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针尖对麦芒(1)
古代人不会看钟,沙漏的时间也不准确。
像农家人,大都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熄。
基本就将一天的时间,划分成两大半,有时耽搁了,连晌午饭都忘记烧,直接烧了晚饭吃。
若是有太阳倒太还好,能看着太阳,估摸着时间,没有太阳的话,只能凭着感觉。
康伯想起一事来,“夫人,京城有间杂货铺子,也摆了个这样的钟,比这小点,他们也不会用,就是坏了,不走了,他们当摆件,留着看,您要不要?”
“自然是要了,你找人去将它买回来,在外面别说太多,对了,还有一事,咱们府上有没有好的木匠,要手艺活好的那种。”
“有,陈妈家儿子,学了好几年的木匠活,就是没钱开木匠作坊,也没钱置办,另外咱府上的杂役林虎,也会些木匠活,我刚叫他去修清风院的门了,夫人,您要打家具吗?”
“你先把他俩找来,再从外面找两人可靠的木匠,两个可能不够,再找四个吧,找来了咱们再细说!”
她也是看见门坏了,才忽然想起,之前说的带转盘的桌子可以开工做了。
它的销售对象不是平民百姓,所以价钱上,不必客气,只往贵了要。还得限量做,一月固定出货量,不能泛滥了。
所以这工人的数量,暂时还不用太多。
至于转盘需要的滚珠轴承,就得依靠赫连晟军中的能人。外面的工匠,即便做出来了,也没有军中的工匠做的细致。
康伯见夫人不肯细说,便也不敢多问,“老奴下午就叫陈妈把她家儿子找来,再去木工作坊找几个人,那工具要买吗?”
“当然要买,木匠需要什么,都给他们备齐了,都得备最好的,木材也要存一些,你让人在府里腾出几间屋子,给他们当作坊用,”木香交待道。
康伯听她这意思,是又要有大动作了,“夫人,那您的制衣厂还做吗?”
这事动作可就大了,也得需要很多的本钱,但是她不想动用赫连晟的银子,若是动了,即使赚了银子,也没什么意思。
“制衣厂是肯定要盖的,不过得先等等,等到本夫人淘到第一笔金,再盖也不迟,”她还得回玉河村一趟,香肠作坊那边的活,到了天暖和时,就不能做了,皮蛋却可以。
木朗跟彩云从外面跑进来,疯了一早上,这才刚回来,吴青跟着也进来了。
严忠跟严一,都跟着赫连晟去了军营。
吴青现在专职负责,襄王府的安全,所以哪也去不了。
木朗一眼就看见那口大钟了,一脸新奇的扒在玻璃让上看,“这是个啥东西,啥老是不停的摆,它怎么停下来呢?”
彩云也扒在那瞧,“是不是后面有东西推着,不然它哪来的劲。”
她转到钟摆后面,却啥也没看到。
木香把他俩擒过来,“这个东西叫钟,我刚给康伯写了时辰的对照表,限你俩一天之内,把这个学会。”
“时辰对照表?是这个吗?一点,两点……”木朗看的认真。
木香又给他俩讲解了一遍,彩云学的最快,木朗虽然学的慢些,但懵懵懂懂的,大致也懂了。
赵王送的鞋子跟伞也拿来了,虽说鞋子做工都很漂亮,可这些东西的寓意却一点都不好。
鞋子是送邪的意思,至于伞嘛,则是祝福新人,早日散伙的意思。
赵王的心思真不是一般的多,不过也有可能,这些东西是赵念云选的,听说赵家人正给她选夫婿,想把她早日嫁出去。
但是断掉一条腿的女娃,人家要么就是看上赵家的势力,要么就是看上赵家的钱,有几个是真心想娶赵念云的呢!
“夫人,那这回礼该如何是好呢?”康伯看着摆在那的鞋跟伞,虽说并不清楚这钟摆的含义,可这两样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木香微微一笑,“这还不好办吗?你差人准备十顶绿帽子,送到木大少府上,记得要叮嘱送货的人,一定得亲手送到木大少手里,看着他亲眼拆开,最好是在他店里,当着很多人的面,明白了吗?”
一想到木清扬着许多人的面,看见十顶绿帽子时的脸色,她便觉着痛快。
至于赵王,“赵王爷家,送十面镜子去,他自会明白!”
康伯惊喜了,“这个办法好,还是夫人有办法,老奴这就去叫人准备,下午就回礼,那还有其他家的回礼,便按着正经的路子走,送喜饼跟几坛喜酒吗?”
按着京城的风俗,别人来的礼,都是要回的。
“成,这些事,你差人去办就好了,另外,这小册子上的东西,值钱的拿去卖掉,不值钱的,放在库房里,以作日后送礼之用。”
“卖掉?这,这会不会不太好?”
哪有把贺礼都卖掉的,不都是存在库房里,搁着,放着的吗?
木香笑着拍拍他老人家的肩膀,“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与其把死物放在那吃灰,倒不如把他们变成有用的银子,听我的,快去吧!”
康伯心里其实还是不太赞同的,但既然是夫人的吩咐,他也不便说什么,反正东西都是属于主子们的。
吃午膳时,赫连晟也没回来,只让严忠带话回来,说是晚上再回来,让夫人不必担心。
康伯却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今儿没去老宅,这事可麻烦的呢!
红叶拖人带话给她,说是选人的事,已经在进行了。
木香想着这两日得赶紧去视察场地,其次王府的封地,她也得去瞧瞧。
第476章 针尖对麦芒(2)
只是眼下还有件事,也很重要,是吴青的事。当初答应他了,那家的情况她也了解过,是时候替吴青讨这个公道了。
所以吃罢午膳,顾不得休息,木香便让吴青赶了马车,带上何安跟大飞,留下彩云跟木朗在家,三人去了徐府。
他们家住在外城一处不太显贵的巷子里,马车在巷子七拐八拐的才看见徐府的门牌。
“这里真的是徐府?”木香下了马车,站在有些破败的大门前,想到昨日徐睿的穿着,跟排场,再看看眼前有些斑驳的门楼子,这两者实在很难联系到一起。
再怎么说,徐夫人也是木家的小姑奶奶,怎么就落实到这步田地了?
“你们找谁?”徐府外有个扫地的老头,看他们下来了,停下动作问道。
吴青没动,何安走上前,还算客气的询问道:“你们徐大人在府上吗?若是在的话,让他出来,就说襄王妃来了,让他出府迎接!”
这语气,这态度,才是襄王府该有的气势。
那老奴一听是襄王府的人,赶紧扔下扫把,“哦,那你们等等,小的这就回府去叫!”
老奴边跑边朝着院里喊,“老爷,夫人,襄王妃驾临!”
何安回身走到木香身边,从马车上搬了把椅子,“夫人,您先坐着,咱们就在这里等着。”
木香明白他的意思,要摆谱,肯定不能给他们好脸色。
不就摆谱嘛,谁不会!
“好,本夫人就坐这儿等,何安,你数着数,看他们多久才出来,”木香扬唇一笑,撩起裙摆坐下了。
吴青跟大飞抱着剑,站在她身后,仿若两尊守护神,即便不说话,光是气场,也足以令震慑旁人。
何安还真的默数了,可默数的后果是生气,“太没为像话了,这么久还没出来,让您在府门口等那么久,干脆让吴青进去,把他家大门揣掉,看他们还敢不敢慢待!”
吴青一直沉默着,只看着那扇门,并不说话。
大飞是个忍不住的性子,看了看徐家的围墙,“主子要是同意,我把他们家墙拆了如何?反正这墙也不结实,拆了正好可以重盖!”
徐一志匆匆忙忙奔出府,衣服帽子还是没穿好,就听见有人要拆他家围墙,紧随他其后出来的徐夫人,保养得宜,知道是四十几岁的年纪,可脸上浓妆艳抹,看上去便像二十几岁的青楼俗女。
“拆不得!”两人齐齐出声阻拦。
随着他们奔出来的,还有几个仆人,其中有那报信的老头,还有几个年轻的婢女。
木香敏锐的余光瞄到,吴青盯着一个清瘦的婢女看,那姑娘长的挺水灵,从跑出来到站好,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一直低着,默默的站到徐夫人身后。
吴青在看到她的时候,很明显的,气息变了,握剑的手紧了紧。
这位徐老爷也去襄王府喝喜酒,倒是认得木香。
“这不是襄王妃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进府里坐,外面风大,可别冻着您!”
徐老爷长着一张哈巴狗的脸,说出口的话,也尽是拍马屁的话。瞧瞧他这笑的,眼睛都挤到一块去了,嘴巴咧多大,五官变了形。
木香真的很怀疑,这位木家的小姑奶奶,如何看上这样的货色。
何安上前一步,挡在徐老爷与木香之间,冷青着脸,“我家夫人亲自登门,自然是有事的,进府就不必了,说几句话便走。”
随后,他退开,站到木香身后。
“不知……下官有什么地方可以为襄王妃效劳,王妃但说无防,下官一定全力以赴,”徐老爷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刚才听着下人禀报,吓的从床上跌下来。一路跑过来,又惊又吓的,后背早湿透了。
木香懒得跟他废话,直言道:“徐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你们府上这个小丫头,本夫人要了,她是我家远房的一个亲戚,几年前失散了,最近本夫人才得到她的消息,她既是本夫人的远亲,自然不能留在徐府做婢女,当初你们买她的时候,花了多少银子,现在本夫人出双倍,把卖身契拿来,一手交钱,一手交卖身契!”
这本就是简单的事情,没必要搞的太复杂。
贵族王府之间,买卖奴婢的事,很常见。签了卖身契的人,一般都孤苦无依,再没有别的亲人,便卖身为婢。
可是等她说完了,各人反应却不一样。
木香注意到,吴青的青梅竹马,有些慌乱的往后退了几步,再抬头时,这才发现吴青就站在那。她更慌更乱,更害怕了,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木香注意到,吴青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皱眉,目光带着疑惑。
至于徐一志,跟他老婆的表情也很耐人寻味。
两人推推拉拉,互相推着对方出来说话,最后还是徐夫人被推了出来。
她扭捏着,似乎很为难的说道:“王妃娘娘,这事吧,可能不太好办,这丫头在府里也干了好几年,我们夫妻二人把她亲人看待,时间久了,有了感情,您这突然过来,突然就说要赎她,这,这好像说不过去啊!”
木香凤目中闪过一丝厉色,“你们这是不同意了?是觉着本夫人说的话没有份量,还是觉着襄王府的面子太小了!”
她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
徐一志当场吓的腿一软,差点没栽倒,“王妃息怒,我家夫人绝没有那个意思,实在是……是不方便。”
他不敢看木香,一直低头搓着手。
不光是他,那姑娘也是,徐夫人亦是同样的表情。
第477章 针尖对麦芒(3)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木香突然站起来,满脸冷怒的瞪着徐一志。他最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否则别怪她心狠手毒。
徐一志原本胆子就小,被她这气势一下,直往徐夫人身后缩去。
倒是这位徐夫人,毕竟出身名门,胆色还是有几分的,隐去心底的惧意,强撑着脊背,反驳道:“襄王妃这话说的,可就过了,丫头是我府上的人,该怎么样,也不关王妃的事,您一句远房亲戚,就想把人领走,那也得我们同意才是,总不能,您一句话,我们就要放人,天底下可没这个道理!”
木香忽然退后一步,“何安,你傻站着干嘛!”
何安打了个激灵,大步迈上来,二话不说,甩手给了徐夫人两巴掌,“大胆,敢这么跟王妃说话,你可别忘了,我家夫人除去襄王妃的身份,还是一品诰命夫人,你的尊卑礼仪学哪去了?”
徐夫人被打懵了,愣愣的,半天没缓过神来。
突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对着木香直磕头,“王妃娘娘,我知道您是好心好意的想赎奴婢,奴婢在这里给您磕头,谢谢您的大恩大德,还有吴大哥,小草也谢谢你,可是我的事儿,你们就别管了,我不想离开徐府!”
吴青震惊的身子晃了下,冲到她面前,厉声质问:“小草,你胡说什么!什么叫不想走?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不让你离开?只要你如实跟王妃讲,她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离开徐府之后,我会给你找个安身之所,不会再上你受委屈,这样不好吗?”
大飞不屑的撇嘴。这吴青也真够蠢的,连他都看出这位小草姑娘是自愿留下的,你非说人家不是自愿的,这不是有毛病嘛!
小草拼命的摇头,淌着眼睛,拒绝了,“吴大哥,小草在徐府过的很好,虽然以前有些不愉快,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小草就要嫁人了,还请吴大哥,不要再来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吴青如遭雷击。
大飞看不下去了,指指小草的肚子,“你们眼都瞎了吗?瞧她这肚子,想遮都遮不住,还不明白啊!”
当局者迷,旁观都清。大飞这个旁观者,还真是一语中的,戳中了最重要的一点。
木香也才恍然意识到,这姑娘的肚子,大的有点不正常,起先她一直站在徐夫人身后,人一多,就给挡着了,现在她跪在地上,这样一看,的确很突兀。
吴青瞪着腥红的眼睛,一下将目光锁定在徐一志身上,扑上去,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提到半空,“说,你把她怎么了,你是不是糟蹋了小草,她才多大,你这个畜生!”
“哎呀,不是他,不是我家老爷,你快放开他,”徐夫人吓的失声尖叫,冲上去,想拉开吴青的手,奈何吴青的手劲太大,跟铁钳似的,根本捞不动。
木香头疼了,摆手让大飞把吴青拉回来。真是的,他这搞的叫什么事。
一番拉扯,加上徐府的下人一起上,才将吴青扯开。
等他放手的时候,徐一志已经去了半条命,只剩苟延残喘。
木香寒着脸,“徐夫人,你赶紧把话说清楚了,如实的说,要是敢期满半个字,信不信我让他们拆了你家围墙!”
徐夫人见几个仆人把她家老爷扶起来,也没死,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解释,“事情是这样的,我家老爷有个亲兄弟,一直光棍着没成亲,过年的时候来府上窜门,一眼相中小草了,这不,两人成了事,我正张罗着能他俩办亲事呢!”
“我家这位叔叔,虽然长的不怎么样,可家里头有十几亩水田,还做着小本生意,日子也算不错,这小草嫁过去是做正妻的,也不算委屈她,您说是吧?”
木香冷笑,高贵艳绝,“说的真好听,只怕你们家那位叔叔也不是什么好鸟,否则也不会还没等到成亲,便让她有了身孕。”
她将视线移向跪在地上的女子,“本夫人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心甘情愿的留在徐家,还是被逼强迫,别急着回答,想好了再说,如果今日你不跟我们走,心甘情愿的留下,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哪怕病死在路边,都不可以再来找吴青,因为路是你选的,后果,自然得有你自己承担!”
吴青死死盯着小草,被大飞拦下之后,情绪也平复下来,“小草,从小到大,我一直将你当亲人看待,我不希望你走上绝路,那样的男人,不值得你嫁,王妃说的对,如果你今日不跟我走,从此以后,我便不再管你。”
小草站起来,抹掉眼泪,目光坚定的看着他,“吴大哥,我已不是小女娃,自己的事情可以处理好,你不必再管了。”
她转身奔进府内,很快就不见踪影。
徐夫人得意了,“襄王妃,您看见了吧,不是我们不放她走,是她自个儿不愿意,这人哪,苦日过多了,有了好日子,谁不想往奔,您呢,才刚做上襄王妃的位置,很多事,您还不太了解,往后,可得搞清楚了,再替人出头。”
这么明显的讽刺,是个人都听的出来。
木香冷笑,“本夫人既然做得上,便能坐的稳,你这么操心,看来徐府的日子很清闲嘛,对了,你有木月岚如何了?好久没见她,听说她因为没能嫁进襄王府,大哭大闹还上吊来着,死了没?若是没死,改日我去看看她。”
徐夫人面色一白,“你……襄王妃这话严重了,我家岚儿不过是生病了,就不劳襄王妃惦记了,我也送王妃一句话,善妒的女人可不讨男人喜欢,是要犯七出之条的,像襄王殿下这般的男子,日后王府之内肯定是要纳几房妾室的,您可要宽心了。”
“哦?多谢徐夫人提醒,本夫人也在这里放一句话,你尽可随意传,日后谁敢打我家王爷的主意,休怪我不客气,若是不信,你尽可去看看赵家的女儿,她的下场,便是你们的警告!”
第478章 针尖对麦芒(4)
木香突然转头,喝令道:“大飞,掀了他家的院墙!叫她废话那么多,若是不服,让木清扬来跟我说话!”
“得令,”大飞绝对的木香服从者。
反正在这里,他不需要顾及谁,只管照着主子的话做就是。
徐夫人眼睁睁看着大飞,像个疯牛似的,冲向徐府的院墙,抬掌便劈。
“你们不能这样,襄王妃,你就算不看徐家的面,至少也该看木家的面子,”她听见木香提到木清扬,还以为她是忌惮木清扬呢!
可惜哟,算盘珠子又打错了。
“木家?木家的事,我会好好的跟他们算清楚,再过不久,你便会知晓了!”
还敢提木家,最好别叫她查到她娘亲跟木家的关系,若然查到,该是谁的过错,谁的责任,都得一一还回来!
话说完了,事也办完了,木香正要上马车离开,便见着远处奔过来的少年。
“爹,娘,这是怎么了?”徐睿正在外头玩的兴起,听到有人说,他家出事了,便急匆匆的跑回来。
再一眼,见到门口站着的木香,徐睿目光里写满了厌恶。
“你怎么在我家门口,你干嘛推倒我家的围墙?”
在他身后,紧跟而来的赵天霸,远远的看到这一幕,没敢靠近,只远远的站着。
木香双手抱胸,闲闲的看着他,“臭小子,昨晚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今天当着你爹娘的面,我只警告你一次,往后不准再打我家木朗跟彩云的主意,昨晚是你们跑的快,下回能不能跑的快,可就不一定了!”
徐睿一怔,他问的问题,还没回答,怎么变成她警告他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叫我打他们的主意,根本没有,你还没说,为啥来我家闹事呢!”
何安双手规矩的放交握着,走上前,阴沉着脸,“大胆,你算哪根葱,也敢如此跟我家王妃说话,再敢胡说,信不信我掌你的嘴!”
大飞拍完了墙,很快又闪了过来,在徐睿逃跑之前,抓住他的衣领,暴喝道:“快跟王妃道歉,说你错了,否则我把你吊起来打!”
这小子真真的欠打,连他都不敢对木香大呼小叫,他可倒好,不光大呼小叫的,还敢质问。
出生牛犊不怕虎?错了,有的虎,可不管你是大牛犊还是小牛犊,照吃不误。
徐一志见宝贝儿子被制,啥也顾不上了,“王妃娘娘,他就是个小娃,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计较,老臣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他回头狠瞪徐夫人,“还有你,再不闭嘴,信不信我抽死你!”
徐夫人被他一瞪,又瞅着人家好像动真格的,也畏缩了,没敢再顶嘴。不管他们有理没理,跟襄王妃对上,都没啥好果子吃。
老子服软,小的可不定服软。
“你放开我,放开,你这头蠢猪,小爷命令你放开,你听见没有!”
徐一志惊吓的,半条命都快没了,“儿子啊,你可别乱说话了,快向王妃娘娘赔不是,再不听话,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呀!”
徐睿眼一瞪,“小爷才不要向他道歉,他算个什么东西,快放我下来,你们几个还站着干嘛,还不快过来救小爷!”
平时张狂了惯了的人,让他立马就学会温顺,这咋可能呢!
木香懒得再看下去,转身上了马车,只给大飞丢下一句话,“吊起来打就不必了,可是打屁股还是很有必要的,子不教父之过,既然他老爹不懂得怎样教娃,你就勉为其难,替他教训吧!打他光屁股!”
大飞其实很不乐意打一个少年的屁股,打他的屁股,有个毛意思。
可这是主子的吩咐,他不得不从啊!
“小子,你屁股洗没洗?爷还是隔着裤子打吧,万一你屁股没洗,岂不是要熏死爷了。”
“你敢打我的屁股,我一定会杀了你,你别脱啊!”
何安挥着鞭子,乐呵呵的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时,还添了一句,“主子说的是打光屁股,可不是隔着衣服打,你要嫌臭,的用棍子打呗!”
大飞恍然大悟,“认识你这么久,就今儿说的话,最对爷的胃口!”
徐一志知道这屁股非打不可,便只得跟着大飞,求他下手轻些。
徐夫人冷着脸,缩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掐着手心,眼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这事没完,绝对没完!
大飞动作粗鲁,徐睿虽说也是半大小子,可跟大飞的手劲比起来,就是个小虾米,哪抵得过他的力道。
吴青最后目光深沉的看了眼徐府的方向,转身跟上了马车。
不知是谁错了,也许没有谁对谁错,个人的选择不同罢了。他以为不可为之事,在别人眼里却是可为的。
他坚信自己不会改变,别人的改变却无法阻止。
远处站着的赵天霸,将徐府门口发生的事,看了个彻头彻尾。徐睿的惨叫声,还有持续,他陡然想起,昨儿的事,他也有份。
见着马车过来了,赵天霸逃的比兔子还快,慌忙躲到一个棵树后,也不敢看马车的方向。
何安故意在马车经过他身边时,放慢了速度。
香掀了车帘,似笑非笑的看向他,“你是不是很喜欢跟狗玩,明儿我送你几条狼狗如何?”
赵天霸缩着脑袋,闭着眼睛,就是不出来。
何安哈哈大笑,“夫人,你瞧这小子屁股撅的,是不是欠踢啊!”
吴青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地发,何安话还没落音,便快步走了过去,起脚便狠狠踢向赵天霸的屁股。
第479章 针尖对麦芒(5)
赵天霸一时没防备,加上又是呈现趴跪的姿势,这一揣,正将他脸朝地,揣趴着,吃了满嘴的泥。
吴青笔直的站着,“往后再敢顶撞夫人,定将你扒光了吊在树上打!”
“好!”何安丢了马鞭,给他点赞鼓掌。
大飞也打完了,扔掉棍子,追了上来,抱怨道:“下回再有打人屁股这种低级的事,让吴青干好了,我看他挺喜欢干的!”
此话招来吴青的冷眼,“今晚竹林见!”
“哟呵,小青子,情场失意,想在武场上找回来是吧,行哪,爷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奉陪到底!”
大飞学着木香对他的称呼,大笑着拍了下吴青的肩膀,却在眼见吴青满是阴霾的面色之后,悻悻的收回手。
这小子,别看他平时不吱声,可一旦火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三人赶着马车,大摇大摆的走了。
留下狼狈的一群人。赵天霸还好说些,爬起来拍拍屁股,捂着脸就跑了,可怜的徐睿,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半大小子,被当街扒了裤子打。又是在自家巷子口,偷着看热闹,偷着乐的人,肯定少不了。
徐一志匆匆让下人们,把徐睿背回家。
还得让家丁赶紧把院墙修好,不能看着院墙坍塌一个豁口子吧!
襄王妃身边的大汉,太恐怖了,虽然没夸张到,把一整堵墙都推倒,可还是生生的捶出一丈多宽口子。
徐睿始终低着头,也不护着他的屁屁,也不遮羞,头埋的很深,表情也瞧不清。
任由家丁把他抱回家,等他屁股离了地面,徐夫人这才瞧清他屁股上红痕,心疼的心都在滴血。
暗暗发誓,非得找木清扬告状一番不可。虽说赫连家,她得罪不起,可再怎么说,木清扬也是一方富商,大侄女还是皇上的宠妃,有这一层关系在,就算不能拿赫连晟怎样,可总能治治这个嚣张跋扈的襄王妃吧!
徐夫人把主意打到木清扬头上,却不知木清扬些时正铁青着一张脸,死死盯着桌子上摆放的十顶绿帽子。
他坐在木氏商行总局的大厅里,两边一路延伸下去,还坐着十几个各分城镇的掌柜。
加上门外伺候着的家丁婢女,总共不下二十几个人。
所以这十顶绿帽子,不光木清扬一人看见了,这二十几人也都看见了。所有人表情怪异,憋着喷口而出的爆笑。
尤其是木清扬的随侍,铁锁,简直快憋到内伤了。
跟了主子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见主子吃这么大的瘪。
一想到刚刚襄王府的柱子,很固执的,非他亲自验收回礼,为此还在门外吵吵了半天,抱着盒子不走,也不肯把东西交给木家的人。
不想也知道,这般损人的点子,肯定不会是老管家想出来的,那便是那位新王妃无疑了。
木清扬铁青着脸,凌厉的目光扫向铁锁,“很好笑吗?你准备笑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把东西拿走!”
“哦哦,拿走,奴才马上拿走,”铁锁慌忙扑上来,把帽子往盒子里塞,“主子,这东西是扔了,还是收起来?”
柱子还没走呢,一直就别在门外,听见他们要扔掉帽子,立马窜了出来,死板着脸,说道:“我家夫人说了,帽子不可以扔,扔了叫人捡了去,绿帽子便永远找不到了,所以木大少还是好好保管,千万别叫人拿了去!”
围坐的几个掌柜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剩下的几个,也快忍不住了。
要说这位襄王妃,还真挺有才的,回礼送绿帽子,一送还送了十顶,这寓意可够毒辣的。
想必,木大少给人家送的礼,也不会好到哪去,否则人家干嘛要恶毒的回礼呢!
还是先人智慧,早就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铁锁抱东西的动作一顿,询问的眼神投向自家主子。
木清扬额上青筋爆起,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道:“东西拿回府,放进库房里,好好收着!”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合着血,打碎了牙说的。
柱子这下满意了,“木大少再见,夫人还说了,哪天有空,要去您府上坐坐,跟你好好叙旧!”
木清扬差点就内伤了,他跟那个女子,有什么旧可以叙的要。
不过是在街上撞了她的马车,好吧,他承认,送的礼不怎么好看。可那毕竟也是个西洋货呢,就是名字不太好,送人不合适,可那也比这十顶绿帽子好听吧!
他还没娶夫人呢,这绿帽子就戴上了。
木清扬扫了眼在座的下属,凌厉的视线如刀剑般,朝着他们一一削过去。
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了,正襟危坐,再不敢乱看了。
“很好笑吗?”木清扬声音清冷如刀。
“不好笑……”
“是啊,一点都不好笑,我们什么都没瞧见。”
“咱们刚才说到哪了?”
众人急忙岔开话题,大少爷的脾气他们可都清楚着呢,怎会往雷区上撞。
木清扬神色微敛,“天气回暖之后,离春耕就近了,今年油菜麦子的收成都如何?个人都说一说。”
一个驼背的人,站起来,回禀道:“大少爷,今年的收成怕是要减少很多,北边冰雪过大,粮食肯定是要减产的了,而且五皇子差不多已经垄断了北方的收成,去年咱们还能插上一脚,今年怕是不行了。”
另一人也站起来,担忧着道:“今年除了咱们府上的粮食不会折本之外,东边跟南边的粮食收购,都可能会减少,如今看来,咱们得做好京城这一块封地的粮食储备才是。”
第480章 气死你(1)
“皇上新封的诰命夫人,手上攥着不少地,还有襄王府跟太子府的封地,那都是京里最好的水田,要是咱们能……”
“这皇上的心思还真难琢磨,一下就封了一百亩的水田,真叫人想不通!”
说起封地,前几天皇上封赏木香的事,在京城中,可是引起不小的波动。
若是把地封给有功之臣也就罢了,可偏偏封给了才来京几日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怎么说的过去呢!
木清扬唇边荡起一个嘲讽的笑,“你们真以为皇上对她多好呢,定下的那些封地,我之前去过,说是好田,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是好是坏,只有种田的人,最明白,地势那么高,蓄水的事,就足够让工人们脱一层皮。”
“原来是这样,皇上真是深算,深算哪!”
众人纷纷附议。
其实他们更想说的,是皇上真是老谋深算,连襄王都敢算计在内,大阴谋家!
“田地间的事,虽小,却能影响大局,不管那块田是好是坏,今年的粮食还得照收不误,”木清扬抚摸着手上的扳指,目光幽暗,“通知下去,价格还是去年的价格,不管粮食是多是少,都不加价,但是卖五十斤粮食的农户,每家免费送他们二两细盐!”
他的点子一出,在座的人才如梦初醒。
真正的高招在这儿呢,啥都不说了,能坐上木家掌门人的位子,木清扬的商业头脑,比起唐墨来,绝对要远胜一筹。
而且他还有另一个优势,他比唐墨下手更狠。
何安赶着马车,按着木香的要求,带着她在京城内四处转转,多熟悉下京城的风情地貌,对她的生意,大有好处。这叫市场调查。
吴青因为心情不佳,木香不想看他那一脸的倒霉相,便让他先回家了。
木香在马车坐久了,便想下来走走,马车就让吴青牵回去了。
他们三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着。
天气好了,上街游玩的人也就多了。
虽然还没过完正月,个别店铺还没开业,但很多小商小贩,却冒着严寒,出来摆摊派,卖些胭脂水粉,小摆件,小饰品啥的。
其中是摆些陶器,瓷器的小摊子。有些像是从土里挖出来,而另外一些,则是现烧制出来的,新旧程度不同,但也不排除做旧的可能。
木香站在一个小摊前,拿起一个类似飞马的小陶器,上面绘着色彩鲜明的五彩漆,做工略显粗糙,可上面有斑驳的痕迹,貌似像出土文物。
那小贩是个精明的年轻人,见木香穿着虽然普通,可身后跟着两个人,看上去就像富贵人家的家丁,应该也是个有钱主顾。
便冷落另一位看客,凑过来热情的给她介绍。
“这位夫人,您真是好眼光,我这东西,不怕实话告诉你,露头还不到一年呢,正是赶新鲜的时候,距现在至少这个年岁,”他举起两根手指,一脸的神秘,“绝对的好东西,仅此一件,您要是错过了,可连后悔的地方都没喽!”
木香正要说话呢,手里的东西,突然不翼而飞,被人抢走了。
“嗳,你这小摊贩,也太不讲信誉了,老夫都说回家取钱,让你给留着,你怎能再卖给别人,你真当老夫说话是放屁呢,她一个女娃娃能懂个屌,你敢卖给她,我把你水这摊子给你掀了!”
一长串的爆喝,震的木香耳朵嗡嗡作响。若不是这老头说话的时候是面向小贩的,她这衣服都得被老头的口水喷湿了。
真不晓得,他是说话,还是浇水。
何安看见那老头,面色一变,快步退了开去,拿了旁边摊贩的油纸伞挡住脸。
他站在最后,大飞跟木香都没注意到他的表现。
木香转头看着这位凭空冒出来,又抢了她东西的老头。
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满头银发,脸上略有皱纹,却是容光焕发,双眼精光矍烁,精神抖擞。
身边也没跟着人,只有他一个,手里还攥着个钱袋。
见木香看他,他又将瞪视的目光搁在木香身上,看了半天,也无感。
他又不是年轻男娃,能有个狗屁感觉。倒是对她身边这位高大如壮熊的大汉,很感兴趣。
“小伙子,身板不错,”老者哈哈大飞,声音中夹着内力,浑厚有劲。
大飞怒了,木香微微皱眉。
几十年深厚的内力,又岂是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女子能拥有的。
大飞扒掉他乱捏的手,也怒了,“你这个老人家,没事别乱摸人,我身板好不好跟你有啥关系?”
那老者胡着银须,神秘一笑,“身板好了,肌肉结实,回头卖肉的时候,才能卖的贵些!”
被花伞遮着的何安,步子踉跄了下,闪险着脚。
大飞怔愣了下,显然没太听明白老者的意思。
确实,以他的智商,要想明白,还需点时间。
木香淡然一笑,“老人家,卖肉不好玩,卖胡子才好玩!”
老者动作快,她动作也不慢,那小摊贩只觉着眼前有影子闪过,那只五彩小马,便又到了换了主。
“抢别人的东西,这叫为老不尊,一把年纪了,是想晚节不保吗?你向后转,看见那块红牌子了吗?去那里玩吧,”木香把玩着手中的马儿,将老者从头到尾讽刺了个遍。
何安觉得他快要化成一摊尿了,完了完了,死了死了,这两位怎么扛上了。
老者不用往后看,也知道她指的是哪里,京城这屁点大的地方,他闭幕着眼睛都摸到,“你是哪家的丫头,敢如此戏弄老夫,还敢侮辱老夫晚节不保,找死!”
第481章 气死你(2)
老者爆怒,满头银发,无风自动,袍子也鼓涨着四散飘动。
木香迅速向后闪退,“哟,说不过,便要动手了吗?老人家,是你抢我的东西再先,你说你跟小贩说过了,可我并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这东西是无主的,所以,是你无礼在先!”
“对,是你无礼,”大飞自动忽视何安冲他眨的无线电波,眨个屁啊!关键时刻,他得表衷心呢!
老者真真的怒了,“臭丫头,敢对老夫这么说话,老夫今日不打的你哭爹喊娘,老夫就不叫赫连明德!”
他最后一句话,惊闪了何安。
“哎哟,我的老祖宗,您快息怒,息怒啊,您不能跟夫人动手,不然殿下要跟你拼命的哦!”何安扔了伞,奔过来,一把抱着老者,呃不,是赫连明德的腰。
“啥?他就是赫连明德?”
“他是晟儿讨的媳妇?”
何安的一番话,又成功的惊闪了赫连明德跟木香。
一个为传说不值,一个为赫连晟不值。
“见面不如闻名,这话就是至理名言,起先没见着您,还以为您是一位慈祥老爷爷呢,岂知……就是一不讲理,外加蛮横霸道,还有点神经质,动不动就要揍人的……欧阳锋!”
“欧阳锋是谁?”话一问出口,赫连明德才觉着不对,转而又板起脸,训斥道:“臭丫头,既知老夫是何人,还敢出言不逊,晟儿如何娶你这样的女子,不行,这门亲事,老夫不同意,何安,你家主子在何处,老夫要让他休妻!”
何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忙劝说道:“老太爷,您别生气,我家夫人其实就跟你一样,脾气坏了些,可是其他方面,那是没的挑,您可千万别提休妻一事,不然主子肯定一辈子都不想看见您!”
“啥?一辈子不想看见老夫?那个臭小子,翅膀硬了,敢跟老夫对着干,不管,反正他现在已经不待见老夫了,过个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老夫现在要见他一面,比见玉皇太帝还难,还有啥可顾及的,你,你叫什么!”赫连明德吹胡子瞪眼,又把矛头指向木香。
木香不说话,只会冷漠似冰的眼神瞅着他。
何安冷汗直滴,“老太爷,夫人姓木,名香,昨儿才办的喜宴,连皇上都去了,您别再这个时候挑刺哎!”
“谁挑刺?你小子欠揍是不?还敢说连皇上都去了,他能请皇上地观礼,却都不请老夫,皇上比老夫亲吗?这个逆子,逆子哟,哎不对,她怎么姓木,你可别人告诉我,她是木家老头的孙女,我告诉你,要是他家孙女,老夫一掌把她拍娘胎里去!”
“不是不是,您千万别误会,我家夫人跟这个木家可没关系,她就是姓木,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们木家一个姓木的,您老别动气,原本今儿主子要带夫人回老宅的,可是呢,这不是军营临时出了状况,明儿一准去,”何安一面绞尽脑汁的想点子哄他,一面又在心里偷偷抹冷汗。
主子哎,您大喜的日子不请老爷子,的确是说不过去,也难怪他老人家不乐意了。
听说这女娃不姓木,赫连明德稍稍的怒气消了些。
他怒气消了,木香却不爽了,“我是哪家的孙女,也轮不您把我拍肚子里去,年纪大了,往后别动不动就发火,您该晓得,笑一笑十年少,气一气,少十岁,您这年纪,再少十岁,可就得立马嗝屁了!”
何安捂脸想遁走,他这劝了半天,刚劝的老爷子怒气消了些,姑奶奶您怎么又来搅局了呢?
“你,你们听听,这臭丫头敢咒老夫,这还了得!”
年轻小贩讪讪的伸出手,挡在两个中间,“那个……你们二位这……”
“闭嘴!”
异口同声的两个字,一个是木香,一个是赫连明德。
大飞跟何安齐齐挑眉,这一老一小,还蛮有默契的。
年轻小贩被骂的愣住,他也火了,“你们到底要不要买了,不买的话,麻烦你们站一边吵架去,别挡着我做生意,小本生意见,可经不住您二位的折腾!”
“谁说我不要,这马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说多少银子,我现在就付给你,”木香攥着东西,铁定了不让。现在让了,以后还指不定要让什么呢!
赫连明德白尾一挑,又扛上了,脸红脖子粗的,上去就要抢,“什么叫你先看上的,明明是老夫先瞅见的,老夫不过是回去拿银子,便叫你这个臭丫头霸上了,岂有此理,尊老爱幼你懂不懂,我是你长辈,一个物件而已,你还不够资格跟老夫抢!”
木香原本也不是太在意,这个屁点大的小马,可谁叫现在扛上了,再加上赫连明德,竟要鼓动赫连晟把她休了。
她是赫连晟的娘子,跟你一个老古董有关系吗?
木香冷冷一笑,就是不松手,“没人做证,你说你先看上的,谁信呢?我当然晓得尊老爱幼,可经不住有人为老不尊,您也说了,一个物件而已,您至于费那么大心力去争吗?”
她死死攥着马,两人一人攥着一边,拉扯上了。
赫连明德见她不松手,暴躁了,“死丫头,你敢跟老夫做对,这主母的位置,你一辈子也没别想做的稳!”
木香嗤笑,却没有像他似的暴怒,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样,说道:“您老操心太多了,看您这架势也活不了几年,我坐不坐的稳,估计您也看不见了,呃……既然您想要……那便给你吧!”
她坏坏的笑了,突然放手。
哐当!跨擦!
漂亮的五彩马,碎成了一地渣渣!
除了木香,所有人都傻眼了。
第482章 气死你(3)
那年轻小贩也不管生意了,扑到他俩跟前,捧着碎片,嚎啕大哭,“我的五百年五彩马儿,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你们怎么能把它摔碎了呢,你们得赔我银子!”
赫连明德也不怒了,手一缩,撇着老脸,“那个,孙媳妇啊,既然是你要的东西,我老人家怎能跟你争呢,都给你了,老夫先走了,哎哟,我才想起来,老伙计找我喝酒呢!”
木香见他想溜,差点爆笑了。虽然这老头嘴巴坏了些,脾气更坏,不过……倒也蛮可爱的。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为难,“您让我赔,那我便让赫连晟来赔,嗳,你这东西要多少银子啊?”
赫连明德一听,她说要找赫连晟来,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但是没回头,悄悄听着身后的人说话。
那小贩见她要赔钱,也不哭了,胡乱抹了把眼泪,站起来,眼珠子转了转,手一伸,“我也不跟你多要,这东西是货真价实,刨出来的,年头我刚才也说了,几百年了,独一无二的东西,怎么说也得这个数,”他伸手三根手指。
何安瞪着他黑乎乎的手指,试着猜道:“三两?”
那小贩一脸被打击的表情,狠狠摇头。
大飞飚怒了,“啥?你要三十两?一个破瓷马,你敢张嘴要三十两,信不信爷把你这摊子给掀了!”
那小贩狠狠心,再次摇头,“三十两怎么可能买到五百年前的五彩马,是三百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你们要是不付银子,我便去官府告你们!”
赫连明德真想破口大骂,黑心的小贩,他来问价时,明明只说要十两银子,现在摔碎了,居然管人要三百两,这不是敲诈嘛!
可是他为毛要管,这小丫头对他不尊敬,不仅出言顶撞,更可恶的是,还敢跟他抢东西。想他往日枭雄,难道现如今,要落的个被孙媳妇欺压的下场吗?
他不急,何安急了,“你这人疯了吧,竟然漫天要价,你知道我们是……”
木香从后面揣了他一脚,止了何安后面的话。
大飞卷起袖子就要揍他,“主子,这种人你跟他废话,简直是浪费口水,先揍一顿再说!”
“打人啦,打死人啦,欺负人啦!”
在大飞手还没伸过来时,小贩就嚷嚷起来,扭着头转来去的喊,配着撒泼无赖的动作,一时间,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远处,一辆碎花红顶的轿子,渐行渐近,瞧着大街上围的人,轿里的人,挑起帘子,轻声软语的问:“外面发生了何事?”
“禀小姐,好像是有人跟小贩起了争执,若不然,咱们绕道走吧,”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婢女上前回禀。
“嗯,”帘子正要放下,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你去瞧瞧,是谁在吵架,我怎么听着耳熟。”
“是!”
赫连明德拢着手,笑眯眯的看起热闹来了,他倒要瞧瞧,他家大孙子选定的媳妇究竟有啥过人之处,至于先前她的不恭敬,暂时先搁到一边,等有机会了,再找她算账!
木香拍拍大飞的肩,示意他让开。
“哼,”大飞卷起的袖子还没放下,何安过来把他拉到一边去了,直戳他胳膊。
莽夫一个,只会动用暴力。
大飞不爽的瞪他,无声的暗语:真以为就他一个暴力呢,如果不是碍着人多,木香早一棍子把那人敲晕了。拿个假玩意,狮子大开口,把别人都当傻子呢!
木香戳了戳小贩的肩膀,指着地上的碎片,笑容可掬,“我问你啊,你张嘴要三百两银子,原先就这么卖的吗?也就是说,三百两,买一个五彩马是吧?”
小贩眨了眨眼睛,没从她话里听出问题,便点点头,“不错,都跟你们说了,我这五彩马埋在地底好几百年了,肯定得值三百两。”
“哦,的确是好东西,我再问你一遍,三百两买一个半年前出土,并在地底下埋了几百年的五彩马,是不是这个意思?”木香笑的更加和蔼可亲了。
小贩不耐烦了,“是是是,我都说了好几遍,不要老重复了,你们到底要不要赔钱,如果不赔钱,我是要到衙门告状的!”
“我们不是赔钱,我们是买你的东西,你们也都听见他说的吧,我要买他的五彩马,”木香看向大飞跟何安。
他俩会意,起哄呼吁:“听见了,都听见了!”
虽然不知道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该附和的时候,还得给主子捧场啊!
赫连明德看的越来越有兴趣,好玩,太好玩了。
木香指着地上的碎片,字字清晰的说道:“我给你三百两,买你的五彩五,可这些碎片是个什么东西,你把五彩马还原,三百两银子即刻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小贩傻呆了,这什么情况?
“你,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东西是你们打碎的,自然是你们来赔了,我又怎么能把东西还原给你们呢!”
“我胡搅蛮缠吗?可是刚才我说的清清楚楚,三百两,买一个出土半年,五百年前的五彩马,你也是同意了的,我并没有说,要买你的碎片哪!”
“我!你!”小贩哑了,指着木香,半天憋不出话来。
木香靠近他,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赫连明德只看见那小贩脸色骤然一变,再不敢吱声了。
木香从口袋里掏出一钱银子,“这是我赔你的碎渣,一个仿劣品,只值二钱银子,另外的一钱,找那个老头要,东西是在他手上摔掉的,我赔一半,已经很够意思了,大飞,咱们走!”
第483章 气死你(4)
扔下一钱银子,也不看老太爷气的胡子直颤抖的表情,三人扬长而去。
何安觉着不对,走了两步,又跑回来,给他老人家顺气,“您老别动怒,夫人刀子跟豆腐心,还有还有,她做饭可好吃了,有机会,您也去尝尝啊,小的先走了,不然夫人该生气了!”
“嗨,我说你们几个混账货,敢把老夫一个扔下是不是?”老太爷哪忍受得了被人奚落到这般地步,当下便要跟上去。
小贩见他要走,冲上去抱着他的胳膊,找他要剩下的一钱银子。
“给给,你个贪心的毛小子,下回别叫老夫再碰见你,一个仿品,也敢找老夫要两银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赫连明德一把推开他,抬脚便追着木香三人去了。
小贩被他推的后退好几步,差点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年纪这么大了,还风风火火的,也不怕闪着老腰!”
看着手里的二钱银子,小贩忽然想到刚才那女子在他耳边说的话,顿时,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另一边,赫连明德追上木香,又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小丫头,老夫还没走呢,你就走了?真没礼貌,真没教养,还很抠门,是不是晟儿没给你零花钱,所以你连三百两银子也掏不出来,你早说嘛,老夫这儿有的是,我们赫连家的人出门,哪个不是揣着几千两银票,你呀,乡下小娃,只怕连一百两的银票都没见过吧!”
“嗳,老夫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能不理老夫,赫连家的主母,怎能是如此做派,你站着,你别走那么快,老夫得好好教教你,别尽给赫连家丢脸!”
老太爷说的起劲,前面的三人,除了何安偶尔回头安抚他一下之外,另两人像是完全听不到,只顾往前走。
说来也奇怪,这老头居然也不嫌烦。
“臭丫头,你在那小贩耳边说了什么话,能把他吓的话也不敢说,也说来让老夫听听!”
还是没人理他,木香连头也没回,大飞悄悄把手背在后头,对着赫连明德竖起大母指,只不过母指是倒着竖的,大头朝下。
眼看时辰不早了,木香急着要回府,至于后面跟着老顽童,她倒是不在意。看的出,赫连晟跟这老头关系不好,还不是一般的不好,是很差很差。
对于亲人之间的关系,能解开,还是得尽量解开,总不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吧!
再说了,她看这老头,还是很在意赫连晟的。
在快要拐过街角时,一顶轿子拦下了他们的路,轿子放下,一位小美人走了出来。
“岚儿见过赫连爷爷!”恭恭敬敬的行礼,规规矩矩折称谓,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端庄又娴熟。
听到这一声称呼,赫连明德总算找回了一丢丢的面子,“好,好,还是月岚丫头懂事,你这丫头,好好跟人家学学!”
木香眸中风云涌动,斜睨着老太爷,“我便是我,为何要向她学,学她的做作矫情?还是内骨风骚,外骨庸俗?呵,幸好我家夫君没有遗传到您看人的眼光!”
何安差点要拍手叫好,说的太给力,既骂了,又赞了。
赫连明德老脸皱纹毕现,愠怒道:“你这丫头,果真是无可救药,月岚头丫头好端端的,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如此诋毁她,一个女娃名节最重要了,你如此说,是要毁她名节?”
老人家这回是真真的怒了,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身上多年积攒下的,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毕现。连何安都禁不住心肝儿颤颤。
木香不退反笑,“她还有名节吗?”
这话吊炸天,瞧瞧木月岚一脸的死灰,便知道效果如何!
何安憋着笑,慢声道:“老太爷,我家夫人跟木家二小姐之间的事,您不太清楚,之前二小姐可是一心想嫁给我家主子,只可惜主子看不上她,来京城的路上,二小姐身边的婢女还企图刺杀夫人,您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有眼神不好的时候,看人……不太准了。”
赫连明德老眼一眯,摸着胡子不再讲话了。态度是一回事,可是若涉及到伤人,这性质可就不同了。
赫连家有个传统,很护短,护自家人的短。
喜欢也好,讨厌也罢,那是关起门来,自家人的事。打开门了,还得一致对外。
木月岚见赫连明德,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心底也慌了,柔柔弱弱的看了眼木香,委屈的说道:“夫人对我怕是有些误会,我从没那样想过,京城里的闺秀有几个不对殿下暗中爱慕的?您不能因此便污蔑于我,还有婢女的事,她虽是我的婢女,可我也不能左右她的思想,赫连爷爷,岚儿是什么性子,您最清楚了,我自小连只鸟儿都不敢伤害,又岂敢伤害人呢!”
木月岚长的不错,这样站在街上嘤嘤的哭着,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还有几个年轻学子模样的人,对着几人指指点点。
一看这情形,很难不让人瞎想。
一边站着哭哭啼啼的弱小姐,另一边呢,站着一个双手抱胸,一脸笑意不善的女子,身后还着两个家丁,表情跟主子的一毛一样。
这不是光天化日,一欺三的戏码?
大飞跟何安齐齐鄙视这个女人,也太会装了。
“夫人,咱要不要考虑把她毒哑了,我这儿好像还有点哑药,要不给她惯下去?”一路跟着木香,她的腹黑毒舌,何安学了个七七八八。
再说,他也很护短的,跟赫连明德一样,不管心里怎样不满,可打开门,也是一致对外。
大飞撇嘴摇头,“不如干脆割了舌头,一了百了,岂不更省事?您的锅铲,呃不,湛卢呢?好久没见血了,偶尔也得给它喂喂血,否则会钝的!”
第484章 气死你(5)
“你说我的湛卢哦,在这儿呢,”木香手伸手腰间,随手一抽,“不会钝的啊,我前两天才用磨刀石磨过,很锋利的,不信拿你脖子试试!”
大飞把脖子一捂,“我信,我当信了,估计她不信,你拿她试!”
他抬手指向木月岚,三人也同时看向木月岚。
木香看了看木月岚,再看看她的湛卢,然后悻悻把锅铲往腰后别,“她脸皮太厚,我怕伤了我的湛卢!”
噗!
何安跟大飞愣了一下,接着两人捂着肚子爆笑。
就连赫连明德也差点没绷住,笑喷了。毒舌,太毒舌了。
他们几个笑的肚子都疼了,木月岚却是一脸的铁青,孤零零的站在那,接受众人异样的眼神。
她身边的小婢女站不住了,“你们,你们怎能如此欺负人,小姐,你别生气,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木月岚死死掐着手心,若不是这样,她早忍不住,要冲上去撕烂他们嘲笑的嘴脸。
木香看着木月岚拼命隐忍的模样,似乎还觉得不够,转头喝他们两个。
“有什么可笑的,就算人家脸皮厚比城墙,就算人家处心积虑想嫁入襄王府为妾,可是连个妾都混不上,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们这样笑话人家,太没公德心,还记得我之前跟徐夫人是怎么说的吗?”
“知道,”何安深吸几口气,红着站直了,“您说谁敢打王爷的主意,赵念云就是她的下场,就是她的明天!”
木香很满意的点头,“人贱不要紧,可也得贱的有份量,否则太跌脸了,老太爷,您说是不是?”
赫连明德看戏看的正过瘾呢,一个没防备,又被她拖欠下水。
“呃……这个……善妒不好!”他自认说了一句,在他看来,很公平的话,却招来一记万剑齐发的冷眼。
“哦,原来您老人家喜欢热闹,明白了,何安,改日给老太爷纳几房小妾,他不是说了善妒不好吗?告诉赫连家的人,都不许妒忌,咱们庆贺,大摆喜宴,他若是敢收入小妾,本夫人便敢让赫连晟纳小妾,如何?”她冷笑道。
早了解过,赫连家的老爷子也是情种一枚,一辈子只娶了一个夫人,也就是赫连晟的奶奶。十年前,老伴去了之后,也没想过续弦,谁给说,都不要。
所以啊,己所不欲的事,何必施于人呢?
“胡言乱语,老夫何曾要纳妾了,臭丫头,现在讨论的是晟儿纳妾,看你这小身板,只怕生一个就得要命了,我赫连一脉,岂能人丁稀少,一定得广散枝叶,枝……枝繁叶茂才行,”说到一半,瞥见木香脸色不对,饶是赫连明德,也难免心虚。
木香的态度也愈发的冷了,“如果您一直是这个态度,往后有没有人丁都不干您的事了,何安,大飞,我们走!”
在红过木月岚身边时,她又停下步子,轻蔑又傲然的瞄着她,“连木清扬我都不放在眼里,你又算得了什么,送你一句话:不作不会死,越作死的越快,看清你家婢女是怎么死的了吗?杀人于我,就是杀鸡那么简单,而杀你,比杀鸡还简单。”
彼时,她眼里迸发出的杀意,令木月岚如坠冰窖,仿佛身处极寒之地。
三人又走了,又把赫连明德留在原地,老头子又发飙了。
“你这个臭丫头,咋能又把我老人家丢下呢,太没道德,太不孝……”老头子一边骂,一边追了上去。
三人对身后的谩骂声,无动于衷。
何安也算出来了,别看老太爷脾气暴,跟主子说不了三句话,爷孙俩就得翻脸。
可这世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叫一物降一物,一物克一物。
夫人虽说自打见着他老人家,就没一句好话,处处跟他顶嘴,处处跟他作对。
可是呢,还真别说,这法子挺管用,老爷子还就吃一这套。
明是被气的半死,可还是忍不住想跟上来。
话又说回来,老太爷平日在家也够孤苦的。
他刚才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赫连家人脉单薄,每一支出只有一位嫡出的男丁。
赫连晟是,赫连晟他爹亦是。
赫连老爷子这一辈,只有个庶出的妹妹,延续下来的这一支,倒是有不少子嗣,有的在御林军效力,有的在外打理赫连家的产业。
总之,活跃着的赫连家之人,都不是主脉,这让赫连明德如何能不担心。所以,他才愁着,绵延子嗣的问题。
木香走在前面,想着晚上烧什么好吃的。
何安提议吃酸菜鱼,说是好久没吃了,或者吃烤鱼也成,现在想想,烤鱼的味道实在太好了。
冬季,街市上贩卖的鲜活鱼也不少。想吃鱼,那是最简单的了。
木香直摇头,“还没吃够鱼吗?嗳,你们这儿能抓到黄鳝吗?若是能捉到黄鳝,用咸肉烧成干锅吃,肯定香。”
大飞光是听她说的,就饿了,搓着手,俩眼放光,“那个……主子啊,黄鳝是不是黄色的,是鱼吗?”
“算是吧,何安,这附近有水田吗?或者池塘也得,你再弄几根铁丝,我说,你们俩做,看看能勾多少,对了,还得挖蚯蚓!”
何安知道她说的吃食,肯定差不了,便积极的找地方,找东西。
蚯蚓容易找,就是铁丝,比较的难,可再难,也难不住何安。
京城是他的地盘,如鱼得水啊!
大飞关心的是,怎么弄,“主子,那钓鱼我在行,这捉黄鳝,是怎么个捉法?我不会啊!”
第485章 气死你(6)
“我现在说了你也不晓得,等回头到了地方,示范给你看了,你自然就晓得了。”
“你们要捉什么东西?”赫连老太爷很有兴致的凑上来问。
何安不满的滴咕,“我们要去水边,您老人家还是回老宅去吧,外面风大,可别把您老吹伤风了。”
“哎,你这小子,看不起老夫是不是,老夫当年带兵打仗时,你还在娘胎里呢,不就是捉鱼嘛,等下老夫教你们看看,啥叫硬朗!”赫连老头不服气的反驳。有好玩的东西,居然敢不叫他,天理难容啊!
木香也斜瞄着他,“不是捉鱼,也不需要下水,小安子的担心也不无,万一走半道上,您老走不动了,要我们搀扶,怎么办?您要真想蹭饭,就先回府里等着,我们很快很就回来了,小安子,你再找个水桶,快去!”
赫连明德又跟她扛上了,白眉一挑,脖子一梗,不服气的嚷道:“小丫头,你又小看老夫,当年……”
“行了行了,您当年的英雄事迹,我都听过啦,知道您英勇,知道无敌!”
赫连老头表情一变,“老夫的事,你都知道,是不是晟儿那小子告诉你的?”
木香摇头,捣碎他的期望,“是红叶说的,您老人家的事,全京城的人都晓得。”
赫连老头蔫了,一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木香看他满头银发,略有不忍,“您不是要跟我们去捉黄鳝嘛,那就走吧,别耽搁的晚了。”
寂寞的老人家,人老了,若是没有儿孙绕膝,欢笑满堂,即便有再高的功,再多的财富,再显赫的身份,又能如何。
这也是为何皇帝,都喜欢自称寡人,孤家寡人嘛!
何安也瞄到老爷子心情不佳,便跟着起哄,“快走了,大飞先一步去挖蚯蚓了,老太爷,捉鱼这一方面,您是好手,待会可要教我们几招!”
赫连明德收起不愉快的心思,总算笑的很和蔼,“你们几个小娃,哪懂的抓鱼,这里头技巧可多呢!不练个几年,绝对是不行滴!”
木香看他又恢复了精神,便继续调侃他,“可是我没说要捉鱼,我说的是捉黄鳝,黄鳝长在水塘边,你掏是掏不到的,所以您的抓鱼技术,肯定用不上,待会空手而归的话,我们也不会笑话您!”
“老夫会空手而归?笑话,不可能,丫头,咱俩打个赌,你说敢不敢?”
“打赌?如何打?”何安带着他们往外城东边去了,说是不远,只有二里路的距离,一路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无聊嘛!
“老夫跟,跟大飞比,”赫连明德一路指着三人,最后盯上了走在前面,挖好了蚯蚓的大飞。
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大飞纳闷的回头,“你跟我比啥,一把年纪了,我赢你也不光彩。”
赫连老头脸颊肌肉抽抽,“混小子,你笃定一定能赢老夫吗?哼,那咱就比,丫头,老夫若是输了,往后再不提让晟儿纳小妾,也不提让他休你一事,如何?”
木香忽然觉得这小老头好玩极了,明明是在找台阶下,“成,就用这个做堵注吧,大飞,听见没有,为了本夫人往后的日子能清静,你一定得好好表现,否则克扣伙食!”
大飞的表情跟憋了屎似的,“明白,不管是钓是抓是逮,我一准赢就对了!”又拿伙食说事,唉!她都不嫌烦吗?
赫连老头卷起袖子,干劲都起来了,“呵呵,老夫一定让你们这帮小娃输的哭鼻子!”
大飞在他大笑的时候,忽然把装蚯蚓的布袋子递给他,面色十分镇定的对他说道:“待会串蚯蚓的活,就麻烦您老人家了,记得要从头穿过去!”
赫连老头瞥了眼,袋子里蠕动的蚯蚓,这回笑不出来了,别扭的表情,如同吃了十只苍蝇似的难看。
四人走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才到何安说的那处水塘。
说是水塘,其实也没多大,四周散布着杂乱的水草,都枯萎了,水塘的另一边,有十几块连片的农田。
“这里的水那么浅,连鱼都少,能有你说的黄鳝?”何安看着浅显水塘,有点后悔跑那么远了。
木香也不理他,沿着塘岸,边走边在岸边淤泥平面上瞧。
水退掉之后,塘边形成平缓的淤泥地,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淤泥中间,有很多小洞。
木香朝他们直招手,“谁说这里没有,这一片好多黄鳝洞,现在是冬季,他们在洞里藏的深,等到春季到夏季,会更容易抓。”
三个凑到木香说的洞前看,大飞跟赫连老头,恍然大悟。
赫连老头活的久,见的也多,行军打仗之时,什么没见过,那玩意多的时候,满田梗爬的都是,他们只当蛇一样,捉了烤着吃。
木香教着他们把铁丝做成钩状,串上蚯蚓,再去钓黄鳝的话,便是一门技术活。
前世野外训练时,这种把戏,玩的最多。
方法教了,她跟何安便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着,看那一老一少,蹲在那掏黄鳝。
大飞看木香铁勾子一勾,黄鳝就给拖出来,本以为很简单的事,可他将铁钩子伸进去,半天也没勾到。
里面滑不溜丢的,看不见也摸不着,全凭着感觉跟经验。
可他有个毛经验哪!
赫连老头比他也好不到哪去,几回掏不到,就急了,把大棉袄一脱,甩开膀子干。
木香拔了个根枯草根把玩着,“小安子,老爷子跟你家主子到底有啥不可调和的矛盾,你也跟我说说呗!”
“呵呵,这个事,夫人您还是不管的好,以前的事不管如何,都已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这样也挺好,我看的出,也知道您的心思,这样蛮好的,”何安绕着圈圈说话,就是不肯接她的话。
第486章 赏花灯(1)
他不肯说,木香也不勉强,只道:“人老了,也怪可怜的,年轻时追逐的东西,如今回想起来,觉得那么的不值,再说了,就这么一个孙子,他能不想着嘛!”
说话间,赫连明德欢呼着举起铁丝,听见上面勾着一条扭动的黄色东东,“老夫钓到了,丫头,你就等着认输吧!”
大飞正要嚷嚷,让他小点声,别把他的猎物下跑,忽然感觉到了铁丝下的蠕动,试着往外挑,“爷也钓上了,瞧瞧,比您那个还大呢!”
老爷子已经将黄鳝取下了,看看大飞铁丝上勾的,再看看自己手里抓的,又蔫了。
好吧,他得承认,他抓的,比大飞那个小了三圈,简直不能搁一块比。
木香跟何安也被两人逗比组合逗乐了,很耐看哟!
有了第一回的经验,接下来再钓黄鳝就简单多了,再加上两人都会武功,钓黄鳝也不是难事,甚至还抓了十几条泥鳅。
太阳快落山时,拎着半桶收获,四人打道回府。
大飞跟赫连明德为了图方便,刚才都光着脚,临走了,才把脚洗干净,穿上鞋袜。
在走到路口时,赫连明德看了眼襄王府的方向,忽然不走了,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老夫还是先回宅子了,你们……回去吧!”
嘴上这么说,可他精光矍烁的眼睛里写的却是:还不快挽留,快啊!
木香三人都无语极了,老人家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最终,这话还得木香说。
“黄鳝是您抓的,哪有不请您吃的道理,一同回去吧,再让柱子跑一趟老宅,通知老宅的人。”
“这个……也好,”赫连明德捋着胡子,状似很为难的点了下头,越过他们三个,走在了前头。
何安嘴角抽搐,大飞心疼他的吃食,木香忍着爆笑,为了给老人家面子,肯定得忍啊,否则老爷子的面子里子都得丢了。
还没到襄王府门口,远远的,就瞧见木朗跟彩云,蹲坐在王府的台阶下,抽着下巴,眼巴巴的望着路口的方向,吴青则抱着手臂,依靠大门站着,眼睛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个啥。
木朗第一个发现他们回来了,欢呼雀跃的爬起来,便朝他们跑过去。
“大姐,你们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彩云也奔过来,气呼呼的撅着嘴,“姐,你出去玩咋也不带我们,害我俩在家里都快急疯了,咦,这位老爷爷是谁?”
木朗这时也注意到了,“哇,您的胡子是真的,还是假的!”说着,还好奇的伸手要去摸摸。
“不能摸,”何安急忙挡下他的手,生怕触怒了老爷子,“这位是我家老主了,你们要跟主子一样,叫爷爷!”
同时又给赫连明德介绍,“这两个是我家夫人的弟弟跟妹妹,这个叫……”
“我叫彩云,他是我弟弟,叫木朗,”彩云一眼就看穿,这位老大爷,属于强撑场面的,否则她家大姐也不会提前一步回府了。
没错,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木香跟大飞一同先进去了。
赫连明德面对两个少年娃,也不好摆什么威严,“哦,好,很好,都进去吧!”
吴青在看见赫连明德出现在襄王府门前时,怔愣了好大一会。
“老太爷,您……”
他正要说话,木香在庭院里掐腰大声喊道:“你们都在外面干嘛呀,赶快进来,要烧晚饭了呢,吴青,你去军营问问,看你家主子要不要回来吃饭,老爷子,您晚上主食吃什么,你快些说了,厨房好做!”
原本尴尬的气氛,被她这么一搅合,倒是显得融洽多了。
木朗拖着赫连明德的手,催他,“爷爷,快跟我进去吧,我姐做饭可好吃了呢,你不吃可要后悔的,连皇上大伯吃了都夸个不停,还成天惦记着,到王府里蹭饭呢!”
“皇上也来过了?”赫连老头心里灭下去的小火苗,又窜上来了。
“是啊,那天我们吃的涮羊肉火锅,起先皇上还说最近胃口不好,都吃下东西,可到了最后,若不是我们拦着,他非得吃撑了不可呢,”彩云也跟上来,歪着头,笑呵呵的说。
木香看他们有说有笑的走进来,白皙的脸颊上,也浮现一丝轻笑。
赫连老头在走过她身边时,忽然来了句,“今晚也吃,那个叫什么涮羊肉火锅的?”
“什么涮羊肉?”木香不解的问。
“就是皇上大伯来府里时,你烧的嘛,”木朗笑嘻嘻的给她解释。
木香目光怪异的看了眼老爷子,赫连明德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含糊着道:“老夫就是好奇,好奇而已,咦?这里什么摆上梅花了,嗯,不错,梅花骨傲,比那什么牡丹的,好看多了!”
彩云跟在后头,捂着嘴偷乐,何安也憋着笑。
襄王府里的下人,见着老太爷来了,个个激动不已。
尤其是康伯,拉着赫连明德,老泪纵横。总算是跨出这一步了,好啊,太好了。
赫连明德扒拉掉他的手,嫌弃的道:“老夫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要哭,等老夫出殡你再哭也来得及!”
“呸呸呸,您快别胡说,您身子骨这么硬朗,老奴去了,您都还好好的呢,太爷,如今咱府里头有了夫人,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您瞧瞧这前院,还有后院,夫人还说,开春了在荒废的园子种上蔬菜,养些鸡鸭,您以前不是最喜欢过田园日子吗?夫人这脾性,跟您简直太像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
赫连明德听了他的话,说不上是啥感觉,心里倒是没那么别扭了,可嘴上却不肯服软,“谁跟她一样,没规矩,连行礼都行不好,改日我得好好教教她,别总是没大没小的,乱了规矩!”
第487章 赏花灯(2)
“行哪,您经常到这里来住着,哦不行呢,夫人过些日子还得回老家,说是家里的生意放不下,只怕您要等她回来再教了。”
“老家?她老家在哪?”
康伯想了想,才道:“是在一个叫临泉镇的地方,离京城怪远的,她一走,殿下肯定也要去边关,若是不去边关,肯定要扔下军中的事,跟着夫人一起直了,唉,到时府里又要冷清了。”
这几日,府里头热闹,有了生机,等他们走了,又是死气沉沉的。
赫连明德摸着胡子,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木香领着彩云一起去了大厨房,王府的厨房,肯定比他们家厨房要大上很多,锅碗瓢盆的也齐全。
陈妈正准备淘米,要做饭的,见着大飞拎的水桶,看着那些扭动的黄鳝,吓的淘米盆都扔了。
“哎哟,你怎么拎着蛇就进来了,快拿走拿走,看着就怪吓人的。”
木香走过来,“陈妈,这是要做菜的,你不用管了,淘完米,便去烧火吧,这里交给大飞就行了。”
“这东西还能吃啊?夫人哪,咱府里吃食多着呢,干啥非要吃它呢,”陈妈还是不敢看。
“这没什么的,把它当鱼吃,不就好了嘛,大飞,去拿个剪刀,把黄鳝肚子划开,再清理一遍就可以了。”
大飞为了吃,也没二话,站起来就要去厨房。只见哑婆手拿剪刀出来了,指指那桶,又指指自己。
“你要动手收拾吗?”木香问她。
哑婆点点头,又指指那桶。
木香挥手让大飞让开,给哑婆腾地方。
陈妈瞪大了眼,就见哑婆一点都不害怕,下手就去抓了条黄鳝,一剪子下去,从头划尾,剪完了,扔到一边的木盆里,接着剪下一条,动作又熟练又快。
大飞也看的不眨眼,“真正的高手,原来在这儿呢!”
“你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快些帮着打水洗干净,再用剪子剪成长条,等下弄好了,我再过来,老爷子一个人在那坐着,我得去瞧瞧,可别闷坏了,彩云,你帮着陈妈她们,多切些咸肉,待会要用,另外晚上再弄个红烧豆腐,老人家多吃些豆腐对身体好。”
陈妈听见她话里话外,都替老爷子着想,也欣慰不已,“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大飞任劳任怨的帮着哑婆一并收拾黄鳝,高大的汉子蹲在厨房门口,撅着屁股在那干活,模样搞笑极了。
小五在去厨房的路上,碰见端着茶壶的何安,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却换来何安的一记冷眼。
“这人是怎么了,好好的又闹什么脾气,”小五挠着头,很费解啊!
他费解,何安也不费解,他已经决定了,要跟柱子换房间睡觉,简直一秒钟都不想跟他待一个屋了,再待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晚饭的菜,自然是木香亲自掌勺。去了趟前厅,发现老太爷跟木朗玩的起劲。
木朗新学了一个游戏,斗兽棋。
先前木香教他跟彩云,就是很可惜,没有棋子。
这不,回京之后,赫连晟着人替他们打造了一副棋子加棋盘,今儿下午才送过来。
斗兽棋肯定比象棋来的新奇,新奇的东西自然好玩。
两人拼杀的火热,康伯站在一旁,也看的兴致勃勃,时不是还上去指手划脚,惹来一老一小的不悦,以及愤怒的瞪视。
康伯摸摸鼻子,呵呵笑着闪到一边去了。
赫连晟回府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康伯一眼见着主子出现站在门口,第一反应是:夫人在哪里?
这一老一小下的很投入,都没发现赫连晟回来了。
于是康伯赶紧冲到门口,把主子拉到院里,平生第一次撒谎。
“殿下,夫人让您一回来就去找她,说是有事商量,夫人这会就在厨房,您快去吧,夫人可能有急事,真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康伯心虚不安极了。
殿下会不会直接翻脸赶老爷子走呢?
还是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家呢?
就在康伯惴惴不安时,就见赫连晟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了。
“谢天谢地,总算还有挽救的余地,”康伯拍拍胸口,刚才那一刻,心差点就要跳出来了。
赫连晟走到厨房之时,木香正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
离多远都能听见,他们在厨房时的熙攘声。
赫连晟驻足了,没有再往前走,身影融入漆黑的夜色中,一动不动的立着。
厨房里的咸肉已经下锅炒了,黄鳝段也已剪好。
木香正让哑婆把火烧旺些,一定得先用大火炒出来的,才好吃呢。
“夫人,您慢着点,别被油点子溅着了,”陈妈看她挥舞着锅铲,动手娴熟麻利,笑的合不上嘴。能亲自下厨给老人家做一顿饭,这样的好媳妇上哪找去。
彩云远远的坐着,磕着瓜子。厨房里的活,有陈妈跟哑婆帮衬着,实在轮不上她。
不过听见陈妈担心的话,她还是咯咯的笑道:“陈妈,您不用担心,我大姐挥锅铲,比挥刀剑还厉害,她能用锅铲把人头砍下来,连血都不带溅出来的!”
彩云说这话,很明显的,就是夸张了。
但是呢,她觉着自己是夸张的说,却不知道,她家大姐真能用锅铲杀人。
陈妈笑道:“别尽瞎说,大晚上的,可别招不干净的东西,夫人,这个菜也要弄成锅子吗?奴婢要不要先去弄上小炭炉?”
第488章 赏花灯(3)
“肯定要的,等下煸炒过了,搁上调料,就能盛起来放在小炭炉上,用小火慢慢炖着!”
爆炒过后,厨房里都是油烟,没有抽烟机的时空,真是挺无奈。
炒完了黄鳝咸肉,才可以油煎豆腐,煎到两面焦黄,便可以出锅。回头再跟白菜清煮,不必加高汤调鲜,只要豆腐白菜本身的清香味即可。
木香解下围裙,交给陈妈,“剩下的活,你们来弄吧,前厅的饭菜按着五六个人的份量端过去就行,剩下的,都留给你们在厨房里吃。”
黄鳝咸肉干锅总共烧了有小半锅呢,放进土豆跟炸过的山芋干。统统加进去,量也不少呢!
大飞眼巴巴的守在厨房门口,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菜香,早都馋坏了。
见木香出去了,乘着陈妈不备,偷偷溜进来,抓起筷子,夹了块黄鳝吃。
“哎哟,你这小子,真把你饿成这样啊?中午又不是没吃饭,瞧你这样,好像饿了好几顿似的,”陈妈拍了他一巴掌。
大飞嘿嘿傻乐,“我这不是闻这味太香了嘛,想不到这黄鳝这么好吃,明儿再去抓些,反正我看那水塘里,有不少呢!”
木香从厨房走出来,一眼看见站在阴影中的赫连晟。
她悄悄朝彩云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走。
夜深露重,晚上的气温还是很低的。等木香走近时,瞧见他肩膀上覆盖了一层冰霜。
“怎么在这儿站着,不进去前厅去吗?”
赫连晟身影未动,没有说话,纹丝不动的,好像跟这夜色都融为一体似的。
木香靠近他,攀上他的肩,头倚着他的身子,看向他看着的方向,“年华易逝,时光荏苒,你说,再过五十年,我们会如何?年轻时,谁都会犯错,谁都有不得为之事,随着时间远去,过往的事,是不是也可以谈忘?”
她知道,以赫连晟的心性,发生在他跟老太爷之间的事,一定是很激烈的矛盾,深深刻在赫连晟心里,长了十几年,早已深根发芽,不是那么容易拔去的。
赫连晟还是未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整个人仿佛定在那里。
木香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哀戚,无形的将他围着,密不透风。
叹息一声,木香又搂上他的腰,融入他的哀戚之中,“我知道从前发生的事,肯定对你很残忍,你没法放下,但是我相信,老太爷做出的事,一定有他的……”
“他杀了我母亲……”
木香正要替老太爷辩解,就听赫连晟泣血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声音虽轻,却如同和着他的血肉。
木香也震惊了,虽然她也猜测过,但从没想过,会是杀母之仇。
不过,她更相信,这其中有原委,“别这样想,很多事情你看到的只是片面,有时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除了安慰,她只能用力的抱紧他的身躯,分担他的那一份颤抖。
知道他不愿意提及那段回忆,木香也不追问,只是静静的陪着他。
木香陪着他在庭院中站了许久,直到陈妈过来说,晚膳摆好了,赫连晟才被木香拖着去到前厅。
他一进去,前厅的气氛立马变的冷凝。
赫连明德坐在首位,瞧见赫连晟进来,始终笑呵呵的看着他,哪怕得不到赫连晟的回应,当是看着,老人家也觉得很满足了。
在此之前,他若是想见赫连晟一面。要么就是早朝,要么是宫里的盛宴。
而赫连晟回老宅,通常都是等他不在时,才会回去。
回头想想,他已经有一年之久没见到赫连晟了。
彩云摆上碗筷,木朗跑去拿了酒坛子。
“爷爷,您能喝多少酒啊?”木朗拿小杯子,一口一杯的那种,试着问他。
老太爷恍然回过神,哈哈笑道:“给老夫换碗,这么小个杯子,塞牙缝也不够啊!”
他今天是真的高兴,看见孙子成亲,娶媳妇。虽然没请他,虽然他们的关系也没改善,可他还是高兴。
当闻见香喷喷的咸肉干锅时,老人家眼睛都亮了,“丫头,这锅子真是你的亲手烧的?”
彩云不满的撅嘴,道:“当然是我大姐烧的了,陈妈的厨艺可不怎么样,烧的菜一点都不下饭,也不香,不光这个干锅好吃,您尝尝这个豆腐,我姐做的豆腐,那可是一绝。”
老爷子手一挥,“嗳,先把碗拿来,老夫先喝酒,再吃菜。”
“哦,”木朗听话的站起来。
“别去拿,就用小酒杯喝,”木香招手,把木朗唤回来,“这么大年纪了,还用什么碗哪,多吃菜要紧!”
她用公筷对老爷子夹了菜,同时,也不忘给赫连晟夹菜。
干锅熬煮出来的黄鳝肉,就是好吃,黄鳝肉质较嫩,却吸收了香辣的调味料,味儿浸足足的。
老爷子吃了口黄鳝,肉质入口即化,软的不可思议,令他大赞不已,“这黄鳝肉咋那么嫩呢,一点腥味都没有,还很鲜呢!”
木朗也吃一块,“没有小刺,只有一根大刺,”他吐出一根细长的骨头。
彩云伸头看了看泛着滚泡的锅,没敢下筷子,“这个看上去有点吓人呢,真的可以吃吗?”
木香笑着给她夹了块全肉的,“这个东西叫黄鳝,也叫鳝鱼,说起来跟要泥鳅,鲶鱼都差不多,就是长的不像鱼而已,到了春天,它们都得从洞里钻出来,到时,只要头一天晚上,在池塘边放几个竹子做的筒子,再下几个饵料,它便自己钻进去,等到第二天一早,再去把笼子收回来,这黄鳝便可以抓到了,尤其是油菜收割完,田里上水时,格外的多。”
第489章 赏花灯(4)
老太爷听她描绘的耕作景像,向往极了,“这样好玩呢,那今年春收时,你得教老夫捉黄鳝,听着就怪有意思的!”
木香眼珠子转了转,“明日我们去老宅,后天我得去庄上转转,您老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赫连晟握筷子的手,顿时顿。
木香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了把他的大腿。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她并不指望赫连晟说话,最好是不说话,沉默就沉默吧!
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否则这手怎能那么凉呢!
赫连明德很明显的怔愣住了,在看见赫连晟并未说放时,呵呵笑着点头。
木朗拉着她他的衣袖,“爷爷,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庄子里可好玩了,等我们回老家时,您也跟我们一起去,我家屋后头有条河,里面大鱼可多着呢,门前还有座山,山上的猎物也多,还有还有,天气暖了,咱们就用我姐做的扒虾网,去小沟里扒鱼虾,那一扒网下去,再提上来的时候,里面跳的,扭的,还有钻的,可好玩了。”
彩云也兴奋的插话道:“回去了,我们还要养小鸡仔,大姐说,还有养小猪,我家屋后的池塘,能养菱角跟莲藕,到时,咱们再买一条小船,就在池塘里采莲藕了!”
木朗惊讶的从凳子上跳起来,“船?是要买小船吗?那我可不可以学划船哪!”
木香微笑道:“这得问他,我可不晓得从哪能买到船。”
她将话头对上赫连晟,逼着他说话。
“等你们回去时,船便会运到,只要小船吗?”赫连晟不看别人,只看木香。
“自然是小船,大船也没法在池塘里活动哪,若是照这样讲,咱们今年怕是不能长留京城了,要不年底再搬过来吧,夫君觉得如何?”
她实在是舍不得那一方开垦出的田地,一年之后,到了年底,什么也不用带走,作坊可以交给大梅他们打理,家里的旧屋,菜园,以及鱼塘,都可以一直保留着。
若是在京城里住的烦了,随时都可以搬回去住上一阵子,岂不是很好吗?
至于镇上的店铺,那就简单了。王喜、林长栓、孙良才、他们都可以接管,作为一处分店,亦是大本营。
赫连晟在桌下握住她的手,“那我便在边关跟玉河村之间跑,没什么区别!”
对他来说,真没什么区别。朝中之事,即便他不在,局势也不会出现任何变化,除非有人坐不住了。
赫连明德张嘴想说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貌似不能太激进。
木香回握住赫连晟的手,对上他的眼,在他眸底深处,又看见了些别的东西。
饭桌上,因为了木朗跟彩云的调剂,倒是热闹很多,没有冷场的情形,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
若不是木香拦着,老太爷怕是要喝多了。
老宅的管家带着人过来接老太爷,康伯招呼大家伙一起去厨房吃口热饭。
他们急着赶路,倒是真的没顾得上吃饭。
以往,老太爷一个人出去溜达,天没黑就回来了。今天,等了许久,也没见着人。
还好有人来通知,可这通知的内容,把老宅的人都吓了一跳。
哑婆端了碗筷送到偏厅里,给他们俩单独盛了些菜,至于其他人,都在厨房吃了。
康伯给老杜满上酒,“咱老哥俩,有些日子没见了,这一回瞧着你,觉着老了很多哟!”
老杜的确看上去比康伯老上许多,不是说头发白的有多厉害,主要脸上的皱纹,跟老树皮似的,写满了沧桑岁月。
“唉,能不老吗?有几个老了,能像咱家老太爷这般雄壮的,少了哦!”
老杜当年也跟着老太爷一起上过疆场,杀过敌,立过攻,也受过伤,听他呼气的时候,跟旧风箱呼啦呼啦似的,就知道了。
康伯了碰了个响,一饮而尽,辛辣的酒顺着喉咙滚下,他吧嗒了下嘴,抹掉嘴边的酒珠子,才叹息着道:“我还以为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他们爷孙俩坐在一起吃饭了呢,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的确想不到,这回我有脸下地底下,见老夫人了,”老杜苦涩的笑笑。
康伯深思着摇摇头,“过往的事不提了,只要往后能慢慢的好,也就是了,那些事,少爷若不想主动跟夫人说,咱们谁都别提,明儿夫人肯定要去老宅,长老们都来吧?”
老杜吃了口菜,脸上的皱纹扭动了下,“他们四个都在老宅候着呢,说是非得等着,瞧瞧这位新夫人有啥能耐,谱子摆的如此之大,个个气的头顶都快冒烟了!”
听他这么一说,康伯更担心了,“照你说的,夫人明日去,岂不是要受气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长老们若是不同意,夫人只要做不了主母的位子。”
“那是,做得了襄王妃,可不一定能做得了赫连一族的主母,少爷是族长,若是夫人不能服众,日后的麻烦肯定还多着呢,”老杜吃着菜,越吃越香,筷子都停不下来,“嗳,这是什么东西?我咋没见过,像泥鳅。”
康伯哪有心思给他介绍菜,嘲讽一笑,道:“那几个老东西,算盘打的都精着呢,都惦记着自家院里的孙女,想嫁我家殿下,结了亲事,他们各家的地位,就能更稳固了呗!”
这四位长老,都是赫连家远房的亲戚,若是真论起辈份,八竿子也打不着。
可是呢,族里大事,总得商量着,不能任谁武断决策。
老杜光顾着吃菜了,也没注意康伯说的啥,就是没听到康伯回他的问题,便又问了,“我问你呢,这东西叫个啥,口感咋这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