪的小脸蛋,唯有那双眼睛,最是明亮。
那假小子身上的某些气质,与这位襄王有些相似。
第960章 谁的心动了?
她俩都属于,骨头够硬,嘴巴够毒,且身上有股子傲气,叫人见之不忘的类型。
轩辕恒不知为何,想的入了神,冷不防一张放大的脸,很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
木香曲起胳膊,半趴在他桌子上,盯着他的脸看。
她这一举动,不止轩辕恒怔住了。
连司空拓以及唐墨,唐焱还有赫连公子,全都黑了脸。
其中最为愤怒的要属赫连晟,看来他家小娘子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这是要造反哪!
轩辕恒在怔愣片刻之后,很淡定的笑了,“不知襄王妃有何事?”
木香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戴了面具,为什么我觉得你笑起来很假呢?”
轩辕恒表情没什么变化,“这里谁又不是戴了面具呢,除了襄王妃,快人快语,真性情!”
拍马屁,不是因为要奉承她,而是他不清楚这个女人的目地。
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他习惯这样做。
木香直起腰,抱拳供手,“承让承认!”
“客气客气!”轩辕恒接着她的话,接的半分不差。
木香开始重新审视轩辕恒了,小样,比她想的要不简单哪,“听说你是燕国的大皇子,那你知道轩辕凌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吗?你一个现在任太子,千里迢迢的赶过来救前任太子,请问你做何感想?”
旁边的唐焱有点担心,担心轩辕恒会抓猜,可是没有,轩辕恒依旧很温和的笑着,“听说您是襄王的夫人,久仰大名,我与襄王殿下有过几面之缘,点头之交,没想到他现在成家立业,有了夫人,很快就要当爹,世事难料,就像皇兄与我,也是世事难料,谁又知道十年后是个什么情景,身居此位,我深感不安,襄王妃还是放过我吧,莫要拿在下寻开心了。”他自称是我,可见谦卑程度。
唐焱跟唐墨皆侧目看他,原来这才是‘你怒我不怒,你气我不气’的最高境界。
木香怔了下,接着呵呵一笑,“你说错了哦,你的三十年河东已经过去了,现在在的河西也是你的,不得不说,燕太子手段高明,忍辱负重多年,堪当大任,可是话又说回来,我要是你,绝不会带轩辕凌回燕国,他若是死了,比活着好,其实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没找到个合适的时机,那要不要我送个机会给你啊?”
唐墨脸黑的彻彻底底,“木香,注意你的用词,父皇还在呢,别胡说八道!”他直咚木香的名字,其中的含义可就多了,是提醒她,也是不想跟她拉开距离。
一个称呼也能被他弄出这么多事,果然他最适合做皇帝。
唐焱挑眉,余光瞄见唐墨脸上的神情,收回视线,他浅浅的笑了,没有言语。
轩辕恒依旧微微的笑着,语气谦恭的道:“皇兄是我的手足,我当然希望皇兄好好的活着,至于襄王妃为什么误会在下,实在是叫人费解,在下的太子之位,也是父皇临危受命,在下也是深感不安,襄王妃若有异议,在下可代为转告父皇,让他老人家斟酌再定夺。”
听听人家这话说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可偏偏又有哪里透着怪异。
“噗!”唐墨没忍住笑,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喷了出来。这丫头终于也是遇上对手了,轩辕恒再说下去,不知道她会不会抓狂。
唐焱俊脸肌肉也微微抽动着,强忍着笑,插进话道:“听说燕皇身子不好,襄王妃这样的人,他还是不见的好,以免被刺激到,气大伤身。”
木香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不悦的拧着眉,瞄了眼唐焱,“你被我气的也不少,怎么没见你伤身毙命,你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哦,不对,你是半死不活,关于伤身,你得向五皇子学习,一次娶仨,一般人可受不住。”
一句话,带上两个人,她说的痛快,那两人听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就连轩辕恒也不禁有些许的诧异,也渐渐明白了,赫连晟为何非她不可。
这丫头真是个活宝,放眼天下间,能像她一样真实说话,不藏不掖的人,恐怕也没有了吧!
不对,还有一个。
唐墨身边的五皇子妃,是个腼腆害羞的女子,哪能听得这等粗俗的话,当即红了脸,用手帕遮住脸,不敢看人。
她是大家闺秀,长到这么大,只有临出嫁前,娘亲拉着她,给她说了些男女之间的事,让她务必要伺候好五皇子,在房事上,得让男人满足,该放开的时候,不要太过拘谨。她因为过份的害羞,没怎么听进去。
成亲之后,只知道要脱了衣服跟夫君睡在一起,至于睡了以后,该干什么,她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以至于到现在,唐墨没有破了她的身子,她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唐墨手握拳,放在嘴边,重重的咳了几声,“没什么事,你就赶紧回自己的位子去,再不回去,赫连要过来抓人了。”
唐焱也乘此机会,道:“看他的脸色,恐怕不止是抓人那么简单了,要不要给你准备些金创药,以防不测?”他纯粹是为了缓解心中莫名的郁闷,所以才会跟着唐墨一起,顺道埋汰她几句。
说完了,有那么一点点后悔,怕她算旧账,可是再仔细一想,就算找旧账,也该先找唐墨才对。这么一想,他安心多了。
轩辕恒经不住他们恶趣的逗乐,轻笑了几声,“本太子今日大开眼界,佩服,太佩服了!”
他没有来过南晋,也没有正式见过唐墨与唐焱,很多关于他们的情况,都是听来的。
他到时才明白那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第961章 你找死!(1)
唐焱不似传言中的寡言少语,对什么事都不甚大意。唐墨也不是那么的嘴硬心冷,对人三分客气,七分虚伪,至少他对这位襄王妃就很特别,虽然说出来的话,好像是故意挤兑她,眼里秀出的关心,是真的。
木香心中那个气,怒火从心里,一直窜到头顶,再喷发而出,快赶上火山爆发了。
可是越是生气,她越是冷静,头脑也越是清醒。
忽然,在极致的怒过之后,她忽然笑了,笑的叫人看了毛骨悚然。
唐墨跟唐焱都太了解她了,她这样的笑,准没好事。
至于轩辕恒,因为还没领教过她睚眦必报的小气性子,所以暂时还没啥感觉。
“多谢四皇子跟五皇子的提醒,本夫人这就回去了,”她笑的一脸无害,带笑的视线在他们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接着潇洒的一转身,竟然真的走了。
唐墨看的呆了,这不像她的风格啊。
唐焱也不敢相信她没有任何动作,转身就走。
“你说她会不会再找后账?我总觉得刚才她临走时露出的笑容,很诡异,”唐墨不放心的问道。
唐焱收回视线,斜瞄他一眼,“你觉得呢?”他就多余问这句话,那个女人什么时候肯吃亏了。
唐墨哑然了,“说的也是,看来得好好防着她才行。”
唐焱不再说话,但心里想的跟唐墨想的一样,得睁大了眼睛提防。他能想到的,就是宋雨竹这个女人。
虽然他的皇子府经过修缮,又有重兵把守,都是他的心腹。
可是木香这个女人,不知从哪搜罗来的奇形怪状的人。据他所知,上次暗杀她跟赫连晟的那小子,叫什么元瞳的,差不多被她完全收服,并且经过一个月的训练,那小子的箭法,又精进很多。
还有上次在刑部大牢碰见的,他轻功极高,已练到真正的无身无形的境界,他要是想潜入府里,只怕连他最得力的暗卫也发现不了。
万一她真的乘夜黑风高之迹,将宋雨竹送到他的榻上……
天哪!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唐焱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至于唐墨,他能想到的就更多了,真是越想越后怕,越后怕,越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要不是唐皇还端坐着,他真想溜之大吉。
轩辕恒看着他俩那一脸的忐忑不安,好奇极了,“她真有那么可怕吗?我看也未必吧,也就是嘴巴毒了点,脾气坏了点,仅此而已。”
唐墨听见这话,失声笑了,“嗯,那是你还没见她狠毒的时候,不急,燕太子要在京城待上几日,一定会有机会可以看见的。”
木香走回赫连晟身边,一屁股坐下,然后撅着嘴巴,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赫连晟原本因她凑到对面几个男子跟前,心中不悦,可是一看她气成这个样子,心疼大过不悦。
“怎么了?是不是他们几个说话,惹你生气了?”
木香猛然抬头,用满含泪光的美眸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这样的眼神,赫连公子哪里受得住,一颗心都快要化成水了。
他伸手揽住木香的腰,靠近她耳边,用性感低沉的声音安慰着她。
对面的唐墨,唐焱,因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两人依的那么近,脸贴着脸。
他们当然也看见木香含泪的眼神,当时各自心里是什么感觉,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但是当赫连晟将她搂在怀里,轻哄着安慰时。
有人眼神黯然,有人眼中闪过一丝伤痛。
轩辕恒纯粹以看热闹的心态注视着对面那二人,旁若无人的亲近。
坐在唐皇身边的木凤亭又怎会看不见他们二人亲密的相拥,手中的酒杯被狠狠的攥紧,连身边唐皇说的话,她都没有听进去。
这场宫宴的最后时间,她沉静在自己的愤怒中,尤其是在看到木香的肚子时。
皇后死的这段日子,她过的也不好。
木老爷子不在管她,木清扬自身难保。要不是因为进宫多年,唐皇的宠爱还在,她如今的日子,定然凄惨极了。
有些事情,她隐瞒未报。
她怀了身孕,原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可是不到一个月,孩子就没了,她小产。
此事关系太大,她谁也没敢告诉。只请了宫中信任的御医开了方子。
但因为不敢告诉唐皇,所以只调理了几天,皇唐召她去侍寝,她推脱不掉。
身子未愈,与男人同房之后,她感觉身子越来越不对,下身的血一直都没能止住,今天坐在这里,她用了很大的忍耐力,否则根本就坐不住。
可是现在,她看见赫连晟抱着木香的样子。
让她想起,前几日在宫里。
她在唐皇的宫殿门外,偶然遇见前来觐见的赫连晟。
他身着紫金的袍子,从朝阳下走过来,面如冠玉,傲然清冷,风姿卓卓,姿态楚楚。
不止是她,就连她身边的小宫女都看呆了,一个劲的嘀咕,那位襄王妃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竟得了他的垂青。
木凤亭每天面对唐皇,一个迟暮的老头,就算偶有同床的时候,她也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快乐。
那一日的早晨,木凤亭站在那,看着赫连晟走近,真想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
又或者,这个男人是朝她走来的,那该多好啊!
可是一切的幻想,始终都是幻想,成不了真。
哪怕她在赫连晟要靠近之时,身子一歪,故意朝他倒过去。
第962章 你找死!(2)
赫连晟也并未伸手扶她,而是跟在他身后的部下,好心的扶了她一把。
但即使这样,在她近距离对上赫连晟那双幽深如千年古潭般的黑眸时,一颗心还是止不住的跳动。
她今晚能强撑着坐在这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赫连晟在这里。
可她忽略了,木香这个眼中盯。有赫连晟在的地方,这个女人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住他不放。
木香窝在赫连晟怀里,心里不爽极了,脑子飞速的转着。
她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但是要怎么报复回去,还得戳中他们的软肋,这个脑筋,她得好好动一动才行。
晚宴结束的时候,唐皇因为身体不适,由王海搀扶着,先行回宫去了。
可怜的老头,半边偏瘫的身子,好了一些,就是到了夜里,还是僵硬的很。
木凤亭磨磨蹭蹭的不肯离开,目送着唐皇走远,又回来了。
唐皇一走,几位大臣也相继离开。
蒋振庭也没走,在唐皇走后,他起身,慢慢的朝赫连晟走了过去,话是对着赫连晟说的,眼睛却是朝着木香看过去,“老夫再问你一次,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了蒋荣!”
赫连晟将木香拉到身后,凝眉神情平静极了,“国公大人找错人了吧,蒋荣下的是刑部大牢,不是本王的府邸,此事你该去问刑部尚书,或者去问皇上才对。”
赫连晟说的滴水露,摆明了不管此事,不仅不管,还可能上去踩一脚。
以蒋振庭的脾气,若是因为别的事,他早发怒了。
但现在不行,他不能再跟赫连晟把关系搞僵,否则蒋荣真的会死在牢里。
蒋振庭咬咬牙,忽然摆低了姿态,“襄王,此事算老夫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但凡有用到老夫的地方,老夫定然不会推辞,老夫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是不肯松口吗?”
为了蒋荣,蒋振庭连面子跟骄傲都不要了。
他活了几十年,风光了几十年,万万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栽在一个年轻后辈身上。
木香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位威名赫赫的护国公,内力雄厚,衣袍无风鼓动,那时的他,多么张扬有气度。
再看看现在,估计是被蒋荣的事情闹的,人一下就苍老了,衣袍也不鼓动了,白发也不飘了,眼晴多了些浑浊,整个就一迟暮老人。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木香的恻隐之心犯了,回头朝唐墨跟唐焱招了招手,“国公大人既然如此说了,你们俩有啥想说的不?”
轩辕恒见他们说的事,与自己无关,也不好再听下去,便向众人告辞,接着就离开了。
至于司空拓,他这会也不知怎的,竟然稳稳的坐着,一边品着酒,一边盯着他们说话。
唐焱并未作声,倒是唐墨先开口了,“此事是父皇定夺,要不国公大人再等等吧,若是可以找到与案件相关的证据,想必刑部一定会尽快审理,尽快判下来。”
唐焱放下酒杯,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蒋公子关进大牢,国公大人的心情我们都可以理解,但蒋公子当着许多人的面,杀了朝廷命官,就算父皇不想追究,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恐怕也是堵不住的。”
这两人说话一个强调,打着正义的幌子,心里真正的盘算是什么,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他们说的情况,蒋振庭哪里会不知道,但知道归知道,他却没有要找他们二人通融的想法。
一来,这朝中真正管事的,是赫连晟。
他们二人手中的兵权不多,除了在朝中大臣们中间,颇有人缘外,并无太多的影响力。
二来,襄王妃这个狂妄的女子,也有她的好用处,瞧瞧现在不就是吗?
所以,在听到他们二人如此说的时候,蒋振庭突然对木香抱拳供手,“襄王妃!你可否放过蒋荣,老夫知道他杀了人,罪有应得,他已在牢中受刑一个月,倘若找到证人,审判之后,确定他有罪,老夫定然不会包庇,老夫以人格担保,到时一定亲自送他进刑部受审!”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让他脱罪,几乎是不可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至少得先把他从水牢里救出来,否则他定会死在里面。
木香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了蒋振庭好一会,忽然开口道:“那就带回去吧!”
她没有再询问谁的意见,也没有推辞,让谁做主,只是很随意的做了决定。
众人眼神骤然变了,这女人莫不是疯了,痴了。
这种话也可以随便说的吗?刑部也不是她开的,她能随意的做决定吗?
旁人不知道的是,唐墨跟唐焱二人,在听她做出的决定之后,内心也是崩溃的。
姑奶奶,您就不能事先说一声吗?这样搞突击,是考验谁的定力呢?
唐墨干咳了几声,转开头去,想去寻找可要逃走的机会。
唐焱用手掩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估计也在想着,要不要在此昏倒。
“啪啪!”司空拓拍着手,慢慢的朝他们走过来,嘲讽的笑道:“本王子今夜算是开眼了,原来在南晋,真正能做主的,竟是女人,我是该说南晋的男人没用,还是该说没种呢?”
还好,现在站着的人里头,没有其他人,否则任谁听了他这话,都得气的七窍流血不可。
蒋振庭狠狠的瞪着司空拓,弓起的手掌,凝着一股内劲,要不是看在他是唐皇请来的人,今夜他就得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将命留在这里。
赫连晟正要发怒,木香急忙抓住他的手,微抬了下巴。
第963章 你找死!(3)
英杀会意,身影如闪电一般掠了出去。
旁人只看见一个影子,等到这个影子掠过之后,司空拓忽觉腿上一凉,低头一看,竟是腰带断了,裤子掉在地上。
他身边的奴才见壮,吓的赶紧扑上去,就要给他拎裤子。
木香大笑几声,接着道:“都说风大会闪了舌头,没成想,话说多了,也会闪出腰,要是刚才她的剑再偏几分,断的就不要腰,还是你的……”
说到这,木香看了他的两腿之间,不用说,那意思也很明显了。
司空拓脸色骤然一变,飞起一脚,踢开身边跪着的侍从,手指微曲,在迅捷之势突然击向木香。
“你找死!”这个女人,他早就想教训了。在他们苍澜,哪里容得女人在男人面前这般放肆,早一拳打死了。
司空拓突然变脸,除了木凤亭满眼的兴奋之外,其他人皆是担心不已。
木凤亭巴不得他闹大,最好是将木香杀了,又或者打的她落胎,只有这样,才能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可惜她的痴心妄想,注定不会实现的。
就在司空拓的拳头逼近,不必吴青跟英杀出手,赫连晟就以极为轻巧的动作,一把扼住司空拓的手腕。
他甚至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招式,只用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招,就让司空拓动弹不得。
被人一招制住,就连司空拓自己也不敢相信。
他使劲拽了好几次,可是对方的手就像万斤铁钳,纹丝不动。
司空拓眼中在闪过杀意,他突然起脚,对着的方向,是朝着木香的肚子去的。
赫连晟如此在乎这个女人,在这个女人受到威胁之时,他定然会返身护住她。
那么,他就有机会,反败为胜。否则以这样的方式败在赫连晟手里,他还有什么脸面回苍澜。
司空拓飞起的脚,力度超大,裹着一股劲风,朝着木香扑去。
唐墨跟唐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虽然知道她一定不会有事,可是他们的担心,还是一分不少。
木香眼睛微微眯起,就在司空拓的脚风扫过来之时,她以比他更快的速度,闪电般抬腿,狠狠的一脚踢在他的大腿根处。
那个地方是下半身的软肋,受到重击就会导致腿部不受力。
两人极快的动作之间,交了手。一切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大家只看见木香的裙摆翻飞,接着就是司空拓的身子猛的一收,腰弯了。
而同时,赫连晟擒住他的手并未松开,木香乘胜追击,曲起的膝盖,用力的撞在司空拓的腿间,在他变腰之迹,又是一拳,狠狠的砸在他的下巴上。
那力道大的,就连唐焱他们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噼里啪啦!
片刻之后,等赫连晟松开擒住他的手时,司空拓已浑身是伤的倒在地上。
脸跟眼睛被打肿了,下巴被打碎了,捂着肚子,估计内伤也不轻,还有一处私密的地方,估计受伤更重。
他的随从都被人拦下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主子被人暴捶一顿,还是一面倒的暴捶。
“相公,手好疼,”木香举着发红的手,伸到赫连晟面前,撅嘴很不高兴的抱怨。
赫连晟握住她的手,细细的看着,责备道:“叫你别动手,你偏不听!”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他这么欠扁呢,我今天要是不揍他,晚上是会睡不好觉的,你们说是吧?”她看向那两位傲娇的皇子殿下。
唐墨笑的特假,“呃……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他能怎么说,难道去纠正她的错误吗?肯定是不行的,就算要纠正,也该让唐焱去才是。
关于这一点,唐焱的想法跟他是一模一样,所以结果就是,他也做好人,“我们好像啥也没看见,你们看见什么了吗?”他问附近的宫人。
宫人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很快达成一致的意见,整齐的摇头。
司空拓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嘴边的血迹,目光凶狠的看着木香,“你敢对本王子动手,好,很好!”
木香缩回被赫连晟握着的手,回以极其轻快的笑,“当然好了,关键是没人能给你证明,说不定你这身上的伤,是自己喝多了酒,摔的呢!”
赫连晟,唐墨等人的嘴角狠狠的抽了下,唐焱忍不住问道:“摔的能摔成这样吗?你当别人的眼睛都是瞎的?”
“怎么不可能,你看,”她突然抄起桌上也不知是谁没喝完的酒壶,对着司空拓就倒了下去,“你看,这不就是喝多了吗?撞到门上,门又弹回来,又撞墙上,墙又太硬,又撞门上,门风又大,又给刮回来,总之,这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旁人,我说的对吗?”
众人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哭笑不得来形容了,普天之下,以编出这么瞎话来的,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人。
这回连司空拓都用怀疑的眼神看她。这女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看着不大正常。
木香转回蒋振庭面前,“我刚才说的话,是作数的,你去刑部提人吧,可是咱得事先说好,下水牢不是我的主意,有没有受刑,我也不清楚,所以万一你要找人报仇,也千万别找我,找他们俩个就够了。”
她头也不回的向后一指,指的当然是那两位仁兄。
唐墨小声对唐焱道:“咱俩混了个里外不是人,怎么着,放吗?”
唐焱狡猾一笑,“放不放的,是五弟说了算,我可没那个权利。”
唐墨内心崩溃,都得来踩他一脚,连亲兄弟都不帮着,木香这个害人精,都怨她。
蒋振庭得了她的许可,啥话也没说,只留下两个字,“谢了!”接着便转身离开。
好歹他也年长者,说的太多,略显矫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够了。
“我们也走吧,时辰不早了,”赫连晟拉着木香,转身也要走。
“站住!”司空拓捂着胸口,追上去拦住二人,“你们打了本王子,别以为此事本王子会善罢甘休,咱们一起去唐皇面前说理去,殴打他国来使,本王子倒要看看,你们的唐皇要如何包庇!”
赫连晟阴冷的看着他,“没那个闲功夫,你想告,现在就可以去,刚才本王没有出手,你被一个孕妇打的倒在地上起不来,恐怕会有很多人都会很好奇!”
司空拓额头青筋突突的跳动着,“刚才要不是你掐住本王子的死穴,凭她怎能打到本王子,你们这分明是仗势欺人!”
木香挑衅的看他,“就是仗势欺人,你能怎么着?”
“你!”司空拓愤恨的想要将她撕碎,可是他自己也是很清楚的。
刚才虽然赫连晟掐住他的死穴,但是这个女人出手的确是很快,她的肚子根本不妨碍她行动,那一招一式,狠的似乎要踢断他的命根子,踢断他身上的关节。
唐墨走上去,劝慰道:“大王子何必要跟一个女子计较呢,再说了,她还是个孕妇,这要是传出去,有损大王子的威名,你说呢?”
他对赫连晟直摆手,示意他赶紧带着木香走。否则这女人再说几句,司空拓真的要爆炸了。
赫连晟也不想在此跟他争什么,现在带木香离开才更重要。
折腾了一晚上,她一定累坏了,怀着双生子,她身子受不住。
两人离开御花园,正要往宫门口走去。
后面一位华服女子就追了上来,“木香妹妹,你等一等!”
木凤亭刚才见他们在争执,于是就退了出来,等在这里,看见他们从御花园出来,当然是第一时间追上来。
赫连晟真的不想停下,再走出一道宫门,就可以带着木香坐上马车,他在停下之前,低头询问木香,“你要是不想理她,就让人拦住她,我抱你离开,好不好?”
木香依靠着赫连晟,叹了口气,“她找来定然是有事的,听听也无防。”
第964章 蒋荣的下场
赫连晟看她眼中有疲惫之色,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理会她。
木凤亭脚步倒是很快,紧赶慢赶的就追了上来,“木香妹妹,襄王殿下!”她不看木香,只看着赫连晟。
按说以她的身份,不管是妃是嫔,都不用给赫连晟见礼,但是她这个礼见的十分顺当,就好像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一样。
“你有什么事吗?”赫连晟神色冰冷,他肯站在这里跟木凤亭讲话,已经快要耗尽他的耐心,如果这个女人再讲一堆废话……
木凤亭装作没有看见他眼里的冰冷,同时,心里也在幻想着他对木香讲话时的情景,这样想着,她心里才舒服些,“哦,是这样的,听说木香妹妹怀孕辛苦,近日从宫外进贡了一颗粉红珍珠,磨碎了,冲粉泡茶,可以安神养胎。”
她身后的宫女立即递上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木凤亭接过来,当前他们二人的面,将盒子打开了。
此时天早已黑了,一颗丸子大小的珍珠,突然摆出来,其光芒可想而知。
十步之内的空间,都被染上淡粉色的光芒。
赫连晟听见木香抽气声,斜了视线问她,“想要?”
“嗯嗯!”木香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眼睛盯着那珍珠,都不晓得转动了。
木凤亭将木香贪婪的神情看在眼里,她笑的很骄傲,“听说这粉色珍珠,是南海渔夫从深海里打捞上来的,一千个蚌壳里头才能找出一个来,皇上昨儿才赏了本妃,还没捂热呢,本妃就想到妹妹了。”
“那就谢谢了!”木香突然伸手,乘木凤亭还在骄傲的笑着之时,将珍珠抢了过来,连盒子都不要了。
然后赫连晟就转身走了,一句话没有,一个眼神没有,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木凤亭呆住了,这是千年粉珍珠啊,他俩就这样拿去了,连半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这算什么?
木凤亭不甘心,同样的东西她不想再送一次,所以她又追了上去。她一跑,后面的宫女太监们也跟着跑,场面甚是壮观。
等她追到宫道外面时,赫连晟已经抱着木香坐上了马车。
她顾不得喘气,担着裙摆冲上前拦住马车。
英杀冷着脸,面无表情的问她,“你有事吗?”
这种时候,木凤亭不会纠结这个婢女怎么能对她一点礼数都没有,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亲近赫连晟。
“木香妹妹,本妃……最近在宫中烦闷,明日正要出宫,可以约木香妹妹一起吗?”
原本她想说的是,“我可以去襄王府坐坐吗?”可是看见赫连晟冰冷刺骨的眼神,话到嘴边,她只能换了。
没等木香开口,赫连晟抢先一步道:“她身子不便,贤妃想出宫,再找旁人吧!英杀,你还等什么!”
英杀手里的鞭子一扬,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就朝出宫的方向奔去。
马车轱辘扬起的灰尘,呛的木凤亭直咳嗽,一头一脸的灰。
后面的宫女奔上来,小心的禀报,“娘娘,皇上派了王公公在四处找您呢,您还是快回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木凤亭凄凉的笑了,“皇上有什么可急的,又不能人事,不过是叫本妃陪他就寝,万一起夜,也好有个人扶着他。”
唐皇也不是不能人事,只不过最近他喝的药,都是木香那个女人指定的,没了壮阳大补的药,加上唐皇年纪也大了,没那么多需求。他晚上要喝很多汤药,有时得起好几回夜。
她得扶着唐皇,让他下龙榻,然后再由王海扶着他,去上茅房。
想起这些事,木凤亭就觉得十分恶心,让她每天都去面对一个快入土,还半身瘫痪的老头。
尤其是当她每天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依旧年轻,富有弹性的脸,这种恨天不公的心态,愈发强烈。
望着眼前这道长长的宫道,凄冷萧条,入了夜,更是鲜少有人走过,只在白天早朝时分,才会热闹起来。
如今她站在这里,觉得自己比这宫道还要凄凉。
蒋振庭出了皇宫,就直奔刑部。
他太清楚了,那个女人放了话,此次再进刑部,绝对会不一样。
这是他预料到的结果,但他万万没想到,还没到刑部大门,远远的,他就瞧见刑部大堂的门口蹲着个人。
他蹲在那,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看不出样式的衣服,长发胡乱的披着,遮住了脸。
离的近了,蒋振庭渐渐看清。这人身形很瘦小,因为他蹲着的时候,脊椎骨都突出来了。
在他靠近的时候,那人还在瑟瑟发抖,似乎很害怕,很恐惧。
蒋振庭心中忽然浮现一种叫做难过的情绪,这样的感觉,只在她死的时候,出现过。
从那之后,他再没有过那种感觉。
活的年头久了,普通人的七情六欲,于他来说,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清楚明白的感觉到了心底的难过。
那是骨肉亲情才有的吧!他是这样想的,所以在离那人还有很远的距离时,他下了马,慢慢的走了过去。
似乎用了很久,才走到那人跟前。
刑部的门楼下挂了灯笼,有风吹过时,灯笼左摇右晃,灯影照在那人的背上,影子也随之一起摆动。
“你……”他想拍下那人的肩。
可是手还没挨着,那人突然跳起来,直往后退,因为退的太急,脚后跟绊到身后的台阶,身子就向后倒去。
他跳起来的那一瞬间,蒋荣看见他的脸,“蒋荣!”他伸手想拦住处在惊恐中的蒋荣,可是人处在极度的惊恐与不安之中,他是看不见别人的。
第965章 一个不留(1)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离我远点,离我远远的……”
蒋振庭眼里的痛色更重了,“蒋荣,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我是你舅舅,你怎么搞成这样,是不是他们对你用刑了?”
蒋荣眼神还是不清醒,只知道一个劲的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靠近,别靠近我啊!”
他胡乱挥着手,像是要驱赶什么。
蒋振庭站直了身子,不再逼他,看着蒋荣哆哆嗦嗦的样子,“去查查少爷在牢里究竟受了什么刑法,现在水牢的防卫,肯定松懈了,你们去给老夫查清楚,半点都不许遗漏!”
“是!”黑暗中闪过一人,身影一闪,就掠进了刑部。
另外有人出来,把蒋荣带走了。
蒋振庭站在那,盯着刑部的匾额看了好久。
也许在今晚,也许在不久的明天,刑部将人经历一场血雨腥风。
蒋荣被带了回去,下人放了两大盆水,还没把他洗干净。
因为他拒洗澡,不是咬人,就是抓人,还不让人碰他的身子。
没法子,老管家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仆人,硬是压着他,才凑合着把他洗干净。
洗过澡,蒋振庭也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跟他相熟的许太医。
蒋荣还是不肯说话,老管家熬了碗安神汤,让他小睡了一会,许太医就等在外面。
他摸着胡子,想着水牢两个字。
刑部的水牢,他前几年有次进去过,恐怕能进去的人,也没几个。所以很多人只知道刑部水牢可怕,却不知可怕到何等的地步。
连他都想不明白,蒋荣怎么会关进水牢,那种地方,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的。
因为即使出来了,也不再是人。
管家从蒋振庭的书房走出来,见许太医在这儿站着,便朝他走过来,“许太医,劳烦你在这儿多等些时候,我家少爷情况很不好,老爷心烦,我这个做奴才的,也不敢多嘴,反正您就给少爷看看就是,如果没有外伤内伤,那就给他开些安神调理的草药。”
许太医重重的叹气,“蒋荣这孩子,从前小的时候,还是很乖的,没想到……算了,不提也罢,但老夫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水牢那个地方,我曾经去过,所以待会我得给蒋少爷检查一下那个地方,你们得配合着我才行,以免他受刺激。”
“哪个地方?”管家没听懂,也不怪他听不懂,换个人恐怕都是不能理解的。
许太医脸色有些难看,又不好说的太明白,“总之,待会不管老夫做什么,你都让人把他按住了,多找几个人,老夫是怕他染了隐疾,初期的话最好治,拖的时间久了,就会更麻烦。”
其实他也不确定蒋荣真的被那什么了,但是当初他去水牢的时候,的确看到过有男人被那什么了。
这叫以防万一,免得日后再发现时,为时已晚。
管家盯着他看了许久,在看到许太医难为情的眼神,以及他示意的位置,他才恍然大悟,不敢相信的惊咚道:“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那还是人干的吗?天哪,要是老爷知道了,那……那……”
蒋振庭知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非得血洗水牢不可。
但这事也瞒不住,早晚他会知道的。
许太医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这还没检查呢,有与没有,这都不一定,且等蒋少爷醒来,老夫再给他检查,你也别担心,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国公大人自有他的判断!”
就算事情真的发生了,也不能张扬出去,否则蒋家的脸,都得被他丢尽了。
蒋荣整整睡了一个时辰,再度睁眼,看着头顶熟悉的灰色帷幔,以及空气中熟悉的味道。
让他有些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于是又赶紧闭上眼睛。
这段日子,他一直都在做着这样的梦,幻想着一觉醒来,能回到国公府。
可是每当眼睛再度睁开时,还是破旧的牢房,地上还是散发着恶臭的脏水,对面的几个人,还是那样的恶心,看着就叫人做呕。
幻想的多,就不敢面对现实,也害怕面对现实。
所以现在的蒋荣,比任何时候都要怕。
管家耳朵尖,听见屋里有些微的动静,就知道他醒了,直接推门进来,疾步走到床边,“少爷,您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老爷命老奴去请了许太医,现在人已经来了,就让许太医给您瞧瞧行吧?”
蒋荣机械的转着头,双目无神,连眼珠子都不会转。
管家见他这个样子,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还好许太医进来了,示意他往后退,自己上前坐在了榻边,“蒋少爷,我是许太医,是国公大人命我来给你瞧病的,请您把手伸出来,先让老夫把个脉。”
他已经看出蒋荣精神不对,所以没有冒然伸手去掀他的被子。
后宫里,疯的、痴的、傻的,他见过太多了,只要看眼睛,很轻易就能分辩出来。
蒋荣看着他,不说话,也不肯配合,眼神还是呆呆的,没有焦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太医见他不动,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管家。
管家也拿不定主意,抬了下手,“要不就开始吧!”
许太医点了下头,伸手就要掀开他的被子,准备给他把脉。
就在他掀开被子,还没来得及碰到他的手时,蒋荣突然跳了起来,缩进床拐角,用警惕的眼神瞪着许太医,两只手还不停的挥着,赶着,也不知他在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