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百九十七章 故人相逢
“呜……这里……是哪？我头……好痛……”
特斯拉从昏迷中缓缓醒来，一醒过来后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整个世界都在他的面前旋转，一时间甚至有些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哪里是大地。
伸手摸了摸隐隐发胀的后脑勺，摸了一手的血。
这让特斯拉有些慌张了，连忙挣扎着精神想要爬起来，找地方治疗自己的伤口。可这个时候，一只手却是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胸口，将他按回了他现在所躺着的地方。
“别动，师兄。你现在受了重伤，我在帮你换药。”
一听到这个声音，特斯拉一时间有些迷茫。但是很快，他就从这种迷茫中回过神来，呼吸变得急促，瞳孔开始扩大，甚至于整个身体都开始弥漫出强大的力量，让他忍不住一个挺身坐起，双手立刻向前，抓住了那个声音主人的肩膀。
瞪大眼睛，过了片刻之后，特斯拉那模糊的视线慢慢地开始恢复。他晃了晃脑袋，终于彻底看清了眼前这个女人。这一下，特斯拉几乎无法扼制自己的感情，忍不住大声叫道——
“塞维娅……？真的是你吗塞维娅？！你……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塞维娅看到特斯拉现在激动的表情后也有些诧异，但很快她就笑了笑，从旁边的水盆中取出水，稍稍擦净特斯拉后脑上的伤口，然后又取出一块白布，裹上一些明显刚刚碾碎的药草，凑到特斯拉的身旁——
“有点痛，忍着点啊。”
特斯拉一看到塞维娅的身影，心情一激动，什么都能够答应下来。他乖乖地坐在原地任由塞维娅帮自己包扎脑袋上的伤口，等到自己的脑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之后，他才带着又惊又喜的表情看着塞维娅，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正在……思考破浪城内的修复工作要花多久……然后我就感觉累死了，然后睡着了。”
塞维娅微微一笑，包扎好特斯拉的伤口之后，她坐在这个简陋床铺的边缘，说道：“只能说是幸运吧，我进山采药的时候，恰好发现你被一头魔兽抓着。那头魔兽受了重伤，但你看起来也不怎么样。我和那头魔兽较量了一番，那魔兽敌我不过，就抛下你跑了。然后，我才能够把你接回来这里，帮你疗伤。”
“击败魔兽？”
特斯拉微微一愣，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随后就想到，塞维娅在加入起源公会之前可是一名战斗舞娘，战斗力就算不高，但要对付一头受重伤的魔兽的话或许也不用那么费力。
可是一想到塞维娅曾经的战斗舞娘身份，就不由得想到她之所以加入起源公会很可能就是为了将起源公会的元素机转去猎凶座帝国。继而想到了塞维娅的间谍身份，随后就又想到了公会中其他成员说过的，说塞维娅回国之后，就嫁给了一个教书的老师，过上了平平淡淡的生活。
一想到这里，特斯拉脸上的那种兴奋表情随即隐去了不少。他抬起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啫喱只是一件很简单的茅草小屋，摆放在角落里面的毛巾面盆之类的东西似乎也都是一人份，而自己现在所躺着的这张床看着也不像是能够容纳两个人的样子，不由得说道——
“你……丈夫呢？我是说，你那个教书匠的丈夫……他还好吗？”
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特斯拉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有些害怕去听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又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塞维娅看着特斯拉的眼睛，沉默片刻之后，她一边收拾手边的杂物，一边说道：“自从战争开始之后，我和我丈夫不得不开始逃难。很可惜，在逃难的过程中，我的丈夫没有被幸运女神眷顾。他……他……”
说到这里，塞维娅略微抽泣了一声，随后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在失去了丈夫之后，我总觉得我也快死了。我举目无亲，猎凶座帝国现在也已经等同于覆灭，我没有其他的亲人朋友，没有地方可以去……在这个时候，我唯一还能够想到的，就只有起源公会。然后，我就想到了师兄你……”
塞维娅的目光略微流转，其中忽明忽暗，宛如星辰萌动，又宛如溪水叮咚，清澈可人——
“所以我就想着，我干脆来找你吧。如果死在找你的路上，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如果能够在死前还见你一面，那就算是完成我的遗愿了吧。”
“于是，我兜兜转转，一路走，一路躲。师兄，你也知道我不是很认识路，再加上我害怕那些恶魔，所以就只能选择各种不起眼的道路走。不知不觉间，我就走到了这里，找到了这么一个废弃小屋，勉强先住了下来。”
听着塞维娅的叙述，特斯拉只感觉心头有一股气想要脱口而出！
但是他好歹还是忍住了。毕竟，在得知塞维娅的丈夫已经不幸罹难之后，他更是察觉到了自己内心中的那么一抹小窃喜。现在正在为自己竟然会因为他人的悲惨命运而高兴这一点开始自我反省呢。
“师兄。”
就在特斯拉还在自我反省的时候，一旁的塞维娅却是突然凑了上来，说道：“师兄，我听说，你最近很厉害啊？你好像当了个什么大官，而且，变得很有钱，很受女孩子欢迎，对不对？”
特斯拉一开始还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突然看到塞维娅猛地迎上来，他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朵根。
那么多年不见，塞维娅看起来并没有凸显出多少年龄上的增长。她似乎依然还是如同二十岁年纪那般的明艳动人。但是与之前那个小学妹相比，如今的塞维娅身上却又凭空增添了一点女人独有的美丽。
她的嘴唇微微开启，胸口的衣领扣子如今也是敞开着，让特斯拉只要一低头就能够看到下面那条深深的鸿沟。
头发随意松软地扎起放在一旁的姿态，让现在的塞维娅更加增添了些许性感的魅力。
而伴随着她的说话吹到特斯拉脸上的那一丝丝暖暖的气息，更像是有了一层别样的香甜味道。
“啊啊——啊！塞维娅！那个，我们！我们的部队现在在哪里？你知道人鱼军现在在哪里吗？”
特斯拉显得有些慌张，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同时开始胡言乱语。
塞维娅看到特斯拉如此一副慌张的模样，更是微微一笑，将他的身子轻轻按住，说道：“我不知道哦。不过，我会去帮你好好打听打听的。你伤的重，还是先好好休息养养伤，别把伤口给崩坏了呀。”
被塞维娅扶上床的那一刻，特斯拉真的感觉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起源公会中的时候，会长他们都还健在，这个小学妹也是怀揣着对元素机的无比兴趣而加入公会。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开心，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躺在床上，塞维娅走出小屋，很快就从外面抱了一堆野菜回来，坐在床沿，一边捡菜，一边说道：“师兄，你现在在人鱼军中，过得还好吗？你没有什么战斗力，其他人不会欺负你吧？”
望着脚边正在准备菜肴的小学妹，特斯拉缓缓呼出一口气，心情也是放送了不少。他侧躺在床上，笑着说道：“放心吧，大家对我都很好，也没有人会伤害我。你要知道，我现在好说歹说也是一个高级指挥官，甚至是可以统揽一方面军队的指挥官！谁敢对我不敬？”
听到这里，塞维娅的眼睛一亮，转过头来，带着些许崇拜的目光说道：“师兄是一方面军的指挥官？不会吧？我来的路上最多只听说师兄你是个官，没想到竟然那么厉害啊！”
听着学妹的赞美和崇拜，特斯拉十分开心地笑了笑，说道：“还好还好啦，我这个指挥官水得很。相比起其他的将军来说，我不算什么。”
塞维娅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其他将军？你们还有什么其他将军啊？人鱼之歌又扩容了呀。”
既然这个学妹想听，那么特斯拉也乐得说。当下，他说了好几个人鱼军内占据要职的将军的名字以及他们的性格、出生以及习性。甚至还说了好几个有关那些将领的小故事，逗得塞维娅忍不住咯咯直笑，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敬佩之意。
虽然说笑的过程很愉快，但等到塞维娅起身，将那些捡好的菜拿去屋子角落去清洗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突然说道：“塞维娅，我刚才和你说的这些，你就当听个笑话，听听就算了啊。可别去外面乱传啊。”
塞维娅背对着特斯拉，一边洗菜一边说道：“看师兄你说的，我就是一个小女人，有什么事情可以到处乱说的呀？而且现在外面那么乱，我还能和谁去说？”
多多少少听到塞维娅这种应承的话，特斯拉才算是稍稍放心下来一点。
当下，他继续躺在床上。看着那边的塞维娅把野菜洗干净，拿到屋子外面。估计炉灶这东西应该是在外面吧？过不了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阵野菜的清香味道。
这对于可能已经好几天没吃饭的特斯拉来说，光是闻上一闻，就觉得肚子里面已经开始咕噜噜地叫了。
曾几何时，特斯拉也曾经幻想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啊~~~
有心爱的学妹陪伴身旁，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一点，但终究还是很快乐。自己或许只需要画画图纸，做做研究，然后闲暇时分还可以和这位漂亮的学妹互诉衷肠，坐在山顶看日落，骑在树上数星星。
然后，或许过不了几年就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等孩子长大了，特斯拉一定会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都交给这个孩子！然后将这个孩子也培养成一流的组装师！
越是想，特斯拉嘴角的笑容就越是有些不受控制起来。当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之后，他连忙擦干净嘴角的口水，继续躺在床上，保持住自己的威严。“师兄，我这里没什么好吃的。你将就着吃一点吧，别饿着了。”
伴随着塞维娅进来的，是一碗野菜粥。
虽然比不上平日里自己的伙食，但这却是心爱之人亲手做的饭菜。
特斯拉张开嘴，塞维娅也是舀了一勺，吹了几口气后，这才放进他的嘴里。
咀嚼着这样温和的味道，特斯拉不由得想起以前和塞维娅两个人单独留在瀚海城，那种穷苦潦倒的生活，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好吃吗？烫到了吗？”
见特斯拉吃了一口之后就不动弹了，塞维娅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担忧的神情。
特斯拉连忙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好吃，你做的饭菜……真的是好久都没有吃到了。真的是太好吃了……”
塞维娅笑了起来，那笑容宛如天使一般的纯洁。
喂特斯拉吃完了野菜粥之后，塞维娅再次开始收拾碗筷。
见这个女孩一直都在忙前忙后的，特斯拉不由得有些心疼，开口说道：“塞维娅，等我伤好了一点之后，我们就去找找人鱼军的部队。既然那个恶魔把我带到了这里，那么这里距离人鱼军应该不会太远。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塞维娅轻轻地应了一声。当她把碗筷收拾好之后再次回来，靠在特斯拉的床边，说道：“师兄，你真的……很喜欢人鱼之歌啊。我以前还想要把你从那里带走，那个时候如果你跟我走了的话，那我……我说不定就耽误了你一辈子了。”
看着塞维娅脸上那浮现出来的歉意表情，特斯拉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抽了一下。
他连忙安慰道：“不不不！你……你怎么可能耽误我一辈子呢？不可能的，我……那个……你……不是，我的意思是……哎呀！我搞不清楚应该说什么了。该死的！”
见特斯拉现在这样一副手足无措的表情，塞维娅再次淡淡地一笑，说道：“师兄，你说，等我们找到人鱼军之后，我们是不是可以过得幸福快乐一点啊？这几年来，我过得好苦……真的好辛苦……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那么痛苦下去了……”
说着，塞威亚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泪光。
见此，特斯拉连忙道：“不会的，只要跟着我前往人鱼军之后，你就不会再受苦了！我这几年多多少少也算攒了点钱，平时的吃穿用度军中会解决，所以我也花不了几个钱。我可以把我的钱都给你，你看看你想买啥就能买啥，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塞维娅的眼睛一亮：“真的吗？师兄，我不要你的什么钱，我只希望……只希望你能够一直都陪在我身边……那……那……我的丈夫……死了，他死得很惨……这段日子以来，我始终都是一个人……我过得好辛苦……不是身体上的辛苦，是心里真的好苦……我不想再失去我的亲人了……我不想……呜呜呜……我已经不想再体会那种失去挚爱的痛苦了……”
说着说着，这个女孩眼中的泪水终究还是流淌了下来。
她哭的很轻，但肩膀却还是在微微地颤抖。
看到现在的塞维娅，特斯拉真的很想立刻就上去抱住她！
但，现在人家可是在怀念已经死去的丈夫，自己怎么可以乘人之危，现在抱上去呢？
当下，特斯拉咬咬牙，还是忍住了。但他马上就说道：“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可以过得好好的。我会陪着你，只要你愿意，我哪里都不会去！”
塞维娅略微停止了抽泣：“真的吗？你……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吗？一步也不会离开吗？”
一开始，特斯拉还想满口答应下来。可是转念一想，他连忙笑了笑，说道：“基本上我是不会离开的。我平日里除了工作之外，其他时间都可以用来陪你。啊，有的时候我或许还会出个差，但也就那样而已啦。”
听到特斯拉的这段话，塞维娅立刻站起身来，脚步也是略微向后挪了两步。她用一种略带失望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特斯拉，缓缓道：“你……出差？不，你这是想要……去打仗，对不对？你刚才和我说过，你是将军……最近率领军队出门打仗……你还是想要去打仗……对不对？”
特斯拉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只能尴尬地笑笑：“等打完仗了，等到战争结束了，那么就能——”
“那战争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明天吗？下个月？还是明年？或许是十年后？”
塞维娅的问话让特斯拉再次无言以对。
这名女性抬起手，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眼神中带着厌恶与无助，说道：“师兄，我恨战争……我实在是太痛恨战争了……战争把以前的我塑造成了一个间谍，战争摧毁了我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小家庭，战争还夺走了我丈夫的生命！这就是战争……这种丑陋，邪恶，充满了恐惧与悲伤的战争！”
一千六百九十八章 好女人
特斯拉想要说些什么，却依然还是说不出口。
见此，塞维娅凑到特斯拉的身旁，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师兄，你难道会喜欢战争吗？你难道已经喜欢上这种号令天下，然后看着血肉横飞，生灵涂炭的战争了吗？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才对。”
特斯拉：“塞维娅，我……我并不喜欢战争……可是……”
塞维娅：“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相信普天之下，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喜欢战争！战争就是如此的丑陋，一旦发生了战争，平日里的和平美好都会刹那间付之一炬。原本可以和邻居谈笑的清晨却变成了哀嚎与厮杀的嘈杂。”
“我们这些普通平明百姓因为战争而遭受的困难难道还不够吗？因为这场丑陋的战争，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去，有多少妻子失去了丈夫，父母失去了儿子，孩子失去了父亲？又有多少妻离子散的悲剧无时无刻都在上演？”
特斯拉一时语塞，他并不能否认战争的确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但同样的，他也不能否认眼前这个女孩脸上的那种凄苦与悲凉。
“塞维娅……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立刻停止战争……”
“但你停不了，对不对？因为发动战争并不是你的本意，是其他人……是因为其他人逼着你指挥着这架恐怖的战争机器，碾压过我们无数普通人的心。”
特斯拉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说道：“你……你不用说了。”
塞维娅再次靠近特斯拉：“不，我要说！师兄，你刚才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可是，战争？战争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把你从我的身边带走！”
“你是将军又怎么样？你身为将军，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却还是被一头恶魔抓住！只要你今后还继续参与战争，这种事情能够保证不会再次发生吗？这次你运气好碰到了我，那么下次呢？难道……难道你还想要我再经历一次家人逝去的痛苦经历吗？”
就算特斯拉有千百条理由可以反驳，但他终究没有办法反驳这一条。
身处战争之中，谁能够保证自己肯定是安全的？肯定是掌控全局的？
就好比自己，自以为能够依靠强大的工业能力以这种前所未见的战争方式碾压恶魔，拿下破浪城。可是谁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恶魔偷袭，并且硬生生地从人鱼军中被带走。
这次自己运气好，活了下来。那么下次呢？
下次自己真的还能有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在答应了塞维娅要好好地陪着她之后，自己真的还能够承受住战死沙场的后果吗？
特斯拉的表情显得有些迷茫，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不敢直接说出口。
眼前的塞维娅双眼含泪，那些光芒在她的眼眶内不断地打转。这些泪水并不是为了其他人而流，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这个师兄而流淌。
光是看着塞维娅的这双眼睛，特斯拉就有一种想要立刻答应她全部要求的冲动。哪怕到时候发生任何时候也不管了，现在他就只想要和这个学妹好好地待在一起，然后保护她的周全……
“塞维娅，我……我不期望你能够完全理解我说的话。我知道，现在你的情绪比较激动，我不管说什么都有可能造成反效果。但我想说……我真的不想让你再次伤心。看到你伤心难过，比我身上千刀万剐还要来的痛苦。”
塞维娅抹去眼角的泪水，脸一下子凑到了特斯拉的面庞前：“那你……那你说，答应我，答应我立刻辞掉那个什么将军的职位……然后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永远都不反悔！好不好？”
“我——”
特斯拉的嘴巴刚刚张开，喉咙里面的允诺随即想要脱口而出，但最后的一丝理性却终究还是让他闭上了嘴。
犹豫片刻之后，特斯拉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说道：“塞维娅，就算我想要辞职，那也需要去和大家说一声。我需要去禀告会长，然后再正式辞职。我现在这样不告而别，大家都会担心的……所以，哪怕我要允诺你，也等我们回去人鱼军之后再说，好不好？”
特斯拉的脸上浮现出略显紧张的表情，这预示着他现在正在撒谎。
如果是年青时刻，那么他的确有可能因为少年人的冲动而一口答应下塞维娅的请求。
可是现在，他可是一军统帅，更是在人鱼军中占据要职，并且还有多个工程项目正由他牵头进行研究，许许多多的事情还在等着他去处理。
要他抛弃这一切然后和塞维娅归隐，对于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来说都不可能那么容易吧？
所以现在，特斯拉显得有些痛苦。
他痛苦的是自己竟然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认识到自己开始“贪恋权势”，认识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放弃手中现在所掌握的资源，而去和自己所爱的女人双宿双飞。更认识到在他自己的心里，原来不知不觉间，塞维娅的地位已经下降了。
下降到了一个比不上自己现在的研究，比不上自己在人鱼军之中的官爵，更比不上自己在人鱼军中那么多年来的人际关系的地位上了。
当一个男人觉得曾经的初恋现在却远远比不上自己的权势地位，社会声望和功名利禄的时候……算不算是代表这个男人已经变成一个渣男了呢？
那一刻，特斯拉不由得苦笑一声。为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变成了一个渣男而痛苦懊悔。
也正是因为这份痛苦，让他更加觉得接下来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塞维娅，尽管自己没有办法满足她离开人鱼军的愿望，但接下来的人生，一定要让她锦衣玉食，吃穿不愁，脸上再也不会浮现出痛苦与失望的表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开始将话题转向了人鱼军，转向自己要去正式禀告。
那边的塞维娅看着特斯拉的眼神，同样的也是细细端详着这个男人脸上的那种细微的表情。
她是否猜出了特斯拉心中的所思所想？是否认识到了自己已经不再是她曾经所认识的那个特斯拉了？是不是……有了巨大的失望？
这一切，特斯拉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现在的他只能期望塞维娅稍稍笨一点，能够被自己的这些谎言给暂时安抚住吧……
“你……你在哄我……我已经不是以前那种无知的小女生了……我现在……现在已经不会被你这种甜言蜜语就哄到了……呜呜……呜呜呜……”
塞维娅的语调一下子开始变软，整个神情态度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听到她这样的语调神态，特斯拉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会让你受苦的，就算要走，我也要回去拿好我的存款吧？接下来的生活我们不可能过的像现在这样，我会让你美美的，整天都开开心心的。为此，钱这种东西当然必不可少，对不对？塞维娅，你就相信我吧，我们至少先回去，怎么样？”
或许，终究是特斯拉说的有点道理吧。塞维娅这才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安抚了下来。
见此，特斯拉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想了想后说道：“这样，也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魔兽……但是你终究还是有些战斗能力的。你如果能够帮我去通知人鱼军的话，那么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塞维娅再次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好，我帮你去通知人来。可是，我又不认识你们人鱼军的人，而且附近的山路很乱，走远一点，我怕我自己都会迷路。”
特斯拉想想也是，随即说道：“那你知道怎么去破浪城吗？我们之前已经打下了破浪城，所以我们的军队应该已经驻扎进破浪城里面了。”
塞维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我这里距离破浪城或许还有点距离吧？而且我只知道现在我们在地辽省内，其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我自己也是迷路了才找到这间小破屋的。”
听塞维娅这么一说，特斯拉显得有些犹豫了。
可为了能够尽快联络上自己的部队，特斯拉道：“那……今天是几号？”
塞维娅：“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大概快初夏了。”
特斯拉呼了一口气：“那这样吧，我……塞维娅，我接下来给你说的东西，你务必要保密，牢牢记在心里，不能对任何其他人吐露分毫。知道吗？这些事情很重要。”
听特斯拉这么一说，塞维娅立刻一脸的不乐意，说道：“那么神秘，那你干脆不要告诉我了，我也不想听。”
看到塞维娅这样一幅懒懒散散的模样，特斯拉生怕塞维娅反悔，随即狠狠地咬了咬牙，说道：“这样，我告诉你一些我们军队内部的联络暗号。还有，既然你也不知道我们具体在什么地方……但既然是进入了地辽省，那我们终究是要向着轨车路线前去寻找才最好。那我就告诉你一些我们军队的驻扎地点，你看看能不能尽快找到他们。”
眼见特斯拉要让自己离开，塞维娅的眼圈一下子又红了，吞吞吐吐地道：“你……你要赶我走吗？”
特斯拉：“我不是赶你走，而是希望你能够去找我们的部队……”
塞维娅：“那我如果走了，那些恶魔再来找你可怎么办？师兄，我们好不容易重聚了，我不想你出事！我不走，要走，我也要等你的伤势痊愈了之后，我们两个人一起走！”
听到这个小师妹时隔多年之后还是那么的在乎自己，惦记着自己的伤势，特斯拉的心中一阵感动。眼睛一酸，也险些要落下泪来。
但是为了能够尽快归队，现在还是首先以回归队伍为最优先事项。万一因为自己失踪，导致人鱼军为了找自己而展开大范围的搜索行动，从而延误战机的话就不好了。毕竟现在就算攻下了破浪城，但那些四处逃窜的恶魔们可没有被消灭干净啊。
“塞维娅，我很谢谢你想要陪在我身边的念头。我知道你很强，但是你的强度在面对一头恶魔的时候或许还行，但如果是数量较多的恶魔呢？躲在这里或许的确能够有一时的安全，可这样的安全并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所以现在，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尽快联络上我们的部队。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地保障我们的安全。我知道现在这样请求你会让你为难，但还是希望你能够尽快去联络上我们的部队，好不好？”
眼看特斯拉如此的诚恳，塞维娅似乎也有些被说服了。她犹豫片刻之后，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当下，特斯拉大喜，立刻让塞维娅找来纸笔想要写下一封信，但是塞维娅找来找去，实在是没有在这间破房子内找到什么纸笔。无奈之下，她只能撕下自己裙衫的一角，然后从外面拿了一块烧饭剩下来的焦炭，让特斯拉在上面写下内容。
随后，特斯拉就详细告知了塞维娅几处人鱼军的据点，这些据点主要负责保障轨车的运输安全与通信，应当不至于因为战情变化而全部转移，算得上是整条轨车大动脉上的主要节点了。
除了据点之外，他还将刚才已经说过的一些将领的人物姓名一一和这些据点对应上告知塞维娅，让她找到这些据点之后立刻去见这些将领，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守门的士兵相信她的话。
在反复告知塞维娅这些人鱼军的据点之后，特斯拉还专门让塞维娅反复背诵，一直到确认她真的完全记清楚所有的人鱼军据点之后，这才放下了心，随即就让塞维娅出门寻找去了。
而塞维娅也是一直很担心特斯拉，反复和他确认身体状况，之后看着他吃完东西，躺下休息之后，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甚至在关上房门之前，她都不断地向着里面的特斯拉张望，生怕他需要什么东西而起来似的。
随后，这间破屋的大门，就伴随着咔吱一声，缓缓地……关上了。
……
…………
………………
在等待的时间里面，特斯拉开始后悔自己有些说的太满了。
事实上，他现在的伤口的确还需要人照顾，头疼欲裂，浑身酥麻。
塞维娅离开之前的确是留了一点干粮在这里，可是这些干粮的数量一来不多，二来味道也实在是不怎么好。
刚开始，特斯拉还希望能够烧一点水，然后把干粮放在水里化了之后吃下去。可是伴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感觉自己好像开始发烧了。整个脑袋变得更加疼痛晕厥，他就连烧水的力气都快没了。
就这样大约过了七天左右，塞维娅留下来的干粮也已经吃完。特斯拉整个人更是整天都昏昏沉沉，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算是醒着，什么时候算是睡过去了。
这样的痛苦让他深深地觉得，塞维娅说的的确没错……自己的判断有些过激，果然还是应该等自己的身体条件稍稍好一点之后再去寻找那些部队吧……
可是现在，自己的这个学妹还能不能回来？
她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她联系上自己的部队了吗？等到她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还会带着一队拿着元素枪的人鱼军士兵一并回来？
……难道，难道说？！她……她应该不会遇到那些败逃的恶魔了吧？！
可千万不要啊……千万不要啊！塞维娅……她就算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强到起司、麻薯、达克、还有巴斯那种程度吧？如果她碰上数量众多的恶魔的话……那……那岂不是自己害了她？
特斯拉越想越是着急，甚至在梦境中，他都开始梦到塞维娅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四周围绕着大量的恶魔正在发出狞笑，然后分食她的身体的惨状。
每每梦到这样的画面他都会从睡梦中惊醒，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可随后而来的就是加倍的身体酸痛与头疼欲裂，让他再次晕厥过去。
可也就在第八天的早晨，就在特斯拉觉得自己恐怕也会和塞维娅一并死去的当口，房间的大门却是伴随着吱呀一声，被轻轻地打开了。
听到开门声，特斯拉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
下一刻，他那颗始终都悬着的心却是终于放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几天来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孩！
虽然她的衣着显得有些凌乱，虽然她的头发上面沾满了枯叶和泥泞，但是最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师兄……你……还好吗？”
回来的塞维娅似乎显得有些胆小而懦弱，她轻轻地向着特斯拉询问了一声。
特斯拉则是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随后向着塞维娅的身后望去。
…………没有人接着走进来。
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战争的代价
所以，还没有找到吗？
但现在特斯拉已经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了，他只是轻轻地嘟囔了一声：“水……”
“哦，好，师兄。我这就去给你烧，你……你等一下……”
说着，塞维娅走出房间。过不了多久，她就端着一个水壶重新走了进来，把桌上的碗先烫了一遍，然后重新倒上水，努力吹凉之后，这才来到床边，服侍着特斯拉喝了两口。
喝了点水，特斯拉感觉自己稍稍好些了。
他带着些许安慰的口吻望着塞维娅，轻声念道：“据点……你没有……找到吗？”
塞维娅沉默了片刻之后，轻轻摇了摇头：“我……找到了。”
特斯拉一愣，不断重复的头痛让他一时间没有去思考这意味着什么，随即问道：“那……救援的人呢？人鱼军……的部队呢？”
塞维娅起身，将碗放在桌上之后，似乎有些脱力一般地压着桌角，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气，随即说道——
“我……我到的时候……那些据点……没什么人……我只是看到了……尸体……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这句话，特斯拉原本还显得有些郁闷的脑子立刻像是被灌进了狂风一般，猛地惊醒：“这……怎么可能？所有的……所有的据点？！”
塞维娅沉默了片刻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我只找了……一个……据点……”
听到这里，特斯拉狂跳的心脏终究还是有些舒缓下来，说道：“那还好……那没事……魔王军看起来……是鼓起主力进攻了一个据点……但没关系，人鱼军的后勤……很强……我们很快就会修复这个据点………………你怎么，不去找找……其他的据点呢？”
到了这时，特斯拉似乎终于意识到塞维娅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饶是硬撑着自己现在疲倦的身躯，特斯拉也是抬起头，直起身，想要询问一下究竟。
那边，塞维娅依然在大口大口地喘气。随后，她拉着自己的衣领，整个人也显得十分扭捏。
而过了片刻之后，塞维娅突然开口说道：“师兄……我可能，终究没有那个福分……和你在一起。你是……你是伟大的人鱼军的将领，而我……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残花败柳……”
特斯拉有些急了：“你说什么呢？我不可能介意你嫁过人！我……我不会介意的！那个时候听到你嫁人的消息……我反而还很高兴！你能够……你能够摆脱间谍的生活……所以！所以我不介意！”
塞维娅：“不……师兄，我说的残花败柳……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
这一刻，特斯拉突然有些懵了。
但是当他努力直起身子，看清楚塞维娅现在的衣着打扮时，一个不好的预感，却是慢慢地爬上了他那疼得不行的脑袋。
刚开始，特斯拉以为塞维娅只是出门了七天，翻山越岭的所以身上才有些脏。
可是现在看起来，她那身衣服明显是在被按在泥地里打滚过一样。而且有些地方似乎是被人为地撕烂的。
她的衣服甚至都没有很好地穿好，上衣被夹在裙衫内，只留了一部分在外。她的头发上也是沾满了泥土，但除了泥土和灰尘之外，她的脸上很明显地有被打过的痕迹。
再加上从刚才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领，似乎是生怕自己的任何一点点的肌肤被特斯拉看到的模样……
“塞维娅，你……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塞维娅就像是突然触电一般地摇了摇头，脸上强行装出些许的笑容：“我……我没事……”
随后，她抹了一把眼角，强颜欢笑道：“我真的没事……师兄，你肚子饿不饿？我……我再去给你弄点吃的……”
“塞维娅！你别这样！你快点告诉我……快点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特斯拉反而有些急了。他甚至有些不管不顾地想要从床上翻下来，但因为身体虚弱，一时间没有稳住重心，从床上摔了下来。
见此情况，塞维娅连忙过来搀扶起特斯拉，却被特斯拉反过来拉住了手。而这么一拉，刚刚好将她的袖子略微拉开，露出这名女性手臂上的些许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塞维娅手臂上宛如被棒子抽打过的淤青，特斯拉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他急忙发问，就好像不尽快知道缘由就会死了一般！
“这些伤痕不像是恶魔们做出来的……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眼见没有办法瞒过特斯拉，塞维娅这才颤颤巍巍地从特斯拉的手掌中抽回自己的手，拉起袖子好好掩盖住自己的伤口。犹豫片刻之后，她这才终于开了口，说道——
“师兄……你……你别生气……这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我自己……”
特斯拉现在急的简直快要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快点说啊！快点告诉我！”
塞维娅咽了一口口水，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悲戚之感：“我……找到了……那个人鱼军的据点……但是……没有看到活人……”
“当我……离开……想要去找下一个据点的时候……我找了一条小路……然后……就碰到了……几名士兵……”
特斯拉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停止了跳动：“那些士兵……是……人鱼军的士兵？”
塞维娅轻轻地摇了摇头，这让特斯拉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她随后就继续说道：“我不认识人鱼军的士兵……我只知道……他们穿着的衣服上，都绣着一个……马头鱼的样式。”
至此，特斯拉的呼吸再次停止。因为他知道，马头鱼的徽章样式就是那个被摧毁的据点的士兵们穿着的军装样式。
只不过，塞维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现在特斯拉的面色已经逐渐苍白，而是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继续说道：“我……想要上前问问他们……看能不能救我们……可是之后……之后……他们只是对着我笑……还说一定会保护我……然后……就向我走了过来……”
特斯拉：“不……不会的……人鱼军的士兵不会做这种事情的……绝对不会的……”
塞维娅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特斯拉，那双宛如蕴含着星辰一般的纯洁眼眸之中，开始酝酿出了些许的质疑与不解。
而当塞维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特斯拉却是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变得冰冷了起来。
人鱼军的士兵……真的会这样做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有的人鱼军士兵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出身，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即便是被魔王军偷袭，即便是兵败，他们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做出这种好像抢匪一样的事情来！要知道，他们可是人鱼军！是肩负着要将美好的未来亲自捧到所有普通人面前的人鱼军！
这样的人鱼军士兵……怎么可能？
这又怎么可能？？？！！！
“师兄！你……你别生气……你不要生气！我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而且……而且我……我知道这是命运的安排……是我自己的命贱……这是我们女人天生就应该承受的事情……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看到一大堆男人就主动跑上去……这样太不守妇道了……所以……所以……你别生气好不好？呜呜……你别生气……呜呜呜呜……”
一开始，塞维娅的语气还显得比较焦急。显然特斯拉现在这样一幅脸色苍白浑身抽搐的模样有些吓到她了。可是说到后来，她的哭腔却是越来越明显，眼眶中的泪水也是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看得出来，这个女孩一直都在忍耐，强烈地忍耐。但是在自己心爱而尊重的人面前，她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忍住，开始啪嗒啪嗒地掉下泪来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人鱼军不会干这样的事情……一定不可能……”
面对塞维娅的委屈与泪水，特斯拉似乎还是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特斯拉现在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塞维娅则是默默收敛起眼中的泪水，起身，继续捏住自己的衣领，随后向着特斯拉缓缓鞠了一躬，转身就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见此，特斯拉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立刻闪烁出惊慌，大声道：“塞维娅！你去哪？”
塞维娅站在门口，却并没有回头。但，她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在缓缓地进行了几个深呼吸，让停顿的时间稍稍长那么一点点之后，这才缓缓转过头……
用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面对着特斯拉，一边笑，一边说道——
“我去帮师兄准备点吃的。然后，我再去努力找找其他的据点，好让师兄尽快得救。”
说罢，她回过头，拉开门扉……
“不————！！！”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特斯拉甚至都顾不得自己脑袋的疼痛，也顾不得浑身上下的疲软，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冲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塞维娅，双手紧紧地搂住……似乎真的生怕自己一松手，这个女孩就会彻底地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而且，永远都见不到了……
“不要走……你不要再走了……！我不能允许你再去这样冒险！”
在特斯拉紧紧扣住的手掌上，塞维娅的手也是轻轻地搭在上面。
感受着这个女孩手掌中传来的温度，特斯拉更加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会怀疑她？她为自己做出了如此之大的牺牲……为什么自己还能让她出去冒险？
“求求你……不要走……塞维娅……算我求求你……”
背后的悲戚声音让塞维娅的语调也略微有些颤抖，她说道：“师兄……我……已经很脏了……”
特斯拉：“我不在乎！不，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在乎！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不在乎你是否嫁过人，也不在乎你……那些事情！那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女孩听着男人的声音，不由得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或许都是战争的错……但是战争犯了错，承担战争的代价的……却永远都是我这样的人吧……”
一句话，让特斯拉仿佛醍醐灌顶，整个人一下子僵在当场。
或许在七天之前他还能够信誓旦旦地拒绝停止战争这种话，但是现在……
面对已经付出代价的塞维娅，他还有这个资格，当着这个女人的面说出那么冠冕堂皇的话吗？
“师兄，我知道你心里有些不舍。我也不要你承受什么……因为有很多很多时候，我也对不起你……”
特斯拉摇摇头，依然紧紧抓着塞维娅不放。
塞维娅试探性地挣脱了两下，没有挣脱。当下，她转过头，再次面对这个男人，露出了一张笑脸。
这张笑脸中布满了无奈、歉意、担忧、自责与不舍。看着这样的笑容，特斯拉一时间有些懵，尤其是听了塞维娅接下来的一句话之后，他更是懵了。
“对不起……师兄，我……骗了你。真的真的，对不起……”
砰——————！！！
“就在这里！快——！”
小屋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让这间破旧的房屋一下子似乎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就在特斯拉还没有缓过神来分清楚情况的时候，门外却是直接冲进来了五六个手持元素枪的人，他们在看到这边的塞维娅之后立刻举起手中的元素枪对准了她！
对此，塞维娅似乎是早已经预料到了一般，张开双手，闭上双眼，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但在她身后搂着她的特斯拉却是惊呆了，他几乎本能地将女孩甩到身后，同时张开双手挡在了塞维娅的面前，大声喊道：“住手！你们全都住手！”
那一瞬间，双方也终于看清了彼此。
那些闯进来的士兵和后面接二连三进来的士兵全都穿着人鱼军的服饰，而他们也是在这一时刻认出了这位指挥他们打这场破浪城攻略战的总指挥——特斯拉将军的身影。
可是现在，这些人鱼军的士兵却看到了他们的将军搂着一个女人，甚至于现在不惜挡在那个女人的面前。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这些士兵们脸上传递出来的情绪更是充满了紧张与不解，愤恨与恼怒。
至于特斯拉，他在看到眼前这些人都穿着人鱼军的服装之后，脸上立刻笑容满面，原本的紧张感也是消失。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分辨这些士兵们脸上的表情，就笑着说道：“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太好了，你们终于找到我了！都把枪放下，这里没有外人。”
士兵们显得有些犹豫，刚刚好，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特斯拉认识，是这次前来地辽省进行战斗的一名将领，开会的时候见过几次面。当下，特斯拉伸手招呼道：“哟！朗姆大将军！没想到会由你第一时间找到我啊！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进来的那名将军看到特斯拉之后，脸上也是浮现出些许的惊讶。但是随后也是表现出一抹欢快的表情，上前一把勾搭住特斯拉的肩膀，说道：“好你这小子，那么久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看看，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你对得起你自己吗？走！我带你去好好喝一杯！然后我们回巨洋城！”
特斯拉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可当他跟着这个将军走出两步之后，突然想到身后的塞维娅，刚想回头，却被这名将军一把压着肩膀，继续向前走去。
“朗姆！里面，里面有个平民女——”
“抓起来。”
不等特斯拉把话说完，这名将军的命令却已经下达。
那些士兵们立刻冲上前，不管特斯拉的惊讶与慌乱，一并冲向塞维娅！
而塞维娅却也没有反抗，直接被这些士兵翻过身来五花大绑。眼神中更是没有丝毫的挣扎与懊悔，有的就只有痛苦与哀伤。
“朗姆！你……你在干什么？她……塞维娅她——”
特斯拉想要解释什么，但是这名将领却是二话不说，直接压着他的脖子，近乎是逼迫着他走出了这间房屋。
来到外面的林地之后，面对着眼前近百名士兵，将军却是压低着声音说道：“特斯拉将军，为了你好，现在你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说。我想帮你，但是我可能也帮不了你多少忙。你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那个女人的身上。一切都是她指使你干的，她用魔法没货了你，让你做出了违心的事情。听懂了吗？”
特斯拉感到万分奇怪，他再次回头，却看到塞维娅已经被绑着从房屋中推了出来。此时，门口的一名小兵似乎再也有些忍耐不住，上前直接用元素枪的枪托朝着塞维娅的肚子上来了这么一下。
一千七百章 无法被原谅的错误
看到这一幕，特斯拉更是急了！他想要继续挣扎，但旁边的将军压制他的力气也是越来越大，根本就不让他有任何的反抗！
“朗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士兵在做什么？！如果你再不放开我……再不放开塞维娅，我就要把这件事情上报给人鱼之歌！会长……爱丽儿·加西亚女士会让你好看！”
原本，特斯拉或许以为搬出爱丽儿的名头来就能够让这名将领收敛起这种欺压良家妇女的做法，但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名将军却是依然用一副谨慎……甚至已经开始略带怒意的表情看着特斯拉，继续压低着嗓门，缓缓地说道——
“特斯拉将军，你才是真的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相信我，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可以自杀，可以逃跑，但绝对不会想要去面见加西亚女士。”
“绝·对。”
————
战死沙场，是战士的命运。
在战场上搏杀，相信也是每一个士兵的职责。
作为人鱼军的战士们，他们知道自己的前途可能是一条死路，更有可能面对凶残的敌人没有办法活着回来。但他们依然愿意相信未来将会是一片光明，并且带着必死的决心为战友扫清前路，夺取胜利。
但是现在……
砰——！！！
爱丽儿的双手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
两边的人鱼之歌成员全都低头不语，缩着脖子，生怕自己现在一开口说话就会触动这位已经怒不可遏的人鱼军最高领导人，把祸水往自己的身上引。
现在的爱丽儿浑身硬邦邦，那是因为极致的愤怒让她几乎快要无法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而这些愤怒，全都来自于摆放在她眼前的这些战报。
这些战报是今天早上刚刚从前线通过雷语传送回来的，而且战报的情况比起前两天传来的情况显得更加糟糕。
从海泽省前往地辽省的通道上，两条轨车上的几个重要看守据点在几乎同一时间内受到魔王军的猛烈进攻！
按理来说这不应该，也不可能。
毕竟这两条线路本身就是为了防备被魔王军突袭而修建的，为了防止被魔王军破坏，路线的行驶过程中更是会穿过数个山谷，隐蔽性极佳。
而那几个据点全都派有重兵，防守也是十分的严密。
但就是这么严密的防守和隐蔽的所在，却被魔王军几乎同一时间全部攻破！
为什么？
根据前线的战报显示，魔王军会伪装成人鱼军部队前来进行交流，虽然人鱼军方面有防备恶魔伪装成人类的预警机制，但是这些恶魔们竟然能够完美对出接头暗号，甚至还能够准确无比地说出每个据点的最高领导人的姓名和一些个人生活小习惯。再加上他们打着已经搜寻到特斯拉的踪迹前来禀报，这才能够打破人鱼军的预警机制，一口气攻入据点，与人鱼军展开了人类最不擅长的白刃战。
说的不夸张一点，这些据点就是这两条轨车路线上的大动脉节点，每一个节点都是至关重要，事关前线的物资供给。
说的夸张一点，这些据点就是事关整个地辽省攻略战的胜负关键！一旦被攻破，那么深入地辽省的人鱼军就会被迫被切割成一块一块，彼此之间孤立无援的小部队。而且由于深入敌营，物资补给不畅，更是随时随地陷入被全歼的下场！
而今天，摆放在爱丽儿眼前的这份战报上则显示出有两个两千人军和一个五千人军失去联络。再加上前两天获得的战报，光是这三天，她收到的战报就显示有差不多两万人的部队都消失在了地辽省那片充满了丘陵的未知区域之中。
想当初，特斯拉带出去一支三万人的军队。
而现在，损失已经超过了两万人。原本预想的已经攻破的破浪城现在也已经陷入情况不明的阶段。
这是正面战场的失利吗？
这是技不如人，狡猾而聪慧的恶魔运用各种战术运用，战略布局，通过让人类方也只能叹为观止的运筹帷幄所达到的成果吗？
不。
爱丽儿可以接受战场上的牺牲，可以接受部队的损失。毕竟这是战争，妄想着自己这边损失极小而每时每刻都能够大破敌军本身就不现实。
但她却不能接受这样的惨败！
这种……明显是有内部问题下，才产生的最为凄惨的惨败！
那么，这种内部问题究竟发生在什么地方呢？
自己的军队究竟被渗透到何种地步，才会发生如此致命严重的错误，导致那么多的战士战死沙场，但却死的如此不明不白的呢？
那个原因，现在就夹杂在这份战报之中。
而这份战报中，也是详细写明了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她曾经寄予厚望，甚至希望能够将整个地辽省攻略战的最高决策权全都交给他，让他能够尽情发挥力量的名字。爱丽儿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名字后，一时间不由得捂住胸口，呼吸都显得有些难以为继。
这样的情况看在旁边的人鱼之歌成员眼里立刻显得紧张起来，可可连忙跑上前，但却不太敢伸手触碰这位会长姐姐……不，不敢去触碰这位最高领袖。伸出的手在一半的时候却是僵住，不敢再向前伸。
倒是这个时候玛歌走上前来，举起手中的光明法杖轻轻念诵咒语，让一片柔和的圣光落在爱丽儿的身上之后，爱丽儿那近乎窒息的呼吸才渐渐恢复，让她能够安安稳稳地坐回座位上。
咚——咚咚——
大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众人转过头，只见忌廉现在站在门口，有些迟疑地望了一眼这里的环境。片刻后，他的目光望向办公桌后面的爱丽儿，想了想之后，终于还是开口道——
“特斯拉……想要来见您。”
一听到这个名字，两边成员的面色立刻变了。起司更是直接走过来挥挥手，大声道：“不见不见！让那个家伙在牢里待着！”
这样大声呵斥过之后，起司才立刻压低声音道：“你想什么呢？现在是让那个混蛋来见会长的时机吗？你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吗？先把其他事情搞定再说！比如说先把一切的问题都按到那个女人的头上，就说都是那个女人的问题！”
忌廉的脸色现在也不怎么好看，倒是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方法了，当下他只能点点头，就想要退出去。
“等等。”
可这个时候，却听到了那边传来爱丽儿略显低沉的声音。
起司浑身一颤，立刻向着旁边退下。
忌廉则是轻轻咬了咬牙，来到办公桌前。
爱丽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依然捏成拳头压在桌子上。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放松一点，让自己展现的比较理智一些。可不管她怎么想，自己的双拳却依然紧握，根本就没有办法松开。
“特斯拉……他想见我？他想说什么？向我求情吗？”
爱丽儿几乎是用全部的力气压制自己的声音，才能够勉勉强强用这种平复的口吻说出这些话来。
忌廉略微顿了顿，说道：“他……没有要求情。他只是想要来向会长您亲自请罪。那个……会长，说实话，我们已经阻止了他两次自杀了。现在我们不得不安排人一直陪在他的身旁，我是答应了让他能够前来见见会长你，这才让他暂时放下了自杀的念头。”
原本这些话，忌廉是想要突出一个特斯拉的不堪与自责，好让爱丽儿能够消消气。
可没想到，听完这些话之后的爱丽儿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解气表情，脸上反而变得更加阴沉，说道：“他想自杀？那你们干嘛拦着？他死了不是就可以向那么多的战士们交代了？两万多名战士的亡魂算什么，他凭什么现在还能够活着？还能够接受治疗？”
面对这些问题，忌廉回答不出。两边的人鱼之歌成员们也回答不出。
但他们知道，现在的爱丽儿已经完完全全不是以前的爱丽儿了。
以前的爱丽儿绝对不会说出让自己的公会成员去死这种话，足以可见现在的爱丽儿究竟是有多么愤怒。
“会长，特斯拉先生她……”
玛歌忍不住想要开口为特斯拉求情，可话才说到一半，旁边的巴斯却是突然伸手拦住了她。
这名魔剑士走上前来，缓缓说道：“爱丽儿会长，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也知道那么多的士兵惨死归根结底都可以说是特斯拉这个蠢货所导致的。但我还是想说，在这之前，你自己是否也有些错误？”
换做其他任何的公会成员，恐怕绝对不会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正面去呛爱丽儿。
哪怕是之前和爱丽儿最不对付的甜酒酪现在也是被巴斯的这些话给吓的面色发青，张着嘴巴不能言语。
就算巴斯是整个公会中的实力派，但是在这种关头公然指责爱丽儿，这究竟会导致怎样的结果？会不会让这位会长立刻发疯？！甚至于……直接开口冲着巴斯大骂，然后整个公会内部的气氛一下子毁于一旦吗？！
没有人胆敢做这样的假设。
毕竟从以前到现在，人鱼之歌成员内部或许会有一些矛盾，但作为公会会长的爱丽儿，始终都是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至此，爱丽儿却是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巴斯，沉寂片刻之后，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的错？”
玛歌还想要去拉一下自己的丈夫，但巴斯却是甩开了妻子的手，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爱丽儿的面前，继续说道——
“我对特斯拉没有什么很深的感情，在你们都认识他的时候我因为魔法而沉睡，苏醒过来之后不久就面临魔王复活，随后我们人鱼军分散开来四处征战，我作为战斗人员，而特斯拉作为后勤技术人员，我和他的交流本身就不多。我知道他这么个人，他也知道我，我们分别掌管不同的部门，有不同的工作处理。身为人鱼之歌的同事，我相信我们彼此之间都可以为了对方上刀山下油锅。这是出于我们的战斗友谊。但你说我和他之间有多么深的私交，那真的是免了。”
“因此，我并不会特地去为他说话。”
这番话不仅仅是在明面上撕破人鱼之歌内部的人员关系深浅，甚至还再次嘲讽了一番爱丽儿，现在即便是达克都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做好心理准备，以防止等会儿是不是会直接出现人鱼之歌的内部骚乱问题。
只是，巴斯却是继续带着不卑不亢的态度说道——
“这次的事件之后，我去了解了一下特斯拉的个人经历。大伙儿也都说的很明确了。而事情的关键点在于，整个人鱼之歌打从一开始就完全隐瞒了塞维娅·赤狐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而爱丽儿会长，你带头向特斯拉先生撒谎，告诉他塞维娅·赤狐这个间谍在回到猎凶座帝国之后嫁给了一个老实巴交的普通教书匠。”
“或许，你的这种说法是为了让特斯拉彻底死心。从以前的情况上来看，效果的确显著。他是真的以为这个女人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过去式，并且在某个地方幸福而普通地生活着，从此以后和他再无瓜葛。”
“甚至于，你在明明知道塞维娅·赤狐率领大量猎凶座帝国士兵投靠魔王军，甚至主动出击挑拨蓝湾帝国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将实情告诉特斯拉先生。”
“我想，你的想法应该是塞维娅作为一名魔王军的战斗将领，她在外面征战的情况和特斯拉这种只需要位于安全的大后方不断搞发明创造的人生完全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吧？所以才对此没有丝毫的防备。因为当初你亲口向特斯拉撒了这个谎，所以整个人鱼之歌中的其他人会去向特斯拉主动戳破这个谎言吗？”
“如果真的按照你的想法，那么一切的确是相安无事。特斯拉位于安全的后方，恶魔想要混进我们这边，甚至于塞维娅·赤狐这个女人想要主动去接触特斯拉本身就很困难。长此以往，那么真的可以达成人鱼之歌所想要的结果。也就是特斯拉先生以为塞维娅小姐始终都在某地安全生活着。而我们已经在某个时候彻底解决了塞维娅这个女恶魔。”
“可在这种情况下，爱丽儿会长，你在战略上的短板却是不经意地产生了一次浮动。您任命了特斯拉从安全的大后方出来，然后前往凶险的前线战局。并且，还让他担当了整个地辽省的总指挥。”
“这样一来，他的名字将会很快就在人鱼军的内部传开，恶魔们就算再怎么不机灵，也总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他的名字一旦被魔王军知晓，也就意味着塞维娅这个恶魔肯定会主动向着他出击，并且还会完美运用特斯拉先生对她的误解，而彻底摧毁人鱼军在地辽省内的战略部署。”
“因此，这场战役的失败在明面上虽然是特斯拉先生本身的失误与不谨慎，甚至是愚蠢而导致的。但是其失败的结果，却是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埋下。而埋下这个战败结果的人不是别人，爱丽儿·加西亚会长，正是您本人。”
终于，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出口。
巴斯在略微呼出一口气之后，则是稍稍退后一步，然后将自己的那一头长发撩起，盘腿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那把原本送给他的魔剑现在却是突然从门外的武器架上窜了出来，一副想要护主似的盘旋在了巴斯的身旁。
“退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面对魔剑的护主行为，巴斯突然冲着这把盘旋的魔剑大声呵斥了一声——
“再怎么样，我也有身为前骑士的尊严。既然决定了，那就已经代表我已经想过这方面的代价。你给我退下！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优秀的宿主。”
被呵斥的魔剑似乎一下子也是懵了，它停在半空，过了片刻之后突然蹿向那边的酥塔，在她的怀里微微颤抖起来。
面对此情此景，两边的人鱼之歌成员纷纷转过头，望着爱丽儿。众人的眼神中全都流露出劝解和慌乱的神情，似乎真的很怕爱丽儿下一秒就下令把巴斯和特斯拉两个人一起拉出去砍了。
而对于这边的爱丽儿来说……
她刚刚还略显阴沉的脸，现在却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地缓缓松开。
随后，她转过身，面向窗外，看着外面那阴雨绵绵的天空，再一次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是啊……再怎么说，自己也终究是有错误的。
如果说特斯拉犯下的错误是愚蠢，那么自己所犯下的错误难道不是傲慢吗？
在几分钟前，爱丽儿的确是真的有了想要直接杀掉特斯拉的心。毕竟这种错误是不可以被容忍的，两万多名士兵的生命白白葬送，不管怎样都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而那个代价，自然应该是特斯拉的脑袋。
但是现在被巴斯这样直接骂了几句之后，爱丽儿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想通了。
一千七百一章 不走的理由
虽然自己是在其他下属的面前，被一个下属骂的狗血淋头，似乎什么样的错误全都骂到自己的脑袋上来了。
可要知道，自己才是最高决策层。其他人虽然也会出主意，但越是关键的决策，往往都是自己拍板决定的。
既然自己拍板决定，那么部下犯了错误之后，一味地将错误归结到部下的头上，这合适吗？
想想以前自己还在当女仆的时代，任何一个女仆犯了错之后，女仆长就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怪到这个女仆的头上。然后将女仆又打又骂，甚至上刑，以此来取悦那些主人们的宽恕。当遇到那种时候，当时的自己以及其他女仆的心里，难道就真的认为所有的错误都是那一个女仆自己犯错所导致的吗？女仆长就没有责任吗？那些主人就没有责任吗？
一想到这里，爱丽儿突然觉得释怀了。
自己的身上的确有错，而当她明白了自己的一个错误会导致两万多名士兵以生命为代价之后，或许从此之后，爱丽儿·加西亚将会更加明白自己的决策中所蕴含的重量了吧。
“你说的对。”
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时候，那边的爱丽儿终于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阴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淡淡的哀伤。
虽然这名女士的脸上写满了自责，但是她的双眸中却是写满了清醒与通透。随后，她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巴斯，你说的对。下属的错，就是我的错。地辽省战役的总指挥是我任命的，我没有理由把所有的错全都怪到特斯拉一个人的身上。他是愚蠢的话，那我就是傲慢。我的傲慢让我付出了代价，也让我们人鱼军付出了代价。”
听到爱丽儿这番话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酥塔。她几乎是激动地冲向这边坐在地上的巴斯身旁，一把搂住了自己的丈夫。而那把魔剑也是从酥塔的怀中飞了出来，兴高采烈地绕着巴斯不断地旋转。
“特斯拉的话，先让他在牢里多待一会儿。之后我会见见他。忌廉，去告诉他，我不需要他的道歉，那两万名战士的家属才需要他的道歉。同样的，我承认我的确有责任，但这并不代表他现在能够直接免死。同时，也要告诉他，我愿意陪他一起承担这份责任。”
忌廉现在也是松了一口气，连忙点了点头之后离开了会议室。
不过现在，爱丽儿却知道责任的分配问题终究是一个小问题。
现在与其要来追究谁谁谁的责任，不如先来想想今后的战略部署。
地辽省那边的军队正在回撤，此外也需要一些部队前去接应，甚至是突围，想办法将陷入进去的部队找回来。
毕竟那两万人的军队中有一大半的情况目前是“失联”而不是“战死”，分配人手去救援的工作不能耽误。
之后，就继续思考一下夺取破浪城这个不冻港的方法。而这一次，自己一定会让诸多的军事专家参与讨论，而不是执着于自己的想法。
在短暂布置了这些工作之后，爱丽儿知道自己现在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需要去解决。当下，她开口说道——
“塞维娅·赤狐的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提问，一旁的甜酒酪立刻跳出来说道：“那个女人装的很！实在是太会装了。以前我可是见过她的，那个时候还是在猎凶座帝国的首都！她那股子骚狐狸劲儿，可厉害了！但是现在，却装成大家闺秀一般，乖乖被抓，乖乖待在牢里，甚至整天还以泪洗面，表现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真的恨不得去狠狠地揍她一拳！”
玛歌此时也是开口说道：“呵呵呵，这种女人我了解。越是要，就越要表现得不要。放心，我之后去会会她，看看她能够搞出什么东西来。”
爱丽儿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比起她在那边装清纯，我反而更加担心她的目的。”
顿了顿之后，爱丽儿继续说道——
“你们说，她为什么要被我们抓住？在掐断了我们地辽省内的轨车大动脉之后，她明明可以全身而退，但为什么又返回去见特斯拉，然后还丝毫都没有反抗地被我们抓住？她难道那么有信心一定可以逃出去吗？”
听到爱丽儿这句话，众人知道，这个女间谍估计是难逃一死了。不过说来也是，魔王军的女间谍，害了那么多的战士，哪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继续活着？不公开处刑都可以算得上是仁慈了吧。
可相比起什么时候处死这个女间谍，爱丽儿的心中却还是有着一份更加深沉的担忧。
目前为止，似乎没有人知道塞维娅究竟想干什么。
凭她的身手，她不见得逃不掉。从计划安排的精准上来看，也不见得没有魔王军前来接应她。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还是选择了留在这里，选择了慷慨赴死……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略微思索片刻之后，爱丽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本能地她能够感觉到其中似乎有一种十分深沉的黑暗正在偷偷酝酿，但是现在却察觉不了。
看起来，还是需要和这个女人先接触一下之后才能够明白了吧。
当下，爱丽儿安排了一下自己和塞维娅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安排下去之后，接下来就是数之不尽的公务需要处理。毕竟有那么多的军人家属现在都等待着安慰，还有军队的士气现在需要提振一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可以闲的下来的模样。
但在那之前……
爱丽儿拿起手中的一份文件，思绪良久之后，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我和塞维娅·赤狐会面之前，先安排特斯拉和这个女间谍见上一面吧。”
“我想，这样应该能够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
时间，慢慢调整成了夜色的领域。
但在这样一间密不透风的囚室之内，时间这种东西似乎早就已经没有了意义。
圆形的墙壁上布满了那些最喜欢阴暗与潮湿的青苔，下面的石砖却成了一道无时无刻不在压迫囚犯的屏障，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倒塌下来，将这里的任何生命压成粉碎。
地上摆放着的是晚上的饭……还是中午的饭？又或者是昨天晚上的？
这一点，特斯拉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被扔进了这间死囚牢，然后门口随时随地都有士兵严加看守之外，时间这东西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我为什么……还活着？”
门外的士兵早就得到了叮嘱，任凭里面这个人怎么低语，都不会去搭理他任何一句话。
这个曾经的将领，人鱼之歌公会成员之一，也是整个人鱼军的最大技术骨干，现在却是蜷缩在这间密不透风的圆形囚室的角落，抱着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手指不断地在那些青苔上刻划着什么。
那或许是算术题？又或许是某些图纸？但是现在，都显得杂乱无章，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而这个男人现在嘴里唯一念叨的词却就只有那么一句话——
“为什么，我还活着？”
空荡荡的囚室内就只有这么一个声音在这里回响，彼此碰撞。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连站在门口的守卫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这漫长的空旷与死寂之后，突然间，圆形囚室的铁门上却是传来一阵嘎拉拉的声响。
紧接着，房门打开，一个身影被直接推了进来，重重地摔在地上。随后，大门就被再次关上，反手加上了许许多多的锁链声，算是把里面的两个囚犯彻底地困住了。
一开始，特斯拉似乎并没有在意被送进来的那个人是谁。
他还是在念叨着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没有被审判，为什么还没有去死。
但是当那个跌倒的身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同时发出一阵轻轻的呜咽声的时候，就宛如触电了一般，特斯拉猛地回过头，立刻就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
而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还蜷缩着不动弹的男人却是突然间变成了发狂的野兽一般扑向那个女人，也不等那个女人流露出惊恐的面容，他的双手就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把对方狠狠地按在了地板上！
“是你？是你？！我杀了你！你这个骗子！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兄弟们报仇！啊啊啊啊！！！”
被扑到的人正是塞维娅，这名魔王军的首领在面对特斯拉的攻击时面露痛苦之色，刚开始她似乎是想要挣扎，但很快，她就闭上眼，一声不吭，甚至双手也是慢慢放下，一副任凭对方处置，甚至死也无所谓的表情。
那一瞬间，特斯拉的疯狂催促着他想要立刻杀了这个女人，扭断她的脖子！
但是当他看到塞维娅的表情的那一刻，这种决心赴死，甚至一点点都不想活着的表情直接就让特斯拉想到了不久前的自己。
理智在那一刻冲破了疯狂，但疯狂残留的余温却让这个男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掐着塞维娅脖子的手慢慢地松开，因为划石砖而残破不堪的指甲中渗出的鲜血在塞维娅的脖子上点缀出了一朵朵的血光。
他按着塞维娅的肩膀，开始了嚎啕大哭。
哭一阵之后，他抬起手重重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再哭一阵，他抬起手，也是毫不留情地甩了塞维娅一个耳光。
就这样，他一边哭，一边打自己，一边打眼前这个女人。
但是他打自己的巴掌却是越来越重，打这个女人的手却是越来越轻。
到了最后，当他的哭声只剩下些许的呜咽的时候，他的两只手已经完全朝着自己脸上招呼，甚至扇的脸颊出血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师兄……”
“别叫我！呜呜……呜呜呜……你没资格用这种口吻叫我……我不是你师兄……你是魔王军的将军！而我……我是……我是……我是一个废物……一个该死不死的废物……呜呜呜……”
特斯拉哭了片刻，终于从塞维娅的身上起来。他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捂着自己红肿的脸和发麻的手，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此时，那边的塞维娅也是慢慢爬了起来。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子，联想到自己所受到的欺骗，特斯拉再次擦了一把眼泪鼻涕，说道——
“为什么……会长把你……和我关在一起？你还是我要被处死了，所以给我们机会最后聊聊天吗？”
塞维娅不敢靠特斯拉太近，她蜷缩在门那边，捂着脸，略微沉默片刻后，说道：“大概……是我快要被处死了吧。再怎么说，我也是魔王军的将领，对付我这样的恶魔，根本就不用进行什么审判，直接杀了就行。我……或许还要感谢爱丽儿·加西亚小姐，在这最后关头，还能让我来和师……来和你聊聊天。”
特斯拉哼了一声，说道：“你是恶魔……我之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你竟然会是恶魔……你怎么会是恶魔的？即便大家和我说了你的情况之后，我也依然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是恶魔……你原本只是猎凶座帝国的一个小小的间谍……但最后，你竟然是魔王军的间谍。”
随后，特斯拉默默摇了摇头，伸手拍了一下大腿，说道：“算了，随便了……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没用了。我们很快就会死，就算有再多的问题，我现在也得不到答案了。换个角度想想，我这条命还能够拖着一个魔王军的将军一起陪葬……呵呵，我算是赚了吗？哈哈哈……”
看着这边特斯拉的苦笑与自嘲，塞维娅却是低下头，似乎是在思索。
片刻之后，她就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开口说道：“师……特斯拉先生，我应该是逃不掉了。间谍被处死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特斯拉先生，我希望你能够活下去。不，是我恳求您能够活下去……请您不要作践自己，还请您一定要有希望，一定要努力地活下去！”
听到塞维娅突然这么一说，这倒是让特斯拉显得有些惊讶。他回过头，看着这个女孩的面容。
只见塞维娅的脸上写满了真诚，那双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狡黠，是真的一副在诚心诚意期盼特斯拉能够活下去的眼神。
看到这样的眼神后，特斯拉的心也是忍不住再次颤抖了起来，他的下巴抽搐，嗓音也是不由得发抖：“活下去？我？我凭什么活下去？塞维娅·赤狐……你作为间谍，害死了我们人鱼军那么多的战士，然后还能够让我这个始作俑者也一并被处死……这对你们魔王军来说岂不是最大的好事吗？现在，你竟然还恬着脸叫我活下去？我凭什么活下去？凭什么？”
“凭我对特斯拉先生您……的爱意。就凭我……这条死不足惜的性命。”
塞维娅的直白表白再次让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特斯拉惊讶。
看到特斯拉如今用一副不解、迷茫、怀疑、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塞维娅略微咽了一口口水，缓缓说道——
“特斯拉先生，您应该也明白，我是魔王军的一员，甚至是魔王军的将领。我的实力让我本来可以不用被抓起来，我甚至可以在调取到人鱼军的部队信息之后就立刻离开。”
“但是，我还是留了下来，我还是心甘情愿地被人鱼军抓住，被关了起来。这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逃了，那么您肯定就会死。您会因为间谍罪，会因为泄露军情导致部队找到大溃败而被处死。”
“而唯一能够保住您的方法，就是将间谍抓住。只有敌人被抓住了，那么您的身份才有可能从‘间谍’转化为‘受害者’。只要把我交出去，才能够平息那些民众的怒火，才能够给您找出一条生路来。”
“为此，我留了下来……既然我现在已经快死了，那我也不用去管什么矜持或女性的礼仪了。特斯拉先生，我对您的爱意促使我留了下来。就算立场让我不得不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为了能够保住您的性命，我愿意用我的这条性命来成为您的壁垒。”
说到这里，塞维娅轻轻点了点头，十分郑重地说道：“我相信，我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应该也是加西亚女士思考的结果。她这次让我过来，也是希望我能够和您之间达成一定的协议，方便让您脱罪。”
听完这些， 特斯拉显得有些懵。
毕竟，塞维娅如此直白的表白行为让特斯拉的心一瞬间被激动所占据，但随后又是羞愧与悲伤，最后化为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看着塞维娅，几乎机械式地说道：“你……来让我……免死？会长……也是这个想法？”
塞维娅点点头，一副十分确定地说道：“肯定是这样。特斯拉先生，您对于人鱼军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从法理上来说，您这次可以说是犯了死罪。但是您是如此的重要，相信加西亚女士真的不想杀您。但是，想要救您肯定也需要理由。”
一千七百二章 塞维娅·赤狐的回忆
“因此，只要您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推到我的头上，是我用魔幻术让你中了幻觉说出秘密也好，是使用暴力威胁让你说出据点位置也罢，反正只要您能够将我形容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是我对您做出了十分残暴的事情，任何人在您这个位置上都不可能坚持下来的可怕事情，那么就算您泄露了这些机密，那也不应该判死罪了。”
“而且，我相信所有你们人鱼军的民众们都会愿意相信一个女恶魔肯定做出了十分可怕的事情。肯定是我动用了恶魔的手段才从您的身上窃取了情报。只要我们商量好这些事情，把前因后果全都编圆了，那么到时候会死的就只有我一个。而特斯拉先生您，就可以在被象征性地处罚一下之后，恢复自由身了吧。”
说到这里，塞维娅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的天真烂漫，似乎是真的因为特斯拉找到了一个免罪的理由而高兴。丝毫都没有想过这个男人如果可以免罪，那么她身上的罪孽将会更加沉重，死亡也会更快到来……
但，或许这个女人现在真的没有想过死亡这种事情。她甚至笑了出来……那是为特斯拉找到了生存机会而发出的微笑。
看着这个女人，特斯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分辨眼前的处境。
从理性上来看，特斯拉知道塞维娅是魔王军的将领，是恶魔。而恶魔最擅长的就是欺骗！
可是仔细想一下，这个女人欺骗自己有任何的好处吗？
现在可是在人鱼军的领地之内，四周所有的都是人鱼军的士兵！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怎么陷害自己？
和自己沟通好之后到时候再次反悔，然后让自己丢脸吗？
有这个可能，但是自己就连命都不想要了，丢脸不丢脸有什么关系？而且，她的恶魔身份可是确定了的，就算到时候她倒打一耙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会长有可能绕过她吗？
再说了，如果她真的想要陷害自己，根本就不用被抓啊。只要逃了，那么过不了多久，就算自己想要活下来，会长估计也找不到放过自己性命的理由，直接被吊死了。
而且……
面对塞维娅现在的眼神，特斯拉是真的相信，这个女孩是打从心底里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的。
之前她的所作所为，她现在所说的一切，全都是朝着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去的方向进行。
更重要的是，会长把她放进来，不也是这个想法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像历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事情一样，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一切都是女人的错……是这样吗？”
塞维娅再次流露出那抹天真而单纯的笑容，说道：“因为，那真的是我的错啊。特斯拉……师兄，你真的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这是我欠你的，我用我的命来还你。我只希望你能够活得好好的，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辈子。如此，也算是我的临终愿望了吧。”
塞维娅的真诚令人感动，特斯拉心中的迷惑尽管不解，但现在却也被感动的无法拒绝。
他略微呼出一口气，说道：“你……疼吗？”
塞维娅一愣，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蛋，手指宛如触电般缩回，笑道：“不疼，师兄你发泄一下就好，我不打紧的。你的命比我重要太多了，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至此，特斯拉彻底低下头，叹了口气。
在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特斯拉轻轻地开口说道——
“你……为什么会是魔王军的一员？那个时候魔王还没有破除封印，你为什么……会是魔王军？”
塞维娅的脑袋向着旁边歪了一下，双手也是抱着自己的膝盖，蜷曲着身子，说道：“师兄，你终于肯听我说话啦。”
特斯拉哼了一声：“快说，别废话。”
塞维娅抱着膝盖，身子略微前后摇摆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望着那高耸的天花板，说道——
“我都快死了，这些事情说说也无妨。嗯……让我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就从我小时候开始说起吧。”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我也记不得究竟是多少年前了，反正是在我还很小很小，几乎还只是一只小幼崽的时候了吧。”
“一个小女孩，孤身一人，没有帮助，没有照料，没有家人陪伴，也没有同伴，想必一定过得很凄惨吧？这样的景象我也形容不出来，也只能先这样想象了吧。”
“那个时候的我，仅仅只能躲藏在阴暗的角落之内。即便远处那片看起来人群熙熙攘攘的村落，我的心中也没有任何的憧憬。”
“师兄，你也经历过饿肚子的滋味吧？那种三天三夜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饿的整个身子都在摇晃，甚至都没有力气说话，身体都在颤抖，眼皮子也一直都在打架的那种感觉，你也体会过了吧？”“但对我来说，那却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了。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都没有幼年时候吃饱的经历。在那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够给我一口吃的，那么就算是让我当一条狗，我应该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吧。”
听着塞维娅这些缓缓说出的话语，特斯拉的心中并没有产生多少的波澜。
贫穷和痛苦并不是只有这个女人一个人的经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人同样经历着这样的苦难。如果每个饱尝痛苦的人最后都选择跟随魔王毁灭世界，那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所以，这个时候那个魔王给了你一口吃的？”特斯拉问。
“我闯入了一个人类家庭中，杀掉了两个孩子和两个大人，然后风卷残云一般地吃光了当晚他们摆放在桌子上的所有食物。”塞维娅淡淡地笑了笑，回答道。
这样的回应着实出乎特斯拉的预料之外，他甚至因为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对方的回答，而硬生生地僵在了原地，甚至就连嘴巴都合不拢。
塞维娅却是耸了耸肩，略微闭上眼睛，就像是在回忆某件十分遥远的过往一样，思考了片刻之后，这才继续说道——
“师兄，你是不是认为我会向你诉苦，然后告诉你我的过往经历是多么的凄惨，从而博得你的同情呢？不，没有这个必要。我都快死了，所以我不需要隐瞒。而且因为我对于你的爱，所以我选择向你坦白我的一切。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的罪。”
在特斯拉依然愣在当场的时候，塞维娅继续说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获得了神明的眷顾，我拥有了元素亲和。而且，还是十分罕见的两种元素亲和。换言之，即便是对于你们人类中最优秀的魔法师，我也是属于额外强大的那种。”
“其中一种，是死灵魔法。不过我的死灵魔法和你们公会的那个死灵法师所拥有的死灵魔法亲和属于不同的使用范畴。我的死灵魔法更多的是坐拥在我自己身上。唉……不过现在我也解释不好，你知道一下就可以了吧。”
“而另外一种，则是空间魔法。师兄，你或许不是很清楚空间魔法在整个元素亲和系列中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力量。这一点，等你以后活下去之后可以慢慢去了解……但你不了解也没有关系，这已经不重要了吧。”
“嗯，我刚才说到哪了？……对了，我说到我杀了一家四口。那是在我觉醒了这两种元素亲和之后做的事情。那是打从我出生之后的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强大，感觉到了我能够通过我的力量来吃饱饭。那一刻，我甚至感觉我已经无所不能，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我了。”
尽管特斯拉并不清楚这两种魔法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一个人身上同时拥有了两种魔力亲和又意味着什么，但光凭现在塞维娅现在的这种柔声细语，他就能够感受到眼前这个女人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的一种严重的压迫感。
“那……后来呢？”
特斯拉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问了一句。
塞维娅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苦笑，在略微沉默片刻之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
“我的自大、傲慢和狂妄，让我以为我已经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是很快，我就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当我某次杀光一个城市内的所有人，为自己所塑造出来的血肉骨头雕像而沾沾自喜的时候，人类的强者开始聚集起来向我展开进攻。”
“而那一次，我遭遇到了比以前饿肚子的时候更加凄惨的遭遇——我被杀死了。”
特斯拉一愣， 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塞维娅则是依然淡淡地说道——
“师兄，你不用害怕。我的确是被杀死了，脑袋被砍下来，整个身体也被轰的四分五裂，完全没有一块完好的肉。就死亡这方面而言，我的确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吧。”
“但，我却是死灵魔法的亲和者。也正是因为如此，**的毁灭并没有让我的灵魂也随之消散，我还能够保留着生前的记忆，以灵魂的方式在荒凉的旷野上游荡。”
“在死亡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给于我多大的保护与安慰。没有了可以寄托的身躯，即便是风吹拂在我的灵魂上都能够让我感受到近乎撕裂一般的疼痛。或许你会以为死了之后就不会饿肚子，也不会有感觉。但这错了，死亡后的世界根本就没有那么的美好，仅仅灵魂的存在更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的地狱。”
“不管是光、暗、水、火、风、大地等等，任何的元素在触碰我的灵魂的时候都会撕扯着我的灵魂。我无法在任何地方寄托，光是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我曾经自豪的死灵魔法让我的灵魂不至于消散。我曾经展现出无穷力量的空间魔法则是把我的灵魂死死地限制在这个世界上，让我不得解脱。”“就这样，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就在我的灵魂残破不堪，却依然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如此痛苦的折磨的时候……”
“我的圣主……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魔王大人，终于听到了我的哀嚎，来到了我的面前。”
特斯拉默默地低下头，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伊戈他……救了你，所以你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劳？”
塞维娅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道：“在那个时候，只有他能够看见我的灵魂。也正是因为只有他能够看见我，所以我才会将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愤怒全都宣泄到他的身上。毕竟在死亡的世界之中，他是我的灵魂唯一能够影响的存在了。”
“我动用了我所能够想到的所有的死灵魔法和空间魔法，我甚至想过把他的**也撕成碎片，把他的灵魂也如同我一样囚禁在这个恐怖的现世荒野之上。”
“但后来证明，我的一切所作所为全都没用。那已经不是魔力高低上的区别，而是对整个元素的理解能力上的巨大深浅差距。”
“在完全失败之后，我的心中早已经被绝望所充斥。我甚至想过如果没有办法击败圣主，那么让他把我的灵魂彻底轰碎，然后让我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也算的上是一种解脱。”
“可是，在我祈求圣主彻底毁灭我的时候，这位圣主却是十分温柔地保护了我，用他的力量把我的灵魂保护起来，让我终于隔绝了那无休止的元素痛苦，彻底获得了安宁。”
“师兄，说到这里，我想问你一句，你认为这个世界上的公平究竟是什么呢？”
特斯拉似乎没有预料到塞维娅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想了想之后，说道：“公平，就是每个穷苦老百姓都能够吃饱饭，穿好衣，有地方住，生病了能够得到救助，年长了能够得到赡养，小孩子也能够得到保护。”
塞维娅笑了笑，说道：“不愧是人鱼军的成员。所以圣主才会一直都觉得，他和你们人鱼军并不是敌人的关系。更多时候，我们都是在朝着相同的目标而努力，只不过走的路不一样罢了。”
特斯拉十分警惕地看着塞维娅，沉默片刻之后说道：“魔王……也想要公平？也想要达成这样的世界？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塞维娅也不立刻否认，而是继续说道——
“只要是人，就会有贫富差距。只要有了贫富差距，那么肯定就会有矛盾。有了矛盾，那么最后一定会成为战争。”
“在被圣主保护起来的那段时间里面，我跟随着圣主开始了一场漫长的旅行。尽管圣主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但是他却说他并不想用这样的力量来强行压迫普通人类。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奇怪，因为我就是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之后才获得了十分美好的生活，所以我非常不理解，圣主在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之后，为什么一直都保持着那种近乎苦修一般的生活。有些时候就连一碗饭都吃不上，甚至有段时间沦落到了和乞丐坐在一起，伸手乞讨的时候。”
“我非常不理解这种行为，但圣主也没有强行逼我理解。他只是让我陪伴着他旅行，以吟游诗人之名走访这片大陆，在弹起手中的竖琴，用歌声和音符来驱散夜晚的荒凉，拨动琴弦，慢慢地让星辰也陷入了梦乡。”
听到这里，特斯拉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看来，相比起爱我，你更加爱那个魔王。”
这下子，轮到塞维娅稍稍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笑着摇头道：“我对圣主的感情是崇拜和尊敬。因为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获得什么，我是如此的卑微，卑微而浅薄。相比起圣主来，和师兄在一起的日子倒是十分的快乐，让我有一种十分放松的感觉。”
说实话，听到塞维娅这样的说辞让特斯拉心中略微好受了一些。毕竟他也没有妄自菲薄到让自己去和一个魔王相比较的阶段。
略微停顿之后，塞维娅则是继续说了起来——
“对我来说，那是一段充满了音乐与探索的旅程。我的灵魂被保护起来了之后，我就等于隔绝了一切的痛苦。因此，我还是相当满意这种每天听听歌，然后跟随着圣主到处逛的日子。”
“可是随着日子越来越长，我就越发疑惑。圣主好像是在寻找一个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却似乎始终无法回答他对自己所提出的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究竟要怎样才能做到真正的公平？”
“人类总是习惯于杀戮。即便是获得了超越普通动物的学识，即便是能够发挥出如此强大的文明，建造出诸多恢弘伟岸的城市，构建出令人叹为观止的皇权，但最后却总是会因为一场又一场的杀戮宣告终结。”
“崛起，巅峰，然后衰落。之后再崛起，再巅峰，再衰落，周而复始，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圆，始终都在周而复始，没有丝毫的进步。”
一千七百二一章 心中的烙印
“我的主人希望能够打破这个循环，希望整个世界不要再像这样继续沉沦在自己的杀戮和封闭之中。希望人类有朝一日能够抬起头来看看天空，看看这个世界之外究竟还有什么。”
“只有当人类之间放弃了彼此之间的杀戮，这样，我们的世界才能够继续向前走。”
“那么，答案到这里似乎出现了，是吗？可这样的答案对于我的主人来说却并不是那么的令人满意。”
塞维娅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是显得有些无奈，又显得有些失望。她到这里稍稍顿了顿，随后就再次露出一抹苦笑，说道——
“可是，人类怎么可能停止彼此之间的杀戮？圣主在那个时候甚至连我都说服不了，又怎么可能为这个十分表面的答案而欣喜呢？”
“甚至可以说，我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在这个世界上，凡是拥有力量者都会主动使用力量凌驾于其他生命之上。你看，就连我这么一只小狐狸都是如此，那人类又怎么可能免俗呢？”
“到了后来，甚至就连我都敢于嘲讽这个将我从无尽的痛苦中解放出来的主人，嘲笑他的无知，嘲笑他的可怜。”
听着这些话，特斯拉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的心中时而惊恐，时而恍惚。看着眼前的塞维娅，他突然有了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那种陌生感不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面而产生的，而是一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面对的究竟是什么的陌生感。
塞维娅则是继续说道：“但是，圣主却并没有对我的嘲讽而感到愤怒或是羞愧。圣主爱着我，就像是爱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命一般，他的眼神中只有怜悯，却并没有憎恨。”
“圣主对我说，如果我的想法真的是对的，那么当初相遇的时候就不会以灵魂的形态在荒野上饱受折磨。”
“我的所作所为最后换来了我所应该承受的代价，自以为力量强大的存在最后注定会被力量所毁灭。我的上半生恰好印证了这么一条道理。”
“但，如果那个时候我愿意公平、公正地看待他人，并不将自己的存在视为凌驾于其他生命之上，那么我或许可以在拥有力量的同时还安安稳稳地渡过一生。在正常去世之后，我身上的死灵魔法和空间魔法也不会形成这么强大的力量将我的灵魂束缚住。而在我正常渡过一生的过程中，我所能够创造的价值恐怕远远大于我当年所造成的所有破坏加起来的总和。这，就是公正的结果。一种对这个世界产生极大正作用力的做法。”
“‘那的确是一种可能吧……’当时的我如是说。对此，我甚至一度产生过嗤之以鼻的想法。”
“但，我和圣主之间的旅行并没有结束。在这样的观念沟通之后，我继续陪伴在圣主的身边行走。”
“我不能说我具体是因为哪件事情之后才产生动摇，甚至重新开始审视我自己的观点的。有可能是在那次解救双头巨魔的经历？有可能是那次目睹了人类之间的一场战争？又或者是某次在湖边洗漱的时候默默的冥想？”
“慢慢地，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认同了圣主的想法。我也认同了这个世界的智慧生命之间应该有平等和公正的概念，谁都不应该凌驾于他人之上，一切都应该平等。只有每个人之间都平等了，那么这个世界才能够跨出那永无止境的轮回，再次向前迈出步伐。”
“也正是当我终于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圣主和我说，和我之间的旅途终于结束了。”
到这里，塞维娅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她默默地沉浸在这最后一句话所产生的的回音之中， 久久都没有反应。
至于这边的特斯拉，他却是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塞维娅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带着些许颤抖地说道：“你……你究竟……是谁？”
一直没有反应的塞维娅听到特斯拉的疑问，这才一副从回忆中醒过来的模样，笑着说道：“师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现在的我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对不对？其实你不必害怕，我是塞维娅·赤狐，打从一开始就是，从今往后也是，也将永远都是。”
“圣主说，和我之间的旅行应该结束了。随后，圣主利用他强大的生命魔法让我的灵魂重生。当我再次从我这一世的母亲腹中哭喊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再一次发出啼哭声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原来活着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
“这一次，我以塞维娅·赤狐的身份重生了，重新从一个小小的婴儿开始长大，重新开始体验这个世界的美好与罪恶。很遗憾，我这一世的父母也没有活的很长，这样的事情恰恰也正是‘不公正’这件事情本身所产生的遗憾之一，我的心中有所难过，但很快就走了出来。”
“所以说，师兄，现在在你面前的并不是什么一具假借死尸而活过来的灵魂，也不是什么可悲的巫妖。我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如果说我和普通人类唯一的区别的话，那就是我恰好拥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又或者说，我对你的爱，让我真正体验到了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活着的美好。”
特斯拉咽了一口口水，他再次上下反复地看着塞维娅的脸，对于这名女性的一切他现在似乎都要重新审视，毕竟这一切都已经超过了他的理解范围。
毕竟，魔法这种东西，似乎永远都在他这种技术人员的理解范围之外。
“那……那你所说的，愿意为了我去死……意思也就是……就是说？”
对于特斯拉的疑问，塞维娅轻轻点了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死亡对我来说是不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嘻嘻，师兄，你未免有些太过看得起我了。”
“重生之后的我虽然还是能够获得些许死灵魔法与空间魔法的加持，但是毕竟是死过一次，所以力量早就消散到了以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了。所以这一次，我死了的话就不可能再保住我的灵魂。我将会和其他所有死去的人一样，回归神的身旁，然后默默等待下一次绝对纯净的重生。”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觉得欠了我什么。这一辈子本来就是我侥幸得来的，在这不算太过短暂的一生中我再次看到了人类之间的诸多不公正与战争，也看到了圣主终于决定再一次地为了整个世界而战斗。同时，在这一生中，我也有了我最爱的人。这就已经够了，十分充分了。”
“我对于我的死不会抱有遗憾，也不会有恐惧。在人生的最后关头，我终于能够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做出了一些自己的任性。对于我来说，也已经够了，真的十分、十分的够了。”
塞维娅的话语中听起来没有任何的谦虚，是不是人真的到了快要死的时候，就可以像这样完全不顾及地表达自己的情感？甚至就连平时听起来都十分肉麻的话在这种时刻也能够自然而然地说出来？
特斯拉依然紧盯着眼前的塞维娅。
看着这名女性那一副恬静坦然的外貌，看着她双眼中蕴含的那种轻松……以及对自己的深沉的爱意。
刚才说的那些话中有多少是真实的？
特斯拉不知道。
但他至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女人的确是抱着赴死的决心来到了这里，并且希望能够用她的死，换回自己一丝丝生的希望吧……
特斯拉：“塞维娅，不……你……叫什么名字？我该叫你什么？”
塞维娅：“还是叫我塞维娅吧，这是我这一世的名字，我挺喜欢这个名字，毕竟我已经和以前的我已经不同了。”
特斯拉深吸一口气：“好吧……塞维娅，我很感谢你对我的感情。现在我也知道了，你对于魔王的忠诚让你做出了这些事情，但同样的你也愿意为了我而前来赴死。说实话，我现在对你的感觉十分的矛盾，这样的矛盾感觉恐怕我需要花费一生的时间来慢慢消化。”
塞维娅淡淡地笑了一下：“很抱歉，在师兄你的心中留下了这样一个疤痕。我也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初你愿意跟我走，愿意和我一起成为圣主的手下，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了立场的不同，那我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变得更加简单明了一些？不过现在说这些也都没用了。”
特斯拉稍稍想了想后，也是认同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人生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立场左右着我们做出不同的选择。对于我们人类来说，你们魔族试图以公平公正之名屠杀人类是邪恶，但在你们看来你们或许会觉得你们正在做无比正确的事情，你们不会为之道歉，也根本意识不到这种错误。”
塞维娅微笑不语。
特斯拉：“你愿意为了我而死，这件事情我很感激。如果说想让我活下来也的确是会长的意思的话，那我……我活着的意义似乎更大一点。正如同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活着的人所能够创造的价值总比死人多一点。我会用我接下来的一生来赎罪，也为了能够更快更好的方法击溃你们魔族而努力。这就是我的赎罪方式。塞维娅，这一点你明白吗？”
当听到特斯拉的口中说出这种愿意继续活下去的话语之后，塞维娅的脸上更是绽放出如同春日花朵一般的笑意！那种喜悦之色无语言表，那是真的为眼前这个男人愿意活下去而高兴！
即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演技的话，那如果连这种打从内心深处发出的笑容与期盼都可以被演出来的话，那么这个世界恐怕就再也没有所谓的真实了吧。
塞维娅捂着嘴巴，兴奋而激动地笑着，哭着，点了点头。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的身子更是在轻轻地抽搐，开心于自己的爱人终于愿意活下去。
即便特斯拉心中依然对于眼前这个女人抱着某种方面的国仇，但在私人感情上面，他也是不由得被这个女孩的感动而感动，眼角也是默默地落下泪来。“塞维娅……”
特斯拉伸出手，想要去抱一抱这名自己曾经深爱，在遥远的将来恐怕也将一直活在自己心中的女人。
可他的手才刚刚触碰到塞维娅的肩膀，这名女性却是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身子向后一缩，也是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向着特斯拉慢慢鞠躬，说道——
“师兄，我很谢谢你……愿意活下去。只是，像我这样肮脏的人，师兄你还是不要碰的好……你的未来肯定会有一个更好的女孩愿意陪着你走完余生。我不想……我不想让我们的关系仅仅如此……”
眼看塞维娅有些拒绝，特斯拉反而显得有些急了，他也是跟着站了起来，带着些许焦虑地说道：“可是……塞维娅，我也对你……对你……”
面对特斯拉再次尝试着伸出手来触碰自己，塞维娅却是再次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她的鼻子吸了一声，转过身去面向囚牢的大门，说道：“师兄，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但是别忘了，你需要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我的身上。我是个罪孽深重的坏人，这样的我不应该得到你的垂青。你的人们需要一个请白无垢的悲剧英雄，而不需要一个和坏人之间还有感情纠葛的普通人……师兄，请保护自己的名声，也请保护你自己。”
说完，她抬起头，开始用力地拍着囚室大门，向着外面呼喊。过不了多久，大门就被打开。两名人鱼军的士兵就从外走进来将塞维娅重新带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特斯拉的心头再次受到震撼。毕竟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受到监视，如果刚才自己真的意乱情迷，做出了一些什么不规矩的事情的话……那岂不是辜负了会长和塞维娅的努力？
想到这里，特斯拉心头的欲念猛地被一盘冷水浇熄。他重新坐回囚牢的边缘，靠着砖墙，开始仔细思考塞维娅的话语。一想到刚才一别可能就是永别，不自觉地，泪水再次从这个男人的眼眶流淌而下……
————
囚室之外，现在却是月明星稀。
不知道现在究竟是晚上几点，但是已经刮起的西北风却开始给人带来冬季的寒意。
被拖出牢房的塞维娅并没有被直接带回其他的囚室关起来，而是被上着厚重的枷锁和禁魔手镯，慢慢地向着监狱的审讯厅走去。
一开始，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
但是很快，她就默默地接受了这件事情，脚下的步伐不急不慢，缓缓地跟在士兵的身后向前进，似乎是知道了自己即将前往的目的地，也知道了在那种地方究竟有什么人在等待着自己。
“进去！”
随着士兵的一声呵斥，塞维娅被带到了一间审讯室，在椅子上坐好，旁边的士兵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反反复复地铐在塞维娅的身上。各种各样的禁魔道具也是层层叠叠地摆上，看起来真的是一点都不松懈。
士兵做完这一切之后，陆陆续续地退出了审讯室。
过不了片刻，审讯室的大门再次打开，而她预料之中的人，现在也是从外面缓缓地走了进来。
“人鱼之歌公会的会长，爱丽儿·加西亚女士。晚上好。但……有必要这样吗？弄得我好像是个危险人物似的。”
看着爱丽儿在自己前面的那张桌子后坐下，塞维娅笑了笑，说了句话。
爱丽儿并没有说话，说话的是陪伴在她身旁的玛歌。这名圣光女神父咯咯咯地笑了笑，回应道——
“危险？恶魔都不及您这般危险呐，尊敬的塞维娅·赤狐女士。对于您这样的尊贵人物，我们甚至恨不得将整个巨洋城内的所有枷锁都套在您的身上呢~~~”
塞维娅的眼睛眨了眨，显得有些无辜，又显得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说道：“唉……我本来就是一个想死的人，你们这么防着我又干嘛？不过算了，估计我怎么说你们也不会相信的……行吧，随便你们怎么做吧。我只祈求能够尽快处死我，好让我能够安安静静地离开。”
玛歌缓缓走到塞维娅的面前，抬起手中的法杖掂起她的下巴，歪着脑袋看了看，说道：“行了，塞维娅，在那些男人面前装纯情也就可以了，但在我面前还是算了吧。你的功力可比我想象的都要深厚，我甚至都想要拿笔记下你的茶艺语录了呢。”
听到玛歌这么一说，塞维娅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无辜与无奈的表情，说道：“玛歌女士，您何必这样侮辱我？”
“侮辱？”
玛歌笑了笑，收回手中的法杖——
“如果刚才你真的让特斯拉那混蛋碰了你的话，那我姑且真的会相信你的这一套说辞。但你却做的那么绝，明明是恶魔，却硬生生地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清纯玉女的形象，然后慷慨赴死？我倒是相信你说的话，你想要让他的心中一辈子都留下你的烙印这一点还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