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深宫旖旎(4)
木香笑着招呼他们,“几位坐吧,不必客气,范老夫人请上坐!”
在这一堆人里头,唯一让她觉着亲切的,就是范老太一人而已。
“谢了!”范老太也不跟她客气,迈着大步走到主位上,一屁股坐下。
她年纪最大,坐在上面,倒也无可厚非。
木清扬因为在盛怒之中,竟忘了给父亲介绍。
惹的木琨狠瞪了他一眼,这个儿子,一直让他很骄傲,也很放心,唯独这一次回来,他发现这个儿子以往的处变不惊,遇事临危不乱的那股子劲,完全不见踪影了。
木琨此人一向自高自大,一见自从进了屋之后,那个名叫木香的丫头,竟对她不闻不问,当他不存在似的,他岂能容忍。
“老夫离京半年,想不到再次回京,风云变化莫测,物事人非,这位想必就是襄王妃吧?”他这是明知故问,谁心里没数呢?
赫连守信古怪一笑,“木老哥刚刚回京,不知情是必然的,肯定不知这位襄王妃,来京城短短几日,就搅的皇城不宁,瞧瞧这外面喧闹的人,这哪还像京城,分明就是菜市场嘛!”
咚咚!
不等木香说话,范老太把拐棍往地上一跺,愤声道:“你闭嘴,嫌吵,嫌闹,你可以不来,没人逼着你来,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就你们两兄弟能干出来,不想待着,立马滚蛋!”
木香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这老太太脾气够坏,说话够直,嘴巴也够毒!她发现,她越来越喜欢这位老人家了。
来京城这么久,除了红叶,范老太是她第二个看顺眼的人。
木香冲范老头竖起大母指,对她的维护表示一点点感谢。
赫连守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了,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赫连守诚忙出来打圆场,圆滑的道:“大家都是来谈事的,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范老太重重一哼,丝毫不买他的账,“就你们俩个也像谈事的吗?我看来找茬还差不多!”
赫连守诚脸色灰白如土色,脸上冷笑中掺杂着狠辣,“老大姐,我敬重你是女中豪杰,我们两家同为赫连一族的长老,我们兄弟二人又不比你矮在哪,何必处处讽刺,我们二人是来谈生意,可那也不代表,就认同她的做法!”
赫连守信撩了撩白袍子,尖细的眼睛,全面散发着狡诈的目光,“说到底,襄王妃这么做,对我们没什么影响,要说影响最大的,当属木琨老弟,同行相争,本无可厚非,但如果做的太绝,等同于赶尽杀绝,这……怕是不好!”
木琨刚才说的话,摆明了是主动跟木香打招呼。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无礼的丫头,竟把他的话,当作过堂风,视而不见。
他心里有气,锐利的眼睛眯了眯,“不好又如何,我们这等平民,怎可与襄王府抗衡,老夫只想问襄王妃一句,我们木家与你有何仇怨?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夫人难道没听过一句老话,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夫人若执意要跟我们作对,那老夫也只有拼上身家性命,与你一搏!”
他这话有试探的意思,也有威胁的意思。毕竟是他们第一次交锋,他需要亲自验证这个丫头,是虚有其表,还是深藏不露,善于阴谋论者。
木香放下茶本,不急不缓的抬头看了木琨一眼。
说老实话,她现在忽然想起从前的那个木香,若是此时坐在这里的是她,面对木琨这种气场强大的威逼者,另外,还有一个说话就像放爆竹的范老头,赫连守信跟赫连守诚也不是吃素的。
以前那个胆小怕事,说话比小猫仔声音还小的女娃,根本无法安然的坐在这儿。
所以说,各人有各人的命,什么样的命,适应什么样的环境。
范老太拨弄着手里的佛珠,看了眼木香的神情,便知道这丫头可以应对,无需她担心。于是老太太,半闭着眼睛,养神去了。
木香拿着杯盖,一遍一遍的拨着杯中的茶叶,忽然笑了,“木二爷是吧?”
木琨浑身一震,眼神立刻变的幽深不见底。有多久,没人叫过他木二爷,因为他是木家独一无二的大少爷。
“夫人叫错了,老夫在家中排行老大,没有二爷一说,”木琨声音冷的能冻死人。这个语气,连坐的离他最近的赫连守诚,都微微诧异,扭过头看他。
范老太拨弄佛珠的手一顿,很短,但很快又继续拨弄起来。
木香像是看不见他神色的变化,依然微笑,“本夫人有没有叫错,二爷心中有数,有些事,有些人,就算死了,也不可能抹掉她的存在,听说木二爷上面还有个姐姐……”
“砰!”木琨手中握着的茶杯,竟被他硬生生的捏碎了,“老夫家中之事,不劳你费心!”
“的确是家事,但是谁让本夫人喜欢操心呢,木二爷何须如此紧张,都是亲人,木二爷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夫人还是不要岔开话题,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商场上的事,你故意岔开话题也没用,”木琨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拍掉手中的瓷器碎屑,紧盯着木香,“我木家世代以粮草为主,夫人一上来就要抢木氏的生意,于情合吗?于理合吗?”
木香正了神色,既然他要谈正事,那便谈好了,“有何不可?您没听说过,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前人,难道整个南晋只有你一家可以经营粮草吗?我倒是很想知道,木家垄断粮草,连襄王要购买粮草,运往边关,都要推三阻四,你们觉着合理吗?”
木琨面色微露诧异,转头看了眼木清扬。这件事他并不清楚,当然了,木清扬有他的考虑,只不过他将他要考虑担忧的因素,摆在了边关将士之前。
第588章 深宫旖旎(5)
对于商人来说,无可厚非,但对于一个南晋人来说,他这样做,很不地道。
往小了说,他是自私,置边关将士不顾,只贪图自己的利益。往大了说,还有通敌,故意阻挠战事,拖后腿的架势。
木琨捋了下思路,很快就理清了形势,“请夫人说话注意用词,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确实,没有供应边关,是我们的不对,但请夫人以及各位想想看,若是木家把仓库掏空,支援边关,到了天暖春耕的时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粮草,我们要如何向百姓交待?”
木清扬再坐不住了,隐下暴起的青筋,拼尽全力平复下心绪,才能迫使自己不发火,“襄王妃,你也太强人所难了,难道击垮我们木家,对边关将士就有好处吗?在下倒想问问,你又有何居心?”
“呵,我有什么居心,你可管不着,我所有的生意都是正大光明做出来的,有本事你找我的茬,没本事就受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呢,还属于道不同,路不同,你们何苦来纠缠我,有那么时间,那个功夫,倒不如想想如何解决问题才是,我说的对吧?”
木清扬被她说的无言以对,你能说人家讲的不对吗?
本来就是各人做各人的生意,你没权利不让别人涉足,只让你一家霸占。
范老太终于坐不下去了,“行了,都闭嘴吧,丫头,拿契约来,老身给你签了,回府还有许多事呢,总在这儿听你们废话,浪费老身的时间!”
“不可,”木清扬站起来就要拦她,“范婆婆,你们家封地上的粮食,往年都是要卖给我们的,别人贪那点小便宜,您不能跟着也他们学,眼光短浅,到时他们银两周转不急,你们卖了粮食却收不到银子,岂不是要亏死了?”
虽然大户人家都有储备粮草的仓库,但像范老太家,每年要收几万斤的稻子,不可能都放在自家的仓库,再说也放不下啊!
万一再遇上霉雨天气,储存不当的粮食,肯定要受潮发芽的。
所以在粮食收货初期,他们就得将粮食卖出去。
而木家有专门储备粮食的地方,可以防止粮食受潮。
说到粮食储备,这一点木香也正在做,在城郊各处设立粮仓。
襄王妃的粮仓,都是按她的设计来的,粮食的底部有石柱子樘起。
这一设计,比起用木桩,可是强多了。
因为木头时间一久,本身就会受潮变腐烂。如果处理不当,还有可能召来白蚁。
但是石头就完全没有那个担心的必要了,不存在腐烂变质的问题。
木香听见木清扬说的话,只觉得可笑至极,“我有没有银子,好像也不用你操心,你肯定没看到这一份契约,我这上面有注明,如果不能立时付钱,那么襄王府将承担货物一成的陪偿!”
木香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观察木家父子,越渐铁青的脸色,好不难看。
木清扬急忙拿起那一纸契约,从头至尾的看了一遍。
起初,他因为太过愤怒,所以也没细看。现在看了一遍,他忽然发现自己对木香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这样的契约,连他都不可能跟卖主签下,因为对自己太不利了。
万一遭遇不可预知的情况,她岂不是就要亏本了?
木香今日穿的是一件淡粉色的衣衫,下身是一件深蓝色,绣着绿竹的百褶裙。
有她自己的设计,跟大街上女子穿的有所不同。
很修身,也很好看,立领的设计,使得整个人看不去亭亭玉立,越来越有几分味道。
这是木清扬一进门时,就看到的图画,纵然他再讨厌这个女人,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属于越看越有味道的。与那些乍一看很美,但时间一久,却完全失了味的女子大不相同。
木清扬盯着她,本是有话要说的,可是看着看着,就看呆了。
要不是木琨踢了他一脚,他还站那发呆呢!
“你……你这是不正当的竞争手段,让我们木家的粮仓无米可收,此事我们绝不作罢,”甩下这句不算狠的狠话,木清扬拂袖而去,背影有些狼狈。
他走了,木琨却没有离开,稳稳当当的坐在那。
范老太又不耐烦了,“你们说够了没有,老身还有重要的事呢,你们若是说够了,先把老身的事办了!”
木香忙对她歉意的笑笑,“您别动怒,我这就让人进来。”
她唤来何安,照例把契约上的内容读了一遍,让范老太心中有数。
这老太婆,虽然脾气暴躁,但也清楚契约一事很重要,敛去脾气,认真听着,等何安读完了。老人家看木香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襄王妃真是个会做生意的,这样的契约老身还是第一次见,很公平,对双方都有利,小子,快拿笔来!”
何安赶忙奉上毛笔,范老庆签完了字,又按了手印,这一份契约,就算生效了。
“行了,事情也忙完了,老身这就该回去了,你们慢慢坐!”
外面自有人进来搀扶老太太,可这老太太也是个倔强的人,甩开搀扶的人,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赫连守信两兄弟今日就是来看形势的,襄王妃跟木氏的争斗,站的远哪看的清,得离近了才看的清楚。
送走了范老太,木香晃着步子,走到他们二人跟前,“两位可有想好,要不要签契约,你们不签,我也没意见,反正要签的人多的很,不信你们看看外面排队的人,唉,供应不上了,农具怕是要断货呢!”
这两人互相看了眼,想了想,正要点头呢,木琨突然道:“太子殿下也在筹备军粮,你们若要预卖粮食,何不卖给太子殿下,老夫听说二位家中有……”
第589章 驱邪避祸(1)
赫连守诚忽然站起来,“老哥说的是,我们俩主要是来问问情况,至于卖与不卖,再等等也无防!”
赫连守信也似乎就在刚刚才转过弯来,“对对,我俩就是来瞧热闹,再说了,新主母继位有些日子了,我们早该登门拜访!”
这两人装起孙子来,恐怕连他们家孙子都要自愧不如。
木香笑道:“哟,你们是来拜访的吗?那礼物呢?总不是空手来的吧?全京城也没有空手拜访的先例,是不是忘记拿了?”
赫连守诚面色很难看,他不过是想找借口溜走而已。
赫连守信也是尴尬的面如土色,他也就是想找个台阶罢了,用得着这么较真吗?
他们的想法没错,但他们选的对像错了。
别说他们正在找台阶,就算已有台阶,她也得给他们揣下去不可。
木香的几句话,又把这俩老头推到无比尴尬之地,弄的不上不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们就是随便说说,顺口说说,你怎么能当真了呢?
“那个……本来都准备好了,可出门的时候,太匆忙,就给忘了。”
“是啊,是啊,忘了,改日一定补上!”
木香笑容无害,“哦,那就明天着人送来吧,还有方坤,范老,既然要拜见本夫人,你们四个人,肯定都不能少,另外,要不要把你们家美貌的孙女一并带来?让襄王府热闹热闹?”
饶是赫连守诚一向冷静,也要被她这话给气坏了。又旧事重提,敢情她从没放下过。
他们已经不指望的事情,也没这个想法了,她又提?啥意思?是算旧账吗?
木琨一脸惬意的看着他们三人争吵,他需要知己知彼,方能胜她。
最后还是赫连守诚老道一些,知道首先站出来,缓和气氛,“二月二,听闻皇后在凤临台设宫宴,我家夫人到时会带着丫头们去参加,到时再让她们拜见夫人,免得惊扰夫人的时间。”
木琨皮笑肉不笑的道:“襄王妃时间紧张,你们的确不该打扰,既然过几日便是皇后设宴,到时襄王妃可谓在天下人面前亮相了,老夫很期待!”
木香呆了,她什么时候说要参加皇后的狗屁宫宴了吗?还在什么凤临台,那是什么鬼地方?
她这几日忙都要忙死了,还得抽空去服装工厂去瞅一眼,谁有功夫应付那些个闲极无聊,整日只会吟诗作画,扑蝶赏画的一群白痴?
赫连守信一脸看好戏的神态,“每年二月二,皇后都要举办赏花节,宫中宫外的女眷,以及皇子公主们,都要参加,今年多了襄王妃,想必会更热闹!”
木香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三个老家伙,想看她的笑话?哼,只怕你们有那个心,没那个命。
“好啊,不就是宫宴吗?本夫人一定会去,但是请你们二位,把礼物送来,还有木二爷……”
木琨笑意顿时又没了,“夫人记性不好吗?老夫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只有一个妹妹,没有二爷这个称呼,你虽与我同姓木,但老夫跟你,恐怕没有什么渊源,夫人莫要胡乱扣帽子!”
木琨这回是真的怒了,看来这丫头留不得,万万是留不得,她此时的争锋相对,一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来找他的麻烦。
木琨看木香的眼神里,隐约带了杀意。
这一点,赫连守诚注意到了,他略微皱眉,不明白木琨为何要动杀念,难道仅仅是为了生意吗?
木香也在冷笑,却笑的娇艳动人,“怎么可能,本夫人听说您的上面还有个姐姐,甚至这个大姐嫁了人,还育有孩子……”
“住口!”木琨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真正的吹胡子瞪眼,“老夫的家事轮不着夫人过问!”
不过很快的,他又笑了,“夫人眼前该操心的事情也很多,还是顾好自己吧!”
他的笑,怎么看怎么渗人。
但木香不惧他,又不是被吓大的,当她是无知的弱质女流呢?还敢玩威胁,好啊!那咱就玩个大的。
“本夫人吃的好睡的好,倒是木二爷你,前半生亏心事做多了,小心后半事在恶梦中渡过,听说枉死的人,喜欢在人阳气渐弱的时候,跑出来索命!”
木琨怎会轻易上她的当,驳斥道:“胡言乱语,人死如灯灭,老夫行得正,坐的直,纵然有冤魂,也找不到老夫!”
倒是赫连守信,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居然难得赞同木香说的话,“这倒不一定,木老哥,鬼魂一说,还是得相信,真的,这东西很邪门的,去年我家小妾就曾被鬼上身,说话的声调跟动作,像极了我故去的老母亲,请了道士来家里看过,说是我那小妾身阳火弱,加之我老母亲怪我们清明时,没去上坟,故而找上阳火弱的人,斥责我们,所以啊,神鬼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木香两手一摊,“看见了吧,确有其事,人死了,是肉身死了,灵魂可不会死,说不定就躲在哪个角落盯着她的仇人呢,所以木二爷,您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在屋门口摆上一盆黑狗血,屋里贴两张符咒,遇上怨念不重的鬼魂,挡挡也就安全了。”
那怨念重的呢?
这句话木琨只在心里问了,嘴上没好意思问出来。问了,岂不就表示他示弱了吗?
“哼,你们少来迷惑老夫,老夫还是那句话,行的正,不怕邪祟,”他甩袖转身而去。
木香对着他的背影,喃喃的问道:“江湖上有句话,我在这里送给木二爷,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木二爷准备还债了吗?”
木琨冷冷哼了声,不理她,脚步不停,但在走到门外时,忽然懊恼,他忘了一事,本来今日来,也是为了此事,结果一到襄王府,他这沉稳的性子,也被这个疯丫头刺激的失了方寸。
第590章 驱邪避祸(2)
他停下脚步,忽然又转身,“襄王妃是不是可以放了木月岚,她来王府已有几日,夫人这是要囚禁木家二小姐吗?”
听到这话,何安站在木香身后,眼神很古怪。
木香浅浅的笑了,“自然可以,何安,去把木二小姐请出来吧!”
何安看了木香一眼,似乎在问她,真的可以吗?真的真的可以吗?
木香笑容甜甜的冲他点头。养了她好几日,天天晚上出去扮鬼,也够辛苦她的了,既然任务完成,总留着做什么?赶紧给人还回去啊!
何安看清她眼神里的意思,跑去后面喊人了。
这时院里的人,已经走差不多了。
赫连明德玩的尽兴,回头看见他们走出来,老爷子对木琨不感冒,至于后面那两个,现在看着也觉得烦,所有人里头,他只看木香,还觉着顺眼。
“你们几个若是谈好了事情,就赶紧走吧,丫头,咱们晚上吃啥?”
木香不答反问:“后院还剩几只老鸭?”
“还有十二只,咋了?你决定晚上给老夫炖老鸭汤啦?”赫连明德答的飞快,可见他平时有多关注那些家禽。
木香嘴角可疑的抽了抽,“那您老去逮只公鸭,宰了,炖了喝汤,但是记着,不准逮母的,那是要留着下蛋,马上要孵小鸭仔了,母鸡也不准杀!”
母鸭子即便要宰,也得等到抱了窝,完成它们的使命才可以。
但是她这个要求,让老爷子为难了,“抓鸭子是没问题,可是……”
可是他怎么认得,哪个是公的,哪个是母的?
鸡还好认些,至少头上有鸡冠,鸭子,有冠吗?
木香道:“去问陈妈,让她告诉你,哦对了,您老记得顺手把鸡鸭喂了!”
“这个主意好,老夫把木朗叫上,带他一块去后院,”赫连明德想到鲜香的鸭汤,什么疲惫感都没了,只剩下兴奋跟口水蔓延。
赫连守信俩兄弟,把眼睛都看呆了。
叱咤风云,曾经让三国将领,听之色变,杀人如砍柴,一声怒喝,吓摊上百号人的英雄人物。
越老越没品了,在孙媳妇面前……
不能形容,因为没法形容。
看见赫连明德,木琨忽然想到一事,细长的眼睛,立时就亮了,“赫连兄,听说你们赫连家族的有个规矩,主母只要生下男娃,母亲便要隐居,或者出家,不能与亲生子接触,确有此事吧?”
他没指名问的是哪个,但站在木香后面的两个老人家,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他们发现,从木琨说完话时起,站在他们面前的襄王妃,周身一股寒意笼罩。
纵然他们吃的盐比她吃的饭还多,走过的桥,比她走过的路还多。然而此刻,面对这位十几岁的女娃娃时,他们还是感到了被威胁的恐惧。
木琨见他们两个不说话,暗骂无用的东西,随之又对上木香的眼睛,“以夫人的年纪,生下子嗣,应该是很快的事,夫人到时可要节哀!”
木香先是面无表情,但很快的,慢慢的笑了,“骨肉分离的场景,木二爷怕是到死看不到了,自己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本尊够强,谁敢让我做违心的事?他们两个吗?”
她手指向身后的俩老头,“还是另外那两个?哦对了,那两个似乎不可能,因为他们都有把柄在我手上,至于这两位,何足为惧!”
她说的口气极为轻蔑,呲之以鼻。
正在这时,何安领着一个衣着邋遢的女子,走了过来。
待到那女子走近,木琨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说不痛心,也不可能,再怎么说,木月岚也算是他的侄女,当然了,除了痛心,更多的愤怒。
“烦请夫人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当初跟老爷子说的,是让她来学厨艺,可不是让她给你家做婢女的,如今弄成这样,你要如何解释?!”
何安把木月岚领到木琨身边后,赶紧退到一旁。
木月岚走到木琨跟前时,眼睛始终盯着地面,头垂的很低,缩着肩膀,好像很害怕似的。
木香还真的给他解释了,“没有原因,您老以为学厨艺,还能穿的干干净净吗?这咋可能,你见过哪家的厨子像小姐的?”
木琨没太听进去她的解释,因为他又发现木月岚精神不太对,根本不是以前的样子,如果不是这张脸,还是他熟悉的,他都要以为,木月岚是被人调包了。
他试着跟木月岚说话,“月岚?你是怎么了?你说话句话!”
木月岚还是不讲话,只是拼了命的摇头,仿佛很怕的样子。
何安站出来,语气平静的说道:“二小姐胆子太小,也可能是阳气太弱,净遇上不干净的东西,天天嚷着,说自己见着鬼了,天地可鉴,我们襄王府是最干净不过的地言,哪来的鬼呢,简直胡扯八道,依小人看,二小姐是亏心事做多了,疑心生暗鬼!”
“混账,你再敢多说一个字,老夫杀了你!”木琨眼睛通红,对着何安一通痛斥。
何安无辜的怂怂肩,他只是一个陈述者,不是制造者。天天晚上,跟着木月岚,并把她扛回来的,是吴青跟严忠二人,他可什么都没干。
“鬼,有鬼,真的有鬼,二叔,这里真的有鬼,你带岚儿回去可好,岚儿再不要待这里,不要待这里,”木月岚听见鬼字,吓的整个人都在哆嗦,直往木琨身后躲。
“好,二叔这就带你回去,”木琨抬头,目光阴森的看着木香,“襄王妃好手段,连老夫都要自愧不如,配服,配服!”
第591章 驱邪避祸(3)
事情已经这样,木月岚又是在老爷子亲自答应下,进的襄王府。她脸上没有伤痕,除了衣服旧一点之外,只有一双眼睛是空洞的。
没有证据证明,她在襄王府受到虐待。木琨不是个冲动的人,若是换作木清扬在这儿,早拿起剑,要杀人了。
木琨带着木月岚离开襄王府,在跨出襄王府大门时,木月岚不禁回头看,或许她自己也不晓得在看些什么。但最后,目光是落在木香脸上的。
木香嘴巴张了张,无声的对她说了两个字。
除了木香,无人看见,木月岚在看懂她说的两个字是什么之后,眼睛猛的瞪到了最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木月岚就一直保持着嘴巴大张,双目圆瞪,仿佛死不瞑目的表情,一直到她,消失在门口。
赫连守信发现情况不对,赫连守诚却一直琢磨着,木香之前的话。
他们赫连一族,确实有留子去母这个习俗。
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母亲溺爱之下,新任族长无法担起振兴家族的使命。纨绔子弟要不得,会毁了一个百年家族。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预防外戚干权。
但是倒也不像宫中那般,下手狠,非要把生母杀掉不可。
她们可以选择隐居,也可以选择长伴青灯古佛,但这一辈子肯定都没法再回赫连家,死了之后,倒是可以埋入祖坟。
赫连晟的母亲,因为犯了大过,只能埋在荒山野岭。
赫连守诚想到此处,瞄了眼木香,觉得这个延续百年的习俗,以后怕是不好再延续了。
让这丫头去隐居,谁敢说?
赫连明德?不可能,他现在讨好这丫头都来不及,更别说得罪她。
四位长老,以前说着好听,如今都是空有虚名。
况且,以赫连晟宠妻的作风,谁敢提出那样的建议,恐怕就得命丧当场,血溅九丈。
两人默契一致,暂时不提,等她以后真的生下男娃再说。现在说也没用,族里的事务,都被他们把持着,还是得等到了那时候再说。
“呃,我们先走了,夫人留步!”
他们俩人神色匆匆的来,又神色匆匆的走。
送走闲杂人等没多久,木香正在书房看账目,喜鹊又匆匆忙忙跑进来禀报,“夫人,你快去大门口看看吧!”
“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的!”
“咱们府门前有人开坛作法,说是这附近有不干净的东西,要驱邪避祸,所以请了法师在太子府门前摆下阵仗,可他们是对着咱府门口摆的,”喜鹊语气很愤慨,很生气,很愤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人家的矛头是对着襄王府的。
木香正好看账本看的也累了,“去瞧瞧吧,真是一时一刻,都不让人省心!”
岂止是不让人省心,对面那家子人,分明就是故意给她找茬,让她不痛快,更甚者,他们想找事,想找襄王府的麻烦,说不定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喜鹊陪着木香赶到襄王府门外时,门口已经站不少人了。
这几日,严忠去了乡下,吴青也去了萝阳村,如今府里,只有大飞这个莽夫,天天待在府里,当起了看家护院的门神。
他看见木香出来,还嬉笑着调侃,道:“瞧瞧吧,人家都以为咱们这儿招了污秽,哎,那位穿墨袍的臭道士,你捉到鬼了没有?”
木香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空旷的巷道中,摆下一张九尺长的桌子。
上面摆着几样祭品,整个桌子都用黑布盖着。
而在供桌的背后,正有一个剔着板寸头的,也着黑色道服的年轻道士,手里拿着把桃花剑,嘴里念念有词。
太子府门前摆了几张软椅,分别坐着太子妃,舒良娣,以及那一日她见过的大脸盘跟另外几个妃嫔。
反正太子府的女人那么多,她也懒得去记,只要知道她们是唐昊床上的女人即可。
木香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在小道士身上,能看的出,他年纪不大,做法的姿势摆的倒挺正,只是……这手怎么都在抖呢?
“小道士长的不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很有小鲜肉的味道,就是这发型,不太好看,”木香抽着下巴,很认真的点评。头发再长一点点,再剪成碎发,这才是小鲜肉必不可少的标致。
她是实话实说,却引来喜鹊、大飞等人异样的目光。
木香注意到他们几人的视线,怂了下肩,“我说的事实而已,你们看他,哪点长的像道士,这帮人也太奇怪了,既然要找道士,就得找个有长胡子的,那样看起来,才有范!”
大飞听不下去了,“姑奶奶,道士就是道士,还分什么好看不好看,以我看,他们都一个德行,装神弄鬼,专门骗人钱的!”
他的嗓门够大,那位正在做法的小道士肯定听见了。
被人当面质疑,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站出来反驳一番,否则,他这招牌岂不是就要砸了吗?
“这位小哥,贫道设坛做法,是为了拯救百姓,降妖除魔,与钱财无关,贫道秉持的是慈悲为怀,你若是看不惯,尽管站到一边去,别防碍贫道施法,”小道士声音清脆,若不是胸前平平,没有一点起伏,木香真要以为他是女的呢!
大飞一听这话,当即就要脑了,“爷凭啥要走,爷站的是襄王府的门口,不是你们太子府的门口,有本事你施个法,把爷弄走,否则爷就是不走,爷就站在这儿,爱干嘛干嘛,你管不着!”
他不讲理起来,也没几个人能镇住他,对面那位小道士,当然更不行。
第592章 驱邪避祸(4)
不过这小道士也被他气的够呛,“你这粗人,休要胡言乱语,贫道捉的是妖,你是人,如何能捉,真要捉,也得等你变成妖的那一日,贫道一定亲手捉了你!”
大飞跟扛上了,“那爷现在就告诉你,爷是妖,还是个千年树妖,来来,你施个法给爷看看,让爷瞧瞧你的技术!”
“哼,狂妄之徒,不可理喻,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小道士握着剑,突然抓了把香灰撒在剑上,随后端起供桌上的一只黑瓷碗,含了一口酒,喷在剑上。
就在酒液沾上剑身的一刻,陡然窜起一道火舌,朝着大飞扑了过去。
“躲开!”木香反应最快,飞起一脚,踹中大飞的小腿。
大飞一时没防备,被她踹趴下了,正好躲过那道火舌。
“他娘的,好险,老子差点就被烧成烤猪了,”大飞爬起来,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再看向那小道士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敢阴老子,信不信老子掀了你的算命摊子!”
“大胆狂徒,你敢!”小道士也急红眼了。
木香啧啧摇头,暗叹他道行不够,这么快就急红眼了。
太子府门前,也有人急了。不是上官芸儿,她才懒得管这破事呢!反正这小道士也不是她招来的。
这个急的人,是舒良娣。
只见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抓着婢女的手,挺着腰,姿势十分夸张的站起来,那模样,那动作,像足了怀孕八九个月,快生产的人。
可是她的肚子,分明什么也看不出来呀!
“哎,你,你是襄王妃吧?这驱妖的道士,是我请来的,太子府里近日不太干净,死了个婢女,我怀着龙种,自然要格外小心,万万惊扰不得,你们就勉为其难的忍忍,等这小道士做完了法事,马上就有人收拾了!”
眼前的舒良娣,还是那个长相,可是外表还是她,但这脾气,可完全不一样了。
还记得初次见她那天,根本是一副小女人的样子,再瞧瞧现在,简直比上官芸儿谱摆的还大。
这就是有种跟没种的区别,但是有一点很让人奇怪。
按说上官芸儿嫁进太子府,日子也不短了,即便唐昊再不喜欢她,该睡还是会睡的,那为啥上官芸儿不怀孕,舒良娣却怀孕了。
而且她好像听人说过,唐昊在某些方面,有问题的,这个情况……很耐人寻味啊!
大飞见木香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气呼呼的站出来,冲她吼道:“既是你们府上做法事,为啥要把供桌对着我们襄王府,你这是明摆,针对襄王府,还有,别以为你怀个娃,挺个肚子,就了不起,是个女人都会生娃,连那母鸡母鸭,都会下蛋,一天还下一个蛋呢,你跟它们比,还差的远呢!”
噗嗤!
大飞话音刚落,就引来一片轰笑声。除了舒良娣气的小脸涨成猪肝色之外,所有人都笑了。连那小道士,脸颊隐约的也在抽抽。
“你!你!你敢把奴家跟鸡鸭比,你这是大逆不道,我怀的是太子的龙种,你这些话,分明是在诋毁皇家,”舒良娣急红眼了,也不顾身子,气的一跺脚,招呼身后的人,“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把他抓起来,交给殿下问罪!”
那些个侍丛四下看了看,上官芸儿没动,这里她最大,她不发话,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听从一个嫔妾的命令!
“你们居然敢不听我的,”舒良娣叫嚷了半天,除了她身边的婢女,几乎没人听她的差遣。她忽然眼珠子转了转,身子往婢女肩上一靠,“哎哟,我的肚子,被他气着了,好难受!”
丘管家拧巴着一双阴目,这时站了出来,“快去请大夫,小皇子不能出半点差池,还有你们几个,还不按着良娣说的,把那狂徒拿下!”
太子府的管家,在府中的地位仅次于上官芸儿,甚至连其他的妃嫔,也不敢跟丘总管对着来。
所以丘总管一发话,门外站着的侍卫动摇了。
几个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接一个的,都要往大飞那边走过去。
上官芸儿还是不动声色,她身边的婢女又换了两个,但都不是心腹,只有一个老嬷嬷,也是她从娘家带来的。
此时,她朝身边瞄了一眼,那个老嬷嬷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别动。
大飞倒是不怕,因为这几个小喽啰,垒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木香抱着手臂,站在众人前面,好整以暇的望着对面的那一帮子人,“稀奇真稀奇,太子府现在当家做主的,竟是个奴才,嗯,看来风向要变了,这位丘总管是吧?我很看好你,加油,说不定你能逆袭,当上主子也不一定哦!”
丘总管那双狭窄的眼睛,随着她噼里啪啦说不停歇,变的越来越难看。好似正在充气的气球,越吹越大,越大越停不下来,只要用针轻轻一戳,就会——砰!炸了。
“襄王妃这顶帽子扣下来,奴才可不敢领,奴才为主子办事,替主子说话,何罪之有,襄王妃莫要凭空捏造,污蔑小人!”
丘总管的话,都是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可见他有多恨。
上官芸儿的神情有了变化,有些诧异的看了木香一眼。
她可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对方是替她说话,不过这话听着很顺眼,她喜欢。
“好一个替主子办事,连主意都能替主子拿,你这个奴才当的很威风,哎,何安呢?让他也多跟丘总管学学,越俎代庖这种事,肯定不是天生就会的,”木香迈下台阶,晃着步子,走到供桌前,摸摸这个,戳戳那个。
第593章 驱邪避祸(5)
小道士不关心他们说什么,但是见她胡乱碰东西,他急了,“你别乱碰,这些都是施法用的,碰不得!”
木香摸一个,他收一个,等到木香摸完了,桌上的东西,他也收的差不多了。
丘总管在木香转过身去时,便毫不掩饰眼中的阴恶,“襄王妃如此抬举小人,小人受不得,冲撞皇嗣的罪名,王妃也担不得,既然王妃要护着下人,小人哪敢跟王妃为敌,但这作法一事,却要进行,王妃请让一让,容这位道长将法事做完才可!”
终于又听他们提到关于法事的话了,小道士提高了嗓门,呵斥道:“这条以前肯定死过人,现在时常有邪祟,还有这几颗梧桐树,瞧见没有,中间还杂夹着一棵上百的槐树,自古槐树易成精成妖,乃不详之树,贫道已知晓此处的邪祟,就在槐树底下,你们都让开!”
他说的跟真的一样,也不等有人阻止。端了一碗不知名的水,走到槐树跟前,将碗里的水泼向那槐树。
顿时,一股浓烟从槐树根部升腾而起。
这一幕,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舒良娣最激动,“看见没有,真的有脏东西,难怪奴家最近老睡不着觉,这种东西,早就该除了,太子妃若是不拦着,奴家也不用遭这几日的罪,唉,奴家身贱,倒是无碍,就怕影响了肚子里的小皇子,唉,怀了身子的女人,真累!”
木香简直要为她的做作表演,拍手鼓掌了。
唱作俱佳,她不演戏,真是太亏了。
上官芸儿毕竟是名门出身,如今被一个不知出身比她低多少的女人压一头,她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你之前只说身子不适,何时提过要请法师做法了?”
她身后的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哼道:“请良娣注意自己的身份,还有,奴婢要提醒良娣,按着皇家的规矩,妾室生的孩子,都要交由夫人抚养,舒良娣,你的孩子,也不例外!”
这一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震的舒良娣,摇摇欲坠。
她不敢相信,“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何时有过这样的规矩?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这时,扶着她的婢女,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什么。
舒良娣越听,眼睛瞪的越大。
木香的也很惊奇,这时陈妈走到她身边,给她解释了一番,她这才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
原来南晋国确有此习俗,大夫人是一家之母,地位高,权利大,可以决定妾室的生死,也可以选择把妾室的孩子,收到自己身边,不让妾室抚养孩子。
但是大多数成亲后的大夫人,都有生育能力,自己能生,还都是亲生的,谁会想去操心妾室的孩子,所以在南晋,这样做的人不多。
不多不代表没有,若是大夫人想的话,这个规矩,随时都可以拎起来。
上官芸儿之所以一直没有考虑这一问题,关键一点是,她自己想生,别的女人生的小娃,她才没兴趣养,这是她的骄傲。
但是现在,她的骄傲已经被这个贱女人踩没了。
养就养吧,反正都是交由奶娘照料。
木香听完了陈妈的讲解,瞅着舒良娣笑道:“哟,你们又内斗了吗?舒良娣,先前本夫人还挺讨厌你,但是现在,本夫人同情你,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才把娃儿生下来,可到最后,人家手一伸,就把孩子抱去了,养个十年八年,孩子长大了,压根不认得你是谁,只会认养她的那……”
“襄王妃,请你注意言词,皇嗣不可随便议论,”僵尸脸的嬷嬷,出声打断她。
木香用锐利的视线,扫向那个老家伙,阴沉着脸,一字一顿的道:“本夫人最讨厌别人打断我说话!”
大飞急忙冲喜鹊甩脑袋,小声道:“去,快去!”
喜鹊第一反应,还不是太明白,直到第二反应,才恍然大悟,疾步跑了过去。
啪啪!
在那嬷嬷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甩了她两巴掌,“打断我家夫人说话,两巴掌算是轻的!”
这两巴掌,将那嬷嬷打懵了。她是上官芸儿身边的人,太子府里的下人,哪个见了她,不得客客气气,礼让三分。可今天,却被一个粗鄙的丫头打了,这……这……
别说她懵,就连上官芸儿也懵的很,一头雾水。
木香浅浅的笑道:“一个老奴才,以为自己做奴才做的时间久了,便可以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你有什么资格,今天若不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本夫人非掌烂你的嘴不可,还有你!”
她直指丘总管,“别总用那一副阴不阴,阳不阳的眼神看着我,再管不住你的眼睛,那便挖出来!”
她的语气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而且她不笑的时候,眼神自然流露出的杀意跟危险,竟令人心生极度的恐惧,如同被一把铁剑架在脖子上,冰冷又残酷。
上官芸儿嘴巴张了张,“襄王妃这是做什么?本宫的奴才,即便要教训,那也是本宫的家事,何须襄王妃动手!”
她本不想插手,但到了这一步,若是不插手的话,岂不是显得她懦弱。
“太子妃心慈手软,想必不舍得惩戒下人,你不舍得,本夫人便代劳,替你教训,太子妃别忘了,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他们在你面前尚且如此,背着你,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知道的人,说你善良,不知道的,只以为你这个做主子,也是如此德行!”
上官芸儿这人,也不是完全的善良,不是完全的单纯,她有一点善良,有一点单纯,另外还掺杂着一点善妒,一点高傲,一点自视甚高。
第594章 生父现身(1)
很多事,她不屑于做,觉得跟她的身份不匹配。
但是她忘了,自古后宫争斗,争风吃醋,打压庶出,都是成了亲的女子,最常干,也是最爱干的事。
你不做,就会被别人欺到头上,被别人踩在脚底下。
主妻又如何,没有子嗣,没有生下男娃,照样会被妾室压上一头。
木香话里有话,上官芸儿也不是纯苯之人。虽然她不喜欢木香,但也不可否认,这个女子,比她有手段,比她下手狠。
她微微侧头,看了眼舒良娣,以及另外几个在等着看热闹的女子。
最终,还是默不作声。
丘管事语气极重的说道:“襄王妃好手段,奴才配服!”他阴深的眼神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木香深知此人,一定是极为阴险,极为狡诈的。
今日已跟他结仇,得想办法将他除去才是,否则这个老东西,也是一个大大的后患。
“你的配服,本夫人不需要,小道士,你说这槐树里有妖邪,那你可看出,除了这棵槐树,还有哪个地方也有不干净的魂魄,又或者说,你们道家不是有云,人死了,鬼飞地府,不入地府的鬼便在这世间游荡,那么你看出,哪个地方藏有鬼魂了吗?”
她又将话头指向这个小道士,因为就在她痛骂丘总管时,这小道士,又准备要烧黄纸了。
那么大一叠纸,真烧起来,这烟灰还不得飞的满天满院子都是。
陈妈也看见了,急忙上去阻止他,“嗳嗳,你这个不能烧,要烧你回家烧去,别在我们府门前烧,才扫过的地,别又被你弄脏了!”
小道士不服气的反驳,“我烧的这些,就是给那槐树的,超度那些围着它的亡灵,你们这里贫道没看见有别的邪祟,就只看见这一个了,非烧不可,不然等它修练成人形,那是要出来害人的!”
木香听了他的话,直摇头。感叹这家伙年纪不大,扯起蛋来,却是一套一套的。看来是老江湖了,刚才那些烟啊火啊的,肯定都是江湖戏法。
喜鹊看了半天,又蹭蹭的跑回去,端了满满一盆凉水,对着那小道士,连同烧黄纸的盆,浇了个透心凉。
“哇!好凉!好凉!”
多冷的天哪,被人突然淋这一身冷水,小道士当场嘴唇就紫了,冻紫的。哆哆嗦嗦的站在那,又是拍打头,又是拍打身子。
舒良娣又不干了,“你们怎么能这样,他是我请来的,是来驱邪的,你们不给我面子就罢了,万一我这肚子有闪失,你们陪的起吗?”
陈妈轻蔑了看了看她的肚子,“良娣往后少算计别人,少想那些有的没的,孩子肯定会健康,若是整日把府里弄的乌烟瘴气,娃儿能健康才怪!”
舒良娣原本就生气,再被陈妈这一说,更生气了,恨恨的跺脚,“不用你教,你算是什么东西,丘管家,大夫请来了没有,我这肚子难受的很,殿下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说着骂着,竟然嘤嘤的哭起来。
丘总管上前轻声细语的安慰她,“夫人息怒,莫要动怒,大夫已经来了,等殿下回来,老奴一定如实禀告。”
他指着站在大门里一个身着素衣长衫的男子,又命几个婢女将舒良娣扶回去。
等到舒良娣进了门里头,看不见她的身影时。
上官芸儿忽然站起来,“本宫也累了,你们自便吧!”
她领着身边的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经过这一事,原本犹豫的心,又坚定了几分。她想,若是对面那个襄王妃,跟她处在同一位置,早把那女人逼去上吊了,又岂能容她嚣张跋扈,不把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
关于这个事,上官芸儿只说对了一半。
木香若是处在她这个位置,做的可不止如此,她还会亲手将那个制造这一切的男人,绑到城门楼上,扒光了衣服,吊在那暴晒三天三夜。
当然了,这种男人,她又怎么会看的上。
前提不可能,后面自然也不可能发生。
小道士抱着肩,抖的厉害,用哀怨的眼光看着木香一行人,“贫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为何如此对贫道,不就是对着你家门口了吗?这两边距离那么远,哪碍得着你,太过份了,你们真是太过份了!”
陈妈颇为生气的说道:“小道士,这距离远吗?你把供桌对着我们王府大门口,分明是对着我们做法,襄王府的威严,是你能践踏的吗?”
大飞走过来,一脸的幸灾乐祸,“你笨哪,看见没,我们府中,这位是王母娘娘,你这是太岁头上动土,泼你一身水,那还是轻的,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把你丢进大牢,治你个坑蒙拐骗的大罪!”
小道士眨着眼,再配上一身湿哒哒的衣裳,模样无比可怜,“你们京城中人,太坏了,就会欺负外地人,贫道不过是想混口饭吃,贫道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今日好不容易找了个生意,还被你们给搅合了……”
他看着木香抹眼泪,因为这时太子府门前,只剩一个丘总管,不知何种,原因还站在那,看着他们几人。
他回头看着丘总管,“能不能先把银子结了,既是法事没做成,贫道只收一半的银子,您看这样成吗?”
丘总管脸部变形的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残忍的笑了,“没做成,就是功亏一篑,等你整顿好了,再来做一次,若是成功了,银子自然会给你,再说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降妖除魔,是你们道家份内的事,既是如此,为何还要收钱呢!”
“这……”可怜的小道士,竟被他噎的话也讲不出。
第595章 生父现身(2)
木香瞄了眼小道士,又瞄了眼自以为终于出了口气,正洋洋自得的丘管家,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给他!”
丘管家一愣,显然不明白她又来插什么手,关她屁事!
“给他!”木香又来了一句,见丘总管傻愣着,她不耐烦的冲大飞打了个手势。
“好嘞!”大飞乐颠颠的搓搓手。
“你们要干嘛?”丘总管觉得形势不对,慢慢往后退,伺机跑回府。
就见那个壮汉,一个箭步迈过来,抬手就要抓他。
丘总管第一反应,是要逃,可是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他像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
大飞伸手在丘总管身上,乱摸一通,找到一个钱袋子,随手甩给了小道士。
如此野蛮的手段,把小道士也看傻了,支支吾吾说道:“没有这么多,只有一两银子而已!”
大飞粗声粗气的道:“矫情什么,给你就拿着!”
“这个不行,出家人不能贪财,”小道士迅速在钱袋子里摸了一两银子,然后又把钱袋子还给丘管家,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就要走。
大飞放开丘管家,用力拍打他的脸,“下次再敢对我们夫人不敬,小心爷卸了你的腿,还有你的胳膊,把你大卸八块,听见没有!”
丘总管被打的有些懵,阴恨的看着他。抢钱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威胁人,太过份,太野蛮了。
丘总管此人,绝对是属于在阴沟里待久了,看人的时候,那眼神叫人厌恶的想吐。
小道士抱着东西,走了两步,又觉着不对劲,转回身,走到木香跟前,“施主的大恩大德,小僧永生谨记,不过小僧还是要劝施主,凡事都可商量,动武不好!”
喜鹊不服道:“那你去跟他讲道理,看他会不会把钱给你!”这个不开窍的小道士,主子明明帮了他,到头来,他还要教育主子,这年头,谁给你讲道理。
木香原本没有过多的在意小道士的话,但是转念一想,忽然又觉着哪里不对。
“你究竟是道士还是和尚?”
对了,就是这里不对。
穿着一身道服,却施着佛家的礼,还自称贫僧,这不是和尚,又是什么?
小道士本是顺口就说出来了,也没注意用词,木香不提,他还没注意到呢!
“那个……贫僧的确是和尚,不是道士!”
小道士,哦不对,应该是小和尚。说完这个话,脸红的像猴屁股。
大飞惊呼不已,“你既然是和尚,那干嘛要装道士,你们佛家不是还说出家人不打妄语,你这个小和尚,满嘴的妄言,我看你干脆不要做和尚,改行去当江湖术士吧!”
小和尚本就羞愧难当,再被他这么一说,更是无地自容,吞吐着道:“施主说的对,出家人是不该打妄语,小僧自己也觉得无颜面对佛祖,等小僧把银子拿回去,给师傅买了药,便去佛祖面前悔过!”
木香本已决定要回去了,却鬼使神差的又停下了,“你师傅?他生病了?”
话问出了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唐突了。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生老病死,每天都会发生,对方又是素不相识的人,她真的没必要追问。
可是连她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脱口而出就问了。
陈妈没觉着哪里不对,只有大飞,一脸怪异的表情。
小和尚以为她只是好心,便如实回答,“小僧师傅不是生病,是被歹人打的,三天月前的一天夜里,寺中忽然来了一伙人,拿着凶器,威迫我们交出一个人。”
“交人?你们是哪个寺庙的?他们要找谁?”木香又不知为何,忽然紧张了。
“哦,我们是雷鸣寺的,要交谁,小僧不清楚,小僧那晚和师傅在后山,小僧夜里睡的死,等到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师傅不在,赶到庙里一看,才瞧见庙里一片狼藉,烧成了灰烬,他们全都死了,小僧在一个水缸里发现师傅,那时他受了重伤,腿……”
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木香,“小僧言过了,兴许是遇上山贼了,谢施主出手相救,小僧告辞了!”
木香哪会放他走,挥手让大飞将人拦下,“你是不是好几天没吃上饭了,我看你脚步虚浮,走路有点飘。”
小和尚冷不防看见大飞跟一座山似的,立在那,他有些慌了,“小僧还好,麻烦施主让一让,小僧要回去了。”
“别急,你先跟我进府吃点东西,想必你师傅也饿着肚子,顺便也带些东西给他吃,陈妈,去做几样素斋,给小师傅带上!”
“不,不用了,小僧有银子,自己去买就好了,施主留步!”
“哎,你这小和尚,真是不通情理,我家主子难得大方一回,你还推天阻四,不知好歹,”大飞不容分说,提溜着他的衣领,将人往府里带。
“那奴婢这就去烧炒两个素菜,”陈妈听这小和尚说的经历,心中生了同情,脚下生风的跑进去了。
小和尚看他们这阵仗,又急又怕,“小僧说了不用,你们强形拦下小僧,到底想干嘛?”
木香笑的不行,故意说道:“当然是想劫色,看你貌美如花,剃头做和尚岂不可惜,俗家多风尘,正好咱府里有很多没成亲的丫头,给你配个媳妇,岂不比做和尚来的快活?”
小和尚吓的愣了,头一抬,正正好的瞧见站在台阶上的喜鹊,再一想到自己的小身板,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不要啊,小僧虽是自小出家,没经历过红尘,但是小僧的眼里只有佛祖,小僧不愿沾染红尘,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第596章 生父现身(3)
喜鹊倒是没看出来他心里想的啥,反倒安慰他,“夫人就是请你吃饭而已,刚才说的,都是逗你玩的!”
“那还好,吓死贫僧了,”小和尚拍着胸脯,叹了口气。
他还没缓过气来呢,就听大飞冷不防又加了一句,“现在是不会,等留下了,就会了!”
话音一落,手也松了,把小和尚丢在地上,摔的他龇牙咧嘴。
木香交待了喜鹊几句,让她等小和尚吃完饭,带他去书房。
喜鹊点头,等她转过眼看向小和尚时,发现对方也正看她,还用一种恐惧,如同看见母老虎的眼神。
因为这时小和尚想起太师傅说的话了。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果不其然,看看他今天遇到的几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凶,还是庙里的菩萨慈祥可亲。
陈妈快步跑回厨房,先是用菜油,炒了个白菜豆腐,然后又用菜油,学着木香的方法,油炸了锅巴,跟一些山芋干子。
主食还是米饭,她也不晓得哪些东西,和尚能吃。只做这些,也差不多了。
大飞一直看着小和尚,不让他跑路,直到陈妈把香喷喷的饭菜端出来,小和尚一直隐忍的饥饿感,终于爆发了。看着满桌子的菜,馋的直流口水。
陈妈也是个信伸佛的人,见他不动筷子,主动把筷子递到他手上,“小师傅,快吃吧,就当你是来化缘,这些都是素菜,没有半点荤腥,您只管放心吃!”
大飞伸手拿了块锅巴,“吃啊,快吃,我们襄王府的伙食,可是再好不过,外面绝对吃不到!”
小和尚一想也是,出家人吃百家饭,化百家缘,“那小僧就不客气了!”
他端起碗,火速扒着饭,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又急不可耐的把嘴巴填满了。
陈妈看不下去,拿了双干净的筷子给他夹菜,“小师傅,您别光顾着吃饭,也吃些菜,这是白菜豆腐,我也不晓得具体能烧啥菜,就这些,你将就着吃吧!”
小和尚顾不得说话,只能摇头,好不容易吃了一碗饭,乘着陈妈又给他盛饭空当,给他们解释道:“我跟师傅来了京城几日,每天要的饭菜,我都拿给师傅吃了,若是能要到银子,便给师傅买药,可我师傅断的是腿,还受了内伤,吃了好几副药,也不见好。”
说到伤心事,小和尚吃饭的劲头也没了,跟霜打茄子似的,没了精神头。
“哎哟,那你们师徒俩,可遭了大罪,不过没关系,我家主子心善,爱帮助人,你乍一瞧,不感觉她挺凶的,其实好着呢,等下你吃完了,好好跟夫人说一说,你师傅病成那样,光吃药可不行,得看大夫,要是腿断了,那也得接骨,总那么熬着,那腿肯定得废了!”
“施主说的是,小僧也这么想,可是……上哪找郎中去,总是找人家施舍,我师傅肯定不愿意,”小和尚慢吞吞的扒着饭。
大飞等不了了,急着催促他,“你赶紧吃啊,别磨蹭,主子还等着你给她汇报呢!”
汇报这个词,是他跟木香学来的。
另一边,赫连晟回府之后,自然是先去看了小娘子。
别的事,木香没跟他提,只说了今日木琨到了府上,以及收留一个小和尚的事。
两人坐在书房里商议,房门关着,赫连晟也就不用顾及什么。
大大方方的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抚她的腰身,最后,温热的手掌落在她小腹上。
“为夫这几日每晚都要操劳到半夜,你说,这里是不是有我的种了?”
木香正靠在他怀里,看账本,猛的听到这么肉麻的一句话,惊出一身冷汗。
“有没有个正经的了,这才几日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呵呵,我不是着急有没有孩子,而是在想,这里有没有留下我的印记,”他抵近她,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融。
木香忽然明白是他说的意思,当即恼羞成怒,丢了账本,就要掐他的脸,“坏人,嘴巴越来越坏了,很奇怪,说,最近有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
成亲之后,她都忙着自己的事,极少关注他家相公的行踪。
这是出于给他的信任,知道她家相公是个啥样的人,所以就懒得再看着。
但是今天,她忽然意识到,会不会管的太松了?
都说成了亲的男人,会放松对自我的修养与自醒,生活行为上,会变的放纵开来。
京城中,那么多的妓院青楼,又有那么多爱慕他,仰慕他,眼巴巴想要嫁进襄王府的女子,难保他没有动摇。
这一切虽然只是他的猜测,但木香忽然觉得,她应该在京城里放个话了。
与其让自家相公,被那些女子心心惦记着,倒不如她主动出击,断了那些人的念头。
知道她是母老虎又如何,知道襄王是个妻管严又如何,只要他本人愿意被管着,谁敢提一个异议,这叫一劳永逸!
赫连晟眨眨眼睛,一脸的困惑表情,“娘子何出现此言,为夫的精力都用在娘子身上了,即便有心,也无力,娘子有此怀疑,是否因为为夫夜里不够努力,才会胡思乱想?嗯?”
他的视线凝在木香脸上,目光深的像是要把她看进眼底深处似的。
浓的化不开,深的拔不出,就这样一直印刻到了灵魂深处。
木香叹息,跟他说认真的,这家伙东扯一下,西扯一下,半句不离房事。
“夫人,小和尚来了!”大飞在门外,砰砰敲门。
赫连晟微一皱眉,“学了这么久,他还是不会敲门!”
第597章 生父现身(4)
木香笑笑,推开他起身,“他就是这个性子,如今当了守门的,倒也好,这个脾气吓退了不少送拜帖的人,省得他们闲来无事,都想到襄王府一日游!”
来送拜帖的可真不少,有送给赫连晟的,但大多数,都是送给木香的。
这个在京城中迅速撅起,又迅速占领南晋最有钱,最有权势,最专情的男子。这是何等的风采,肯定有人想到一睹芳容,另外,也想跟她攀点关系。
比如让家里的子孙,到军中任职的,以前苦于找不到门路,现在嘛,自是有了突破口。
木香整理好衣衫,这才唤他们进来。
门开了,大飞一把将小和尚推了进来,然后背对着他,关上大门。是把他自己关在外面,而不是关在里面。
主子要谈的话,还是少听为妙,听的多,小命不保啊!
“谢施主施舍饭菜,小僧感激不尽,”小和尚还是有些紧张的,自打迈进屋,就不敢抬头。
赫连晟沉声道:“我南晋国,尊佛敬佛,你怎么会沦落到冒充道士的境地,你又是何处的僧人,寺庙在哪?”
小和尚虽然没抬头,但自从迈进来时,便知道这屋里坐着个贵人,“回施主的话,小僧跟师傅,都是雷鸣寺的和尚。”
“雷鸣寺?”木香惊呼,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此刻的声音有多尖锐,有些震惊。
赫连晟虽然也有讶异,但比她淡定些。
小和尚纳闷了,随后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小心翼翼的说道:“有……有什么问题吗?”
赫连晟抓着木香的手,示意别镇定。
木香看向他的眼神,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是啊,多么奇怪,只是听到一个雷鸣寺的名字,她为何要激动,要震惊呢?
“没事,你坐下继续说吧,”赫连晟对小和尚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小和尚犹豫几次,这才坐下来。
赫连晟继续问道:“你接着说下去,放心,本王不会对你们不利,雷鸣寺的方丈与本王是旧识,你但说无妨。”
“哦,对啊,小僧好像听说过,您就是襄王吗?小僧自幼跟师傅隐居,对红尘外的事,也不清楚,出了山,谁也不认得,一路讨饭,也不知怎的,就走到京城来了,”说到这里,小和尚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雷鸣寺现在怎么样了?”
“没了,”小和尚忽然哭了,用袖子抹着眼睛,“我跟师傅住在后山,睡到天蒙蒙亮时,小僧闻到好浓的烟,赶紧爬起来,却发现师傅不在,小僧一路寻到庙门口,这时天都亮了,小僧清楚的看着,整个寺庙都快被烧成灰烬了,师兄弟们一个也没瞧见,只有小僧一个人站在那,小僧想冲进去救人,可是寺门被烧塌了,等小僧爬进去时,在找了一个时辰,才在水缸里寻到师傅,那时他奄奄一息。”
提到不愿面对的过去,小和尚整个人都在颤抖。
木香端了杯茶给他,“慢慢说,别急!”
“谢谢施主,”小和尚双手捧着茶,对木香点了点头。温热略带苦涩的茶水下了肚,小和尚才觉得身子暖了些,继续说道:“小僧跟师傅,在庙门口等到傍晚,才碰巧遇见一个打渔的船夫路过,带上我们离开了那儿,小僧也不认得路,就跟师傅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怎的,竟到京城来了,小僧想给师傅看病,可是和尚赚不到钱,没办法,才冒充道士,只想赚些钱,给师傅看病,绝对不是故意要骗人的!”
赫连晟微微皱眉,对着门外,打了个暗号,“去查查雷鸣寺的事,要详细!”
“是!”看不见人,只知道有风经过。
木香不管他怎么查,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事。
“你师傅现在何处?”
“师傅他……”小和尚低下了头。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低调的马车驶进外城贫民窟,这是整个京城最贫穷,也是乞丐最集中的地方。
听何安说,这里以前是一间香火旺盛的观音庙,后来因为一场大火,把附近一里之内的地方,都烧成了灰烬。
打那之后,观音庙搬了家,搬去了城郊,这里就成了贫民窟聚集的地方。
入夜时分,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就在路的两边,或用旧门板,或用稻草搭起一个简单的草棚子。
其实相对于战乱时期的难民,如今的贫民窟,已经算很正常的了。
大多是流浪汉,还有那些蹲过大牢,出来没找到事情做,也无家可回的人,当然,更多的是乞丐。
这里的乞丐,都是有帮有派的,散户很少,人家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团体。
令赫连晟都有些诧异的是,他们一进来,就有不少人认得木香,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们很崇敬木香,看她的眼神都是放光的。
何安悄悄走在爷身边,给爷解释。
夫人来京城没几天,就命他找到城中乞丐最集中的地方,先是给他们送盖的棉被,那会夫人把府里不用的,淘汰掉的被子,都拿来给乞丐们了。
之后,又陆陆续续送些吃食,特别是府里办酒席那几日,剩的饭菜,甚至到了最后,夫人还悄悄的请他们去吃饭。
这一来二去的,夫人就跟乞丐们建立了很好的关系。
其实还有个事,他一直没敢告诉赫连晟。
来京城的第三天,木香去街上时,碰见一个贵公子在欺负乞丐,那人手里拿着一锭银子,逼那乞丐把他鞋面上的灰尘舔干净。
年轻的乞丐不愿意,便招来一顿毒打。
第598章 生父现身(5)
当时好多看热闹的人,有嘲笑的,有不忍的,还有纯粹看热闹的,可就是没一个站出来制止那贵公子的。
说到这儿,何安不接着往下说,赫连晟也能猜到。
以他家小娘子嫉恶如仇的脾气,想必那位贵公子最后被整的很惨。
何安为主子的聪明点赞。到最后,岂止是惨,简直惨不忍睹。
过程不重要,结局就是,襄王妃在京城,最底层的这群人中,收获了不少的忠心。
否则为啥每次散播谣言的时候,只需一个晚上,屁大点的事,就能传的街头巷尾,人人皆知呢!
他们主仆俩走在后头,何安边走,边把大致情况跟赫连晟汇报。
小和尚在最前头带路,木香跟大飞走在他身后。
一路走出过时,小和尚也发现今日贫民窟的这些人,比往常热情好多哟。
有几个老婆子呵呵笑的,那叫一个瘆人。
“小和尚,原来你认识襄王妃娘娘,你怎么不早说!”
“就是,你早说了,我们一定给你们准备个好点的地方住着!”
“岂止是住的好,以后吃的用的,我们都管了!”
几个婆子,左拉右扯小和尚,差点没把他撕吧了。
小和尚被吓的不轻,“不,不用了,贫僧在里面住挺好的,施主还拽了,小僧就这一件衣服。”
大飞看的失笑,“你们再扯,小和尚就该光着了!”
他的话,引来一众哄笑。有几个小娃娃,围着小和尚转圈圈。
木香笑够了,朝四周的人摆摆,“你们都去各忙各的,今日我们有事要谈,都回去吧!”
她的一句话,比谁的命令都管用。
等到人群散去,当先走过来一个,挺像洪七公的老者,对着木香恭恭敬敬一鞠躬,“不知夫人会来,小的见礼了!”
“三老,不必客气了,你还是来拜见一下我家相公比较好,”木香退后一步,拉过赫连晟。
这个名叫三老的老头,慌忙跪下,“哎呀,这就是襄王殿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殿下请息怒,殿下恕罪!”
他一跪,很多站在棚子外面的人,也都看见听见了。
“拜见襄王殿下!”一时间,四周跪了一大片。
“免礼,今日本王是陪夫人来的,都起来吧!”赫连晟握紧了木香的手,他家小娘子,时不时就要送点惊喜给他,这般会收买人心,又有容人容百姓的胸襟,他真的很庆幸,她不是男子,否则,以她的霸气,肯定要去争夺皇位。
何安见他们都不敢起来,便上前催促。
只有小和尚呆呆傻傻的站着,似乎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行大礼,稍稍拜见一下不就好了吗?
木香催着小和尚带路,三老因为是这一片的管事头,便也陪着他们一起。
路上,木香还询问三老,他家儿子怎么样了。
那次她救的年轻乞丐,就是这位三老的儿子。
提起儿子,三老心酸的很,“多谢夫人关心,我儿这两日好些了,就是胳膊伤的有些重,得养些日子。”
木香点点头,“幸好伤的是胳膊,不是腿,等他伤好了,让他去襄王府找份活干,年纪轻轻的,总不能成天靠乞讨为生!”
“是,夫人说的是,等他伤好了,小的一定让他去,让夫人劳心了。”
几人走进破庙,就只见小和尚奔着一个角落跑去。
掀开一块破帘子,露出一张旧木板拼成的床。上面躺着个瘦骨嶙峋的人,被子盖到脖子,头隐在黑暗之下,看不清长相。
但是就在木板掀开的一刻,木香突然一阵心悸,快速抓住宫晟的手。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赫连晟发现她脸色有异,紧张坏了。
木香慢慢的摇头,不说话,只往那一块破床板看过去,她看不清,可是又忍不住的想看。
小和尚不知跟那人低语了什么,她放开赫连晟的手,任由本能驱使着,一步一步走过去。
“夫人这是怎么了?”何安从没见过木香这副表情,感觉像鬼上身了一样,看着怪吓人的。
赫连晟抬手,制止他再说话。
小和尚似乎想把那人扶起来,试了好几次,找了块砖头,垫在他身后,才勉强让他能坐着。
等到他坐起来,脸庞印在灯光下时,在最后一排,站着的赫连晟与何安,大飞三人,齐齐睁大了眼睛。
“师傅,你慢点!”
“没事,师傅这是老毛病了,明了,你怎么又穿上道袍,你该不会又出去行骗了吧?师傅跟你说过多少次,出家人不可行骗,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苍老无力的声音,虚弱的喘着气,但还是很好听。
他还在数落着小和尚,却在木香走近时,声音戛然而止。他也抬头看向走过来的女娃,当看见那张脸时,他惊呆了。
小和尚以为师傅是惊讶来了陌生人,于是赶紧给他解释,“师傅,这位是襄王妃,后面站着的是襄王殿下,他们都是好心人,徒儿在他们家里吃过饭回来了,还给师傅带了饭菜,师傅,您快乘热吃。”
明了掏出一直捂在怀里的一只大碗,大碗的上面盖着一个小碗,这样可以防止碗里的饭菜撒出来。
他将碗递给师傅,却发现师傅一直盯着人家襄王妃看,明了觉得挺不好的,悄声的劝他,“师傅,你别总盯着人家看,这样不好!”
木香此时也直直的看着他,她完全不知此时的自己是个什么状态,只凭着内心的一种本能。
第599章 浑身带刺(1)
赫连晟走过来,把木香带进怀里,视线投到床上的老者。
不!准确的说,他不老,是沧桑,满脸写的都是沧桑二字!
“大飞,带他们回去,此地不宜久留,何安,你留下来,不要让任何人再议论,你是这里的头?”他指的自然是三老。
“是,小人也不算头,就是这儿的人,都挺尊重小人的,殿下有吩咐,尽管说便是。”
赫连晟神色严肃,“他们俩个从没来过这里,你也没见过,更没有陌生人住过这里,此事关系到你们的性命,如果不想死,就按本王说的去做,另外,你让人多留意此地的一举一动,如有困难,可以派人去城中的几家店铺,带他们带话给襄王府即可!”
三老见他不像开玩笑,也意识到,事情不同寻常,连连点头,“小人知道了,封口这种事,小人明白该怎么做!”
大飞走过去,二话不说,拽开明了,抱起木板上的老者,从破庙的后门闪出去。
明了傻愣在那,“施主,你们这是作何?”
赫连晟如刀似的目光,扫向他,“不想死,就闭上嘴,跟我们回去,事情很复杂,你无需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即可!”
何安上去拉他,“小和尚,你别瞎想,我家主子对你们没企图的,又不劫财,又不劫色,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走走,先回去再说!”
赫连晟临走时,又对那三老叮嘱几句。
三老愈发觉是事情不简单,在他们走后,赶紧叫了两个人过来,让他们住在明了师徒,原先住的地方。
他从破庙出来,很多人见到他,都跟他打听襄王的事。
三老目光沉重的看着众人,“没有和尚,咱们这里从没来过和尚,也没来过襄王,今晚你们什么也没看见,你们要看和尚,尽管去庙门口等着,这里怎么会有和尚!”
底下的人,也都是老油条了。一听他这么说,都跟着打哈哈。
“是哩,谁说这里有和尚了?老子在这里待十年了,也没见着半个!”
“今儿天气不好,我都没出来,哎,老王家的,你们晚饭烧了些啥?拿出来给大家闻闻香呗!”
围观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散去。
三老叹了口气,走回自己住的屋子。
在这一片贫民窟里,他住的地方算是最好的了。一间土坯房,走廊下搭了个小灶,灶上放着个破了口的小锅。
进了屋,里面也是乌起码黑,伸手不见五指。
屋子的一角,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爹,外面怎么了?我好像听见有陌生人过来了。”
三老还是叹气,“不是什么外人,你今儿感觉怎么样了,爹今天得到消息,襄王府的王妃娘娘,让你病好了,就去她那边找活干,儿呀,你不能跟爹一样,做一辈子的乞丐,你该走出去,做个正常的人,爹以后还指着你传宗接代呢,你总是这样窝在这里,上哪儿找媳妇去!”
黑暗中的青年沉默了一会,才冷冷的哼道:“谁说找不到,外面不是有个黑丫头吗?只要是女人,会生娃不就得了,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
三老恨铁不成钢,气的在屋里来回踱步,“不过是两次科举落榜,你就不活了?不想好好过日子了?还黑丫头呢,那丫头讲话都不清楚,还是个斗鸡眼,我可不想以后生出来的孙儿是个眼睛一条缝的,你赶紧的,这两日把自己好好打理一番,过几日,我便带着你,亲自去求襄王妃,她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主子,你跟着她肯定有好前途。”
眼见儿子还要拒绝,三老又紧着说道:“人家之前还救过你的命,知恩图报,听说她最近开了好些店,还有一大堆的生意要忙,即便你做不了大事,但至少也能帮人家跑跑腿,干点杂活,就当是咱父子俩还恩了,不行吗?”
话说到这份上,青年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不错,他可以让自己颓废的过一生,却不能放着恩情不报。
他记得那一日,天空下着阴冷的雨。那一日,三老病了,他接过三老的饭碗,出来讨饭。
却在一个饭馆门口,被几个衣着华丽,浑身痞气的富家公子拦住了。
他们围着他,推搡他,嘲笑他,侮辱他。
他读过圣贤书,不喜欢爹取的俗名,自己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子衿。
可是他的姓不好听,名字可以改,姓却不可以改,他姓牛,这名字连起来念,就是牛子衿。
出门在外,他很少提自己的姓,别人问,他只说自己叫子衿。
那一日,几个富家公子逼问他的姓名,他就说了。
结果引来一阵轰笑,那些人纷纷嘲弄他,对他拳脚相加,打断了他胳膊,打破他的头。又让他跪下,舔干净他们的鞋子。
旁边也有乞丐的同伴,他们想上前制止,却被牛子衿以眼神拒绝了。
他知道乞丐们上来帮忙,只会引来手段更残忍的报复,与其多几个人受苦,还不如他一人承担下。
正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牛子衿低着头,看不见那人的脸,也不看她是怎样的人,此时他已被两个人踩在脚底,脸贴着地面,双手撑在身下。还有一个人踩着他的腿,这让他乱动。
“哟,大白天的,几位在这里玩什么呢?”
牛子衿只听见一道清脆,犹如天籁般的声音,在那一刻,这声音是他听过,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管你屁事,小丫头,要玩回家玩去,爷们的地盘,没你说话的份!”踩着牛子衿的人,粗着嗓子驱赶。
第600章 浑身带刺(2)
但是紧接着另一人,就呵呵笑开了,“小妞长的挺有味道,请问是哪家的闺女?跟小爷说,爷娶你回去暖被窝,做小妾,如何啊?”
“哈哈哈!”一阵轰笑……
女子不似寻常的女娃,不仅没有被吓跑,反倒比他们笑的还猖狂,“暖被窝?只怕你有那个心,没那个力,有那个福,没那个命!”
“哟呵,姑娘口气挺大,什么叫没那个……”
话音未落,牛子衿只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身体撞在墙壁上,发出的咚咚声,紧跟着,踩在他身上的脚也没了。
他爬起来,寻找那说话的女子,最后,视线落在双手抱臂,站在那看戏的一个女娃身上。
老实说,京城之地,最不缺美人,哪家的小姐,不是浇灌娇宠着长大,一举手一投足,都美的叫人惊艳。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却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一身淡粉色长裙,普通的样式,可是穿在她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子,活力四射的光芒。
粉颊上含着淡淡的笑,眼儿清澈如深潭,不是倾国倾城,却更似倾同倾城。
找架的人,应该是她的家仆,一个高高大大的壮汉,只见他一手拎一个,把人拎起来,双臂再一合,两个人迎面撞地一起,疼的惨叫连连。
直到将所有人都打趴下了,那壮汉还不肯罢手,只说他好久没打人打的这么痛快了。
那位姑娘也不肯罢休,让壮汉抓了一个人,罚他舔牛子衿的鞋面,并放放给他,以后这个人就是襄王府罩着,要是敢找后账,那就是跟襄王府过不去。
几个富家公子本来还心存怨气,准备伺机报复回去。一听她说自己是襄王府的人,几个人都蔫了,在京城之内,谁敢跟襄王府做对呢!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牛子衿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襄王妃。
如今听见老父亲,让他去襄王府报恩,牛子衿沉默,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他心里又明白,只有报恩的份,其他的,想都不可想。
这时,门外有人喊他。
“大牛,你在吗?我今天要到一碗肉粥,还是新鲜的,你也尝尝吧!”
大牛是牛子衿从前的名字。
三老看了看屋里黑暗的一角,小声道:“黑丫头又来给你送饭了,儿啊,爹不是嫌弃黑丫头的样貌,爹就是想让你找个正常的姑娘,成亲生子,咱们老牛家,以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还不是为了给你娘治病,咱才卖了祖宅,卖了田地,沦落到京城来,当了无家可归的乞丐,爹这样过完余地,也就罢了,你不行,知道吗?”
这样的话,三老几乎每天都要说上一遍。人老了,爱唠叨,总觉得说不够似的。
牛子衿半天没吱声,在门外的黑丫头又叫唤了一声之后,他才冲着外面,回道:“我们都吃过了,你把东西拿回去吧!”
过了片刻,外面传来黑丫头低落的声音,“哦!那你好好休息。”
牛子衿听到她渐渐走远的脚步声,浑身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于床榻上。
去襄王府做工,他真的可以吗?
另一边,回到襄王府的赫连晟一行人,此时的气氛却有些凝重。
康伯遣退了所有的下人,连小和尚明了,也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木香让他去把彩云叫了起来,但不能叫醒木朗。她有种预感,木朗可能……
她亲自去下了碗素面,因为什么都不能搁,便只有蘑菇跟小白菜。
烧好了之后,不假他人之手,端进房里。
康伯按着她的吩咐,把彩云叫了过来。
她进门的时候,木香刚把素面搁下。
“彩云,你过来,”她朝彩云招了招手。可是彩云却站在那里没有动。
赫连晟将房门关上了,只有他们四人在房间里,“夫人,有什么话,就摊开了说吧了,这位师傅,法号怎么称呼?”
出家人当然该问法号,而不是逼问俗家名字。因为落了发,自然是与红尘绝缘。
“贫僧法号鉴空。”
经过这一路走回来,木香已经平复了心情,“您先吃吧,等吃完了再说,这面是我亲手下的。”
鉴空微一点头,看看她,又看看彩云。
有时你以为不可能的事,却在最不经意间就会发生。有时,你以为必定要经过一番曲折的事,它可能顺利的,出乎你的想像。
就好比,她跟这个人的相见。
从前的种种猜测,一直以来种种怀疑,都在这一刻,忽然明了。
不错,这个人,不是她的生父,是原本的木香跟彩云的亲生父亲。
她之所以,不用怀疑的便可以肯定,那是因为他们的长相。
木香与他有八分的相似,彩云与他有六分的相似。
都说女儿像爹,这话绝对不假。
不止长相,就连性格,怕也是十分相似,否则不会那般的懦弱,任人宰割。
“贫僧吃不下,你们都坐下吧,襄王妃家住何处?本家姓什么?”鉴空伸出手来的时候,那只手一直在颤抖,想握着些什么,可不敢去触碰。
最终,他的眼角流下一行滚烫的热泪。
彩云有些害怕了,“大姐,他是谁?你们又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木香拉着她的手,带她一同走到鉴空身前,“他……”
鉴空摆手摇头,“贫僧是出家人,四大皆空,俗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那一滴泪流下,如同斩断了他最后的一丝执念。
第601章 浑身带刺(3)
曾经放不下的,曾经牵扯的,曾经憎恨的,都在这一滴泪滑落后,化为乌有。
看见两个孩子安然无恙,看着她们都已长大成人,他在心里,对着佛祖跪谢。
赫连晟了解他的用意,“师傅既然不想提,那便不说了,彩云,你先去睡吧!”
“哦,”彩云莫名其妙的被叫来,又莫名奇妙的被叫走,可把她纳闷坏了。但心里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令她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向那人。
鉴空等到彩云走之后,才问道:“你们的娘……”
“她去了,在生小弟的时候,去世的,这里面的事,我只知道一点,过程并不清楚,师傅可否告诉我,是谁要杀你们,又是谁将你们赶出京城,我娘是不是京城木家的大小姐?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木琨命人做的!”
话到最后,已经不存在疑问了。并不是世上每个阴谋,都会隐藏的很深。扒了几层,都看不见真相。
有时,一个大阴谋,往往简单的,令你不可思议。
鉴空显然不想提及太多,只说了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
在他听见木英已经去世的消息之后,心里唯一的波动也终止了。
虽是早就猜到的结局,但直到亲耳听见的那一刻,才真正的心如死灰。他在榻上坐直了身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如老僧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
木香还要追问,却被赫连晟拦住。
此事不宜着急,反正人就在府中,也不用担心他再有危险,至于其他的事,可以一步一步的来。
他俩刚从屋里走出来,就遇上一脸焦急等待的明了。
木香此时看这小和尚的神情慈爱多了,“别急了,你师傅没事,明日会有人过来给你师傅瞧病,你们先在这里住着。”
“多谢施主,那小僧进去了,师傅每晚打坐,小僧都要守着的。”
木香轻轻点头,余光看见站在走廊下的彩云。
她见木香看过来,哭着跑过来,扑进她怀里。
木香抚着她的头,赫连晟站在一边,看着她们姐妹二人。
“大姐,你告诉我,里面那个和尚是不是我们的亲爹?”她在进去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世上不可能有如此想像的人,而且她跟大姐,长的一点都不像李大山,村里人也曾说过,她俩根本不是李大山的孩子。
木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能如何说?这里面的情况太复杂,她怕彩云胡思乱想。
“今天太晚了,彩云早些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赫连晟虽然不忍打断她们俩,但此时真的不早了。
木香推开彩云,揉了下她的头,“好了,这些事你别管,明天你若想来看他,只管来就是,对木朗别提起,对任何人也不要提起,今日的事,除了我们三个就只有何安清楚,不可对外泄密,知道吗?”
“嗯,我知道,那我明日再过来,”彩云怀着满肚子心事,回屋去了。
木香靠着赫连晟,疲惫的长叹一口气。
赫连晟将她的心累,都看在眼里,亲了亲她的额头,“闭上眼睛,为夫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还要去哪?我只想睡觉,好累啊,”木香转过身,仰面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蹭啊蹭的。
“你闭上眼睛,为夫这就带你去睡觉,”赫连晟声音轻的像听不见,弯腰将他的小娘子抱起,让她的头倚在怀里。
脚下轻点,身影腾空气起。
他用披风将怀里的人儿裹的严实,所以木香也没感觉到冷,只知道他们在黑夜中穿梭奔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没过多久,她听到四周静的只有微风吹过的声音,还有赫连晟的低沉声音,“到了!”
“到哪里了?”她缓慢抬起头来,眼睛朦朦胧胧的,起初还没有睁大,但在看见眼前的景色时,突然没了睡意。
只见他们身处一处湖泊的岸边,不远处,是平静无一丝波澜的湖水。
虽是深夜,却一点也不暗,因为岸的两边,点了很多灯笼。
“夫人往后看,”赫连晟板过她的身子。
转过身之后,纵然以她的淡定,也难免要吃惊不小。
因为就在他们身后,五步之外。一张足有两米宽的大床,铺在岸边。
床的三面,都有木板隔着,唯一留下的口子,是对着湖的这一边。
“因为怕夜里冷,所以都围了起来,但是可以看见夜空,看见湖面,早起的时候,还能看见湖面上升起的薄雾,等到了夏天,只需挂一个帷幔便可以了。”
“你是怎么想到这里的,还铺张床,相公,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浪漫的清潜质?”木香环顾四周,真的看见了满天星辰,今晚的夜空,又亮,又清澈,好像触手可及一样。
“不是你之前说过,若是可以看着满天星辰入睡,看见天边第一缕阳光,此生无憾的吗?既然夫人有如此想法,做相公的,自然是要想尽办法满足你的才是,那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这里……应该不京城之外,你看这里的树,还有湖,好像都是人工修葺的,相公,你该不会想说,这里其实是皇宫吧?”
“有何不可?本王已经让人将这里封锁了,不会有人来打忧,时辰不早了,娘子,咱们上榻歇息吧!”
某人在说这话时,很明显有不怀好意的赶脚。光是这眼神就已出卖他,炙热到能焚烧人的地步。
“可是这里是郊外啊,不会有人听见吧?”
她知道暗处肯定有人守着,万一给人听到奇怪的声音,岂不是羞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