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蛇毒笔芯
陈卫彬见费远达和陶春强不但没有批评自己，反而赞同自己的想法，心里多了一些安慰。刚才自己当众顶撞高明昊，绝非私心，而是出于公心，是对工作的负责和担当。
“费局，刚才高局已经做了决定，下一步，我们怎么办呢？”陶春强问道。
费远达想了想，说道：“这样……我们两条腿走路。卫彬，你抓紧审查犯罪嫌疑人，尽快查清整个犯罪事实。同时，按照高局的指示，你也开始起草结案报告，写到那里算那里，到时高局问起来，我们也好说。”
“另外……”陶春强接过话来，指了指审讯室里的余倩倩，说道，“对余倩倩的审讯还要加快，她一个人干不了那么多事，让她尽快交代出同伙，我们是得赶紧采取行动，防止同伙逃跑。”
“是。”陈卫彬点了点头。
“卫彬，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也不要太亡命了，注意劳逸结合！”费远达拍了拍陈卫彬的肩膀，带着陶春强离开了。
陈卫彬一个人坐在监控室里，点了一支烟，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压力。高明昊为什么要这么早结案？他目前正在主持市公安局的全面工作，周元良案件的成功告破，势必对他这个专案组组长脸上贴金，说不定就能顺利接班，成为副市长、市公安局长。但是，高明昊上次不是在吃癌症晚期的药吗，他的生命不久矣，还会在乎职位吗？难道那药不是他吃的，他真的是为了权位？
周元良案件，实在是太复杂了，牵涉的人也太多了，除了周家两兄弟、樊祖强两父子，还有童小瑾、廖仁刚……对了，还有那个秦贵天，他在整个案件中，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他背后的人，到底是周先清，还是高明昊？那天，高明昊出现在福满楼里面的断头路上，非常值得怀疑，如果他才是真正躲在秦贵天后面的那个人，那他结案的目的……
这时，陈卫彬突然想起一个事情，赶紧掏出手机，拨打了支队民警吴磊的电话，让他到监控室来一下。张鹏牺牲后，陈卫彬安排吴磊做了支队的内勤，早上的时候，吴磊也跟着支队的同志一起来了看守所。
吴磊很快进来了，问道：“陈支队，有什么事吗？”
“这样……”陈卫彬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手提包里，掏出那张从周元良祖宅里找出的老照片来递给吴磊，接着说道，“你去找个相馆，把这张老照片修复一下。”
“是。”吴磊接过照片，便出去了。
然后，陈卫彬又把袁青叫进了监控室，安排了一下工作，并特别嘱咐，要把余倩倩和樊祖强杀害张鹏过程中的一些证据固定下来，尤其是两人手上的指纹和血迹。安排完工作后，陈卫彬又带人走进了余倩倩的审讯室。
陈卫彬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此时已是下午三点，接着问道：“余倩倩，现在，我需要当天的更详细的整个过程，你一定要老老实实交代。”
余倩倩看着陈卫彬，点了点头。
“那天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周先清的手下范力，到良栋集团来找到我，悄悄给了我两支胰岛素笔芯，他告诉我说，里面装的不是胰岛素，而是眼镜王蛇毒，他还说，如果他晚上没有打电话给我，就让我和周元良分开时直接给周元良。我就把其中的一支装进了恒温便携杯，放进了我的包里。当天晚上六点多钟的时候，我陪周元良一起离开了良栋集团，先去了澪滨酒店，和建筑材料供应商黄金才吃饭。吃完饭后，我和周元良又一起去了南宫夜总会，和樊公子……也就是樊祖强的儿子樊超力，一起在夜总会喝酒聊天。后来，周元良离开夜总会时，我就把那支装有蛇毒的笔芯从恒温便携杯里取了出来，在周元良上车时给了他。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陈卫彬仔细听着，余倩倩交代的过程，和李俊他们通过监控录像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看来她没有撒谎。
“范力只不过是周先清的手下，他和周元良并没有什么交集，周元良的死活与他并无直接关系，按理说，范力应该不是主谋，那……你知道他受何人的指使？”
“范力本身就是周先清的人，应该是周先清指使的吧。周先清特别喜欢玩，一直都被周元良束缚住了手脚，他很希望周元良早点死，他就可以继承遗产了。对了……还有樊祖强……他也想周元良死。”
“樊祖强？”陈卫彬重复了一句。
“这一年多来，樊祖强和周元良经常吵架，有时吵得不可开交，感觉恨不得把对方杀死一样！”
“他们两个吵什么？”
“他们两个都是在外面找个茶室的包房见面，都不让我参加。有那么两三次，我在外面等他们时，会听到他们在里面很大声地吵。最近一次，就是在周元良死亡前的一个月左右，樊祖强中途从茶室的包房出来，上卫生间的时候自言自语骂了一句‘他妈的，竟敢威胁老子，不想活了’，当时我刚好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了。”
陈卫彬沉默了一会儿，樊祖强是官员，周元良是商人，他们两个会在吵什么呢？
“你刚才说范力给了你两支装有蛇毒的笔芯，还有一支在哪里？”陈卫彬问道。
“我扔了的！”余倩倩很快地回答道。
“扔了？”
“当时范力把蛇毒笔芯给我后，我非常害怕。我趁周元良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握着那两支蛇毒笔芯，进了他的办公室，打开了冰箱，找到了他平时用的胰岛素笔芯，准备拿一支真的胰岛素笔芯……”
“你去拿真的胰岛素笔芯干什么？”陈卫彬有些诧异。
“我……我其实不敢肯定自己能下得了手。我担心自己狠不下心，就准备拿一支真的放到恒温便携杯里，如果到时自己反悔了，我就把真的那支给他。但是，就在我准备取出真的胰岛素笔芯时，我左手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把我吓了好大一跳，惊吓让我握着两支蛇毒笔芯的右手松了一下，就掉了一支到装有胰岛素笔芯的盒子里，和里面的胰岛素笔芯混在了一起。因为范力给我的蛇毒笔芯是仿照胰岛素笔芯做的，外包装完全一样，我根本分不清楚哪支里面装的是蛇毒。当时，我就在想，可能是天要亡他周元良吧！我生怕手中的那支又搞混了，赶紧用办公桌上的笔，在剩下的那支笔芯的条形码中间，写了一下很小的大写英文字母d，然后装进了恒温便携杯里。接着，我就把盒子里的笔芯全部拿走，然后打车去了江边，把那些笔芯全部扔进了长江里。”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可怜又可悲
陈卫彬记得，当时刑侦支队的警察在搜查周元良办公室的时候，并未发现剩余的胰岛素笔芯，原来全都被余倩倩拿走了，看来她说的是实话。
“他们要杀周元良，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动手，偏偏选你去做呢？”陈卫彬问道。
“周元良老奸巨猾，警惕性很高，特别是在他死之前的几个月，他很少在外露面，我估计他们也试过，可能实在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因为我是周元良的助理，经常跟在他的身边，所以才找的我。”
“你就心甘情愿帮他们杀人？你不怕受到法律的制裁？”
“他们本来是有计划的……”余倩倩支支吾吾说道。
“什么计划？”
“范力跟我说过，让我放心去干，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替死鬼。”
“替死鬼？谁是替死鬼？”陈卫彬警觉起来。
“就是赵小江，周元良的驾驶员。”
“把赵小江作为替死鬼？怎么计划的？”
“按范力他们的计划，那天凌晨，赵小江把周元良送回家后，他在回到自己的家时，就应该被杀了，而且，还会伪装成赵小江是畏罪自杀。这样，就可以把蛇毒笔芯的事情，全部推到赵小江身上，反正死无对证。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小江竟然逃脱了！”
“那赵小江怎么逃脱的？”
“听范力说，他找了两个人，一直守在赵小江住的那栋楼下面。赵小江回来时，那两个人本来已经动手了，结果，突然冒出来一个蒙面男子，把赵小江救走了。”
“一个蒙面男子救了赵小江？”陈卫彬诧异地追问道。
“这些都是范力告诉我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自周元良被毒杀以来，司机赵小江一直都失联，音讯全无。如果刚才余倩倩说的是真的，那会是谁救了他？而现在，赵小江又在哪里？他又为何一直不露面？
“为了杀一个人，又要另外杀死一个无辜的人，你们还真是心狠手辣！”陈卫彬指着余倩倩，接着问道：“余倩倩，恐怕……你也想周元良死吧？”
“哈哈哈……”余倩倩大笑了几声，接着又哼了几声，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恨周元良！你们根本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
“你不是他的情人吗，还有什么事？”
“情人？”余倩倩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自从我做了他的情人后，他便经常带我去一些场合，陪人吃饭喝酒。有一次，周元良带我和樊祖强一起吃饭，饭桌上，樊祖强把我看上了，夸我漂亮，精明能干。没想到，吃完饭后，周元良竟然给我说，叫我陪樊祖强睡一晚上。我当时非常生气，坚决不答应。周元良呢，当场就给了我十万元现金，又以我的裸照相威胁。在金钱和威胁面前，我再次低头了，只有答应了。再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既陪周元良睡，又陪樊祖强睡，我成了一个供两个人玩乐的公共情人！”
说到这里，余倩倩低下头抽泣了一下，然后又抬起头继续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很不习惯，慢慢地，我便麻木了，不就是陪睡觉嘛，哪管陪睡的人是谁，只要有钱赚就行。和他们那些人相比，我只是一个太小太小、无关紧要的人物，根本没有人会关注我的感受！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越玩越过分，有一次，周元良租了一栋别墅，在里面组织了一个聚会，男男女女的有十几个人，在一个大房间里摆了好几张床，竟然搞什么比赛，比谁的花样多，谁的时间长，让我和樊祖强赤身**，当场做给他们看！呜呜呜……”余倩倩突然大哭起来。
“余倩倩，你也是受害者，你为什么不选择奋起反抗，反而选择任人摆布呢？难道……对你来说，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陈卫彬感慨道。
“尊严？”余倩倩冷笑了一声，说道，“尊严值多少钱？他们有钱，就能想怎样就怎样，我需要钱，就让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我豁出去了！”
陈卫彬摇了摇头，实在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我猜得不错的话，余倩倩，他们是不是还说了，一旦周元良被毒死后，会给你一大笔吧？”
“当然了！那是杀人啊，没钱谁会干？不妨告诉你，十亿！价钱很高吧！”余倩倩似笑非笑地说道。
陈卫彬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余倩倩，你……完全是无可救药了！周元良干了什么坏事、该受什么惩罚，都应该由法律去制裁他。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岂能用价钱来衡量！”
“哈哈哈……陈卫彬，那种有钱的感觉，你们是体会不到的。当你看到自己的钱，从五位数，到六位数，再到七位数、八位数、九位数、十位数……”余倩倩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钱，会让你疯狂的！你会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你就那么相信……周元良死后，他们就一定会把钱给你吗？你就不怕他们过河拆桥，把你也杀了！”
“人生嘛，总得赌一赌！我虽然是个小角色，但小角色有小角色的办法。我跟范力说了，我已经在网上给公安局写了一封举报信，把受何人指使，以及毒杀周元良的整个过程都写进去了，我设置的邮件发送时间是半年后。如果这段时间我死了，或者是没有收到我应得的那份钱，那么，那封邮件就会在半年后自动发送到公安局的信箱，到时候，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所以说，他们不敢的！”余倩倩肯定地说道。
“你倒是很有心机。”
“没办法，一只羊在狼群中觅食，必然要多长个心眼。”余倩倩叹了一口气。
这时，陈卫彬突然想起了那个律师廖仁刚，他在写给莫明蓉的信里，也说过同样的话。现在，一个死了，一个被抓了，两个都是为金钱所困的迷途之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秘密交易场所
这时，陈卫彬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环节，便问道：“你们就那么肯定，周元良一定会使用你给他的那一支蛇毒笔芯？”
“这个……还是比较肯定的。”余倩倩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就在那天下午，也就是范力给我蛇毒笔芯的半小时前，周元良家的保姆王翠萍，用周元良家里的座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说家里的冰箱插头掉了，冰箱不制冷了，放在里面的胰岛素不能用了。她让我提醒周元良从办公室里带一支胰岛素笔芯回去，方便睡前使用。挂了电话后，我马上就到会议室去，给正在开会的周元良说了这事，他就让我从他办公室里带一支，装到恒温便携杯里，晚上他回家时再给他。”
“哦，这么巧，刚好家里的冰箱插头掉了？无缘无故怎么会掉呢？”陈卫彬有些怀疑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余倩倩摇了摇头。
保姆王翠萍！难道她也是他们一伙的？她是故意拔掉了冰箱插头，让里面的胰岛素不能使用了？陈卫彬回忆了一下当时在刑侦支队询问王翠萍的情形，从表面上看，王翠萍倒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你说周元良的警惕性那么高，他就不会怀疑你吗？”陈卫彬追问道。
“这……就要学会伪装了！”余倩倩有些得意，继续说道，“这些年来，虽然我非常恨周元良，但我始终把这种恨藏在心里，从未表现出来，反而很顺从他，对他还特别好。在他心里，我就是一个十分爱钱之人，求的是财，不会要他的命。”
两面三刀！此时，陈卫彬深刻体会到，余倩倩的内心是多么的矛盾，她一面同时充当周元良和樊祖强的情人，一面又暗地里和朱强交往，游走于多个男人之间而游刃有余，的确是个很有手腕的女人。
“你们的计划倒是很周密，一步接一步，几乎没有破绽，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但是……以我对周先清这个人的了解，他有那么高的智商来布置这一切吗？”陈卫彬有些怀疑。
余倩倩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也觉得周先清没有那么聪明，单靠他一个人，他哪里做得到？我怀疑……周先清和樊祖强应该是一伙的。樊祖强那人，就是个人精，城府很深，精于算计！他们两个都想周元良死，各取所需！”
“如果说周元良的死，可以给周先清带来大笔遗产，那樊祖强又能得到什么呢？”陈卫彬追问道。
“那段时间，虽然我不知道樊祖强和周元良在吵些什么，但我猜得到，他们之间一定有经济往来。有一次，樊祖强喝醉了酒，说漏了嘴，说他在良栋集团有很多股份，价值一百多亿！”
“一百多亿！”陈卫彬迅速反应过来，接着说道，“岂不就是你转到马来西亚的那五十亿，再加上缅度村地下室的那七点七亿美元的总和？”
“应该是的。那些钱，都是樊祖强的！这些年来，樊祖强和周元良有个协议，周元良先把现金运到缅度村的地下室去，然后樊祖强就自己去地下室取，两人并不见面。也不知道最近一年发生了什么事，周元良开始陆陆续续把大笔现金放到地下室去，但是，和以前不一样，周元良每放一次都要更换地下室的防盗门密码，再把密码告诉樊祖强。”
陈卫彬瞬间明白了，缅度村的那间地下室，就是周元良和樊祖强的一个秘密交易场所。怪不得周先全说周元良有孝心，经常回老家扫墓，原来是为了这个！
“那天晚上，我看到是你开的地下室防盗门，你也有密码？”陈卫彬问道。
“地下室里的那些美元，是周元良放的最后一笔钱。这一次，周元良就没有告诉樊祖强密码了。那天晚上在南宫夜总会时，周元良和樊超力谈了很久，但谈得很不高兴。我听不太清楚，好像他们提到了密码什么的。我在猜，樊超力就是代表樊祖强来和周元良谈判的。”
“这么说来……”陈卫彬想了一下，接着说道，“周元良还是没有说出密码？”
“应该是的，估计两人最后谈崩了，所以范力也没有给我打电话让我停止行动，我就按原计划把蛇毒笔芯给周元良了！”
“那你们最后是怎么得到密码的？”
“我是那天跟着他们一起去银行开周元良的保险箱时，看到保险箱里有一串数字，当时我就猜到，那就是地下室的密码了。”
“樊祖强有防盗门的钥匙吗？”
“有的，周元良早就给了樊祖强一把，就是那天晚上我打开防盗门的那一把。”
“前面的那五十亿，是怎么到的马来西亚？”
“开始的时候，樊祖强瞒着我，把钱从地下室又运回了澪江市区，藏在一套租来的房子里。后来，钱越来越多，樊祖强害怕出事，才不得不在半年前，让我找人把钱转移到国外去。我通过一些地下渠道，打听到了马来西亚云上赌场的鲁智，便安排朱强过去，联系鲁智操作洗钱的事情。”
“余倩倩，你只是樊祖强的情人，那么多钱，他就放心让你去办？他怎么不让他儿子樊超力去办？”陈卫彬有些怀疑。
余倩倩“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樊超力，江湖人称‘樊公子’，和周先清一丘之貉，混吃等死，樊祖强哪会放心他呢！”
“你又凭什么让樊祖强放心呢？”
“我知道，樊祖强的情人并不只有我一个，但我感觉得到，在他的情人之中，对我是最上心的。有一天，樊祖强突然提出，要我给他生个孩子，答应给我一亿元作为辛苦费。樊祖强的这个想法，倒是提醒我了，我自己的年龄也越来越大了，是该生个孩子了，更何况还有钱赚。”
“你答应了他，然后又骗了他！”
“我凭什么给他生孩子？”余倩倩的情绪有些激动了，恨恨地说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工具，一个让男人性发泄的工具，一个生孩子的工具。我才不当他们的工具，我要让他们成为我的工具！”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亲子鉴定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你玩我，我却也在玩你！各怀鬼胎，勾心斗角，一群**的奴隶！
“难道……樊祖强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余宝不是他的儿子吗？”陈卫彬问道。
“他倒是精明得很！只是……我早就猜到，他一定会搞亲子鉴定的。”
“哦？你怎么蒙混过去的？”
余倩倩诡异地笑了笑，说道：“樊祖强和他儿子樊超力每年的体检，费用都很高，都是周元良让我去医院安排的。当时，樊祖强提出要我给他生孩子时，刚好就要给他们父子俩做体检了，于是，我就开始准备了。樊超力在体检抽血时，我趁医院的护士不注意，偷偷取了一些樊超力的血出来，然后存放到了一家私营医院里。后来，余宝出生后不久，樊祖强果然提出要做亲子鉴定。那天，我提前去私营医院把樊超力的血取了出来，然后，我就抱着余宝和樊祖强一起到了另一家医院。在医院里，余宝和樊祖强都分别抽了一些血，我趁护士不注意，把余宝的血换成了樊超力的，最后的鉴定结果，当然就匹配了！从此以后，樊祖强对余宝是他的儿子深信不疑！”
陈卫彬笑了笑，说道：“你还真会耍些小聪明！樊祖强以为余宝真的是他的儿子，就对你比较放心了。”
“哈哈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余倩倩仰天大笑起来。
“樊祖强为什么那么着急，要把他在良栋集团的股份换成现金？”
“一年多前的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差不多要睡着了，樊祖强当时在客厅里看电视。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他先是进卧室来看了看，以为我睡着了，便进了卫生间、关上门接电话去了。我就悄悄起来了，躲在卫生间的门外面偷听。我听他接电话的内容，大概是说纪委那边收到了很多举报他受贿的匿名信，正在准备开展调查。后来的那段时间，樊祖强总是心神不定，估计他是心虚了，就找了周元良，要求把他在良栋集团的股份换成现金。”
“这么说的话，樊祖强是想跑路了？”
余倩倩点了点头，说道：“他是跟我说过，等最后那笔美元到手后，他就带我和余宝一起出国了。”
陈卫彬推测，樊祖强在良栋集团占有那么多的股份，极有可能存在很大的廉政问题！上午的时候，高明昊说过，市委董懿书记要将情况上报中纪委，开展对樊祖强的审查工作，到时候，自己这边可以将掌握的一些情况提供给纪委。
陈卫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道：“范力的蛇毒笔芯从哪里来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他给我的，我也没问。”
陈卫彬慢慢站了起来，在审讯室里来回踱步。余倩倩的口供中，很多事情都涉及范力，但范力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怎么去证实余倩倩说的是否属实？又该怎么去挖出范力后面的指使之人呢？
过了两分钟，陈卫彬坐了下来，看了看余倩倩，问道：“余倩倩，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余倩倩甩了甩头发，苦笑着说道：“我知道你，陈卫彬，澪江市出了名的神探。说真的……我非常害怕你！那次，听胡大志说，你去缅度村调查，还去了镇妖塔那里，我就已经很不安了，生怕你会发现地下室里的那些美元，为了万全起见，我就找人，想在山路上制造意外的假象来除掉你。后来，你在马来西亚云上赌场，又猜到钱就藏在缅度村里，我就更担心了，我觉得，你迟早会发现地下室里那些美元的，没办法，只有你死了，我才放心！”
陈卫彬“哈哈”大笑了两声，接着说道：“你倒是很坦白！”
“都这样了，我也无需隐瞒！陈卫彬……我想知道，朱强真的被你们抓回来了？你该不会骗我吧？”余倩倩怀疑地看着陈卫彬。
“你认为呢？”陈卫彬反问道。
“那天，我打电话给朱强，他不是说你们已经被鲁智杀了吗？”余倩倩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天你打电话时，我就在朱强旁边。余倩倩，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行为，差点害死朱强！为了救朱强，我们有个同志中了枪，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陈卫彬有些激动了，指着余倩倩厉声说道。
余倩倩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说道：“这么说……朱强当天晚上就被你们抓了。但是，朱强打的那个座机号码所在的出租房，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你们难道不去那里找我吗？”
“余倩倩，你以为你在出租房的空调盖里装个微型摄像头，我们就发现不了吗？”陈卫彬呵斥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懂了，你们那天是在演戏给我看呢！”余倩倩叹了一口气，接着担忧地问道，“朱强……他的罪大吗？”
“目前来看，朱强主要涉嫌雇凶杀人，但是他是从犯，而且是犯罪未遂。另外，朱强有自首情节，主动配合公安机关开展侦查工作，这一点我们也会向法院提出来，在量刑时会考虑的。”
“那我呢……真的会被判死刑吗？”余倩倩的双眼直直地看着陈卫彬，小声地问道。
“这……我现在不能回答你。其它的罪先不说，只拿周元良死亡案件来说，如果周元良真的死于你给他的那支蛇毒笔芯，那你的罪就大了！”
余倩倩深深吸了一口气，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几秒钟后，又闭上了双眼。
这时，陈卫彬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那天晚上，和你们一起在南宫夜总会里的，还有哪些人？”
余倩倩想了想，说道：“除了周元良、樊超力和我，还有周元良的驾驶员赵小江和樊超力的驾驶员，另外，还有夜总会里的几个陪酒女。”
“那你记不记得，在夜总会的大厅里、离你们那个包房门口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有个穿着冲锋衣、戴着帽子、左腿有点瘸的女人？”
“嗯……好像是有一个女人。我中途从包房出来时，她刚好朝包房里边看，我和她的眼神对视了一下，但她的脸被她的头发遮住了，我看不清楚。”
第一百七十章 完美的修复
陈卫彬回忆了一下，余倩倩说的这个情节，自己已经在提取的监控录像中看到过，并且一直怀疑那个女人就是秦贵天，只是，高明昊根本不同意对秦贵天实施侦查。
这时，陈卫彬下意识朝单向透视玻璃那边看了看。反正这会儿高明昊也不在隔壁的监控室了，可以再细细问一问。于是，陈卫彬拍了拍旁边警察的肩膀，又指了指审讯室墙角立着的实时摄像机，做了个手势。
那个警察立即明白了陈卫彬的意思，起身走到摄像机旁，把摄像机关掉了。
“余倩倩，我们已经把实时摄像机关了。”陈卫彬说道。
余倩倩诧异地看着陈卫彬，不知是什么意思。
“以下的谈话，不作为正式的讯问内容，我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交流一下。”陈卫彬解释道。
“好的。”余倩倩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你确定你认不出来吗？”陈卫彬问道。
余倩倩想了想，慢慢说道：“是有那么一点面熟，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还真说不上来……”
“这样……我们假设一下，如果那个女人是男扮女装，你还认识吗？”
“男扮女装？是个男人？”余倩倩好奇地问道。
“我是说……如果是个男人的话，那么，在你认识的男人中，有这么一个人吗？”
余倩倩一边回忆，一边念叨着：“男的……”
陈卫彬感觉到，在茫茫人海之中，只有那么点信息量，一时半会儿让余倩倩想起一个人来，确是难事，便问道：“你认识秦贵天吗？”
“秦贵天……哪个秦贵天？我不认识！”余倩倩摇了摇头。
“就是周先清的驾驶员。”
“周先清的驾驶员？他叫秦贵天吗？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突然，余倩倩提高了音量说道，“哦……那人我认识，在我的印象中，他给周先清当驾驶员的时间不长，一年左右吧。我有时和周先清他们一起吃饭时，倒是见过那人几次，对了……那人的左腿是有一点瘸。”
“那你觉得夜总会大厅里的那个人，像不像秦贵天？”
“如果那个女人真是男人假扮的……我当时和他有过短暂的对视，就看见了那人的眼睛、鼻子和小部分脸，是有些像秦贵天……”余倩倩一下子警觉起来，接着说道，“如果真是他的话，他来干什么？难道是受周先清的指使，来监视我，看我是不是真的把蛇毒笔芯给了周元良？”
陈卫彬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觉得……他不像是来监视你的。我们在监控录像上，看到他是在你送周元良上车之前，就已经先行离开了的。”
“对对对，我送周元良上车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夜总会的大厅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了，那个人也已经不在那里了。”
在陈卫彬的心里，虽然目前也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那个女人，十有**就是秦贵天假扮的！他的行为实在是有些怪异，他到底去夜总会干什么呢？
这时，陈卫彬看了看审讯室里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陈卫彬一边说，一边起身离开了审讯室，接着走进了隔壁监控室，拿起手提包，正要出门时，内勤吴磊进来了。
“陈支队，我猜您就还没走，一直在外面等着您呢！”吴磊手里拿着两张照片说道。
陈卫彬看到了吴磊手里的照片，问道：“哦，这么快就修复好了？”
“好了。”吴磊把两张照片递给了陈卫彬。
陈卫彬接了过来，一边看，一边惊讶地说道：“很清晰、很完美嘛，怎么弄的。”
“现在的修复技术真的是太好了！先是通过高倍扫描仪把老照片扫描进电脑，再通过专业的修复软件一点一点修复。修复后的照片，几乎和原照片的样子没什么差别。”吴磊感叹着说道。
陈卫彬一边把两张照片放进了手提包，一边说道：“好的，辛苦了，回去吧！另外，你再通知一下袁青副支队长和其他几位大队长，明天上午九点，在支队会议室开会。”
“是。”吴磊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看守所。
陈卫彬打了个出租车，径直回家去了，刚打开了房门，就看见方娇和女儿陈婉依正在吃饭。
“爸爸回来了！”陈婉依立即放下碗筷，朝陈卫彬跑来。
“我的乖女儿！”陈卫彬立即放下手提包，双手抱起女儿亲了一下。
“你吃饭了没有？”方娇问道。
“还没有呢！”陈卫彬一边抱着女儿，一边笑着说道。
“要回来吃饭，也不提前说一声，都没做你的饭。”方娇带着一点埋怨说道。
“我也确定不了什么时候下班，又担心你们等我吃饭耽误时间，就没跟你说了。这会儿都八点多钟了，你们怎么还在吃饭呀？”陈卫彬一边把女儿放了下来，一边关心地问道。
“今天我也加了点班，来不及回来做饭了，女儿又要参加七点钟的课外培训班，只有先参加完培训再回来做饭了。”方娇看着女儿，招呼道，“婉依，赶紧吃完！”
“哦……辛苦你了！”陈卫彬带着歉意说道。
“我给你煮碗鸡蛋面吧。”方娇一边说，一边放下碗筷，起身到厨房煮面去了。
陈卫彬换了拖鞋，拿起手提包，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接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了那张修复后的照片，仔细看了看。只见照片上的那个小孩脸型方正，双眼炯炯有神。可怜的孩子！他六岁失踪，现在会在哪里呢？还在世吗？
陈卫彬把照片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接着又把那把弹弓拿了出来，看到上面有很多泥印，便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把弹弓上的泥印洗干净了，又回到了沙发上，仔细翻看着弹弓。弹弓做得很精致，应该是用一整块木头慢慢打磨成的，一定花了不少时间。
突然，陈卫彬发现，在弹弓的把手下方，隐隐约约有两个字，之前被泥印覆盖住了不易察觉，这下洗干净了，倒是看得比较清楚了。那两个字是刻上去的，虽然字迹并不工整，但还是能认出来，刻的是“莽娃”！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人像虚拟软件
看来，这把弹弓是莽娃的！陈卫彬左手拿起了茶几上的照片，右手手指捏住弹弓的把手，转了几圈。弹弓怎么会塞进地窖墙壁的泥土里？估计那时候的莽娃很淘气，他的妈妈要没收他的弹弓，于是莽娃就把弹弓带进了地窖里，塞进了墙上的泥土中，这样一来，他妈妈就找不着了。后来，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莽娃来不及取出，弹弓就留在了墙壁的泥土中。
“爸爸，看什么呢？”这时，陈婉依一边说，一边跑了过来，夺过陈卫彬左手中的照片看了看，接着又问道，“照片上的这些人是谁呀？”
“这是几十年前别人家的孩子周岁纪念照，我也不认识他们。”陈卫彬爱怜地摸着女儿的头，慢慢说道。
“就是这个小孩满周岁吧！”陈婉依指着照片上的莽娃说道。
“是啊。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陈卫彬仰着头说道。
“爸爸，你等等……”陈婉依一边说，一边把照片放在了茶几上，跑去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陈婉依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回到了茶几旁，然后，打开了手机里的一个软件，对着照片上的莽娃照了一张大头照。
“你在干什么呢？”陈卫彬不解地问道。
“爸爸，让你看看奇迹的发生。”陈婉依笑着说道。
“奇迹？什么奇迹呀？真是调皮！”陈卫彬笑着说道。
陈婉依在手机上鼓捣了两三分钟，然后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手指指着手机屏幕上的一张大头照，展示在陈卫彬眼前，说道：“你看。”
“看什么呀？”陈卫彬看了看屏幕问道。
“这是那个小孩十岁的样子。”陈婉依说道。
陈卫彬笑了笑，说道：“你在做什么呢？”
接着，陈婉依用右手食指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是二十岁的样子。”
陈卫彬没有在意，知道女儿在玩，斜躺在沙发上轻描淡写地看着屏幕。
陈婉依一边在屏幕上连续滑动，一边说道：“这是三十岁的样子、这是四十岁的样子、这是五十岁的样子、这是六十岁……”
这时，陈卫彬的眼睛突然一亮，直起身坐了起来，连忙说道：“翻回去，看看五十岁的！”
陈婉依在屏幕上回滑了一下，展示出莽娃五十岁的样子。
高明昊！陈卫彬顿时心里一惊，马上从陈婉依手上把手机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不得不说，屏幕上的那张大头照太像高明昊了！虽然不能说是完全像，但已经有七八分像了，而且，从时间上看，如果莽娃正常长大，现在和高明昊的年纪也差不多。
“这是什么软件？”陈卫彬急忙问道。
“爸爸，你老土了！这是最近刚出的一种人像虚拟软件，可以根据现在的人像，虚拟出一生的样子，我们班上很多同学都在玩呢！”
陈卫彬把手机放到了茶几上，随即站了起来，走进书房，在书柜里找到一本影集，从中取出了自己六岁时的一张照片，然后又回到了沙发上。
“女儿，把我的这张照片也试试。”陈卫彬把照片递给了陈婉依。
“好嘞！”陈婉依接过照片，高兴地说道。
“面煮好了，过来吃吧。”方娇把一碗鸡蛋面放到了饭厅的桌子上，对着陈卫彬喊道。
“马上就来。”陈卫彬对着方娇回应了一声，接着又催促着女儿，“快点！快点！”
“你别着急嘛，我正在做呢！”
过了一会儿，陈婉依也像刚才做的那样，把陈卫彬从十岁到六十岁的样子都虚拟出来，然后把手机递给了陈卫彬。
陈卫彬把自己各段年龄的虚拟人像挨着看了看，特别是四十岁以前的，还真是和自己的样貌差不多。
“吃面了，你们两个在干嘛呢？”方娇在厨房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催促道。
“女儿，你去把爸爸的面端到这里来。”陈卫彬一边盯着手机，一边说道。
陈婉依蹦蹦跳跳去了饭厅，把面端了过来。
陈卫彬一边吃着面，一边把先前那张莽娃五十岁的虚拟人像翻了出来，又仔细看了看，确实太像高明昊了！
陈卫彬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好像堵上了什么东西，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在心头。如果高明昊真是莽娃，那周元良就是高明昊的父亲！那么，高明昊究竟是否知道周元良是他的父亲？如果他知道的话，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不与周元良相认？莽娃失踪时只有六岁，他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后来又在哪里长大的？还有，自己一直在琢磨，高明昊为什么会对缅度村的情况了如指掌，特别是周家祖宅后面竹林里的那几根通气钢管，现在看来，一切都好解释了。
“不行，我得去找他！”陈卫彬已经没有心情再吃下去了，将照片和弹弓放进了手提包里，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都九点多钟了，你还要出去呀？”正走进客厅的方娇听到陈卫彬的自言自语，连忙问道。
“是的，有点急事。你们先睡吧。”陈卫彬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出了门。
陈卫彬站在马路边，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高明昊，便掏出手机，拨通了高明昊的电话。
“高局，不好意思，这会儿还打扰您，您休息了吗？”陈卫彬说道。
“卫彬呀，还没呢！有什么事吗？”高明昊和和气气地问道。
“高局……我想和您见见面，您看可以吗？”
“哦，电话里不能说吗？”
“我……还是想和您见面说。”陈卫彬坚持道。
“如果是结案报告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就按我说的办吧。”高明昊的语气瞬间有些强硬了。
“不是的……是其它的事情。”陈卫彬赶紧解释道。
高明昊明显感觉到，陈卫彬既然不是为了结案报告的事情，那么就一定是有其它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给自己说，便答应道：“好吧！半个小时后，在中城区滨江路上的挚友茶楼见面吧。”
“是。”陈卫彬说完，随即挂断了电话，赶紧打了个出租车往挚友茶楼赶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物归原主
二十五分钟后，陈卫彬到达了挚友茶楼，刚一进茶楼的大门，老远就看见高明昊已经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正朝着自己招手。 陈卫彬立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高明昊起身与陈卫彬握了握手，两人便面对面坐了下来。 “卫彬，有什么急事吗？”高明昊问道。 陈卫彬便把审讯余倩倩的整个情况，除了有关秦贵天的那一段之外，都一一向高明昊作了详细的汇报。 高明昊听完后，短暂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陈卫彬，不解地问道：“这些事，电话上说就行了，不一定非要见面的，你是不是还有其它事情要说？” 陈卫彬点了点头，小声问道：“高局，我能称呼您师兄吗？” “当然可以了，陈师弟！”高明昊笑着说道。 陈卫彬在想，这种场所不是工作场合，不以工作中的职务称呼，有助于气氛的融洽，自然要放松一些。 “师兄……”陈卫彬欲言又止。 “怎么了？”高明昊依旧笑着问道。 “我在缅度村的周家祖宅、以及竹林下面的地窖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与周元良案件有没有关系，我就想来专门请教一下您。” “哦？”高明昊顿时有些警觉。 陈卫彬马上从手提包里掏出了那两张照片，递给了高明昊，说道：“我在抽屉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张老照片，经修复后有重新打印了一张，您看看……” 高明昊接过两张照片，低着头看了看，眉宇间不自觉地动了动，看得很仔细。陈卫彬则紧紧盯着高明昊的表情，同时屏住呼吸，希望能听到高明昊的呼吸力度。 “这两张照片……对案件侦破有用吗？”高明昊抬起头来，看着陈卫彬平静地问道。 “当时，我拿着那张老照片，询问了一下村委会主任，他说，照片上的人，分别是周元良的父母、以及他在村里的老婆和孩子的照片，是四十几年前孩子过周岁时照的，我不敢肯定对案件侦破有没有用？” “你是刑侦支队长，是澪江警界新生派的神探，你认为有用吗？”高明昊把两张照片轻轻地放在了茶桌上，微笑着问道。 “师兄过奖了！我就是来请教您的。您上次在电话里给我一点拨，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余倩倩他们的藏身之处。师兄虽然身处市区，却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几百公里之外的缅度村，您……才不愧为真正的神探！” “哈哈哈……”高明昊大笑了几声，接着说道，“好你个师弟，不光破案是高手，拍马屁也是一流的。” “师兄……”陈卫彬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哪是拍马屁呀，只是说的实话而已。” “我知道了……”高明昊指着陈卫彬，笑着说道，“你这么急来找我，是来审问我的，看我是怎么知晓那个地窖的秘密的？是吧？” 陈卫彬连忙摆了摆手，立即说道：“师兄……您真的误会了！师弟哪敢呀！” 高明昊又“哈哈”笑了两声，接着说道：“跟你开玩笑呢！是这样的……我小时候呢，就住在与缅度村相隔几十公里外的景康县的一个村里，我对那周边的农村家庭的环境比较熟悉，基本上每个农村家庭都有一个习惯，在家的附近挖一个地窖，上面插些通气管道，这很平常的！所以，那天你给我说，周家祖宅后面有一片竹林，我就猜到那竹林里面一定有蹊跷。” “是这样啊……”陈卫彬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全靠师兄见多识广，对我们抓获余倩倩起了关键作用！” “这农村的生活常识方面，你这个师弟的经历，是肯定没有我丰富的！” “是啊！”陈卫彬一边说，一边又从手提包里掏出了那把弹弓，递给高明昊，接着说道，“这把弹弓，是我在地窖里发现的。” 高明昊右手接过弹弓时，右手却不由自主地轻微抖动了一下，然后拿着弹弓轻描淡写地看了看，微笑着说道：“这是小孩玩的，对案件侦破没什么用吧？” “我也不敢肯定，想请师兄指点指点。” 高明昊低着头把弹弓转来转去仔细看了看，然后平静地说道：“就是小孩玩的，对破案没什么实质作用！” “莽娃……”陈卫彬突然对着高明昊喊了一声。 高明昊似乎并无特别的反应，依旧低着头看着弹弓，根本没有理睬陈卫彬。过了几秒钟，高明昊抬起头来，看了看陈卫彬。 陈卫彬赶紧说道：“这把弹弓上，刻了‘莽娃’两个字，我问了村委会主任，他说莽娃是周元良以前在老家的儿子。” “哦？”高明昊有些诧异，把手里的弹弓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茶桌上。 “那个莽娃六岁时就失踪了，算到现在，差不多四十几年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六岁就失踪了？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他……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吧？”高明昊叹了一口气。 “师兄，如果照片和弹弓都与案件无关，我就没有必要放到分局的证物室了。那您看……怎么处理好呢？”陈卫彬看着高明昊问道。 “这个……你决定吧！”高明昊看着桌上的照片和弹弓，慢慢说道。 “我觉得……还是物归原主吧！”陈卫彬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到时把照片和弹弓都拿回缅度村去，放回原处！” “这样……也好！”高明昊点了点头。 “对不起……”陈卫彬假装很急的样子，说道，“师兄，我去上个卫生间。” “去吧。” 陈卫彬随即起身朝卫生间走去，就在快进入卫生间的时候，陈卫彬转身看了看高明昊，只见高明昊正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并没有看桌上的照片和弹弓。 陈卫彬进了卫生间后，并没有解手，而是把手机从裤兜里掏了出来，设置了一个五分钟的闹钟，然后洗了一下手，又回到了茶桌旁。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些案子方面的事情，但是，两人似乎心有灵犀，都没有提及结案报告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对妈妈的思念
五分钟后，陈卫彬裤兜里的手机的闹铃响了。陈卫彬立即掏出手机，避开高明昊的视线，看了一下手机屏幕，然后起身往茶楼门外走去，在高明昊能看到自己的地方，假装接了一个电话。 一分钟后，陈卫彬装着很急的样子回到了茶桌旁，说道：“师兄，真对不起！队上有点急事，我必须得马上回去，我就先走一步了。” “哦，你去忙吧。”高明昊微笑着说道。 陈卫彬抓起手提包，急匆匆地开始往外走。 “卫……”这时，高明昊看着桌上的两张照片和那把弹弓，伸出手去，正准备叫住陈卫彬，刚喊出半个字，又立马停住了。 “喂……服务员！”高明昊随即叫来了茶楼的服务员，结完账，拿起照片和弹弓，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 高明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将两张照片整齐地摆在了面前的茶几上，仔细看着照片上每个人的神态，一点一点毫无遗漏地查看，眼眶渐渐有些湿润了。 “妈妈……”高明昊摸着那张修复好的照片上张紫芬的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嚎嚎大哭起来，情绪完全释放，眼泪不停地滴落在照片上。 “妈妈，儿子想您啊！”高明昊的眼睛已经模糊，一边不停地用手擦拭着滴在照片上的泪水，一边哽咽着喊道。 的确，高明昊就是莽娃！先前在茶楼的时候，高明昊一看照片，虽然已经事隔了四十三年，但还是很快就认出来了，照片上的人都是自己的家人，而那个小孩就是自己。因为陈卫彬在现场，多年的沉稳处事风格不停地告诉自己，不管此时有多么的激动，也绝对不能暴露出来，一定要隐忍在心底！ 四十三年来，高明昊身边一直没有一张妈妈的照片，对妈妈的样子，全凭儿时的记忆和梦境中的模糊印象。现在，妈妈的照片就摆在面前，终于能清晰地看到妈妈的样子了！四十三年的思念，集中在这一刻，全面爆发出来。此时的高明昊，欣喜而又伤悲，温暖而又孤独，脆弱而又坚韧！众多复杂的情感集于一身，高明昊终于脱掉了伪装的外衣，在这一个属于自己独有的空间里，尽情宣泄！这……才是真实的高明昊！ 过了几分钟，高明昊的情绪有些恢复了，又慢慢拿起那把弹弓，轻轻地抚摸着，自言自语道：“妈妈……这是您给莽娃做的弹弓，您看，都已经四十几年了，还是这么漂亮……” 高明昊的眼泪又滴在了弹弓上，不觉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那一年，莽娃六岁，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弹弓，便缠着妈妈非要给做一个。张紫芬拗不过莽娃，找来一块木头，认真地做了起来，还在弹弓的把手上刻了莽娃两个字。莽娃非常高兴，常常用弹弓去打鸟玩。渐渐地，莽娃开始调皮了，偷偷用弹弓去打人家的狗，后来，村民们发现了这事，便找到张紫芬去告莽娃的状。张紫芬很是生气，打了莽娃一顿，还准备把弹弓没收了。莽娃见妈妈要收弹弓，急了，就悄悄跑去了竹林里的地窖，把弹弓塞进了地窖墙上的泥土里。张紫芬四处找不到弹弓，只要作罢。 高明昊正在回忆之际，另一部手机的铃声响了，一看，是秦贵天打来的，便把弹弓放到了茶几上，接通了电话。 “明昊，我觉得我的手指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想早点回澪江来。”秦贵天说道。 “再等几天，现在还早了点。” “你一个人在澪江，我不放心！”秦贵天担心地说道。 “没事的，我还好。哦，对了……”高明昊停顿了一下，高兴地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余倩倩和樊祖强两个都被抓获了！” “啊！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秦贵天也是非常高兴，接着问道：“余倩倩招供了吗？” “招了！她已经承认，是她换了周元良的胰岛素笔芯！只是……” “只是什么……” “当时我本来已经吩咐过陈卫彬，可以就地击毙余倩倩的，但是，陈卫彬并没有照我说的做，只是打伤了余倩倩，没有取她的性命。”高明昊有些遗憾地说道。 “那樊祖强呢？”秦贵天问道。 “樊祖强摊上大事了！他们在逃跑的过程中，开枪杀害了我们的一个警察。另外，中纪委也要同时开展对他的廉政审查了。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逃脱了！” “好啊好啊，他的报应终于到了！我真的想早点回来了！”秦贵天兴奋地说道。 “还不行，你要沉得住气，现在回来不合适！”高明昊严肃地说道。 “那……我听你的，我就再玩几天。” “贵天……刚才，陈卫彬和我见了面。我估计……陈卫彬可能知道我是缅度村的莽娃了。”高明昊看着照片和弹弓说道。 “哦？他怎么会知道的？”秦贵天诧异地问道。 “那天，陈卫彬他们到缅度村抓捕余倩倩时，余倩倩他们躲进了我老家的地窖里。当时太急了，我实在是不得已，就给陈卫彬说出了地窖的秘密。如果我不说，余倩倩很可能就跑掉了。” “他只是怀疑吧，又没有什么证据。” “不？他还在我老家的房子里，找到了我一周岁时在相关拍的纪念照。” “一岁时候的照片，谁认得出来呀！”秦贵天很是怀疑。 “现在的人像虚拟软件，技术很先进。我觉得，陈卫彬在来找我之前，一定做足了功课的，不然不会那么急着来找我。” “这个陈卫彬，还真是不好对付！那他还知道些什么？”秦贵天担心地问道。 “不好说。而且，今天下午，我让他们结案，但我发现，陈卫彬不太听我的，还当场反驳我。” “你不是专案组组长吗，那就把他调离专案组。” “不好调的！在这个关键时刻，临阵换将，一定会让人怀疑的！另外，我觉得，有他在，对我们也是有一定好处的。” “你救过他几次命，但他呢，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一直都盯着你不放，还有好处？你们这些人的思维，我真搞不懂！”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心照不宣
高明昊回想了一下，最近几个月来，自己先后帮过陈卫彬三次。第一次是在从缅度村到独章县的山路上，第二次在南城区沙石巷，第三次是在马来西亚的云上赌场，的确，次次惊险，自己对陈卫彬是有救命之恩的。 “明昊，你不觉得，陈卫彬和你很像吗？”秦贵天说道。 “哦，是吗？” “你们真的很像！一样的聪明，却又一样的执着。” 秦贵天的几句话，倒是让高明昊有些感觉了。通过近几个月与陈卫彬的接触，高明昊似乎看到了那个曾经奋战在刑侦战线的自我，而同时，在自己和陈卫彬身上，也都不约而同地透露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这般种种，不由得让自己对陈卫彬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对了……”高明昊突然想起一件事，接着说道，“估计陈卫彬这几天要打电话给你，让你回澪江来。” “哦，那我怎么说呢？” “你不能和他说得太多，说多了会漏出马脚，你就只说你在高书省城治病，要晚几天回来就行了。” “好吧。” “晚了，休息了吧。”高明昊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高明昊把头靠在沙发上，闭上了双眼。陈卫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晚上，他那么急着来找自己，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真正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来印证自己是不是莽娃，其实，也可以这样说，他不是来印证的，而是他已经确定自己是莽娃了，只是把自己儿时的照片和弹弓送过来，并且，他离开的时候，装得那么急，就是避免被看出他是刻意要把照片和弹弓留给自己的。还有，他说的那句“物归原主”，仅仅四个字，点到为止，就是要暴露出他潜意识里的想法，我，高明昊，就是那个原主，他那样说，或许是无意的，又或许根本就是故意的。陈卫彬非常明白，照片和弹弓，对自己来说，它们的价值是何等的珍贵！陈卫彬的这种行为，就其根本，其实就是区别于市侩形式的另一种报恩！ 秦贵天现在回澪江来，时机很不合适。目前，虽然余倩倩已经被抓获，但她只供出了提供蛇毒笔芯的范力一个人，而范力呢，还在医院昏迷，无法取得口供。这种形势下，警方尽管基本确定周先清就是那个指使之人，但还是很缺乏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如何才能将周先清绳之以法？少了范力这个环节，就只有通过一些其它的旁证，去佐证周先清的犯罪事实。但是，周先清这个人，东玩玩、西玩玩，一直没有结婚，常在他身边而又最熟悉情况的，只剩下驾驶员秦贵天了！那么，陈卫彬一定会缠着秦贵天不放！一旦陈卫彬面对面询问秦贵天，以陈卫彬的办案能力，说不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怎么办？高明昊不停地摸着额头。突然，高明昊眼睛一亮，心生一计。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陈卫彬赶到了刑侦支队，刚进办公室，手机铃声就响了，是高明昊打来的。 “高局，早上好！”陈卫彬接通了电话。 “卫彬啊，你昨晚走得太急了，把照片和弹弓都忘拿了。” “哦，对不起，我还真忘了！您看，这几天都忙晕头了，不好意思！”陈卫彬立即带着歉意地说道。 “没事，我知道你这几天很忙。我已经把照片和弹弓拿到我办公室了，你改天过来拿回去吧。” “是，我改天过来拿。” “好吧，你忙你的。”高明昊说完，挂断了电话。 陈卫彬一边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一边思索着。昨晚自己离开茶楼时，高明昊并没有提醒自己要带走照片和弹弓，而是第二天才打电话来说，莫非……陈卫彬瞬间明白了高明昊的意思，他是故意要表现出一种态度：你陈卫彬推测错了，我不是莽娃，那东西不是我的。高明昊刚才说的话，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他心里知道，自己是不会去拿回来的，大家都是聪明人，心照不宣罢了。 陈卫彬微微笑了笑，开始清理桌上的文件。 过了一会儿，陈卫彬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赶紧从资料里找到了周元良家的保姆王翠萍的手机号码，用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拨了过去，同时按下了电话上的录音键。 “喂，您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很有礼貌的一句话。 “您是……”陈卫彬愣了一下，富豪家里的保姆真是不一样，说话都这么客气，便问道，“请问您是周元良家以前的保姆王翠萍吗？” “哦……我是我是。您是……”电话那头的王翠萍口气有些变化。 “我是中城区公安分局刑侦支队的陈卫彬。” “哦，陈支队长啊！我们见过面的。”王翠萍提高音调说道。 “是的，见过面的。王阿姨，我想请问您一件事。” “什么事啊？是不是老爷的案子已经破了？哎呀，给您说吧，这段时间，我觉都睡不着。我一个农村人，天生胆子小，真是被吓着了，魂都吓飞了，一回想起当时一个死人躺在我面前……我就好害怕！陈支队长啊，我还要给您说……”王翠萍噼里啪啦一阵诉苦。 “王阿姨……”陈卫彬感觉到王翠萍会滔滔不绝讲述她这段时间的情况，浪费很多时间，不得不打断了王翠萍，继续说道，“您可以找个医生开点安神的药吃了看看。不好意思，我这里真的很忙，有点急事问问您。” “哦，您说。” “周元良死亡之前的头一天，家里的冰箱插头是不是掉了，导致放在冰箱里面的胰岛素不能用了？” “是啊，插头掉了。老爷说过，胰岛素要放冰箱里，保持低温，不然就要不得了。” “冰箱插头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掉了呢？”陈卫彬追问道。 “我哪里知道呀！我记得那天的天气有点热，我是下午发现冰箱插头掉了的，我打开冷冻室一看，里面的冰都化成水了，我又打开了冷藏室，摸了摸里面的胰岛素笔芯，都和外面的温度差不多了，肯定不能用了。那个胰岛素啊，老爷晚上睡觉之前要用的，他曾经跟我说过，除了家里的冰箱外，他公司办公室里的冰箱中，也放了一些胰岛素。老爷是大老板，忙得很，我不好打扰他，也担心他骂我，我就赶紧给他的助理余倩倩打了个电话，让她给老爷说，让老爷自己从公司带一支回家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连环计
王翠萍说的，和昨天余倩倩说的，倒是一致的，看来两人都没有说谎。 陈卫彬想了想，问道：“家里有猫狗这些吗？” “没有，老爷不喜欢。我以前从乡下带了一只狗来，还被老爷骂了，我就送回乡下了。” “王阿姨，您再回忆一下，有没有可能，是您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碰掉冰箱插头的？”陈卫彬追问道。 “这么说的话，倒是……有可能的。”王翠萍一边想，一边慢慢说道，“我是头一天晚上做的清洁，当时，我的确是用拖把拖了冰箱周围的地板，冰箱插头离地也不高，如果说是我不小心，用拖把头碰掉了插头，还真有那种可能！” 陈卫彬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事有蹊跷。如果王翠萍是毒杀周元良的同谋，那一切倒好解释，但是，如果王翠萍不是同谋的话，就有些说不通了，范力他们怎么就能确定周元良一定会使用余倩倩给他的笔芯呢？难道他们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预料到冰箱的插头会掉？ 陈卫彬摇了摇头，追问道：“王阿姨，那天还有其他人来过家里吗？” “其他人？没有了。就是……二公子周先清回来过，他……不算是外人吧？”王翠萍断断续续说道。 “周先清？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陈卫彬立即警觉起来。 “一大早的时候……就在老爷刚出门不久，当时我刚要出门，二公子就回来了。” “他回来干什么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我只是和二公子打了个招呼后就出去了。” 陈卫彬想了想，问道：“周先清平时回来吗？” “大公子周先全和二公子周先清，在家里都各有一个房间的，里面放了一些东西，但两位公子很少回来，一般都是三四个月才回来一次吧。” 陈卫彬豁然开朗，轻松地说道：“哦，我知道了。谢谢您了！” “陈支队长，二公子不会有什么事吧？”王翠萍担心地问道。 “这个……我这里还有事，就先说到这里吧！”陈卫彬不知该怎么回答，便敷衍了一句。 “陈支队长，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呀……您得替我保密呀，别跟人家说，是我说的刚才那些事！”王翠萍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担忧。 “您就放心吧，我不跟别人说！” “陈支队长，您可得说话算数啊，我胆子小，不想招惹什么是非！”王翠萍提高音调说道。 “您就放心吧！”陈卫彬又重复了一句。 “陈支队长，您是当领导的，可不能骗我呀！真不能说是我说的！”王翠萍还是很担心。 “您放心，我向您保证！”陈卫彬严肃地说道。 “嗯，那……那就好！那就好！” “好吧。谢谢您了，王阿姨！”陈卫彬说完，挂断了电话。 王翠萍刚才提供的信息，实在是太重要了。现在看来，十有**就是周先清故意搞的鬼，他回去的目的，就是要拔掉冰箱插头，让冰箱不能制冷，那样一来，放在里面的胰岛素不能用了，就只能用余倩倩给他的，这简直就是一环扣一环的连环计，等着周元良往里面钻呢！ 早上九点钟，陈卫彬准时走进了会议室，满满一屋子的人，正等着陈卫彬。众人见陈卫彬进来了，全都站起身来，紧接着，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陈卫彬微微笑了笑，对着大家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坐下，自己朝着中间的位置走了过去。 陈卫彬走到了中间的位置后，正准备坐下，看到大家都没有坐，掌声依然热烈，顿时明白到了大家的意思，自己这次在缅度村的英勇事迹，肯定已经在支队里传遍了，大家的掌声，是对自己很高的褒扬！ 陈卫彬的鼻子酸了一下，有些感动，没有坐，站在位置旁，微笑着环视了一下在座的同志们，个个精神抖擞，微笑着看着自己。过了一会儿，陈卫彬招呼大家停止了鼓掌，收住了笑容，严肃而深情地说道：“此次能成功抓获犯罪嫌疑人余倩倩等人，得益于上级的正确领导，得益于在座各位的共同努力，同志们辛苦了！” 陈卫彬说完后，朝着前方和左右两个方向，分别给大家鞠了一躬。 接着，陈卫彬伤感地说道：“在缅度村抓捕余倩倩等人的过程中，我们亲密的战友……张鹏同志，在危险时刻挺身而出，不畏牺牲，英勇斗争，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我提议……大家为张鹏同志默哀三分钟！” 陈卫彬带着众人，一起低下头，为张鹏同志默哀。 三分钟后，陈卫彬说道：“大家都坐吧！” 众人都坐了下来。 陈卫彬接着说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作为刑警，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我们来开案情分析会，大家把工作先通报一下。” 袁青首先发言：“昨天晚上，支队负责现场勘查的同志，已经到看守所，对余倩倩和樊祖强手上的指纹和血迹进行了证据固定，正在与张鹏的基因进行对比。” “樊祖强那边怎么样了？”陈卫彬问道。 袁青摇了摇头，说道：“在昨天对樊祖强审讯的整个过程中，他根本就不承认是他杀害的张鹏，把责任全部推给了余倩倩。” 陈卫彬点了点头，看了看几个大队长，问道：“那八个搬运东西的人审查结束没有？” “审查完了，没什么问题，都是余倩倩花钱雇来搬运东西的，确实不知道实情。”几个大队长纷纷说道。 “那就把他们放了吧。”陈卫彬说道。 “报告！”这时，一大队大队长王岗插话说道，“最近，我们发现周先清正在转让他在良栋集团股份。” “转让股份？他是要干什么？”陈卫彬很是警觉。 “他会不会是准备跑路了？”袁青猜测道。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要不……我们先把周先清控制起来？”王岗看了看陈卫彬，又看了看袁青。 陈卫彬摇了摇头，说道：“目前，按照余倩倩的口供，指向的只有范力一人！而范力一直在医院昏迷了半个多月了，少了他的指证，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周先清有嫌疑。周先清肯定也知道这个情况，就算现在把周先清带回来审查，他矢口否认，我们也拿他没办法，还会造成我们工作的被动！” “万一周先清真的跑了呢？”王岗担心地说道。 “是有这个可能！我再想想……”陈卫彬慢慢说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中年男子
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周先清正在转让股份，已经显露出了逃跑的迹象，到时一旦查实他是周元良案件的幕后主谋，而他又逃脱了，该怎么办呢？这时，陈卫彬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说不定他能帮上忙。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打个电话。”陈卫彬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陈卫彬回到了办公室，掏出手机，拨通了良栋集团现任董事长周先全的电话。 “陈支队长，您好！”电话那头的周先全客气地说道。 “周董事长，有件事和您商量一下，您看方便吗？”陈卫彬说道。 “您太客气了，您说。” “听说您的弟弟周先清，正在转让他在良栋集团的股份，有这么回事吗？” “哎呀，是啊！周先清昨天向董事会提出要转让股份，我们这会儿正在开会商量这事呢。”周先全的语气中明显带着苦恼。 “哦，这倒是巧了！他是昨天提出来的吗？”陈卫彬问道。 “是昨天。好好的，他非要急着转让股份，还要现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再说了，他的股份占良栋集团的百分之二十七，那可是好大的一笔钱！不管是我们内部接，还是外面的股东来接，一时半会儿哪里办得到嘛！”周先全埋怨道。 “周董事长，那你们能不能把周先清股份转让的事情拖一拖？”陈卫彬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周先全警觉地问道。 “没什么事！只是请你们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行吗？” “这……”周先全本来还想问一问情况，想了一下，接着说道，“那好吧！你们的工作秘密我也不便打听，我相信您，听您的！” “好！那就拜托您了！”陈卫彬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回到了会议室。 王岗见陈卫彬回来了，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按照陈支队的指示，我们对撞死廖仁刚律师的卡车司机徐长平进行了深入调查，发现了一条线索。” “哦，你说说看。”陈卫彬眼睛一亮，看着王岗说道。 “我们到徐长平看病的肿瘤医院去走访，听到给他看病的医生说，徐长平最后两次去看病时，有个身材胖胖的中年男子陪他一起去的。” “中年男子？核实了他的身份没有？有监控录像吗？”陈卫彬连续问道。 “我们去问过徐长平的老婆王桂琼，她说她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应该不是他们家的亲戚朋友。我们也查了医院的监控录像，因为时间稍长了一点，录像已经被覆盖了，无法提取男子的相貌。”王岗回答道。 “会不会是医托呢？”陈卫彬追问道。 “不会的。现在正在严厉打击医托，医托已经绝迹了。还有，医托也不敢和徐长平一起去医生那里的！”王岗肯定地说道。 袁青接过话来：“既然那人不是医托，那么，他跟着徐长平一定另有目的，是不是……” 陈卫彬点了点头，说道：“徐长平银行卡上的那一百万，来得很蹊跷。假设徐长平真是被人用钱买通去撞死廖仁刚的，那么，那个中年男子，很有可能与此有关！” “可是……我们上哪里去找那个男子呢？”袁青问道。 “那个医生还说什么没有？”陈卫彬问道。 “医生还说，那个中年男子的右脸颊处，有一块黑色胎记，很打眼。”王岗一边指着自己的右脸颊，一边说道。 “身材胖胖……黑色胎记！这倒是两个比较明显的特征！”陈卫彬想了想，继续说道，“一大队要加强对周先清周围的人的调查工作，看没有符合这样特征的人，一旦发现，立即控制。” “是。”王岗回答道。 这时，二大队大队长谢志航说道：“陈支队，按照您的指示，我们根据余倩倩提供的地址，已经找到了余倩倩的孩子余宝和保姆，并把他们接到看守所旁边的一家宾馆住下了。” “好的。朱强呢？” “还在支队里。” “现在，余倩倩已经被抓获，可以将朱强送到看守所去关押了。” “是。您看……是让他们在看守所见面吗？” 陈卫彬想了想，说道：“还是在宾馆见面吧。孩子那么小，看到自己的父母都关在看守所里，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对孩子以后的成长不利。下午三点钟，你们二大队把余倩倩和朱强都带到宾馆去，分开看守，我到时直接去宾馆。” “是。”谢志航答应道。 “陈支队，樊祖强那边，我们还去提审吗？”袁青问道。 陈卫彬摆了摆手，说道：“暂时先摆一摆。我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他肯定不会承认的。还有，我们也不能完全肯定余倩倩的口供就是真实的。等余倩倩和樊祖强手上的指纹和血迹鉴定结果出来后，我们仔细分析分析，再去提审。” 接下来，另外几个大队长也就有关工作情况在会上做了通报，会议一直开到中午十二点半。 陈卫彬在食堂吃完午饭，就回到了办公室，坐在沙发上沉思。周先清的事情比较急了！虽然周先全答应可以拖一拖股份转让的事情，但是，毕竟不可能拖得很久，现在，范力还没有醒，缺乏逮捕周先清的证据，怎么办呢？对了，周先清的驾驶员秦贵天，不知道回来了没有，他那里说不定有其它线索。想着想着，陈卫彬便拨通了秦贵天的电话。 仍在高书省城的秦贵天，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掏出来一看，是陈卫彬的手机号码，顿时一惊，心想，高明昊猜得实在是太准了！秦贵天接通了电话，按照昨晚高明昊说的，与陈卫彬短暂通话后，便挂断了电话，然后，用另一部手机，打给了高明昊，把和陈卫彬通话的情况告诉了高明昊。 陈卫彬点了一支烟。这个秦贵天，和他通了两次话，倒是感觉不出他要逃跑的意思，然而，他去了高书省城好几天了还不回来，他到底是真有事情要办，还是在故意躲着自己？自己是不是该去一趟那边，找秦贵天当面聊一聊？可是，现在支队一大堆事情要处理，还真是抽不出身来。算了吧，还是等他回来再说！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宾馆见面
下午三点，陈卫彬准时到达了宾馆。谢志航正在宾馆一楼大厅等候，看到了陈卫彬，便上前打了个招呼，随后两人一同乘电梯到了十楼。刑侦支队在十楼安排了三个房间，一个房间里的是余倩倩，另一个房间里的是朱强，还有一个房间里的是余宝和保姆张香英。
陈卫彬和谢志航来到了余倩倩所在的房间。余倩倩正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支队里两个穿着便服的女同志。余倩倩看到陈卫彬两人进来了，便站了起来，感激地看着陈卫彬。
“你坐下说吧。”陈卫彬一边对余倩倩说，一边带着谢志航走到余倩倩对面的椅子处坐了下来。
“谢谢您！谢谢您！”余倩倩并没有坐下，而是站着不停地给陈卫彬鞠躬道谢。
“余倩倩，既然我们说好了，就要言而有信。你如实交待问题，我们就让你见孩子和朱强，你也不必谢我们！坐下吧。”陈卫彬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手势。
余倩倩慢慢坐了下来。
“今天，我们把孩子和朱强都带过来了，在旁边房间里，让你们一家人见个面。我们之所以安排在宾馆，而不是在看守所，是希望尽量减少对孩子的影响。”陈卫彬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能安排我们在这里见面，我真的是非常感激！谢谢！”余倩倩一个劲地点头。
“但是，也希望你理解，我们必须在场！”陈卫彬严肃地说道。
“我理解！我理解！呜……”余倩倩有些激动，开始哭了起来。
“余倩倩，你要注意控制情绪。等会儿孩子过来，你要给孩子留个当妈妈的好印象！”陈卫彬劝慰道。
余倩倩点了点头，慢慢止住了哭泣。
“带孩子和保姆进来吧。”陈卫彬转头对谢志航说道。
谢志航朝着站在门口的一个同志招了招手，过了一会儿，余宝和保姆张香英一起进来了。
“妈妈！”三岁的余宝一看到余倩倩，高兴地跑了过来，钻进了余倩倩的怀里。
“宝儿，妈妈想死你了！”余倩倩一边说，一边抱着余宝，在余宝的脸颊上不停地亲吻着。
“妈妈，这几天你去哪里了，你都不回来陪我？”余宝天真地看着余倩倩问道。
“妈妈有事情要办。你看，妈妈这不回来了吗？”余倩倩慈爱地看着余宝说道。
“这些叔叔们……他们是谁呀？”余宝转头看着周围的人问道。
“他们……”余倩倩欲言又止。
陈卫彬立即接过话来：“小朋友，我们是你妈妈的同事，正在商量事情呢！”
陈卫彬打的圆场，余倩倩很是感动，两行热泪瞬间流了下来，紧紧地抱着余宝。
“妈妈，你干嘛哭了？”余宝一边用他的小手为余倩倩擦拭眼泪，一边问道。
余倩倩甩了甩头发，强颜欢笑地说道：“妈妈是高兴啊！宝儿……你长大后，一定要向叔叔们学习，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事！听到了吗？”
“嗯。”余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余倩倩带着恳求的眼神看着陈卫彬，轻声问道：“能让朱强来一下吗？”
陈卫彬明白余倩倩的意思，便点了点头，给门口的那个同志做了个手势。过了一会儿，朱强进来了，陈卫彬指了指余倩倩旁边的一把空着的椅子，示意朱强坐过去。
“倩倩……”朱强喊了一声，接着便坐了过去，看到余倩倩抱着一个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宝儿，这个……是你的爸爸！”余倩倩一边说，一边指着朱强说道。
余宝转头看着朱强，断断续续说道：“爸……爸。”
朱强眼睛一亮，顿时热泪盈眶，一把抱住余宝：“儿子，我是你……爸爸！”
“这个爸爸……我怎么没见过呀，我的爸爸不是那个……”余宝转过头，茫然地看着余倩倩问道。
余倩倩赶紧解释道：“那个……是你的干爸爸，这个才是你的亲爸爸！你一出生，你亲爸爸就到国外挣钱去了，现在才回来的。”
“爸爸！”余宝朝着朱强叫了一声。
一家人抱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余倩倩看着朱强说道：“朱强，余宝是我们的孩子，你将来一定要好好待他！”
“倩倩，你放心……”朱强一个劲地点头。
“我们把路走错了，把孩子也害了。你出来后，要好好教育他，不要学我们！”余倩倩悔恨地说道。
“嗯……”朱强还是不停地点头。
“张阿姨……”余倩倩对着门口站着的保姆张香英说道。
张香英随即走了过来。
“张阿姨，麻烦您把余宝送到我爸妈农村那边去，把我的情况告诉一下他们，让他们照顾好他！到时……朱强再去接孩子。”
“好的。您放心，我会把孩子安全送过去的。”张香英答应道。
余倩倩的情绪慢慢平复了，又仔仔细细看了看余宝和朱强，然后对着陈卫彬说道：“陈支队长，谢谢您了！可以带他们走了！”
陈卫彬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同志把朱强、余宝和张香英带出去了。
余倩倩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眼神开始变得呆滞起来。
陈卫彬看穿了余倩倩的心思。她犯了罪，而且犯了重罪，被判处死刑的可能性很大，今日一见，有可能是此生最后一见，今日一别，有可能就是永别！看着自己可爱的儿子，作为一个母亲，心中该是多么的懊悔与失落！
“陈支队长，谢谢您，了却了我的心愿！”余倩倩恳切地说道。
陈卫彬看着余倩倩，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宽慰她，便转头对谢志航说道：“送她回看守所吧。”
“是。”谢志航答应道。
“陈支队长……”余倩倩看了看房间里的情况，接着问道，“我想洗洗脸，行吗？”
“好吧。”陈卫彬一边说，一边给余倩倩旁边的两个女同志作了个手势。
然后，两个女同志一左一右带着余倩倩进了房间里的卫生间。余倩倩先是用毛巾洗了洗脸，接着再用水打湿了覆盖在两边耳朵上的头发，然后把打湿的头发捋到了耳朵后面。余倩倩对着洗漱池上面的镜子照了照，强迫自己笑了笑。几秒钟后，三人一起出了卫生间。
第一百七十八章 鉴定结论
房间里的警察全都站了起来，正准备押送余倩倩出门。突然，余倩倩抬起右手臂，伸出食指指着门口方向，大声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下意识地顺着余倩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余倩倩趁大家正往外看、疏于对她的注意，猛然发力朝房间里的窗户处奔去。
陈卫彬回过头来，见余倩倩迅速朝着窗户跑去，顿时明白了余倩倩的意思，她要自杀！便立即快步朝余倩倩追去。
一两秒钟的时间，余倩倩已经跑到了窗户边上。宾馆窗户的玻璃是在下方往外推开的，只露出了一条并不是很大的缝隙。但是，余倩倩的身材娇小，她头部朝着缝隙，双手抓住窗框，用力一推，整个身体翻到了窗户外面，接着便开始往下掉去。
说时迟那时快，陈卫彬一个箭步冲到了窗户边上，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正在下坠的余倩倩的右脚踝，余倩倩的整个身体便贴在了外面的玻璃幕墙上。
“放开我，让我死吧！”余倩倩一边大声喊叫，一边使劲挣扎，想摆脱陈卫彬的右手。
陈卫彬憋住一口气，左手抓住窗户的边框，右手使出全力不让余倩倩掉下去。此时，谢志航也赶了上来，伸出手去，牢牢抓住了余倩倩的裤子。后面跟上来的几个警察也围了过来，紧紧抓住陈卫彬和谢志航的手臂。
“放开我！”余倩倩拼命想摆脱，在玻璃幕墙外面左右摇晃。
“大家一起用力，把她拉上来！”陈卫彬大声喊道。
众人一起发力，两秒钟后，把余倩倩的整个身体从窗户的缝隙处拉了回来。
“哇……”被拽回房间的余倩倩，坐在房间里的地毯上，两条腿向上弯曲着，双手抱头，大哭起来。
陈卫彬累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站在余倩倩旁边，大声呵斥道：“你干什么，疯了吗？”
过了一会儿，余倩倩慢慢平复了情绪，咬着牙说道：“早晚都是死！现在死了，一了百了！我不想被判死刑，到时候，宝儿知道……他的妈妈……是个杀人犯，他怎么去面对世人的眼光啊！我自杀死掉，比起被枪毙死掉，宝儿他……在世人面前，要有尊严一些！”
陈卫彬看着余倩倩，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是不是死刑，法院还没判！而你呢，现在就把自己判了死刑！如果你罪不至死，那么，你的自杀，就让孩子永远失去了母亲，你岂不是更对不起你的孩子了？”
余倩倩慢慢把两只手从头上放了下来，抬头看着陈卫彬，缓缓问道：“我……还有可能活吗？”
“你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陈卫彬严肃地说道。
余倩倩偏着把头放在了弯曲的膝盖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刚才那扇窗户。
陈卫彬对谢志航说道：“把余倩倩带回去，严加看管！”
“是。”
正在这时，陈卫彬手机响了，是袁青打来的，说有关余倩倩和樊祖强的鉴定结果出来了。陈卫彬接完电话，立即往刑侦支队赶去。
下午五点，陈卫彬走进了支队会议室，看到袁青和十几个刑警正等着，便坐了下来，对袁青说道：“开始吧。”
袁青做了个手势，负责鉴定的刑警李建开始汇报：“我们对余倩倩的双手做了全面的鉴定，发现其右手手背上，有张鹏和樊祖强的部分指纹，以及张鹏的血迹；在食指指甲及其周边，有樊祖强的食指指纹，但没有血迹；在右手食指第一关节和第二关节的指肚处，发现了手枪扳机处的枪油残留物，但是，上面有张鹏的血迹。同时，我们在对樊祖强的双手进行的鉴定中，发现其手掌内侧尚存部分指纹，但已经模糊不清了，不清楚是谁的指纹，很明显是被人为破坏了；在其手背上和部分指甲缝中，检测出了张鹏的血迹残留物；同样，在食指第一关节和第二关节的指肚处，也有手枪扳机处的枪油残留物，但是，并未发现血迹的残留物。汇报完毕！”
陈卫彬看了看李建，问道：“樊祖强既然已经破坏了部分证据，那么，他食指第一关节和第二关节的指肚处，并未发现血迹的残留物，会不会也是被他破坏掉的？”
“不会。”李建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我问了全程押送樊祖强回澪江的分局同事，从缅度村到分局看守所的一路上，樊祖强都没有用水洗过手，包括樊祖强上厕所，都有同事跟着，他连用尿来洗手都没有机会！”
“哈哈哈……”会议室里的刑警笑了起来。
“真的！”李建有些急了，接着说道，“所以，樊祖强只能用手干搓来破坏证据，但是，留在指纹里的血迹残留物要想通过干搓来完全抹掉，是根本不可能的，哪怕只剩一丁点，我们也能检测出来！这可是我们的专业！”
陈卫彬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袁青，你有什么看法？”
“从这份鉴定结论来看，樊祖强的确是将手搭在了余倩倩的手背上，并且，樊祖强的食指也的确搭在了余倩倩的食指上，这与余倩倩的口供是一致的。同时，在两人的食指上，都有枪油残留物，说明两人的食指都接触过手机的扳机，枪在余倩倩手上，余倩倩的食指上自然有枪油残留物，而樊祖强的食指也有，充分说明樊祖强也接触过扳机。”袁青说道。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卫彬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份鉴定结论中，提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在余倩倩右手食指第一关节和第二关节的指肚处，有张鹏的血迹，但是，在樊祖强食指的同样位置，并未发现血迹。这就证明……开枪的瞬间，张鹏的鲜血喷射出来，余倩倩的食指因为在那一刻离开了扳机，所以在食指的第一关节和第二关节的指肚处，才会有血迹；而樊祖强不同，他食指上的同样位置之所以没有血迹，是因为……当时正搭在手枪的扳机上！”
陈卫彬一说完，会议室里的刑警们立即炸开了锅，纷纷讨论起来。
袁青顿时兴奋起来，说道：“在余倩倩和胡大志的口供中，都有当时余倩倩和樊祖强两人说的话。余倩倩说，刚才真不是我开的枪，你别怨我；樊祖强说了一句找死。就两人说话的内容来看，樊祖强扣动扳机的可能性极大。”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有个计划
过了一会儿，陈卫彬说道：“按照刚才的推理，我们基本可以确定，樊祖强就是杀害张鹏的主犯！但是……樊祖强十分狡猾，一直没有承认，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只能证明樊祖强和余倩倩是杀害张鹏的共犯。要完完全全把樊祖强定为主犯，我们缺少当事人的口供。另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点，枪是在余倩倩手中，这对余倩倩来说，是相当不利的！”
袁青点了点头，说道：“杀人，而且杀的还是警察，这可是死罪！估计……樊祖强不会轻易就承认是他做的！也不知道，案子到了法院后，在缺乏樊祖强口供的情况下，法官会不会采信我们的推理？”
“报告！”内勤吴磊走进了会议室，对着陈卫彬说道，“刚才看守所的同志打电话过来，说樊祖强要请律师。”
“那是他的权利，同意！”陈卫彬说道。
“是。”吴磊一边答应道，一边出去了。
“那……我们怎么才能撬开樊祖强那张嘴呢？”袁青自言自语道。
刑警们开始讨论起来。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始终没有找到好的办法。
陈卫彬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是晚上六点半了，便说道：“今天大家都辛苦看了，散了吧！”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了会议室。陈卫彬随即回到了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陷入了沉思。
缅度村坝子上的余倩倩，她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态？她涉嫌毒杀周元良，但范力告诉过她，要找司机赵小江当替死鬼，那么，在她的内心深处，会侥幸地抱着一丝逃脱法律制裁的希望。另外，余倩倩涉嫌买凶杀人，但最后并未达到目的，只能是未遂，不会被判死刑。还有，余倩倩在地下室劫持菜娃、在周家祖宅旁边劫持樊祖强，但是，她终究没有伤人性命。这就是说，余倩倩始终抱有生的希望，所以，在缅度村的坝子上，在那种紧急状况下，真正到了她必须做选择的时候，生的希望……让她不敢蓄意杀人，何况还是警察！
而樊祖强呢？他又是怎么想的？根据余倩倩和胡大志的口供，以及通过证据的推理，当时真正要杀张鹏的，就是樊祖强！樊祖强为什么有那么大胆子敢杀警察？难道他就不怕事情败露后被判死刑吗？难道他就敢肯定一定能把责任推到余倩倩身上吗？不对，樊祖强是现任的副部级领导干部，他没有那么傻，不会以身试险！除非……“反正都是死！”余倩倩说的那句话，倒是提醒了陈卫彬。樊祖强担心的是，一旦自己落网，被判死刑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面对英勇顽强的张鹏，为了逃脱，他选择了开枪，先跑掉再说，幻想着后面还有生的机会。
樊祖强犯下了什么重罪，重到可能被判死刑？目前，樊祖强主要涉嫌两个罪。一是毒杀周元良，余倩倩说过，樊祖强对周元良是起了杀心的，他很可能是周先清的同伙，甚至可能还是主犯，那样的话，被判死刑的可能性就很大。二是受贿，良栋集团的那一百亿，樊祖强说是他的股份，到底真的是股份，还是他受贿所得，目前还不清楚，如果真是受贿所得，那么大的金额，一定是重罪，被判死刑的可能性也很大。看来，要想攻破樊祖强的心理防线、让他自愿承认是他杀害的张鹏，还得从其它方面入手。
正在这时，陈卫彬的手机响了，是高明昊打来的。
“高局。”陈卫彬接通了电话。
“卫彬，还在办公室吗？”
“是的。高局，我们现在遇到一个难题了。”陈卫彬说道。
“哦，说来听听。”
陈卫彬便把下午的会议内容，以及自己刚才的想法，一一向高明昊作了汇报。
高明昊听完后，想了一会儿，说道：“市委董书记给我说了，纪委那边已经在行动了，到时你们多和纪委沟通信息。”
“是。”
陈卫彬明显听出了高明昊的弦外之音，他只提及了樊祖强的廉政问题，并未提及樊祖强参与毒杀周元良的事情。看来，高明昊要结案的意思并没有改变，至于到底谁是毒杀周元良的主犯，他似乎并不关心。
“这样……我有个计划，需要你去实施。”高明昊说道。
“高局，您指示。”
接着，高明昊便把自己的想法给陈卫彬详详细细讲了十几分钟。
高明昊说完后，陈卫彬小心翼翼地问道：“高局，那样做……好不好？”
“违反法律法规吗？”高明昊的口气变得有些硬了，反问道。
“不……不违反！”陈卫彬说道。
“那就去做吧，出了事我担着！”高明昊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陈卫彬把手机放到了办公桌上，仔细思考着刚才高明昊说的计划，说实话，还真没有违反哪条法律法规！那就按高明昊说的办吧，虽然工作上有些小瑕疵，但是都在可控范围内。陈卫彬立即给袁青打了个电话，按照高明昊刚才说的计划，把相关工作妥当地安排好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在安福医院，正负责看守范力的两名警察，看到病床上的范力突然开始动了，便立即跑出病房，对着护士台那边大声呼叫：“护士，快来看看，范力醒了。”
一名护士听到呼声后，立即跑步进了病房。过了一会儿，一名医生也跑进了病房。十分钟后，医生和护士出了病房。
接着，一名警察也出了病房，走到楼道里，掏出手机，拨打了陈卫彬的电话：“陈支队长，范力醒了！”
上午十点钟，陈卫彬带着袁青和四名警察，乘坐一辆可以押送犯罪嫌疑人的警车，开着警灯赶到了安福医院，将警车停靠在了医院门口。接着，陈卫彬六人乘坐电梯，来到了范力所在的病房。在病房里，众人将范力从病床上转移到了一把轮椅上，袁青从随身包里掏出了手铐，将范力的双手从身后反铐在轮椅的左右扶手上，然后，又掏出一副黑色的布料头套，戴在了范力的头上，将范力的头部完全遮住了。
第一百八十章 一出好戏
过了一会儿，刚才那名医生和那名护士又走进了病房，五分钟后，两人又出了病房。接着，陈卫彬和袁青一起走出了病房，站在病房门口，警惕地看着周围。紧随其后，四名警察各自守在轮椅前后左右四个方位，然后，先前负责看守范力的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分别握着轮椅靠背上的把手，慢慢推着轮椅出了病房。
陈卫彬一行人乘坐电梯到了医院的一楼，随即便出了医院大门。走在轮椅前面的那名警察，快速跑到正停在路边的警车的驾驶室旁边，打开车门，上了警车，很快便将警车启动了。走在轮椅后面的那名警察，快速跑到警车后面的车门旁，正要拉开车门。
突然，一辆停在警车后面大约十米的大型面包车，快速冲了上来，朝着正在开车门的警察撞去。那名警察见状，立即往旁边躲了一下，但还是被面包车撞倒在地，口吐鲜血。就在这时，面包车“嘎”的一声停了下来，车的侧门随即被打开，五个戴着口罩的男子迅速从车上冲了下来，直奔轮椅上的范力而去。
陈卫彬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了一下，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来劫人犯。
“你们干什么？”陈卫彬大吼一声。
紧接着，五个男子和陈卫彬六人厮打在一起，医院门口顿时一片混乱。街上的一些人在打报警电话，一些人在用手机拍照，一些人在远处看。
范力虽然看不见刚才发生的情况，但听到周围的动静很大，也开始在轮椅上挣扎起来，拼命想摆脱手铐的束缚。
这时，其中一个男子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很快将子弹上了膛，枪口对着陈卫彬的胸口，大声喊道：“住手，不然我开枪了！”
陈卫彬六人和另外四个男子，听到喊声后，都停下手来。
接着，拿枪的男子对着正坐在轮椅上、戴着头套的范力，大声喊道：“你们几个，快去把力哥和轮椅一起搬上面包车！”
另外四个男子赶紧跑到轮椅旁边，分别抬起轮椅的四个角，正要准备往面包车上搬。
“你们干什么？范力是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你们竟敢来抢人！”陈卫彬大声呵斥道。
“不要理他，赶快搬！”拿枪的男子一边继续用枪对着陈卫彬，一边大声喊道。
眼看范力和轮椅就要被抬上面包车了，陈卫彬顾不得个人安危，对着拿枪的男子走了过去，大声喝道：“赶快住手！要想劫走范力，除非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拿枪的男子一愣，没想到陈卫彬真不怕死，大声喊道：“你再往前走，我真的开枪了！”
“有种你就开枪！”陈卫彬一步一步逼近了那名男子。
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拿枪的男子见语言威胁不了陈卫彬，瞄准陈卫彬的胸部，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枪响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枪响的一刹那，陈卫彬往右一闪，一个箭步冲到了拿枪男子的面前，一个熟练的反手擒拿动作，迅速夺下了男子手中的枪，随即用枪瞄准着该男子的头部，大声喝道：“全都不许动！”
袁青见陈卫彬夺下了手枪，迅速带人冲到面包车旁，把正抬着轮椅的四个男子团团围住，大声喝道：“把轮椅放下！蹲下！”
四个男子见大势已去，只好放下轮椅，蹲在地上。
袁青立即跑到陈卫彬旁边，看到陈卫彬左肩处正在往外渗血，鲜血已经把衣服染红了好大一片，关切地问道：“受伤了？”
陈卫彬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说道：“皮外伤，不碍事！”
正在这时，两辆警车拉着警笛呼啸而来，六个端着手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过来，和陈卫彬打了招呼后，便将五个男子带上了警车。
“赶快救人啊！”陈卫彬指着被撞倒在地的警察、朝着医院里面大喊了一声。
几名医生和护士立即从安福医院冲了出来，将躺在地上的警察放上了担架，迅速抬进了医院。
接着，陈卫彬把手枪插在了腰间的皮带上，指了指轮椅上的范力，说道：“把范力抬上警车！”
“是。”袁青带着几名警察将范力和轮椅一起抬上了警车。
陈卫彬看了看周围，然后，仰着头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也上了警车，关上了车门。
“哈哈哈……”警车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袁青解开了范力的头套和手铐，笑着说道：“辛苦了！”
原来，这个范力，根本不是真正的范力，而是一名刑警假扮的。这……就是高明昊的计划。
头一天晚上，陈卫彬和袁青通话后，袁青便安排在安福医院负责看守范力的两名警察，协助医生和护士，悄悄把范力转移到了另一间病房。然后，又从刑侦支队派去了一名警察，穿上了医院的病号服，假扮范力躺到了那张病床上。
刚才所发生的那一切，其实就是一出戏。面包车上冲下来的五个劫人犯的男子，也是支队的警察。那个被撞倒的警察，也是假装被撞、躺到地上的。陈卫彬腰间的那把手枪，是训练用枪，里面装的是塑料子弹，伤不了人。陈卫彬左肩上的鲜血，是放在衣服里面的血浆带被塑料子弹打破后流出来的血，根本就不是陈卫彬的血！
陈卫彬一早就在安福医院门口，安排了好几个刑警，穿着便服，守在附近。刚才发生的抢人一幕，都被刑警们用手机从不同的视角录了下来。除了刑警之外，周围还有很多围观的人，那些人也一定拍摄了不少的镜头。
陈卫彬回到了刑侦支队，换了件衣服后，便给高明昊打了个电话，把整个过程详细地做了汇报。
“好！好！好！”高明昊听完后，非常高兴，接着说道，“密切监视周先清，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是。”陈卫彬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高局，请您指示，我们什么时候把周先清带回来问话？”
“明天！等今天你们的好戏传到他耳朵后，你们再去！”高明昊说完，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