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断扩大的链接
虚山内,飞舞的带刺藤曼撕裂着**,将山洞周围大概六百平米的区域荡平。尖刺刺入闯入者们的尸体,将一切可以吸取的养分抽干,耳机里传来幸存者们的惊恐,叶阑心紧急发布了撤离的指令。
“你们的服装是统一的,应该有个领导者吧?”
红风第一时间将来自山洞声音放大,叶阑心命令红玫(红玫瑰)暂停行动,她指示调查队打开扩音器,面朝山洞。
“您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
藤曼停止了癫狂,叶阑心注意到山洞内出现了人类的身影,红风的技术员第一时间做好了影像处理,叶阑心认出了那是留下来断后的队员。不等她要求,原本缠绕着他们的黑色藤蔓松开了束缚,为首的队长木然地走到了前方,他的双眸失神且空洞,机械般地做出了不符身份的发言:
“我无意伤害你们,地上的那些干尸们是因为管不住手,我做了点维护尊严的事情罢了。”
叶阑心示意红风放大地上尸体的影像,发现他们都抱着采取的藤曼碎片,奇怪的是,在几个尸体的旁边,只有几滴应该是属于人类的血迹,她挑了挑眉,似乎山洞里并不只有藤曼。
“请问你是?”
“原本,我会将这些人作为养分吸干,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需要清净的地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您可以给我们什么?”
“活命。”
“啧”
洞中的声音不容一丝质疑,叶阑心并不认为她是在虚张声势,根据其他调查队的报告,已经确认这片90平方公里的区域布满了黑色的藤曼,自己一行人等于是在她的身体上。食指陷入双唇,叶阑心思考着己方可能拥有的筹码。
“怎么?你难道有什么要求?可以让你堵上这里两百三十九人的性命?”
“呼,你应该需要养分吧?”
藤蔓的恐吓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她已经猜到了对方会知道己方的人数等讯息,她快速回忆着手中已有的情报,猜测对方的目的。这片区域虽然看上去毫无生灵,但是根据报告,目前并未发现“干尸”类型的尸体和残肢,而且诡异的是,这里的植物貌似比她出现之前还要充满生命力。她曾遇到过一个植物系的目标,那棵树会提前驱散所在地的动物,然后用木的生命权能构建一个充斥生命力的森林,利用共生的方法获取他们产生的额外生命力。
“所以呢?”
“我们可以帮你催生这片区域的植被,让你更早的获得养分,但相对的,希望你能允许我们在这里行动。”
“什么行动?”
“厮杀。”
叶阑心的发言让在座的所有成员倒吸一口冷气,他们都或多或少的明白这个厮杀的双方分别是谁,换句话说,同室操戈的战场已经找到了。
“可以,我会以休眠状态注视着你们的厮杀,我也想看看现在的人类有什么不同。”
“我会命令手下不去惊扰你。”
“换句话说,不会告诉对方咯。”
“您应该不介意吃点小零食吧?”
“你还真是恶毒呢。”
叶阑心眯起眼睛,浅浅的笑容令在场的所有人呼吸一滞,
运用一切可以运用的手段,运用一切领先对方的优势,只为彻底的摧毁敌人,这就是影杀的“淑女”。
“不需要你们为我补充生命力,我不想让杂七杂八的能量污染他留下的根基,别研究我的身体,我的要求只有这一个。”
“谢谢你,血魔藤小姐?”
“想不到几千年过去了还有人知道他给我起的名字。”
竟然真的是……叶阑心来之前查阅了和虚山相关的资料,但是神州国三千年历史文献里根本找不到类似的植物和建筑。直到刚才,她提到了某人为她留下的根基,这使她想起来,在林书文的小说里,他曾描写过一个和眼前的她完全吻合的植物,那个植物保管着主角留给她的根基,连同仇人的废墟一起,陷入了沉睡。
“唉,不知道灵渡和芠栩找到他了没有,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叶阑心摘下了耳机,示意红玫接应撤回的调查队,她感觉到脑袋里嗡嗡作响,新多的两个名字也对的上那部小说里的形象,她感觉到一股荒诞,仿佛自己并不是存在于世界上,而是存在于某人的脑海里,幻想里,记忆里。这份突如其来的虚无感烦闷着她的内心,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林书文的电话。
“滴……喂?”
“墨薇别闹了,把手机给我。就不,除非你让吸一口。好的好的!你随便吸……”
“林书文!!!”
“啊?!!是!”
叶阑心攥紧了拳头,只感觉到一股无名的业火灼烧着身体。紧绷的肌肉布满全身,碾压出一股浓郁的杀气,路过的队员寒毛乍起,畏手畏脚地为上司空出一片地域。
“小日子过得挺不错呢~嗯?!”
“啊哈哈,就是身体不能动有点……”
“那不是更好嘛~可以心安理得的被美女吸血鬼侍奉~万一发生了点啥,你个不能动的植物人也不用担责任不是嘛~”
“咳咳,你想哪去了……我现在植物人状态也立不起来不是嘛~”
“噫~~~”
突如其来的黄段子将叶阑心的杀意一扫而空,她单手抱胸,被挤压着的丰满轻轻颤抖,平复着逐渐加快的心跳。“淑女”侧歪着头,握着手机的手指捋了捋耳后的发丝,不自觉地摇晃着身体。
“你还记得血魔藤吗?”
“你是说我小说里写的那个?”
“嗯,我想搞清楚她的设定。”
“啊?别告诉我……”
“对,她刚刚还警告了我们,让我们不要打扰她的复苏。”
“你们有人员接触过她吗?如果真的和那孩子一样,一定要检查一下他们有没有被植入了组织。”
“你的意思是?”
“在我得到的有关血魔藤的知识里,她的生命力十分强悍,强悍到假死状态的组织遇到养分都能重新复活,比如人体……”
“稍等一下。”
叶阑心收起手机,朝着身旁的指挥车大喊:
“红风!命令生物研究组和医疗组还有机械组做好准备,所有的调查队以及和调查队接触过的人员都必须接受全身检查,一定要确认有没有被植入植物组织!!”
“是!!”
“继续,还有什么?”
林书文的声音并没有从手机里传来,叶阑心看了下手机屏幕确认了一眼通讯的畅通。
“那里有没有一棵长满粉色小花的树,叶子是龙鳞形状的……”
“可以确认没有,根据血魔藤的说法,灵渡和芠栩都已经离开了。”
“墨薇,你能不能跟我再仔细地说一下有关初代吸血鬼女王的故事?”
林书文望向了一旁把玩着医疗器械的墨薇,询问着她曾和风许鸢提及的那个传说。
“我想想~你是说那个被黑蔷薇附身的残躯嘛?”
“对,她死后,有没有提及自己长眠的地方?”
“具体的位置我不知道,不过**好像是陪伴着老去的丈夫一起沉睡在布满花藤的山洞里。”
“看来你可能刨了人家的祖坟了呢~”
“哼,传说中的超古代文明的残骸嘛?虽然不太可能,你说这里会不会就是那个所谓千家的遗址……”
“嘛,虽然我的书都是根据我的某种记忆来写的,但是不可能这么巧合吧?!”
“算了,我姑且按照你的设定安排调查方案,叶渊那里给你派了新的任务,等你养好了伤就陪那个人呆几天吧,护卫任务,对了,劝你敲打一下某个热血笨蛋,他好像被桃花缠上了。”
“正常人?”
“嗯,记得所有的事情的正常人。”
“知道了,谢谢你,阑心。”
“嗯,记得你是谁的人,别站错队。”
“嗯,你的蓝色妖姬。”
挂断了电话,少女浅笑着将手机放进口袋,放下平日的端庄,一蹦一跳地走向了指挥车,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部下。
病床上,林书文如梦初醒的呲牙咧嘴,恢复身体操纵权后,痛觉也会如潮水一般到来,紧闭着双眼,林书文可怜巴巴地看着床边的幽泠,那姿态宛如被主人打了一顿的小狗,充满了可怜与无助。
“我想喝水……”
幽泠慌慌张张的左右张望,找不到可以让林书文引用的白开水。另一边,墨薇玩味地看着慌张地两人,座位之下是藏得严严实实的暖水瓶和不锈钢杯。右手肘撑着膝盖,手心里躺着愉悦的笑颜。
“呼……”
林书文无奈地直起身体,呲牙咧嘴地打开了床头柜。幽泠赶忙扶着自己的主人,帮助他拿出了一瓶矿泉水。林书文靠回床上,喘着粗气,消化着痛苦的余韵。他看向抱着矿泉水瓶的幽泠,无奈地咧了咧嘴:
“我拧不开啊……”
“啊!哦1给!”
如梦初醒的护卫迅速地拧开瓶盖,拦着主人的肩膀,温柔地湿润着他干涸的口腔。林书文抬头望天,轻笑着吐槽着自己:
“现在我也是张口闭眼男了,不知道莫云飞那家伙会怎么笑自己……”
“唔~”
魅儿从他的枕头里钻出,敏捷地跳上了主人的胸脯,舔着他的喉结。林书文低下头,在她的眉心轻轻一吻,那温柔地样子映着夕阳,温软了两位少女的心房。
或许曾有过那么一瞬的希望,那个怀中的人是自己。
第四十一章 死亡降临
车流湍涌的街道,宁静且繁忙的城市,树林穿插在仓促的人类周围,目睹着日复一日的忙碌与日常,以及那一点点的意外。
“滴滴!!”
“咚!!”
两车追尾,以极快的速度夹带着两位无辜的行人,两辆私家车冲向天空,浓烟在街道上升腾,伴随着一闪而过的火光。爆炸的冲击波吹落了几片树叶,行道树诉说着嘈杂之中的宁静,与平日一般无二。
陆续赶来的红灯与蓝灯包围着现场,心存侥幸的救护者们推开看热闹的人群,在升腾的浓烟中接近着现场。
所有人知道不太可能有活人,但他们仍然怀揣着希望接近着危险。
当灼伤的手臂怀抱着四具干尸,他们才将内心的一丝侥幸,放弃。
距离现场一墙之隔的宿舍楼顶,两名无辜的“行人”观望着自己的死亡,来自现场调查的声音不断从耳机里传来,林书文摸了摸新获得的面庞,原本微含稚气的面容充满英气,剑眉如翼,随着内双的丹凤眼向外舒展,墨点清瞳,幽水清冽。曾经饱满的脸庞被骨骼收拢,不带一丝赘肉的瓜子脸带着柔和的下巴,背头的少年静静地思索着。
“大佬,你这整的有点过分啊!”
一旁莫云飞上下打量着整容归来的林书文,原本圆润的面庞多了些棱角,短寸代替了曾经的子弹头,依旧大大的杏眼带着火红的瞳孔,倒映着林书文的身影。
“和你比起来确实比较过分,毕竟,我比你更阴沉点吧……”
改变二人面容的能力来自神秘测,这是一份继承了三代人的能力,其能力可以将人内心的样子,也就是真正的由心而生的像引出,替代原本的面容。至于突然整容的目的……
“你看,他们开始辨认身份了,你留下了什么东西?”
“emmmm写好的小说,我的日记,以及全部剩下的稿费吧!”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提前写了?!”
“不是,是以前那篇,《金戈铁马》的结局,本来莉莉丝已经读到最后一点剧情了,我只是把结局写完而已。”
林书文露出一丝浅笑,看了眼在膝盖上握起的手,拇指传来花瓣的尖锐,那是怀表背面新雕的黑蔷薇。
他回望向莫云飞,无言地看着正抱着膝盖的哥哥。
“你说,她会不会哭昏过去,我们从小一直在一起,我突然不见了,莫月她……会不会……”
“你不是留下了你的笔记和手机嘛,那些属于你们的幸福回忆,足够让她坚强的活下去了。”
小声地抽泣从身侧传来,泪水打湿了膝盖,林书文伸出手,搭住了他的肩膀。他选择了沉默,他知道这是此刻最好的做法。
“她会坚强起来的吧……钱也留够了,“淑女”还送了我一套房子,我的妹妹,应该不再需要我了。”
“嗯,她不再需要一个叫莫云飞的哥哥了,她现在需要一个叫“焱”的守护者,对吧~”
“大佬!~~”
林书文浅笑着向泪流满面的莫云飞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头。莫云飞和妹妹从福利院开始就一直相依为命,直到他以优
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通过打工以及各式的奖学金养活着彼此,如今,最爱着妹妹的他就要亲自抛下妹妹,为了她和更多人的未来。
“已经开始宣布我们的身份了……”
林书文看向现场,耳机里传来了他们的死亡宣告:
“时间,2019年11月16日。”
“杭江传媒学院学生,林书文,莫云飞,死亡。”
屋顶上的少年们看着自己的“尸体”被盖上白布,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只有“风”与“焱”存在于世上。
耳机里传来叶阑心的联络,林书文拍了拍莫云飞的肩膀,将头扭向了一侧。
“在参加葬礼,有什么事?”
“我要你现在的照片。(疑似舔嘴唇的声音)”
“以后再说吧,我可以请几天假吗?等我的父母来。”
“给我照片我就准假~!”
“唉~”
无奈吹动了魅儿头顶新长的呆毛,从外套内袋里探出头的她望向主人,迎上了浅笑的温柔。
“发过去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急促的呼吸声)”
“咔”
霞飞双颊,林书文挠了挠魅儿的头顶,从楼顶站起身,扶起了眼眶红肿的莫云飞,揽着他走下了楼顶。
两天后,双方的家人如约而至。
警局里的银色轿车布满了风尘存在的痕迹,一根又一根的烟蒂在车边燃烧,男人油腻的脸庞上布满落寞,他一个人静静地蹲在路墩上,面朝着儿子的学校发呆。身后的警局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地抽泣,男人闭上眼,点着了第二根烟。
“哥!!!”
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荡在警局的大厅里,莫月已经无数次从昏厥中醒来,她攥着烧掉一般的学生证,指尖发白。
警局背后校医院的特殊病房里,林书文用力控制着试图跑出去的莫云飞,怀中的同伴已经癫狂,他用力挠着布满血痂的头顶,宣泄着自己的痛苦。林书文锁紧他的身体,任由泪水滑落眼角。数千公里外的指挥室内,叶阑心坐在转椅上,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是她拆散了他们的家庭,为了“毫无意义的冠冕堂皇”。
“什么?!尘心被车撞死了?!”
尘心的书友群里,一个名为“咸鱼嘤”的死忠粉打断了刷屏的蜡烛,不断地验证着消息。终于,当管理员把他踢出群聊,他终究得到了不愿相信的事实。书桌上的少年放下手机,看着桌面上摊开的小说与作文纸,一时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掉落的水笔敲打着桌面,少年趴在桌面上,第一次觉得墙壁上的优秀作文奖毫无意义。
“她又昏过去了……”
被锁着的莫云飞停下了疯狂,林书文松开手,在莫云飞的遮挡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我们要马上转移了,我曾经在这里住院的记录会被发现,要在他们到来之前离开。”
“喂……要不我们叛变吧……只要努努力的话……”
“可以啊,只要你杀了我,因为我会是第一个拦住你的人。”
林书文张开了黑翼,带起了黑羽的旋风,莫云飞扭
过头,红肿的瞳孔中透露着绝望与不舍,咬紧了牙关,他猛地转过身体,朝着林书文怒吼道:
“你什么都有!有力量!有能力!连组织的大小姐都爱你!你根本没有失去什么!你根本不理解我!!”
“……”
无言地走过莫云飞,林书文伫立在门前,张开了双臂。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啊喂!!仗着自己什么都有!仗着自己的特权!就这样逼我是不是!我当初真的瞎了眼!让你被鳄鱼男一巴掌拍死算了!这样!大家都一样了!!!”
牙齿陷入了嘴唇,林书文紧绷着身体,依旧没有退让一步,火红的烈焰在他的面前升腾,莫云飞一步一步接近着林书文。
终于,烈焰与黑暗相撞在了一起,张开的手臂依旧没有放下的意味。
“滚开……”
“还是那句话,想走,杀了我先……”
“你!!”
“这是您兄长留给您的遗物……”
屏幕里传来的声音将莫云飞的身体拉回,他紧盯着翻开笔记的妹妹,莫月用纸巾挡住滑落的泪水,一边哭一边笑地看着笔记,那里面是莫云飞写下的兄妹之间的每件开心的事情。火焰融化了电视的外壳,发出焦糊的气味,屏幕中的影像开始抖动,莫云飞慌忙收回了火焰铠甲。食指覆上屏幕,抚摸着停止哭泣的妹妹。林书文收起黑翼,独自一人离开了病房。
校医院的楼顶,黑衣的游子望着院子中独自抽烟的父亲,熟悉的气味似乎还在鼻腔内留存,他咧了咧嘴,嘴角传来咸味:
“少抽点啊,你个臭爸……”
院中的林昊仿佛感受到了视线,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了医院楼顶的黑色身影,指间的香烟掉落到地面,他眨了下眼,却发现一切宛若幻觉。他站起身,试图赶往楼顶,却被警务人员叫住了身体。
“您好,这是您孩子的遗物,请节哀。”
“嗯,好。”
林昊接过档案袋,回到汽车内,独自在驾驶座上小心翼翼地阅读每一份文件,孩子曾送给自己的貔貅还摆在车内,他回望着身侧,那个最爱的小胖子在座位上若隐若现。
“少玩点手机,注意眼睛!”
“知道啦~那你也少喝点酒行不行!”
“你个臭小子!”
父子俩的争执在脑海中回荡,他露出一丝微笑,趴在了方向盘上,泪水湿润了眼角。
“好,老爸以后不喝酒了……臭小子你回来好不好……”
校医院楼下,林书文倚靠着医院与警局的隔墙,在墙的那边就是父亲的轿车,窄窄的墙壁宛如鸿沟,隔绝着同一时空的父子。
我曾幻想过逃离,妄图用失去的痛苦宣示自己的重要性,后来,当我真的离去,才发现我宁愿你们一辈子都注意不到我的任性。
“大佬……”
莫云飞低着头走到林书文的面前,抵住了他的左肩,林书文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仍在抽泣的小弟揽在怀里。
男人的泪,流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
第四十二章 没有存在的保护者
霓虹流转,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寂静的黑泷茶迎来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您好~欢迎光临,想喝点什么?今天推荐……”
老郭疑惑地看着新来的顾客,柜台前的少年正微笑着环顾茶店,略带老茧的手指轻按菜单,略带红肿的眼眶中充斥着怀念与心安,那份目光将黑衣的身形幻化,老郭仿佛看到某个熟客。
“你是……辉?”
“嗯?那是谁?”
“啊不,没什么,想好点什么了嘛?”
愣愣地点了点头,略显尴尬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黑色的鸭舌指向菜单,没有看见黑衣少年的安心浅笑。
“一大杯茉莉绿茶,常温不加冰,因为口感不好。”
“好的~同学你哪个学校的?”
非利德广场坐落在被各类大学包围的大学城内,来店内的顾客大都是学生。眼前的少年虽透露着一股不属于年轻人的成熟,但是老郭还是下意识地将他默认为大学生。
“这样啊……”
黑衣的少年低下了头,一丝落寞在眼底一闪而过,他希望有人能认出自己,但同时,他也不希望有人能认出自己。闭上眼,将情绪的翻涌压下,林书文重新抬起了头:
“我是杭江传媒学院的研究生,你可以叫我“风”。”
微笑着转过身,林书文平和地走向店内,老郭一脸狐疑地望着少年的背影,眉头紧锁,小声嘀咕的音节从他嘟起的嘴里蹦出。
“太像了吧……连说话方式和语气都一样,话说回来,辉也好久没来了呢。”
“老郭!!”
屋外传来了老婆的呼喊,张姨喘着气,从外面奔回了店内。
“怎么了老张?”
“你告诉我!辉他原名叫啥?!”
“怎么突然问这个?”
“行啦!你快告诉我!”
“林书文……”
“啊?!”
张姨趴在柜台边缘,喘着气,老郭一脸迷茫地递给了她一杯水,看着妻子走进了柜台。
“刚才有个和辉很像的孩子点了老样子,你赶紧做,说不定人和辉一样只喜欢你做的呢。”
“啊?!在哪?!”
“哝~”
老郭指了指坐在窗边的黑衣少年,张姨僵在原地,满脸见了鬼的表情。
“他他他……”
“哎,到底怎么啦?”
“你确定他不是辉?!”
张姨拽着丈夫的袖套,一惊一乍的表现终于让老郭不耐烦。
“我说老张到底怎么啦?!”
“辉出车祸了,就前天上午那个,刚才隔壁龚姐跟我说,死了两个学生,一个叫林书文,一个叫莫云飞。”
“什么?!”
这下老郭也不淡定了,这两个孩子经常一起结伴来店里,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那两个孩子。凝望着桌面,老郭一时间有点不能接受。
“你说这……多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就!我冰箱里还存着他送我的茶叶……”
“唉,所以说这世界啊,就不让好人活!”
“瞎说什么呢你!叨叨啥叨叨,赶紧去做茶,一天到晚就知道叨叨……我一会儿给人家送去……”
老郭催促着妻子的行动,他看向撑着桌面浅笑的林书文,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测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座位上,林书文呆望着窗外互相推搡的少男少女,思索着乱七八糟的心绪。身边吹过一阵香风,林书文收起视线,望向了桌边打量自己的俊美……少年?。
“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哦,只有还没到来的羽毛。”
“呀,那您就是“风”先生吧?”
“你就是那个心理学家?我记得你叫……”
“虞翊。虞美人的虞,立字旁加个羽的翊。”
身着牛仔外套的目标毕恭毕敬地坐到了位子上,林书文看着那张柔和的中性面容,小小的鼻尖,略大的嘴巴,标准的杏仁脸上是完成弯月的卧蚕,柳眉低垂,透露着一股亲和。虞翊抬起手臂理了理微微下垂的侧刘海,那刘海掠过他的右眼,与中长的软发一起,构成了略显柔和的中性美。
“虽
然有些冒昧。请问您的性别是?”
“啊,这……”
“抱歉,如果不愿意说的话就算了。”
露出职业的浅笑,林书文放下撑着脸庞的手臂,唤出了灵化的残月,他想测试眼前低着头的目标是否是神秘测能力者。
“内个,我其实是……双性人,偏女性那边一点。”
“嗯?”
剑眉微挑,林书文和肩膀上的残月对视了一眼,重新看向了眼前不好意思的女子。所谓双性人,是指在性别分化过程中出现异常,同时拥有两种性别特征的人类。
“那,接下来的一星期内,请多指教咯,虞翊女士。”
林书文微笑着伸出手,与虞翊礼节性地握了握手,这一行为同时也宣布着他第一个个人行动的开始。
“想喝点什么吗?”
林书文看着端着塑料杯走过来的老郭,想起了口袋里某只熟睡的糯米团,他看着放下的绿茶,询问向虞翊。
“不了不了!应该是由我来请的,本来就麻烦你们保护我,哪能再让你们破费啊!”
这次的任务是保护眼前的心理学博士进行为期七天的学术讲座。林书文让残月凑近虞翊,发现她并没有任何感知到残月存在的反应,他暂时确认了虞翊并非神秘侧能力者。
“您好,请给我一杯红枣牛奶。”
“好的”
“我这边的话请再给我一小杯牛奶,以及一个一次性碟子。”
林书文戳了戳胸袋里糯米团,魅儿睡眼惺忪地看着吸着吸着绿茶的主人,磨磨蹭蹭地跳到了桌面上,惊起了虞翊的惊呼。
“这是你养的嘛?!好可爱!!”
“唔?(主人你怎么又泡个妹子?)”
魅儿歪着脑袋,充满鄙夷地回望着主人,那表情仿佛是对出轨丈夫鄙视到极致又无可奈何的妻子,充满着哀愁与愠怒。
食指轻弹了一下魅儿的额头,林书文趴在桌子上,对撒着起床气的魅儿解释着任务。虞翊望着自言自语的主人与竖着耳朵的宠物,忍不住吐槽到:
“内个,她听得懂嘛?”
“不管听不听得懂,她都是我的家人,要好好解释行踪才行。嗯,如今的家人……”
魅儿舔着主人的眉心,盖上了落寞的双眼。林书文直起身子,向虞翊确认着任务的情报。
柜台旁,老郭皱紧眉头,看着远处的林书文,他没有忽视桌面上那只要喝牛奶的白狐,脑海的推测愈发清晰,他忍不住问向了忙碌的妻子。
“你说辉会不会……没有死?”
“学校都公示了,他们家人都到现场了,据说警局响了一天的哭声,我理解你的心情,谁不希望那个好孩子没事呢?”
“不是,我是说,会不会辉因为一些事需要隐姓埋名什么的……”
“唉~要真是那样就好咯,至少还活着不是?”
“对啊~要真是那样……”
“行了行了,赶紧滴,给人端去,难得来两个新客,可要给人留个好印象。”
端着饮品的老郭离开柜台,在妻子的催促下走向了林书文与虞翊所在的餐桌。
“也就是说,有人给你发了警告短信,短信来自于你自己的手机。”
“是的,第一封是在10月20日,我当时按照他的指示呆在家里准备演讲稿,但十一月十日我接到了杭江传媒学院的邀请,我不得不去杭江市。而自从我来到了杭江,也就是昨天,遭遇到了一些反常的事情,比如突然有钢筋从头顶上掉下来,还有突然鼓起的地砖把我绊到马路边上。无奈之下,我只能按照短信里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你们。”
“可以给我看看那封短信吗?”
“好的。”
虞翊调出短信,将手机递给了林书文,林书文翻阅着信件:
“2019年10月20日,凌晨3点25分。
有人盯上了你的性命,请呆在家里不要离开,否则你会没命的!
2019年11月20日,凌晨4点33分。
他们准备在杭江市杀掉你。记住,小心身边的一切异常。到达杭江市后,请立刻去杭江传媒学院的心理活动室找叶阑心老师,她会保护你的。
(知道叶阑心的名字,应该是我们组织内的人。)
林书文将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之间,思索着信件里的讯息:
叶阑心人正在虚山调查血魔藤,现在呆在心理活动室的是伪装成她的欧阳晴。换句话说,发送讯息的人并不知道叶阑心的行踪,这样一来,可以将这个委托者的身份锁定为在圣徒事件里行动的“花园”成员之一,并且这个人很可能行动完就前往了虞翊所在城市,也因此不知道之后的事情。
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疑问:为什么原本不需要组织派人手帮助保护目标的“那个人”突然向组织求援?
林书文不觉得是属于“那个人”个人的原因,他不清楚上司的行踪,却对目标的行踪了如指掌,如此看重目标的他是不太可能因为来自自己的原因放弃对目标的保护。林书文想到了两点可能,一是对方的本部就在杭江市,人数众多导致他一个人分身乏术。二是他极有可能自己不方便应付在“外地”的保护,为了增添保险或者“替代自己”才选择求援组织。但是奇怪的是,时间。
林书文咬起手指上的一层皮肉,思索着异常。叶阑心告诉自己有任务是在11月15日,那时的自己刚处理完墨薇的事情,正瘫在病床上。而警告的信件却是11月20日,说明在那之前,叶阑心已经知道了他的状况。
这样一来就不可能不给他陪伴目标一起行动的机会。如今杭江传媒学院附近的“花园”成员只剩下自己和莫云飞,既然提前知晓了行动计划,为什么不直接让自己和莫云飞一起行动?
本身这个保护行动的执行人员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和他两个人就可以做好保护的行动,并不存在战力差。那么,基本可以排除对方本部在杭江的推测。自己跟随,本部不在杭江,提前知晓地方情报,不直接与自己接触,所有的总结指向了一种可能性:他有着不能与自己正面协作的“不方便”。如果对目标隐瞒身份可以理解的话,那么为什么对自己也隐瞒身份呢?考虑到叶阑心也对自己隐瞒了他的身份,基本可以排除不信任自己的可能性。
那么为什么呢?
“你确定没有感受过任何来自别人的视线或者关注吗?”
“实际上我使用了无数的方法找他,结果只能发现自己的痕迹。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
“有意思,明明是我们组织的人,却为何连一点讯息都没有,仿佛没有人跟着你,来到这里的只有你自己……自己的痕迹……嗯?”
就在说出“自己的痕迹”这几个字的一瞬间,林书文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来自对面异样的视线,他下意识的望向虞翊,发现她正愣愣地看着自己,林书文环视四周,在潜意识里问向了残月:
“刚才有没有谁看向我?”
“除了这位女士外,我没有感受到任何其他的视线。”
林书文再次看向了虞翊,她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四下张望的自己,林书文确定那个异样的视线不是她的。
“没有存在的保护者。”
林书文曾询问过叶阑心委托人的身份,却被叶阑心以不影响行动为由教育自己不要过多询问多余的事情。
他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虞翊,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有梦游的症状吗?”
“嗯?没有哦,我总是一觉睡到醒的。”
“这样啊,看来晚上的时候我可不能放松警惕呢。”
“哎嘿嘿,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等回到家我请你吃饭!”
“相较于我,你难道不应该感谢那个保护你的人吗?”
“嗯?当然要感谢啊,只是,我不是找不到他嘛~”
林书文眯起眼,他没有错过虞翊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摸了摸魅儿的皮毛,他命令魅儿暗示虞翊。
“唔(纠正自己刚才的谎言。)”
“我没有撒谎。”
示意魅儿撤去暗示,林书文痛苦地掐着额头,刚才的虞翊绝对隐瞒了什么,但是……
“呼……”
林书文望向窗外,原本喧嚣的人群消逝在一道耀眼的白光之中。
第四十三章 车与思念
喧闹不堪的人群,
碎落一地的原墙壁,
扭曲成一团的车头,
以及一个心有余悸的心理学博士和一个满身灰尘的“黑棉被”。
魅儿从林书文的衣领里探出头,警惕地注视着被挤压成一团的面包车,向膝盖被扭到的主人汇报情况。
“唔(没有人类从车上下来。)”
“呆在这里别动。”
从虞翊的身上站起,颤抖着的膝盖促使林书文半蹲在地面上,他第一时间回望二人曾呆过的座位,平复着惊魂未定的心跳。
驾驶室被挤压成一团的面包车将沙发与茶几毁灭殆尽,林书文看向驾驶室四周,没有发现任何敌人存在或死亡的痕迹。黑色的制服呢紧贴着膝盖,与新增的擦伤亲密接触,传来一阵阵的痛感。林书文微闭着双眼,回忆起十几秒前的情景:刺眼的大灯,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当时的他第一时间展开黑翼,扑倒了虞翊,紧接着就是来自后背黑翼的痛感,魅儿的尖叫,以及膝盖摩擦地面传来的撕裂感。
“呼……”
林书文环顾着四周,他在失去接触的刹那就收起了黑翼,仅让一层羽毛覆盖着风衣下的后背。贯彻隐秘政策的他需要第一时间确认现场的情况,为了寻找敌人,也为了避免自己的身份被暴露。
“辉!!你们没事吧?!”
本能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老郭已经从刚才的变故中惊醒,一脸关怀地询问着他们,他安抚好受惊的张姨,缓慢地往这边走来,林书文突然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但此刻的他没有闲心注意这些事情。他伸出手掌,快速地摇了摇头,出生制止了老郭的行动。
“别动……”
“我……我们?”
“为什么他一点通讯和动作都没有……”
虞翊的声音让林书文如梦初醒,他回望向目标,紧盯着她的瞳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任务其实一无所知。
挣扎着站起身,林书文摇摇晃晃地护住了虞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林书文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警察和人群是己方最好的盾牌。
“唉?!抱歉抱歉,你们没事吧?!”
出乎意料的情况出现了,在那辆损坏的面包车后,一名中年男子探出了头,满脸歉意地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林书文这才注意到面包车的后方,哪里正侧歪着听着一个撞掉右大灯的小轿车。林书文看了眼面包车的驾驶室,空荡的座椅确认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是有人开着面包车撞向了他们,而是那辆轿车撞飞了在路边停靠的面包车。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好的好的!我们会负全责的!我现在就过去!”
林书文看着从破壁外消失的中年男子,没有注意到老郭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没事吧?他娘的!一定要讨个说法我!”
“嗯,我已经报了警,店长你赶紧拍几张照片,别让他们跑了。”
“对对对!老张!你赶紧拿手机拍几张照片,尤其他们的车牌号,别让他们跑了!”
“哦!”
林书文轻轻推开了老郭伸过来的手,坐到了虞翊的旁边,缓过气的心理学博士正攥着手机,从屏幕看,应该是刚跟友人发了讯息。
“收起你的手机,如果你不希望让更多的人卷进来的话。”
“哦……哦……”
林书文瞥了眼打着字的虞翊,将头扭向老郭,望向了他身后的店门口,示意他对方已经来到店里。老郭扭过头,看见了赶过来的男子,轻哼一声,大步走向了对方。
“你怎么开车的你?!”
“大哥大哥,你别生气,我全责,我全责好吧?你们店里的损失和那边两位的医药费我们包了行吧?”
“不然呢?!你给我们弄成这样子,难道还想跑不成?!不抽!”
老郭梗着脸推开了男子递过来的烟,毫不留情地在他陪笑的脸上吐着唾沫,东北人特有的大嗓门响彻了整个奶茶店,那熟悉的声音让地上的少年充满了温暖。他浅笑一声,重新看向了身旁的虞翊。此刻的虞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颤抖,林书文顺着她的视线,重新扫视着被张姨仔细拍照的事发现场,看着男子所驾车辆缺失的右大灯,他的笑容僵硬了。
“面包车没有人驾驶,但是他明明是看见了面包车灯的光芒才意识到不对的。”
林书文唤出残月,指示她前往面包车的驾驶室。数十秒后,返回的残月告诉了林书文一个最坏的消息:面包车上没有人员驾驶的痕迹。
“虞翊小姐,刚才你看到面包车的灯了吗?”
“只……只看到了刺眼的白光……”
林书文看着正给老郭和顾客赔笑的男子,逐渐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呼……记住,永远和那个男人以及和他一起的人保持距离。”
“好……好的。”
警笛声从门口传来,警察如期而至。林书文越过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将视线锁定在了正中央的男子身上,在他的身后,一丝满意的神光闪过虞翊的眼睛。
刹车故障,车速过快,无醉酒,全责。
当警察将两辆肇事车辆拖走,林书文终于看见了面包车滑行的车辙,他敏锐的注意到车辙过长的长度,抛去面包车本身的四米多长度外,足有三米多长的滑行距离,面包车有刹车,路面是上缓坡,按理说经过这个距离的卸力后,面包车根本不具有撞破楼房的力量。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轿车上的两个人,是故意撞击面包车,然后通过某种手段加大了面包车的冲力,让它可以顺利达到杀伤的力道。
“先回去吧,你应该是住在学校的宾馆里吧?”
“是……是的,那你?”
“不用担心我,你还要准备演讲不是吗?”
“啊?!我……我想取消这次演讲。”
“随便你,只是那个一直保护着你的人没有阻碍你的行动,甚至不惜求助我们也要让你来这里,就说明他不希望你半途而废不是吗?”
“那,你们会……”
“我们会保护好你,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他在哪就是了~”
林书文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抹了抹扭伤的膝盖,摇摇晃晃地走到柜台边,叫回了上下
打量破壁的老郭,微笑着看着他。
“白天谢谢你啦,店长。”
“没事没事,本来我也要好好骂骂她,撞坏东西无所谓,撞死人那就……”
老郭咬牙切齿地骂着跟警察离去的男子,林书文取出新换的手机,扫好了二维码。扭过头问向了老郭:
“这不是没撞死人嘛~多少钱?”
“你腿不是受伤了吗?!不用掏钱,这次算我请你们的。”
“那打折吧,你们也是小本买卖。”
(那打折算了,你个小子哎呀,死脑筋!)
老郭一阵恍惚,曾经那个叫“辉”的孩子一直不肯接受自己请客,最终都是以自己打折作为结局,世事难料,如今那个孩子竟然不在了。
不过……
“那就7折吧!我们老顾客都是这个价!同学,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林书文的学生?”
思前想去,老郭还是问了这个问题,眼前的少年越看越像那个孩子。再加上他刚才似乎回应了自己的称呼,种种疑点都让老郭心痒痒,他越来越觉得自己那个推测是对的。
“嗯?他不是前天上午被车撞死了吗?呵呵呵,差点我也被车撞了。呵呵呵”
少年的回答不露一丝破绽,老郭虽然还有疑问,但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当收钱的通知铃声响起,林书文和虞翊在他的注视下离开了黑泷茶。
警察局内,林昊听着新来肇事犯的诉说,无名的业火从胸腔里涌起,他攥紧拳头,作为父亲的他从警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交通肇事犯如此深恶痛绝。虽然害死自己儿子的两个肇事者已经化为了焦炭,但是出于人性,他依旧对这两个同类人露出了憎恶的目光。
深夜,当这两个男人离开了警局,林昊一个人跟了上去,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能仅仅只是,想要打几个“交通肇事者”这个身份的人而已。
然而,还未等他想好理由,原本在一个男子脚底的石砖如利箭一般向他冲来,身为在职法警的他第一时间挡住了要害,却被击向腹部膝盖的石砖打到了地上,就在护着头的手臂被打开之时,一个黑色的运动鞋踢开了飞向他面部的砖石。
“哼,小心啊……”
后脑传来了被重物击打的痛觉,林昊第一时间咬住了嘴唇,强忍着睡意,用痛觉保持着清醒,但同时,他闭上了眼,装出昏迷的样子。
“哟,刚从警局出来的感觉如何啊?”
确认了一眼“昏迷”的父亲,林书文走向了停下脚步的二人,他知道用魅儿的暗示是更好的选择,但是他不确定自己的父亲能否经受精神上的打击。出于私欲,他让残月物理眩晕了自己的父亲。
听到挑衅声音的林昊眯缝着眼睛,松开了咬出血的嘴唇,他看着挡在前面的背影,感觉看到了自己逝去的孩子,他紧盯着走向远处的林书文,某种希望在心底点燃。
双手插兜的黑衣少年没有注意到来自身后的注视,他眼神不善地盯着前方,漆黑的小道里,响起了令林昊目眩的熟悉声线。
“你们干的事,让我有点不爽。”
第四十四章 猎影者
林昊可能永远不会忘记此刻发生在眼前的事情,那个声音极像自己逝去孩子的少年后背上张开了黑翼,原本出现在幻想的战斗竟然活生生地在自己的面前展开。
“你发现了啊。或者说,你是影杀的人?”
“不加个也嘛?”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呢,不过在影杀归我们老大之前,请叫我们“猎影者”。”
数枚砖石随着男子的踢踏从地面上飞起,黑色的羽毛从四周的影子中飞射,尘埃在小巷里升腾,遮盖了冲过来的重拳。
“咚!”
林书文下意识地用羽翼护着自己,但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将他的身体撞飞到了后方,残月从身下的影子中冲出,将后飞的主人撞回了战场。瞬间出现在男子眼前的林书文直拳前冲,直接将他的身体打飞,骨头碰撞的声音分别从二人的胸腔和拳头中传来。
人类?林书文疑惑于不同的感觉,刚才撞飞自己的重拳绝对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力量,但自己却轻而易举地打折了他的几根助骨,看了眼颤抖着的手掌,他开始猜测两人的能力。
“魅儿!”
“唔!(放弃防御手段)”
黑色的羽毛斩断空间,刺向了搀扶着同伴身体的男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配合魅儿的暗示,这俩人应该会直接因刺伤失去抵抗能力。
“铛铛铛!”
银色的光芒从二人的胸口处发散,仅晃神一瞬的男子第一时间猛跺地面,巨大的冲击力崩飞了所有的事物,砖石与羽毛炸起了烟尘。当尘埃渐息,两人的身影已然消逝。
“怪力吗?”
林书文挥动羽翼,扇开了剩余的灰尘,将所有的异常磨消殆尽。嘈杂声逐渐从四面八方传来,林书文看了眼身后趴着的父亲,在魅儿的协助下快速穿过了聚集起来的人群。
杭江传媒学院的宾馆内,虞翊战战兢兢地看着床铺周围满溢的黑暗,尽管她早已知道了那是保护自己的屏障,但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还是让她身体发颤。这时,原本寂静的空间逐渐喧闹,黑暗如潮水般散去,伴随着重新填满耳朵的杂音,那个黑衣的守护者出现在了她的床边。
“刚才有什么异常吗?”
“我想……没有的吧?就是害怕我真的被抛弃了。”
“你是学心理的,这只是幽闭恐惧症的前兆而已。”
“幸亏我不是幽闭恐惧症患者,不然我会直接猝死的!”
“既然我没被你的守护者杀死,就说明你不是,对吗?”
“你还在找他?!”
林书文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为什么虞翊询问的问题明显透露着帮其隐瞒的想法,在经历那样的事件后,她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希望自己找到他,或者显露对这样不靠谱的存在厌烦和憎恶才是。而且那两个人的名字“猎影者”。
“你知道我们这个组织的名字吗?”
“不是影杀……安保公司嘛?”
“你在向我隐瞒着什么。”
林书文可以确认眼前的这个目标绝对不是单纯的某个组织成员的爱人,换句话说,她应该和影杀有着很深的关系。然而她却在隐瞒,隐瞒自己知道的与影杀相关的一切,即使对自己这个来自影杀的保护者之一,还在隐瞒。
“我……我知道你们的组织叫影杀。”
“还有别的吗?”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
“魅儿”
“唔(告诉我们你隐瞒的一切。)”
“叶阑心小姐告诉我们你们是影杀。”
僵硬的表情并没有提供更多的线索,魅儿收起了能力,疑惑地看着主人,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唔(主人,她真的是女人吗?)”
“她是双性人,表面上显露的偏女性一点。”
林书文望着窗外,在脑海中回答着魅儿的问题。
“唔(那为什么我感觉她更像是男人,就……说出你隐瞒了什么!)”
“叶阑心小姐告诉我们你们是影杀”
魅儿突然看向捂着脑袋的虞翊,再次下达了暗示。林书文扭过头,注视着重复说出同样句子的僵硬面容,他突然发现,此时的虞翊透露着一股男性的阳刚之感。话说回来……
“我们?”
林书文发现了主语的异常,他示意魅儿撤去暗示,手掌摩挲着她的皮毛,右手撑着茶几,食指深陷在了嘴唇之间。
“啊……头好疼,抱歉,我先睡了。”
“嗯,你睡吧,把灯拉上。”
林书文望着黑暗中沉睡的虞翊,此时的她充满着女性的柔美,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阳刚之感。他扭过头,接通了叶阑心的通讯。
“啊?!怎么这么晚还来打电话,难道寂寞了?咕嘿嘿~”
“你知道“猎影者”吗?”
“你们遇到了啊,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你果然在隐瞒着情报。”
“那是我的情报组织,我自然有权利选择怎么用不是吗?”
“你……”
“指责的话先放一边,仔细想想我可能害你吗?换句话说,在我的分析内,我相信你可以根据这一点情报就能完成任务不是吗?”
“你就不怕意外吗?”
“放心,就算你真成了一个植物人,我也会要你的。除非,你真的蠢到无可救药”
最后的声音冰冷得令人作呕,林书文挂断了通讯,眼眸中冒着被看扁的怒火。他喝了口可乐,膝盖上是刻出指甲印的手掌。
叶阑心轻呼了一口,低垂着头看着地面,眼眸中透露着忐忑与委屈。感受到四周张望过来的视线,她闭上眼,扬起了脑袋。
“你们也一样,如果蠢到无可救药,我就把你们当肥料喂了!”
“抱歉抱歉!”
嘈杂重新在指挥车内响起,叶阑心望着天花板,闭合的天窗呈现着太极图的形状,只是原本存在于白色的黑鱼眼不复存在,只留下身处于黑色阴阳鱼之中的白。叶阑心紧闭着嘴唇,坚定了某种决心。
拥挤的教室挤不进任何多余的人员,现场慕名而来的学生们挤满了每一处空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半。
“真的……没问题吗?”
讲台上的虞翊忐忑地攥紧了手里的材料,她环顾着四周,心存侥幸地寻找着那个保护者的身影,然而一如林书文交代的那样,他并不在这个会场的任何一个角落。脚下的影子泛起涟漪,一双幽怨的眼神注视着上方主人的保护目标。
杭江传媒学院的监控室内,魅儿大摇大摆地在每个屏幕前跳跃,被暗示的工作人员无视了她的存在,魅儿保持着和主
人的灵魂通讯,替他做好了监视的工作。黑衣的少年端坐在座椅上,在阶梯教室的侧门外待机,残月半隐着身形,在整栋楼的楼顶观察着每一个可疑的人员。
“请同学们安静一下,签到我们等讲座结束后再开始……”
“开始了呢。”
林书文看了眼怀表,此时正是上午十点。倒映着的景象出现了一丝扭曲,林书文疑惑地皱了下眉。就在这时,一团不知名的透明闪过他的身侧,紧接着,巨大的冲击力将林书文所在的座椅群挤压到了墙角。黑翼包裹着主人,让林书文没有受到实质的损伤。
“铛!”
打飞了禁锢自己的钢铁,林书文从墙边跳出,喧闹的讨论声掩盖了战斗的声响,黑翼扇起狂风,吹起了透明的波澜,令他紧张的是,另一团透明正站在阶梯教室的墙壁后!
“唰!”
避开挥过来的透明拳头,下伏的林书文猛踏地面,冲向了另一团透明所在的地点。就在这时,教室突然寂静了。
“现在请大家闭上眼,想象自己来到了一个深邃的地道内,沿着楼梯往下走……”
双方同时停止了动作,在诡异的和平内,只有来自虞翊的声音回荡。
“你会来到一个广阔的山洞内,向着前方的闪光走去~”
林书文注意到了隐身迷彩无法遮挡的地点,他看着地面上的两团黑影,启动了能力。
“出现在你面前的将是一个发着白光的巨大空间,在那之中,有着一面镜子……”
“刷刷刷!”
飞出的黑羽将敌方身上的隐身迷彩刺成破烂,伴随着不断扩大的破洞,二人的身形终于显露。
“当你站在那面镜子前,你会看到真正的自己。”
猎影者们丢掉了伪装,伴随着身后再次想起来的喧闹声,积蓄已久的双拳终于相撞!
“咚!”
手骨再次骨折,林书文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向了墙边,他下意识地伸出双翼,却被另外一个人抓住翅膀,伴随着回旋的重压,他被狠狠地砸到了墙壁上,令他庆幸的是,这次的力道是人类的力道。
“啊!!”
握着翅膀的男子松开手掌,黑暗腐蚀着他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他第一时间掏出砍刀,削去了被感染的半截手掌,还未等他品味疼痛,满载着尖羽的黑翼直接划过了他的身体,留下了数十个黑色的血孔,黑暗布满了他的身体,林书文一拳打折了他的下巴,制止了他可能的尖嚎,男子就这样被黑羽固定在了地上。
仅剩的男子倒映在林书文的眼底,就在林书文试图冲向他的时候,原本锁上的侧门被莫名的力量打开,锁链掉落在地上,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林书文第一时间收起能力,地上的男子在获得自由的瞬间撞开了林书文,不顾浸湿上衣的鲜血,冲向了自己的同伴,倒在地上的林书文起身追出楼门,却被看不见的身躯撞到了门外的花丛中,伴随着飞驰的尘嚣,对方再一次逃之夭夭。
阶梯教室内,虞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幽泠注意到她曾在锁链响起的瞬间绷紧了肌肉,爆发出浓郁的战意。但数秒后,那个蓄势待发的心理学博士就重新畏畏缩缩,在主办方的安慰下重新开始了演讲。
那感觉,就仿佛是两个人一样。
第四十五章 “羽翼”
掌声如浪,将瘦小的虞翊从讲台上拍下,林书文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在花坛的边缘接受异样的视线,远处飞奔的糯米团正快速地放大。林书文凝视着猎影者消失的方向,忽视了另一侧奔跑过来的中年男子。
“你爸爸来了。”
残月的提醒适时地响起,林书文瞥了一眼奔来的林昊,抱着魅儿径直走向了被学生挤满的会场,当林昊终于到达,林书文的身影已经随着人潮消失不见。
“刚才?”
嘉宾休息室内,虞翊看着若无旁人走来的林书文,询问着刚才发生的异样。肩膀上的魅儿尾尖粉红,她刚刚在主人的指示下消除了林书文在路人眼中的存在,现在身周的人会自动无视林书文,把他当作“正常存在于此地的人”。
“锁被他们弄断了而已,对方和我们一样,都是以隐秘行动为第一信条,估计是为以后替换我们做准备吧。”
“替换你们?难道说他们也是你们组织的人?”
“准确的说应该是某个试图独掌影杀的野心家手下。”
“你们也真是辛苦呢。”
“我打伤了他们一个成员,这两天的压力会减轻一点,你跟着他们去应酬吧,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谢谢……”
林书文点了点头,穿过了整理会场的人群,虞翊注视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丝心累的笑容。幽泠已经从她的影子中离开,林书文利用站在她身边的机会将影子链接,接走了自己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有什么异常吗?”
从冰柜里里取出4块钱的运动饮料,接完账的林书文走到台桌上趴着的少女身边。幽泠正不顾形象地大口吃着盒饭,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像饿了三天三夜的乞丐,除了快速以外没有一丝优点。他用冰凉的瓶身碰了碰她鼓起的脸庞,等待着她的回复。
“咕呼……我怀疑她不是一般人。”
一口气将饮料喝干,幽泠快速地将垃圾丢到超市台桌下的垃圾桶里,在林书文的面前挺直了腰杆。
“吃饱了吗?”
“饱了”
“咕……”
林书文将身前一口未动的盒饭推向幽泠,喝了一口矿泉水。
“我没胃口,你全吃了吧!”
“……好。”
幽泠已经习惯了主人特有的关爱方式,她接过饭盒,小口地咀嚼着,林书文摸了摸啃着鸡腿的魅儿,回答了残月的问题。
“为什么撤去所有对她的保护?”
“她绝对不是单纯的普通人。”
“你的意思是?”
“关于她的疑点太多了,仔细想想,他们杀她的理由是什么呢?他们自称“猎影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个字的含义应该是“猎杀影子的人”吧。换句话说,他们只猎杀“影子”,而不是“人”。”
林书文灌着矿泉水,看向了学校所在的方向。几分钟后,幽泠放下了空空如也的餐盒,接到了来自林书文的奇怪命令。
校园内,虞翊终于从应酬中脱身,补完妆的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透露着一丝恍惚
,右手僵硬地伸向镜面,按上了某个人所深爱的面容。
触电一般地缩回手,虞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露出了幸福的浅笑,她抱着手掌,像极了被人恋慕着的少女。重新抬起头,原本柔和的笑颜一瞬间被冷峻取代,虞翊第一时间伏下身体,躲过了飞射而来的三柄匕首,他滚向一边,倚靠着挡板缓慢起身,注视着门角影子里残留的涟漪,冷笑浮上了他的脸庞:
“连影卫里都有叛徒,真是讽刺……”
快速移动到光线照耀的区域,虞翊第一时间确保了自己影子的独立,从包里拿出强光手电,虞翊照向卫生间里的每一处影子,警惕着索命的涟漪,直到萦绕着的杀意如潮水般消散,多年的战斗本能告诉他,死神已去。
“唉?!镜子?!……”
镜子里出现了正常的惊恐,虞翊慌乱地四下张望,那骄揉做作的姿态好似静心铃,安复了看不出戏份的心跳。角落里的影子泛起涟漪,收去了隐藏的匕首。
餐厅的楼角里,幽泠从林书文的影子中探出头,汇报着刚才的战果。
“原来是躲在了她的身体里,那个守护者。”
“也有可能是远距离操控,用她自己的身体保护自己,还真是个恶趣味的家伙。”
残月趴在林书文的肩膀上,一脸不屑地摇了摇头,证明推论的林书文微笑着摸了摸幽泠的头,少女低垂着脑袋,满脸通红地碰着食指。
“那接下来我们?”
“我不想保护她了怎么办?”
“唉?!”
虽然林书文发出了危险的发言,但虞翊依旧成功完成了下午的演讲。依旧是如潮的掌声,只是这次的休息室里到来的不是那个保护者。
“咳咳咳……”
虞翊用手臂阻挡着满溢的二氧化碳,墙壁上常备的消防栓已经被不知名的力涨破,浓郁的烟尘将狭小室内所有人的视线剥夺,冷峻的视线再次取代了女子的惶恐,虞翊冷静地跟随人群撤离,注意着可能受到袭击的方向,视野里没有出现那个黑衣的身影,无名的怒火充斥了他的胸腔。
“咚!!”
烟雾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快速放大的黑影,虞翊第一时间向侧边踏步,却被慌乱的人群挤到了角落。被冲散的人们互相推搡,重新填满了狭窄的逃生通道,虞翊维持着平衡,她忍受着来自撞击和踩踏的痛感,倚靠着墙站立,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倒下,一旦他倒下,他就不用对方亲自动手了。
“这个“风”死哪里去了?!”
愤怒终于从嘴里爆发,虞翊揉搓着被撞钟了的关节,一点一点地向反方向移动,他不敢靠近混乱的中心,此时的他并不存在可以自保的能力。
但对方可不会给他重振旗鼓的机会,墙壁上的挂件被无形的力量打飞,径直向着虞翊冲来。
“啧……”
迅速向嘴里丢几片止痛片,虞翊强忍着疼痛扭转身体,一只眼半闭,在止疼片生效前的这段时间里,他必须顶着疼痛躲避飞来的物体,好在越往休息室走,可供他活动的范围就越大。终于,虞翊抵达了人群的末尾,她放倒一
边的梳妆台,将自己与人群隔开,止痛药的药效终于生效,虞翊回过头,看向了笼罩杂物的烟尘,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嗯?”
意料之中的袭击并未到来,虞翊看着烟尘里的黑色杂物,发现他们并没有飞过来的意思,她回望向人群,原本撞开人群的大汉已经被人潮淹没,虞翊望不到他的身影,一如他无法提供给同伴准确的坐标。
“先找掩体……”
虞翊并没有因为暂时的安全放松警惕,他四下收集着物件,面对着刚才飞出挂件的墙壁堆起了掩体,他回忆着会场的布局,想要从那面墙的外面到达这里需要绕半个教学楼,虽然这个休息室没有通向会场的额外通道,但至少自己的身后是暂时安全的,更何况这么多的人潮,想要进入到自己身后的墙壁还是需要点时间的。
“呀!!!”
远处传来了学生们的惊呼,虞翊震惊地看着一个立着课桌的身影冲散了人群,像个战车一样向自己冲来,人群中传来了骨骼压迫的声响,他看到了十几个被撞倒的学生,紧接着的是被慌乱人群踩踏的惨叫,虞翊咬紧了牙关,从手提包夹层里拿出袖珍手枪,对着那个粘满血的桌面射击!
“砰砰砰!”
子弹穿透了桌板,爆炸的弹洞将遮挡的课桌打成两半,虞翊看着停下来的男人,没有忽视那个藏在破损衣服下的防弹衣。
“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白风(白色风信子)的队长,“羽翼”。”
“不算你那群死去垃圾的录像的话,的确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真敢说呢,现在的你没有部下,那个保护着你的新人已经离开了这所学校。”
“这样啊,至少我会垂死挣扎一下。”
虞翊蹲下身体,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军用砍刀,侧歪着脑袋躲过了飞过来的梳妆盒,虞翊回望了眼地面,发现了两个坑洞。
如果刚才被直接命中了,估计轻微脑震荡是没跑的了吧?
“咚咚”
从所在地跳开,虞翊第一时间跑到了掩体后,然而飞来的器械将堆砌的掩体撞成碎片。虞翊向后跃起,躲开了藏在杂物之中的匕首,她向着男子连射三枪,径直冲向了他。
“砰!”
男子猛跺地面,炸起的地板碎块挡下了飞来的子弹,拳头砸向屏障,原本瘦小的拳竟将碎块化作炮弹,砸向了冲过来的虞翊,烟尘四起,一点寒光扫过了他的脖颈。
“铛!”
男子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死神的钩镰,从腰间掏出的飞刀以某种怪异的巨力打飞了虞翊的砍刀,男子稳住身形,攥紧了腰间的拳头,向着虞翊的身侧砸了过去,这一拳带着他的能力,肆虐的拳风暗示着**碎裂的结局。
“啊!!!”
黑色身影突然从虞翊脚下的影子中跳出,暗刃一闪而过,将男子的拳头斩落。羽翼舒展,树立的黑羽泛着寒光,将飞出的**划出数道口子。
“哼,耍帅很爽?”
“谁让你瞒着我呢?虞翊(“羽翼”)。”
第四十六章 谎言与算计
尘土飞扬,无数的杂物夹带着狂风,将角落里绻缩的黑翼砸掉了一层又一层的羽毛,林书文透过羽翼的缝隙,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行动,他发现男子正瘫倒在地上,重伤的身体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好转,可是不同于一般人类的发力方式,他只是将捡来的物品轻轻地抛起,然后用手指击打,那物品就会像子弹一样飞撞过来。林书文思索着之前的交锋,那些飞出的砖块也只是被他轻轻踢了一下,再加上他隔墙丢挂件的方式,林书文逐渐理解了他的能力。
“残月,接下来我会将影子蔓延到他的脚下,注意一点,不要触碰他任何的发力点,哪怕仅仅是点向你!”
“好。”
“刷刷刷!”
无数的黑羽突然从黑翼中飞向男子,男子轻轻拉了下身边的梳妆台,将身体藏在了倒着的梳妆台后,羽毛落满地面,链接出一道黑色的道路,涟漪扩散,残月顺着连接的黑暗飞到了男子的影子里,向着他的上身咬了下去!
“当~”
银色的吊坠从他的脖颈处掉落,看到残月的男子在一瞬间用手指触碰了一下吊坠。银光闪过,吊坠狠狠地撞向了残月的的下颌,将残月的头直接砸回了影子!
“咚!”
右手轻拉倒着的梳妆台,男子将吊坠连同残月所在的影子死死地盖住,未等残月调整好距离,他直接用手机的强光照亮了自己的影子与梳妆台影子的连接处,一脚踢开了梳妆台。他成功让自己的影子重回干净与独立。也就在这时,一声狐鸣夺走了他的意识。
“成了……”
肩膀上的魅儿尾尖绯红,眼前的敌人目光呆滞。林书文收回前冲的脚步,温柔地摸了摸魅儿的头,他走到盖住残月的梳妆台旁,将她接回到自己的影子里。残月重新缠上主人的身体,林书文心疼地抚摸着残月被吊坠砸出血的下颌,看了眼呆滞的敌人,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杀手将敌人的各类关节打断,夺去了他的发力能力。黑翼轻扫,将满地的尘埃扬起,背着俘虏的二人就这样在烟尘的掩护下,混入了人群之中,随着人潮撤离现场。
数千公里外的写字楼内,戴蒙关闭了入侵杭江传媒学院监控的通道。他拉开电脑桌的抽屉,从贴着各式标签的手机堆里握住了“white hyath”标签的老式手机。长发从他的额前飘落,遮住了机械的义眼,嘴唇紧闭,戴蒙静静地走到了不远处的工作台上。手中的器械泛着台灯的枯黄,机械的拆解声响彻了安静的单人房间。
“现在可以跟我坦白了吧?”
黑衣的少年抿了一口绿茶,看着店里忙碌的工人发呆。对面的虞翊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柔弱与胆怯,中性的面容上满溢着阳刚之气,原本的工装裙换成了牛仔套,完全是小伙子的扮相。
“这家店有这么好吗?你每次都挑这里。”
虞翊四下张望着略显空旷的茶店,向远处观望的老郭与张姨点了点头。林书文回望了一眼虞翊,盯着他吞咽可乐的喉颈。
“可乐对身体可不好,你是准备彻底做个女人了?”
“毕竟她习惯了女人的身份嘛。”
浅笑着颔首,虞翊看着上身的凸起,红了下脸。林书文轻笑了一声,放下撑着侧脸的手臂,摸了摸桌上舔着牛奶的魅儿。
“也就是说你们实际上是两种人格,一个男性,
一个女性?”
没有回望向虞翊,林书文仿佛自言自语般询问,虞翊点了点头,确认了林书文的推测。
“男性人格组织代号“羽翼”,是“花园”的隐秘行动组:白色风信子的队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色风信子的花语应该是暗恋吧?”
“看来是这样的呢。”
虞翊没有否认的回答肯定了他的感情,浅笑着的他带着热恋男女共有的欣喜,林书文摇了摇头,喝了口绿茶。
“叶阑心的花语对象都是敌人,暗恋的意思就是像暗恋一样锁定并且行动,直到悄无声息地干掉对手。的确挺适合你的情况,毕竟,一无所知就是最好的伪装。”
“你这样理解的啊,虽然也没有错,不过对我来讲,我的确暗恋着某个人……”
“你爱的是另一个人格对吧?但是为了保证她的一无所知,你必须隐藏自己的存在,注定没有好结果的爱恋。”
“但对我来讲,只要她安安稳稳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不过有我在她注定找不到男朋友就是了。”
“男人都是大骗子(笑)。”
“彼此彼此(笑)”
笑声冲淡了凝重,一旁的幽泠抱着特大杯可乐,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大笑的二人,打了个嗝。
“那你这次是钓鱼执法?怎么?主场都抓不住他们两个吗?”
“我无法联络到自己的部下,原本建立的基站都被他们毁掉了,没有幸存者,求救信号,警报,所有无线传递讯息的电子设备全部瘫痪。我只能铤而走险,用她的通讯设备联络了“淑女”,后来,“淑女”安排了这次演讲,结果还是没有隐瞒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只是破坏了你们的联络基站,其他并没有什么重大的举措吧?”
“因为情报阻隔,我无法确定。”
林书文凝视着街景,向虞翊阐述着自己的推测。
“我想你们被盯上的原因是因为你们在洗脑事件时集体露脸了吧?”
“是的,我们在撤退回自己城市的时候同时见过了二小姐与大小姐。”
“为什么要见兰茹欣?你们不是直属于叶阑心的吗?她们应该在争权才对吧?”
“老实说我也不懂为什么二小姐会召集我们一起去对大小姐施压,我认为那种行为是毫无意义的。”
“那按目前的现象,知道你们真面目的只有叶阑心与兰茹欣对吗?”
“是的,虽然不愿意承认,我觉得是大小姐按耐不住了。”
“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兰茹欣当时正带领她的势力去执行任务了,根本没在这两个城市的附近。”
“也可能是提前设计好了,毕竟只有她们知道我们的真面目。”
“也对,魅儿用暗示从那个男人嘴里得到的情报表明,这群“猎影者”目标明确,就是你们这些“花园”的队长。”
林书文叹了口气,叶阑心曾强调过他注意立场,如今直接让自己保护亲信,这一次行动直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从兰茹欣那边拉回。回想她的行为,一边不顾形象地表达对自己的好感,一边将势力伪装成受害者,通过让林书文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推断宣告无辜者的形象。她无法违抗叶渊的命令,当自己选择跟随兰茹欣,经历了同生共死与天人重逢之后,自己对兰茹欣势力的好感必然
无限增加。为了扭转争权的不利,她选择让自己看清兰茹欣的“真面目”,再不遗余力地活用感情牌,通过强调自己与她的关系来暗示自己站队。只是……
“影杀曾在二十年前发生过暴乱对吗?”
林书文倚靠着沙发靠背,眯起了眼睛。
“嗯,那场暴乱因为老龙的出手才得以停歇,遗憾的是首脑与主要参与者都消失了。”
林书文知道二十年前的那场暴乱,毕竟那个势力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身为“老龙继承人”的自己,如果不是知道有个“可以断掉通讯与介入通讯”能力的敌人在,他真的会认为这次的袭击完全是兰茹欣的手笔,并且恐惧于兰茹欣的笑里藏刀选择依靠“喜欢自己”“和自己关系好”的叶阑心。只是,根据目前的状况,他并不觉得叶阑心是在诬陷兰茹欣,毕竟只有她们姐妹俩可以准确地告诉刚回来不久的敌人这些情报,如果是为了争权,借助力量并不是不可能的行为,而且兰茹欣并没有直接受到暴乱的伤害,根据叶阑心的说法,叶渊在暴乱前夕就将兰茹欣送到一个亲信家里寄养,受到迫害的只有留在他身边的叶阑心和襁褓里的叶文馨。
“你知道你为什么一到杭江就暴露了吗?”
“应该是反向追踪吧,将我的选择逼到极点,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行。”
“再加上我出现在了你的身边,他们曾经暗杀过我,所以我反而成为了他们的测谎仪,但这可能是故意的,毕竟解决麻烦的最好方法就是把麻烦源头解决掉。”
“所以二小姐选择让你暴露我的行踪,将对方引出来,钓鱼执法。”
“甚至我们现在的这段分析也是她预料到的,通过我自己的解密与推测,让我站到你们这边,毕竟你们是“受害者”。”
“但你是好管闲事的人吗?”
虞翊双肘撑着桌面,将下巴放到了交叉着的手指上方,带着颇有兴趣的笑容。
“不知道呢,至少明白了谁是真正的敌人。”
现在林书文暂时不会相信叶阑心的话了,他甚至感觉到后背发寒,这个女人为了争权将所有的一切都算计上了,自己竟然还真的相信自己是她的蓝色妖姬……
“你知道叶阑心对蓝色妖姬这种花的看法吗?”
冷不丁的询问让虞翊一愣,他思索了片刻,做出了冰封心灵的回答。
“二小姐曾经很厌恶蓝色妖姬,她说那是不存在的赝品。不过后来,她曾经托我去准备一批新“制作”好的蓝色妖姬,说是要摆满整个房间。”
“你是我的蓝色妖姬。”
原本亲昵的情话哽住了林书文的喉咙,失神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虞翊变换的眼神。此刻的虞翊正接通着与叶阑心的通话,刚才的一切,也都是她指示他说的。
虚山内,叶阑心眺望着血魔藤所在的山洞,山风吹动着她孤独的身影,像极了舍弃一切的王权。手里的屏幕显示着联系人的名称,她缓慢地将放在单独分组里的他移到了棋子的分组里。只是那原本蓝色妖姬的分组,并没有像棋子一样被主人丢弃。
一切都可以是算计,一切都可以是计划,在计划中的人自作聪明,无法分辨真情和假意。
但同时,背负了一切的女孩,是不应该存在个人情思的。
第四十七章 来自BOSS的委托
寒风惊醒了路边打着瞌睡的读书人,摇晃着脑袋,林书文恍惚地扶了下黑框眼镜。他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将膝盖上的心理学读物合起。魅儿从风衣的领子中探出头,张望着社区内行走的“土豆”与“春卷”,舔了舔嘴唇。
“呼……”
主人的哈气打湿了魅儿的羽毛,她快速地抖动着身体,扭过头向主人呜呜地抗议。半透明的残月松开了拥着林书文的黑翼,紧紧地贴着他暖和的身体,林书文看着被干冷锐化的景色,慢吞吞地向社区外走去。
此时已经是腊月,距离阴历的新年还有两个月。虞翊在不久前纲刚结束了七天的演讲,直到演讲结束,敌人就只有被踩踏致死的大汉与被俘虏的那个能力者,这样小而精的配置表现出对方的人手也许并不十分充分,林书文分析可能是因为双方并没有彻底撕破脸,目前行动的只有那个二十年前暴乱的幕后黑手。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那个幕后黑手和兰茹欣并不是串通一气的。
但现在的他懒得想这些东西,自从得知了自己一直在被叶阑心利用后,他就自愿成为了毫无势力归属的编外人员,除了莫云飞以外,可以联络的就只剩下叶文馨,甚至那个装扮成他欺骗敌方的欧阳晴也不会提供给他任何的情报和任务。他也难得清闲,护卫虞翊的任务让他又赚了十几万,毕竟活捉了对方的人员,相当于叶阑心从自己这里买走了他。基于这些存款,他和莫云飞一起在老家衡龙省的省会新州市租了套房子,之所以选择这个城市是因为他曾在这里读的高中初中,同时新州市位于神州国的心脏部位,是全国各地交通枢纽的交叉点,万一那边有什么任务了他们也好赶过去。
“这里还是没变啊……”
林书文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恋旧的人,尤其是曾经受过伤的旧人旧事旧物,以及旧城。他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六年时光,在这六年的时间里,他没有遇见过一件好事,曾经的“至交”只为了拉自己挡枪,暗恋的女孩子们都对他不屑一顾,中考落榜,高考牵强,无数次从好学生变成坏学生,也曾经因为自己的“正义”得罪了全校的大哥们,只是那时的他们打不过自己,现在……更打不过。
想到这里的林书浅浅地笑了一下,捧着四元一杯廉价奶茶的他漫步在新州二中的校园里。时间是上午十点三十分,眼保健操与操场集合的广播准时播报,他倚靠着操场边的法国梧桐,在学弟学妹们疑惑的视线中浅泯奶茶,他们穿着清一色的针织衫套蓝衬衫,女生们则穿着棕色长裙,他记得这是他们那一届选择的校服样式。
长方块,红椭圆,中间还有几个突出的点。以前上学的自己曾经谎报病情,在五楼的窗台旁看着操场上的场景,那时的心里只有窃喜,如今却只剩怀念。
“大佬,你跑哪去了?下午要不要继续开黑?”
手指覆上耳机,林书文将喝完的奶茶杯扔进垃圾桶里,向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嗯,就去北冰洋吧,我在电梯下等你。”
“好的!今天让我带你飞!”
林书文望了眼校门右前方的老式社区楼,发现房间窗户打开,他重新联络上莫云飞,将刚冲下楼的他说回了房间。直到在窗前看见莫云飞张望的身影,
林书文才满意地向反方向的广场走去。然而,一个不速之客阻断了往常的道路。
“好久不见了,尘心大大。”
叶文馨裹着蓝色的小薄袄,露着的双腿在不停地打颤,林书文抬了下眉毛,上下打量着这个许久未见的“编辑”。
“好久不见,喜欢最后的结局嘛?”
林书文拉了拉大衣的衣领,哈出了一团白气。叶文馨的面容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气质上更像她二姐叶阑心,那双打着转的眼睛仿佛在无时无刻地盘算着阴谋诡计。林书文拉低了眼帘,感觉到了一股由衷的疲惫,他实在懒得玩心理战了。
“贵圈真乱,不过你倒是把“掌控”的概念写的很透彻呢。”
叶文馨拉了拉薄袄的下摆,试图多遮挡一点冰冷的双腿,林书文回望了一眼路口,看到了挥着手跑来的莫云飞。
“对啊,毕竟我对“掌控”可是深有体会呢~”
声音充满了无奈,林书文重新看向了叶文馨,对着她露出了意味深长地笑容。叶文馨跺了跺脚,转向了广场。
“毕竟人都是要恰饭的嘛~有人想见你们。”
叶阑心曾在林书文“死后”和妹妹通过一通电话,电话里询问了她对林书文感情,然后叶阑心如实汇报了自己对林书文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他,在叶文馨看来,自己的姐姐似乎做的有点过分了。但是她现在呆在父亲的身边,老老实实地做起了秘书。关于两位姐姐的战争,她和父亲的选择一样:服从剩下来的那个。
“只要不是她的话。”
“想不到你和她一样,都挺记仇的。”
“我只是人家的棋子,让我到哪我就去哪呗……”
“啊哈哈……”
叶文馨加快了带路的脚步,莫云飞揽住了林书文的肩膀,却被林书文不露声色地打落了手臂,他大笑着重新和大佬勾肩搭背,跟上了叶文馨。
北冰洋网吧的大型包间里,叶渊瘫坐在电脑椅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左侧的电脑屏幕里是装备损坏的弹窗,耳机里的《好运来》成为了刺耳的噪音,扎着他痛失几万的心。
“吱呀~”
叶文馨拉开了包房门,叶渊单手捂着脸,指了指身旁的沙发,示意三人坐下。几分钟后,叶渊快速地滑到了电脑屏幕前,用椅背遮挡了残酷的现实,他摘掉耳机,凝视着沙发上的三人。
“世!事!难!料!”
“啪!”
叶文馨一脚将发神经的父亲踢到了桌边,电脑椅被桌边沿撞变了向,叶渊直视着失败的弹窗,摆出了撕心裂肺的表情。
“啊!!我的红16永恒套!!”
“再不说正事我把你头直接上红20你信不信?!”
“别别别!你是我亲闺女不?!”
“女儿?”
林书文看着被叶文馨拿着键盘打头的叶渊,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要被某个大人物拉到套里,他从内袋里捉出魅儿,随时准备跑路。
“唉!你就是林书文吧!别放暗示!!我是不会坑你的!”
“一般说这种话的都会坑我,而且是下一秒。”
叶渊越过女儿的身体,向抚摸着魅儿的林书文摆着手。叶文馨将手里的键盘
放回桌面,把父亲推向林书文,快速关闭了打开的游戏。叶渊轻咳了一声,变回了正经的姿态。
“那个,老龙呢,跟我是好友,而且你应该已经知道二十年的事情了吧?”
“嗯,您的二女儿用二十年的事情让我以为她喜欢我,也多亏我知情,不然的话我现在还以为您的二女儿喜欢我。”
“哈哈哈……阑心这丫头曾经被男人伤过,但是偏偏她特别吸引男人,尤其那身……哎呦!”
叶文馨毫不留情地用拳头猛砸了一下老不正经的父亲,林书文满脸黑线地看着被女儿骂得体无完肤的叶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淑女”的色气。
“咳咳,言归正传,你也知道我的两个女儿在夺权,我呢,也老了,随她们争就行,只是你的话……”
叶渊重新调整好坐姿,将中指放在了嘴唇之间,摆出了叶阑心习惯动作的原版。
“如果说她们代表你的话,我应该代表的就是老龙咯?”
“对,你代表的就是老龙的立场,我看过你的战绩和能力,就目前而言,你个人的战斗力也是不容忽视的。阑心已经找好了开战的战场,如果她和茹欣正式开战,你的归属甚至可以决定战局。”
“所以你想让我偏向谁?换句话说,你想让谁嬴?”
林书文忽略了叶渊的恭维,论战斗经验他比不过兰茹欣,论谋略他玩不过叶阑心,至于说能力,他无法吞噬的事物多了去了,一旦吞噬无用的话自己就是个会发小飞镖的普通人罢了。所以他分析叶渊看中的是自己的象征意义,二十年前是老龙出山确立了叶家的统治地位,如今老龙正式归隐,相当于将自己选为了接班人,那么这个曾经护国神兽的象征意义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坦白讲,我从一开始就没给你中立的选项。”
“毕竟这种动荡的事情早做完早了事对嘛?”
“嗯,现在影杀的大部分机能还在我手里,阑心和茹欣她俩说白了也是代表着象征的意义,我和其他几个家族和势力的人们谈论好了,不插手,让她们自己的势力决个胜负,剩下的那个我会逐渐交接权力。”
“到头来还是象征意义吗?”
“就好像核弹,为什么打仗不用核弹呢?因为会伤了根本啊。”
林书文靠在了沙发上,身边的莫云飞正带着耳机,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他懂得处世安身的法则。相对的,叶文馨则紧张地看着林书文,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选择将直接关系到姐姐们的死活。
“所以你让我做的不应该是单纯的站队吧?”
“嗯,我希望你可以介入,其他的家族和势力都心知肚明,所以你应该不会受到什么阻碍,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可以保全她们两个人的性命安全。”
“在生死斗里保护败者的生命。”
“就是这个意思。”
“我尽量吧,如果我做到了你会给我什么报酬?”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哼……”
林书文闭上了眼,轻轻地点了下头。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似乎这个权力内斗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第四十八章 散落的幸存者们
包间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叶文馨不悦地望了眼房门,她还是无法适应这种充斥着浮躁和荷尔蒙的地点。男生们则早已习以为常,林书文重新睁开了眼睛,在沙发上坐直,开始了索取。
“你能给我多少情报,关于二十年前的那场暴乱。”
所有的焦点似乎都集中于影杀二十年前的暴乱,幸存者们组成了这次权力争夺的几个端点,不论是明面上的姐妹二人,还是那个“猎影者”组织,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那场暴乱。
“你想知道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所谓的“猎影者”组织,就是那场暴乱的发起者们吧?”
“猎杀暗影的人,在二十年前他叫戴蒙,谐音自洋文“demon”,意为魔鬼。”
“叶家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妻离子散。当时的我刚刚从风许鸢师父那里修行完毕,准备去老龙那里拜山头,结果启程前和师父一起遭遇了他和他手下的陷害,为了保护茹欣,我将她寄养到了亲信那里,抱着襁褓里的文馨和只有四岁的阑心向老龙所在的山峰前进。也就是在这时,影杀的暴乱开始了。”
“如果推算时间的话,就是1999年,我记得那时各地都发生了很多“涉黑”事件,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那场暴乱的直接战场吧?”
“嗯,因为他们的目的是夺权,所以不会进行明面上可能曝光影杀存在的大规模战斗。后来的故事你也就知道了,老龙出山肃清了所有的外来间谍。我也是这时才明白,这个暴乱的目的实际上是对这个国家的侵略。”
“风许鸢,没有插手吗?”
“你很敏锐,师父是第一个被暴徒攻击的对象,因为戴蒙曾差一点成为师父的继承人。他也将屠杀师父门下的弟子作为暴乱的开始。”
“这样啊……”
林书文回忆着那个英姿飒爽的破军神鸢,感慨了一下每个人都有过去。他停止询问,在沉默中梳理着思路。叶渊转过椅子,从女儿的身后偷回键鼠,重新打开了游戏,将角色为龙神的好友拉进队伍,打开了队伍语音。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叶渊停止操作,转过头望向思索着的林书文,网线链接的那头,戴着鸭舌帽的敖刑正喝着可乐啃着当地特色烧鸡,电脑屏幕里是禁了音的音乐选秀节目。
“为什么叶阑心和兰茹欣会反目?”
如果二十年前的暴乱是因为叶渊根基不稳被外来势力找准机会入侵的话,如今的争权明显是有点过了,假设姐妹二人真的不顾情分要争个权力,也不必用这么血腥的方式,没有理由,在林书文的思想中,这种生死世仇式的你死我活并不应该发生在这两个姐妹身上。
“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为了提供安稳环境的我没有时间去照顾失去母亲的她们俩,不,应该是她们仨。”
信你有鬼。
林书文默默地鄙视了一眼叶渊,根据目前的观察,叶渊这个有闲心玩游戏知道女儿八卦的女儿奴是不可能不知道她们姐妹俩的情况的。但话说回来,叶渊用这么明显的谎言来掩盖她们姐妹俩对
决的理由。
“反正我只需要保护好她们不被“猎影者”暗算就对了对吧?”
拇指摁着太阳穴,林书文食指在眼眶上摩擦,他设了个小陷阱,如果叶渊肯定自己的疑问,就说明真正的敌人就是那群“猎影者”,姐妹俩是不可能下死手的。而如果
叶渊否认的话……
“你还需要帮助她们其中一个获胜,这是硬指标。”
“啧”
也就是说姐妹俩是实打实的要你死我活,林书文感觉到了一股不耐烦,他放下眼眶上的手,快速地从沙发上站起,准备离开。这时,叶渊叫住了林书文。
“你现在应该是没有任务的吧?”
“我不支持统一结账。”
“当然是现结,我需要你帮我给师父带封信,她现在应该在菘山的家里。”
“嗯,记得保重身体,老龙。”
网线那头的敖刑放下了嘴里的烧鸡,深吸口气,仔细擦干净了油冒冒的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着锁屏中林书文睡颜,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
“感觉事情越来越多了……”
被叶渊打扰的二人已经没有了继续开黑的兴趣,林书文在电梯前伸了个懒腰,肩膀上的魅儿跟着主人抻直了身体。在主仆二人的身后,莫云飞取下了耳机,走近了林书文。
“大佬,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到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听到了多少?”
林书文伸着手臂走向广场左侧的小吃街,突然提出的问题让莫云飞僵在原地。他不好意思地挠着耳朵,摆出了讨好的笑容。
“差不多都听到了……大佬你怎么发现的?”
“你游戏界面上有个小喇叭图标。”
“嘿嘿嘿,我还以为大佬你不玩这游戏不会发现呢。”
“哼!”
回过头看了眼讪笑的莫云飞,林书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摆出了说教的样子。
“很多事物都存在着相通的地方,比如当你想到声音就会想到喇叭的意向,制作者往往会默认这种共识来制作按钮,至于更复杂一点的,你有没有注意到,几乎所有墙壁挂菜单的餐馆都会把菜单或者特色菜的位置设置为探进餐厅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大多数人们不会因为店名来选择第一次见过的餐厅,但他们会因为想吃的东西选择一家看得过去的餐厅。”
“但那些大饭店不靠菜单啊。”
“你觉得那些大饭店是用来享用佳肴还是提供某个地点?”
“额……这也算我们民族的特点吧?”
“对啊,但我和你一起就用不到去大饭店里了,那家面馆不错。”
林书文带着礼貌又不失尴尬的诡异笑容走向了角落里的牛肉面馆,莫云飞皱紧了眉头,突然明白了林书文话语里的意思。
“大佬你又说我脑子笨!!!”
“呀~被发现了~”
二人嬉笑着闯进了面馆,窗边的母女俩和店长一起停下了动作,看着不速之客的打闹。林书文按住莫云飞的额头,躲避着挥过来拳头,向店长点了两大碗牛肉面。
包间内,叶渊以买外卖为由支开了叶文馨,墙角的暗影泛起涟漪,等待许久的影卫传达着最新的情况。
“二小姐已经准备好了阵地,虚山那里确认为超古代文明的遗迹,虽然有些武断,二小姐分析为林书文所作小说《生命法则》里千家的遗迹。”
“嗯,“花园”队长们现在什么情况。”
“二小姐经营在全国各地的信息基站都被破坏了,“花园”的队长在二小姐的部署下没有人受到致命袭击,但除却林书文捕捉到的那个猎影者外,其他的猎影者要么消失,要么只剩下尸体。”
““梧桐”那边呢?”
“大小姐将“梧桐”的成员编成,准备跟她自己一起前往新州这里,大小姐原本的目的应该是和她养父母一起过年,但这次带上了全部家当。唉,自从二十年前分离后,大小姐就没有在叶家过过年啊。”
“准确说叶家这二十年来就没有过过年,不然阑心就不会用十四年的时间来谋划了。”
“我想如果大小姐没有那么任性的话……”
“你们这些外人只能看到这里啊……不过,这样就好,让你们相信你们看到的表象,就是对阑心她俩最好的帮助了。”
叶渊手肘撑着扶手,在网页上浏览着半真半假的新闻,看着标题为《黑洞最新分析成果》的百家号文章,他的视线锁定着那张被转发无数遍的红黑瞳孔,自言自语着:
“阑心真的会起名呢,“引力”。”
“主人,关于林书文……”
“随他吧,最近可能有很多探子,你安排几个人给他们以约定的名义传达“别管闲事”的警告。必要的话,就让“老兵”们出面。”
“您看来很中意他啊。”
“哼,你这嘴啊!!”
叶渊挂着无奈的笑容指了指跟随自己多年的影卫,一脸怀念地望着包间的墙壁。
“当初要不是你嘴贱我也追不到栀子呢,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也到了体会栀子她爸心情的年纪了。”
“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既然见过了阑心柔软一面,就应该会发现的吧。如果他发现不了真相,不用阑心动手,老子亲自送他去南极军训!”
“呵呵,先说好我可不去那鬼地方。”
“那你该祈祷他不是个木头。”
而几千公里外,被父亲调侃的叶阑心正蹲坐在虚山外围的某个山崖边,从这个突出的平面向下望,可以看到血魔藤的洞穴以及千家遗迹的全貌。及腰的长发随着山峰飞舞,叶阑心摩挲着风衣的第一个扣子,那是她曾经安到林书文身上的摄像头。回忆涌上心间,叶阑心回想起自己曾在残月洞窟里计算爆炸与逃跑轨迹的情景,一抹迷人的浅笑浮上了她的脸庞,她松开了捏着扣子的手,抱住了蜷起的膝盖,头部侧歪,枕着胸前被挤压的凸起。叶阑心闭上了眼,在身后部下忙碌的嘈杂中逐渐入睡。
如今能让她心安的,只剩下名为“引力”的机械运行的轰鸣,那是她的一切,不惜让他憎恨自己也要进行的一切。
第四十九章 做我的弟子吧!
人群淹没了蜿蜒曲折的山路,林书文和莫云飞紧抓着崖边的铁链栏杆,他们的身影在人海中晃荡,上一秒刚被小孩子踩了脚,下一秒就被大人们的登山杖打到一边,趔趄的身体会不小心踏进石砖阶梯的缝隙里,也许下一秒会成为人们尖叫的理由。
“大佬,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快过年了,人们在不愁吃穿后就会追求心理上的满足,比如去某个著名寺庙里拜佛求财。”
“有用吗?”
“求个心安,但是大部分都是求欲。”
“求欲?我怀疑大佬你在搞黄色!唉哟!”
林书文突然转过身弹了下莫云飞的额头,一脸黑线。
“金钱欲!权力欲!真的是,看到白胳膊就想到**,神州人的思想只有在这一刻如此跃进!”
“唔……俺只是普通人,不懂你们文化人的想法。”
“哼,你不做祖国的花朵了?”
山道上闹腾仍在继续,无数或真或假的信徒们怀揣着诉求,在山道上涌动,人海尽头,淹没于贩卖声和广告牌之下的寺庙飘扬着供香的烟尘,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块的光芒。
“唉~正宗炒粉了唉~好吃不贵!”
“刻字护身符了唉,得道高僧亲自开光,只要一百块了啊!”
“寺院大师亲自教授的武术学校了!名额有限,想报名的赶紧了唉!”
“一股子铜臭味了啊……”
林书文和莫云飞在菜市场一般的“清修”之地行走,眼前寺庙的牌匾铭刻着大师的金笔书法,那是来自凡世的华丽。
“大佬我觉得你有点故作清高喂……”
“是吗?也对,我不也是一身铜臭味的凡人嘛。”
莫云飞惊讶地收起护着头的手臂,眼前的大佬调转了方向,没有如其他人一样进入寺庙。
“噼啪!”
眼前的枯树林已经被折的面目全非,聚集的人们填满着每一个空隙,渴求的手掌握住了被赋予财富象征的树枝树干,无法反抗的它们在一个个欢喜的眼神中失去了生命。林书文看着树干上挂着的牌子,红色的底板上用金色楷体打印着“发财树”的字样。
“……”
“在想什么?”
“在想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身着黑白功夫装的风许鸢站到了林书文的身侧,跟随着他的视线望向人头攒动的发财树林,嘴角勾起了弧度。
“如果你想掰一根回家就去呗,反正大家都在这样做不是吗?”
“不过就是根普通的树枝,对啊,不过就是棵普通的小树……”
林书文压低着眼帘,凝视着不断增加伤口的灰色小树们,某种久远的记忆涌上了他的脑海,令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哀伤。风许鸢看着林书文复杂变换的面容,像长辈一样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开口道:
“如果你没有能力改变就把无用的感伤压下去,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多愁善感的庸人到处都是。”
“我知道,就算我像个孩子一样去说去劝阻,也只会被当成傻瓜一样。”
轻轻地弯下上身,黑衣的人类向被人类强词夺理的树木们表达着歉意,无关心安或者清高,他只是觉得应该致歉而已。
“大佬,你很喜欢大自然吗?”
“大概吧,我只是觉得路边的小草很好看而已。”
自言自语的呢喃回答着莫云飞的提问,林书文从内袋里取出一个小红包,双手递给了正一脸姨母笑的风许鸢。黑与白的吊坠在夹缝中发着光,似乎在与他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了呢,你变化挺大的。”
“帅哥比丑男更受欢迎不是嘛?”
“大佬你不害臊嘛~”
“咚!”
微笑着的林书文头也不回地给了莫云飞鼻子一记背拳,无视身侧小弟的呻吟,他等待着风许鸢的动作。
风许鸢颠了颠红包,看也不看地将红包收到腰袋里,问了个八卦:
“你最近和阑心怎么样了?”
“没什么,一直都是我在误会她喜欢我,不过,这应该也是她故意的……”
“哦,吵架了啊~哎呀,看这火气冲的~”
“我没有……”
“行啦行啦,来我家里坐坐吧,这两个孩子也想听听你的近况呢~”
风许鸢拉了拉胸间的吊坠,天然的色气让周围的男人们眼睛一直,刚刚爬起的莫云飞望着风许鸢轻快的背影,一脸吃了柠檬的表情看着红脸的林书文。
“大佬你教教我怎么泡妹子吧!真的!!!”
“她说的是那两把剑……”
攥紧的拳头狠狠地砸趴了不正经的莫云飞,林书文咬着牙,带着烦躁追上了风许鸢,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的是对自己置气的否认:
“我没使气子!!”
“是~是~不就是被人家下了几个套嘛~”
“反正我没使气子……”
“大佬你现在特别像我家妹妹生气傲娇的时候。”
“……”
简单的茶几与大屁股电视,灶台上是始终接满着水的水壶。宽敞的屋子里栽种着各式植物,被簇拥的木制沙发摆着靠枕和垫子,与摇晃的老人椅一起诉说着上世纪的时代感。
林书文侧靠着沙发,手肘撑着扶手,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一旁的莫云飞正快速翻找手机里妹妹的照片,兴奋的脸上挂着恶作剧的表情。风许鸢躺坐在老人椅上,端着刚泡完第一道的浓茶,湿润的茶叶两极分化,如屏障一样压抑着茶杯内的空间。
“你看你看,就是这张!你现在的表情特别像!”
“魅儿……”
“唔!”
茶几上的魅儿跳回到主人的膝盖上,一脸无辜地望着莫云飞。充满杀意的眼神透过指间,漆黑的瞳孔让莫云飞后颈发凉,他第一时间收起了手机,警惕地缩成一团。
“再调戏我信不信我让你自己亲手格式化你的手机?!”
“我我我……我错了大佬!!别!!你……我闭嘴!我现在闭嘴!!!”
“哼!”
林书文重新看向沙发扶手旁的吊兰,竭尽全力思考叶阑心“演戏”的破绽,就像是在寻找圆周率的重复区间。
“漏洞百出不是吗?”
“但你不能否认我确实被她利用布局了吧?”
“怎么?女孩子追自己喜欢男生用点套路不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风许鸢将第二遍的开水加入到饮去三分之二的茶杯里,沉寂的茶叶上下翻腾,在半开半闭中宣扬着身姿。风许鸢看了眼远处柜子上方的师父遗像。
“你是指她和茹欣的争权战争吧?觉得阑心只看重你的身份和能力,所以你的大男子主义作祟。正巧她为了拉拢你做了个局,途中再来点小女生使气子式的“考验”,你就开始觉得她一直在利用你,这让你这个身份高贵的人感觉到自尊受到了侮辱对吧?”
“我没有使气子……”
“真厉害呢,用人类之躯干掉修影族的领袖,灵狐做宠物,传说中的神兽和自己灵魂相通,自己又是护国神兽的继承
人。这么牛逼的身份竟然被个小女孩的计谋算计,自己甚至像个舔狗一样以为她喜欢自己各种撩骚。受不了呢~受不了呢!”
风许鸢一针见血地点出了林书文从虞翊事件以来的自以为是,诚然他被所有人看重,他也拥有足够的能力,但是在一些地方还是小孩子心性,就像那些自我满足的“天选之人”一样。
“所以呢?”
“那你需要我说什么呢?说个你可以反驳的答案?让你找回点面子?”
“我……”
他又被风许鸢猜中了,现在的林书文肚子里憋着一股无名业火,他呐喊着自己没有错,绞尽脑汁思考着树立自尊的方法,像跳脚的小猫一样充满攻击性。
风许鸢添加着第三遍的开水,茶叶浮沉,针毫舒展。粉唇印碧,如丝的眉眼中满含温婉。
“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是你讨厌的样子吗?被“金粉装饰的净土”,用极端的虚荣掩盖着自己的自负与虚伪,或者是“自以为是的宣扬者”肆意给无辜定义,并且坚信自己拯救了它?”
“这就是你选择这里的原因吗?”
站在制高点批判现实,故作高深回顾过去。林书文在风许鸢的讽刺中意识到了自己最近的丑态,他的确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顾影自怜的普通作家了,哪个平庸的自己已经在叶阑心安排的车祸中死去,现在留存于世的是强大的“风”,他代表最强的护国神兽,拥有强大的力量,还被吸血鬼女王爱慕……自己的确蜕变了,但是自己也只是蜕变而已。
“对不起,风许鸢小姐。”
在眼前前辈平和的目光下,林书文站起了身,向着风许鸢恭敬地鞠了个躬,风许鸢眉尾下弯,她放下喝完第一口的茶杯,从躺椅上起身,扶起了林书文,像大姐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做我的弟子吧!”
“唉?”
风许鸢眨巴了几下眼睛,流露出期待的神色,林书文有点跟不上眼前多变的前辈,他愣愣地看着期待着的风许鸢,眼神空洞。
“你用三遍开水的时间承认了自己的不足,很不错,当年我拜师的时候也是三遍。换句话说,这是测试,因为茶真正开始好喝的时刻就是第三遍之后,每片茶叶彻底舒展,毫无保留地开始释放自己的潜能。”
风许鸢踮起脚,抬高到了和林书文同等的水平线上,伸出手,刮了下他的鼻梁。房间内响起了银铃的甜美。
“我好歹也观察了你好几天,连你和落烟的交谈我也全程听完了。虽然对你这么短时间就染上浮躁有些不满,但正因为有缺陷才值得教导嘛~”
“那个……”
“大多数人都会觉得你那个鞠躬是在作秀,但我愿意相信你是真的为他们感到悲伤与愤怒。我也愿意相信,我这次选中的弟子,绝对不会是坏人……”
风许鸢注视着林书文的面庞,那视线充满着期望,少年无言地低下了身体。他双膝跪地,向风许鸢行了三扣九拜的大礼。胸前的吊坠闪烁着夺目的光芒,泪水滑落眼角,风许鸢扶起自己的弟子,拉着他的手,二人一起来到了师父的灵位前。
“师父,这是我最后一位弟子,林书文。”
烟尘缭绕,模糊了老人的面容,风许鸢跟着弟子一起进行着传统的拜师礼。莫云飞看着繁琐的礼节,只感受到了一种跨越世间的厚重。
或许这个世界的浮躁将净土侵染,但流传下来的人们仍会传承属于时间的厚重。当新的供香在香炉中燃烧,即将填满空气的缭绕烟雾将散发着这个时代的炎黄荣光。
第五十章 进行着的事物与等待着的人
“现在,告诉我什么是元素灵?”
“操纵自然能量和法则的中间介质啊!!相当于……操作盘……呀!!”
“很好,下一个问题~”
“魔鬼……”
山泉旁的古榕树下,林书文正倒吊在百年树龄的老槐树下,腹部已经失去了知觉,只剩下机械般的反复,汗如雨下,血丝布满着酸涩的双眼,维持着游离边缘的意识。
“元素灵的能力有哪些?别睡觉~”
树干上的风许鸢手拿木剑,轻轻敲了一下弟子半睡半醒的脸,手里的仪器上标满着林书文的身体数据,风许鸢正将他每一块肌肉力量榨干到危险线边缘,同时用问答的方式保持着他的清醒。
“引导……额!!”
“具体解释一下~动作变形了!”
林书文猛吸了一口气,叫破了嘴唇上刚刚凝结的血痂,腹部在一瞬间恢复了感觉,他紧闭着眼,向上卷腹,用生平最快的语速回答着问题:
“通过符合自然法则的方式!以一部分自身法则干预的能量!引导着庞大的能量按照大概的方向和强度进行运动!!额啊!!!”
双腿发软,达到极限的身体从树上坠落,为地面上不久前的新坑增加了深度。微笑着的恶魔教练笑颜如花,跳到了徒弟的身侧,坐住了他的双腿,命令他继续卷腹。
“下一个能力~”
“呼……操呃……控!”
“什么?!”
弹了下停留时间过长的额头,风许鸢将接近昏迷的意识吼醒,就算是本能的无意识偷懒,她也不允许。
“操控!!”
被绑住的双臂紧贴着身体两侧,风许鸢摁着林书文小腹处的绳结,将只松了一点的绳子再次绑紧,林书文偷懒拍向地面的手掌重新立起,只能靠腹部肌肉的他呐喊着,像极了生物死前的泣鸣。
夕阳在凌冽的溪流上种下星光,于生灵的眼中闪耀,聚集起来的飞禽走兽们围观着师徒二人,不怕生的样子就像是参加同类的活动。
“以自身的法则(和契约者)进行覆盖,可以自如的操控这一部分能量,具体大小根据契约者的灵魂强度。”
“你明天想一起练练?”
风许鸢“友善”地看向接话的莫云飞,她离开昏迷的弟子,示意树上挂着的残月回到林书文的身体里。魅儿从她的脚边闪过,焦急地舔着昏迷主人的脸颊。
“残月,你想害他吗?把能力收起来。让他自己恢复。”
“风许鸢老师,会不会太……”
“如果你想对他好的话就听我的话,我不是跟你们仨保证过了吗,我不会害他的。”
黑暗从黑翼下褪去,重新恢复的痛感让林书文传出了一声呻吟,微张的缝隙塞满了模糊的身影,林书文撤出一丝微笑,细小的安慰穿过契约的链接,安抚着担忧。
不远处飘起了飞扬的尘土,仅仅是一个照面,风许鸢就拎起了莫云飞的后领,吊坠自她的胸间飞出,随手打飞了试图凝结铠甲的元素灵。
“嘿嘿,鸢姐姐~”
“晚上回去时给
我背二十斤的营养土,中途废一句话加一公斤!”
弯弯的月牙恬静温润,但在莫云飞的眼里像极了死神的镰刀。风许鸢将他放回到地面上,拎着盒饭回到了一百米之外的槐树下,树下的幽泠伸直了双腿,温柔地将林书文扶到自己的身边,让深度昏迷的他枕着自己的大腿。原本空出距离的百兽们围拢在二人的身周,和残月魅儿一起簇拥着半裸的少年。坐在她身旁的风许鸢看着越围越大的圈子,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
“这孩子一睡着就围上来,醒着的时候就只会远远的观望,该说他受欢迎呢,还是不受欢迎呢。”
这个山谷是风许鸢和师傅耗时十年建起来的修炼场,然而两年后,她就偷走了师父传承的宝物“辉”与“影”。失去宝剑庇护的师父怒火攻心,撒手人寰。而自己一个人则出国闯荡了几十年,直到遇到了那个男人与那群孩子……
“现在想来,自从师父去世之后,自己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呢……”
风许鸢抬起头,看着那个被以前的自己磨出光泽的树干,那时的科技可没如今这么发达,师父完全是把自己往死了练,有口气接着练,昏过去就打醒,还美其名曰锻炼抗击打能力。
嘴角扯出一丝浅笑,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回忆过去了呢?都说人开始回忆过去是老了的表现,不过也对,自己已经七十多岁了呢~
“内个,鸢姐姐?”
“怎么了?”
莫云飞不知何时坐到了风许鸢的身边,他正捧着饭盒,一边啃一边嘟囔着。
“你不会也喜欢大佬吧?”
“喜欢啊,他是我这几十年遇到的最有天赋的徒弟,而且心性纯良。”
“不是徒弟的那种!”
“一个大男人这么喜欢八卦?你嫌背回去的土太轻了?”
“别别!我发现你和大佬一模一样,切开都是黑的愉悦怪!”
莫云飞再次怂成了一团,他彻底承认自己是这里生物链最低端的存在。风许鸢轻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因为林书文的过度早熟,风许鸢不可能把他看成“弟弟”,但愣头愣脑的莫云飞则像个大男孩,是自己理想中的好欺负的“弟弟”。
“哗啦哗啦~~”
嘈杂的声音带起了烟尘,原本簇拥着林书文动物们四散而逃,留下了一地的脚印。风许鸢第一时间盖住了饭盒,看向了眼睛睁开一条缝的林书文,顺手拉起了低着头仔细观察的幽泠。
“喝点水吧,等你恢复基本机能后我陪你一起吃饭。”
无言地点了点头,风许鸢将水瓶递给幽泠,看着她笨手笨脚地将水洒得到处都是,被淋湿的林书文睁着失神的眼,宛若死鱼的模样引起风许鸢一阵狂笑。
夜幕降临,风许鸢背着毫无力气的徒弟行走于山道之上,山风吹来了低声的呢喃。
“她们……真的没有事吗?”
“你呀,还说自己不喜欢阑心……”
风许鸢仰起头,看向了满是星星的苍穹,山里的好处就是这样,可以在与星星的对视中度过夜晚。
“没事的哟!至少明年夏天
之前,她们是不会打起来的。因为,正主还需要点铒才上钩啊~”
“正主?算了……”
“你这孩子啊!”
风许鸢颠了颠有些滑落的弟子,带起一阵闷哼,她自在地笑了起来,感觉到二十年未有过的自由与幸福。
此刻,星海斑斓,圆月皎洁。
“月色真美。”
“这话有别的含义吧?”
“是一个外国小说家委婉告白的话。”
“这样啊,那你是想说喜欢我吗?”
“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那时我也是自以为是,结果吓哭了喜欢的女孩。”
林书文挤出一丝笑容,回忆起那夜的谷底。肩膀上仿佛还残留着“淑女”拳头的痛感,“比月亮更美”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或许在那时,自己就喜欢上她了吧。
“你这样会让我伤心的唉~”
“抱歉啦,鸢姐姐~”
“这还差不多。”
风许鸢轻舒了一口气,自己刚才竟然小心动了一下。后背上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她闭上眼,感受着徒弟逐渐充满节奏的呼吸。数秒后,风许鸢重新睁开了的双眼,神情中满溢着慈爱。她小心地紧了紧揽着林书文双腿的手,快步超过了前面背着土爬行的莫云飞。
几十公里外的新州市内,兰茹欣抱着养父母家从小陪伴着自己的大金毛,和养父母一起观看着晚间电视剧,她穿着粉白的睡衣,沙发边是卡通形象的棉拖鞋。电视剧的剧情老套又廉价,却像个绳结一样将一家人连接在一起,将温馨的时光链接在一起。
虚山内,忙碌了一天的叶阑心回到了自己专属的房车,凌乱的书桌上摆满了资料,她叫回了擅自出来的栀子,在泛黄的老照片前继续着自己的公务。那张照片是风许鸢给叶家一家拍摄的全家福,初学有成的叶渊与栀子,以及手拉手的叶阑心与兰茹欣,襁褓中的叶文馨正闭着眼,在母亲的怀抱里浅眠。处理完文件的叶阑心趴在文件堆上,失神地凝视着照片。栀子从她的眉心钻出,从后面抱住了辛劳的女儿。
“妈妈,我会成功吗?”
“即使你被所有人误解,我也会站在你的背后的,阑心。”
虚实相隔的母女无法感知到彼此的温暖,叶阑心站起身,疲倦地走向了床铺。床头的蓝色妖姬挂着光洁的水珠,叶阑心背过身,仿佛在规避着花的视线。伴随着小声的悉索,换好睡衣的叶阑心红着脸回望了一眼木讷的蓝色妖姬,烦躁地剁了下脚,在栀子玩味的笑容里进入了洗漱间。
魔女公寓内,墨薇放下了抄写的钢笔,一脸鄙夷地看着传来床板摩擦声的天花板,骨翼从她的后背伸出,敲停了办事的二人。她重新望向桌面,白纸黑字在烛火下舞蹈,为女王讲述着骑士的故事。
街道外的写字楼,拿着工具的恶魔分解着新“报废”的手机,原本铺满抽屉的通讯设备只剩下了三分之二。机械分离的撞击声渐渐加快,诉说着大鱼正逐渐消失的耐性。
一切都在进行着,而一切都在等待着。
第五十一章 师父的疑虑
晨光点瞳,唤起了眼睫的颤抖,自黑暗中逃离的瞳凝视着淡青的天花板,逐渐恢复疼痛的躯体眷恋着棉被的温暖,但被习惯拐走的灵魂却将寒冷披身,拉着林书文麻木地走向了今日的苦难。
“身体疼不疼,要是坚持不了的话我可以让你休息一天哦?”
风许鸢双臂撑着饭桌,眼镜状的仪器里满是数值,她正检查着弟子的身体状态。
手掌已经无法抱紧饭碗,林书文颤抖着拿起勺子,一点一点地喝着白粥,他已经顾不上舌尖的刺痛,抽搐着的腹部夺走了他初醒的意识,僵硬的手臂搁开腹部与下身,抱住了唯一拥有其他感觉的胃袋。
魅儿跳进了主人的怀里,像个暖宝宝一样柔软着林书文的腹部,他缓缓地抽出手臂,抚摸着爱宠的他满脸温柔。
“听师父的,因为师父你不会害死我的嘛……”
轻柔地声线不含一丝抗争,在经历了一周训练之后的林书文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浮躁与火气,如今的他已经放弃了大半的思考,拥有的仅仅是被痛苦麻痹的灵魂。嘴角弯起一丝弧度,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小说情节:军队的教官为了舒缓部下年轻小伙子的青春期躁动,就加大了训练力度,让他们累的没有心思,甚至没有力气去胡想乱搞。没想到的是,现在被师父练干最后一丝力气的自己别说开车,甚至连动脑子都觉得费劲。
然而风许鸢原本嬉笑的脸却逐渐僵硬,她低下头,回忆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情景,有一个男人也是吃尽了开头魔鬼三十天的痛苦,没有一丝怨言,然后……
“这样啊,那等吃完饭一个小时后,你就去山里吧。前两个公里散步加准备动作,后面的三公里加速跑。”
“知道了。”
“喂,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抱怨的吗?”
“没有啊,因为我的确感觉到了变强了嘛,师父是不会害我的……”
林书文从小对师长的理念就是顺从,这也得益于他曾遇到过几个十分优秀的老师。当初教授他跆拳道的李教练也曾如风许鸢一样严格。当初只有十岁的自己恐惧疼痛,变着法逃课,但只要自己来到道馆,教练都会亲自训斥,教导,训练自己,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只要你下一次还站在道馆里向他鞠躬,他就会“旧账新账”一起单独对你算。
只要你感受到成长,那就说明师长没有害你,不论他曾多么严格与刻薄,你只需要记住以前的你,连一个轻靶都踢不响。
在林书文心里,那些肯倾心教授自己的师长都是值得自己尊敬的,所以他会照单全收所有的要求,像个无声的铁块一样接受他们的锻打,不论自己会经历什么。
但风许鸢曾教授的那个男人并不如林书文一般的善良与心怀感激。
倒束的马尾扫过山路的枝杈,风许鸢紧跟着面前东倒西歪跑步的少年,眼镜里显示着弟子灼痛着的部位。风许鸢很清楚林书文承受的是怎样的痛苦,也因此,她等待着林书文像那些孩子们一样对自己抱怨和哭诉,哪怕是被痛苦逼疯的辱骂与指责。她明白自己的思想十分疯狂,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已出格,但是胸间二十年前的伤口却让她失去了理智,那个男人也是这样的沉默
着接受她所有的要求,获得了自己的欣赏,然后,贯穿自己的剑刃诉说了他的压抑。他并不是拥有着傲人的毅力,他只是将愤恨藏在心里,等待着爆发。
“下一个问题,被相克元素攻击的元素灵会怎么样……”
“当,能量渗透的量值……达到覆盖线……会让元素灵……咳……重归自然……呼……然后,诞生新的元素灵,呃……同时契约与记忆丧失……”
少年的手臂已经布满了血红的纹路,那是肌肉被撕扯开的结果,笔直的身体散发着热气,在冬季的干冷中融化出人形薄雾,追逐着的水滴连成水线,在红白的肌肤上书写。半开半闭的眼睛里隐藏着坚毅,然而那不是师父“希望”的表情。
“风许鸢小姐,你在想什么事情吗?”
残月从风许鸢的影子中飞出,询问着捂住胸口发呆的风许鸢。竖瞳的余光分析着仪器屏幕上的数值,她担心想着事情的风许鸢会忘记监视仪器,毕竟训练的原理是将林书文身体每一处肌肉的力量完全消耗,然后根据每一天的恢复情况进行再一次地压榨,彻底释放与逼出他身体里的所有潜能,但这样的训练无异于死亡折磨,需要仪器时刻检测他的状态,保证紧贴着那一条危险线,所以她担心风许鸢会因为发呆让自己的主人陷入危险。
“残月,我的这个弟子应该不是受虐狂之类的吧……?”
“唉?当然不是啦!我的主人善良友善心理健康,怎么可能是受虐狂!?”
“哦……”
风许鸢低垂着眼帘,示意林书文停止动作,看着趴在地上喘气恢复的弟子,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开始了讲述。
“曾经有个人像他一样,不论我怎么要求,怎么训练都不吱声,跟他同期的孩子们都会对我喊疼撒娇,只有他一个人像个大人一样默默地执行着,我当时觉得他意志坚定,是个可塑之才,后来慢慢地,开始对他格外关注,最后确定了他作为我的继承人,也就是这两个孩子下一代主人。”
风许鸢从胸口里拉出发着光的黑白吊坠,残月在光剑照亮的沟壑中敏锐地看见了一道残留已久的贯穿伤,她似乎知道了那个人最终没有成功继承的原因。
“后来,我把“影”传给了他,就放他在社会上闯荡去了。结果直到我回国准备安享晚年时,他找我要剩下的“辉”,我当时需要“辉”来辅助影杀救国,就暂缓了一些时日。之后过了三年,也就是在这三年间,我开始被世间的凡人们误解中伤,最终不得已带着弟子们来到了这里,然后就在叶渊那群孩子们出师那天,他来了。”
胸间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风许鸢看着在苏醒状态也被动物们簇拥着的林书文,继续对着唯一的倾听者叙说结局。
“他再次向我索要“辉”,当时因为叶渊的帮助我已经知道是他在背后中伤我,甚至当时针对国家的入侵者也有着他的影子。我提出进行剑术比试,然后我悲伤的发现他的剑路里面已经充满着杀意,对着我的杀意。我带着很铁不成钢的怒意将他手中的“影”打飞,宣布将他逐出师门。后来他哀求我,像当初那个孩子一样祈求着我的原谅,希望可以重新在我的手下修炼,当时叶渊见我心软,说让他自废一目
,想着像他这样的利己主义者是不可能做到这份上的,但是,他毫不犹豫地挖去了自己的右眼,然后我彻底心软了。”
残月看着已经彻底失去往日神采的风许鸢,将黑翼盖上她的后背,轻轻地拍打了几下,风许鸢小声道谢,看着手心里静躺的“辉”与“影”,补上了过去的结局。
“我让他捡起“影”,然后跟着我去正室疗伤,然后就在他到达我身后的时候,道场外突然出现了爆炸的声音,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愣神,他将“影”捅进了我的胸口。但他并没有夺取我的性命,而是用流血的眼眶诉说着那些年他的不满与愤怒,将自己这些年受的伤痛与苦难都归结于我。但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我关心的是,叶渊带领的那些孩子们正为了我抵抗着入侵者,我用“辉”的治疗能力拼死将他打伤,但之后失去力量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那群孩子们被不知何时布置好的陷阱屠杀,我曾寄希望于不远处的寺庙道馆,但是直到军警赶来,他们的山门都是紧闭的。”
风许鸢摩挲着手心里暗淡的“影”,小声疏导着他的内疚,告诉他自己从来都没有责怪过他。
“后来的故事你应该跟他一起听叶渊说过,后来的我彻底闭关,二十年里只和叶渊他们一家保持联系。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所以主人闷葫芦的性格让你想起了那个戴蒙,并且怀疑他是不是第二个隐忍着的毒蛇吗?”
“……”
风许鸢默认了残月的结论,她知道自己时隔二十年遇到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心性,她也进行了一个多月的观察与测试,甚至连林书文解决个人需求的次数都有记录。但是尽管如此,顺从与毫无怨言的他还是与那个男人的身影重合,心结的存在让她越来越害怕,担心自己再一次看走了眼。
残月咧了咧嘴,她收起了风许鸢背上的黑翼,用翼尖指了指远处和动物们欢闹的主人。
“既然这样那你何不进行个测试,不是这样的细水长流,而是通过激发主人情绪的测试,现在我们三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你,换句话说,如果主人失控,你完全可以阻止我们。”
“不是失不失失控,我听希望他像其他孩子那样埋怨我,那样至少证明他不是……”
“但那样也可能是掩饰不是吗?就像那个戴蒙挖自己眼睛一样。所以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的主人的为人,就用最过激的测试方法来测试吧,虽然有点对不住主人,但是早点解开你们俩的心结对我们彼此都好不是吗?”
“……”
风许鸢无言地收起吊坠,走向了林书文,轰散了兽群的她宣告着弟子休息的结束,十几秒后,熟悉的问答声再次响起。
当夜,风许鸢只身一人来到了寺庙道场,将一封信递与了某位外出讲学方丈的弟子手中。圆月皎洁,从寺庙回来的风许鸢侧坐在弟子的床边。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对不起”的颤音回荡在寂静的房间内。听到响声起来的莫云飞躲在沙发扶手后,用包含八卦的视线注视着师徒二人,然而还未等嘴角咧开,来自脖颈的重击就夺取了他的意识。
月光下,干练的伊人红霞拂面。
第五十二章 世间最棒的弟子
今天香火旺盛的寺庙来了一对奇怪的师徒,身着光亮袈裟的方丈领导着风许鸢师徒二人,在香客们怪异的视线中来到了位于后院的操场上。
林书文身着紧身背心,全身上下布满了肌肉被撕扯开的红色纹路。此时的他还没从一大早的五公里越野中缓过气,更别说还被身边微笑着的风许鸢监督着做满了各式力量训练,已经这样过来一个月的他已经放弃了思考,紧抓着一丝一毫的时间恢复着体能。
“鸢施主上次一别,已经有十来年了吧?”
“啊,被凡尘俗世打扰了一段时间。方丈最近应该经常到处奔波吧,要记得保证最基础的饮食哦?”
(个屁嘞,一看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肯定平时没少吃好的。)
风许鸢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待客笑容,在心里抒发着对老邻居的鄙视。一边路过的老旧练功房围着警戒线,挤满了房间的游客们不厌其烦地跟那些坑洞合影,手机屏幕清一色的朋友圈界面。
“哈哈哈,承蒙鸢施主关心啦,这届的弟子们都在后院静坐,要不你们先休息一下?”
“那边不是有在打游戏的僧人吗?让他们直接开始就行。”
风许鸢指了指墙边开黑的武术服僧人,他们是负责教导的教练。林书文失神地望着四周,最终看向了风许鸢眯成一条缝的笑脸。后背的寒毛已经懒得竖起,他已经习惯了来自“恶魔”的教导。
“很简单,你让你徒弟们挨个来打我徒弟,我徒弟只防守,直到我喊停为止。”
“阿弥陀佛~那可有的小施主受的了。”
“呼……”
林书文无视了方丈怜悯的视线,自顾自地踏进了操场,在正中央站立。身后被训斥的僧人们带着怒气,一个接一个地来到了他的眼前,对他行了个礼。
“魅儿……”
土黄的操场上满是静坐的学徒,他们的年龄从四岁到十八岁不等,在教练的命令下围成了一个圆圈,中间是面无表情的黑衣少年。风许鸢喝止了试图前往主人身边的魅儿,半透明的残月卧在僧房的房顶上,做好了万一的准备,她们俩深知风许鸢对徒弟有多么的狠,这个喊停的时间很可能就是林书文力竭昏迷的时刻,但是那些人不是她,根本没有分寸啊!
“开始吧~”
“今天是风许鸢施主邀请我们协助训练,大家请轮流攻击操场中央的人,他只会防御,直到风许鸢施主喊停为止,大家不要停手。”
“全体起立!”
教练一声令下,操场上的全体僧人从地上站起,向着林书文行了礼,在林书文抱着的拳头放下的一刻,进攻开始了。
“呀!!”
率先发难的是被打扰开黑的僧人之一,他摆好姿势,在呐喊中直接直拳攻向了林书文的胸间。林书文下意识地将身体侧歪,原本松弛在右身侧的手臂瞬间上折,布满肌肉纹与血痂的手臂直接打开了僧人的手臂,左手化掌,猛拍向僧人暴露的肩胛骨,打起了他的底盘,成功将他推到了一边。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林书文面前突然扬起了尘土,僧人以手撑地,做出了一个漂亮的旋退,右后脚猛摆向林书文的面门。
“额!”
腰间传来了一丝阵痛,原本打开僧人的手掌握拳前摆,回收的手肘带动了林书文的腰部肌肉,上午刚刚恢复痛觉的肌肉狰狞了他的面孔,林书文咬紧牙关,闭住了最后一丝气力,强行将左臂立在脸旁,成功挡开第二个飞来的后摆腿。
被打开的摆腿带着反震的力量,将僧人的重心打偏,他一屁股坐在了操场上,引起了一阵嬉笑。林书文放下手臂,见缝插针地回复着体力,他扯了扯上身,稍微活动了下腰部肌肉。
“别用!”
风许鸢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阻止了试图动用能力的林书文,脖颈处的蔷薇收起新生的黑藤,他咬了咬牙,交叉的手臂挡住了僧人紧接着的踢来的腿,关节处穿来清脆的声音
,他已经习惯了骨头摩擦的清脆,打开踢腿的他下意识地摆出了攻击动作,却被风许鸢的怒喝愣了下神。
“防守!”
“噗呃!”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林书文被紧接着的上下双拳打退了一步,还未等他抬起手臂,紧跟着的侧踢腿已经踢倒了他的身体,撞到地面的右肩被沙子拉出了几道红痕。
“你愣着干嘛?继续攻击!还有你们,礼都行完了不想跟着打几下?”
“倒地了怎么压制的没学过?!继续啊!”
从地面上挣扎站起的林书文被新加入的人踢中了后背,前扑的身体撞上了蓄势待发的膝盖,紧接着的冲拳打中了颤抖着的腹部。全场的僧人被风许鸢的煽风点火激起了兴趣,跃跃欲试地准备加入战场,林书文在地上蜷缩成团,用本能的防护动作接受着来自全身上下的击打。血渗出了他的嘴角,灰与红的衣装包裹着陆续发出声响的**。
“……”
怒火在他的心中燃烧,黑色的眼眶出现在林书文的眉心。风许鸢从木椅上站起,随时准备对抗可能暴走的林书文,她注视着魅儿身上逐渐加深的纹路,等待着结果。
(他们不是僧人吗,为什么越打越痛……)
手臂缝隙之中的黑瞳看着周围的黑影,痛打落水狗的视线燃起了恨意。
(我和他们没有仇啊……)
骨头的轻响敲打着思维,林书文一次次地试图站起,然而不间断的腿与拳头将他的身体打出一声声脆响,他看到一双小脚,带着玩闹的嬉笑踢中了他的鼻子,当酸楚涌上眉心,他仿佛听到了无暇的欢笑。
(救……是师傅让他们打的,自己喊救命也没用……)
继续缩紧着身体,他回忆着一个月以来的痛苦,风许鸢的面容在脑海中扭曲,无名业火在汹涌燃烧,缝隙之中的视线开始流露出杀意。
操场中央的僧人们突然停止了动作,中央抽搐的身体正摩擦着地面,一点一点地试图重新站起,手臂上血红的宝石已经显现,风许鸢绷紧着身体。
“继……续……”
然而重新站起身的林书文并没有暴怒地展开杀戮,原本已经成型的黑色纹路正如潮水般退去。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李教练,我一直都记得呢……”
痛苦中闪过的,是他学习跆拳道时的事情,当时十岁的自己因为疼痛暴怒,在对打中将大自己六岁的同学踢翻在地,地上同学的呻吟唤醒了他的疯狂,他与他同样无仇,但是自己却因为痛苦试图杀死他,仅仅是因为疼痛。
“书文,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向他道歉!”
“记住,**上的痛苦,是让你变强的信号,而不是苦难和失控的理由。”
(**上的痛苦,是最无所谓的苦难。)
林书文舔去手臂上的灰尘,用干净的肌肤擦了擦眼睛,他重新摆好架势,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打击。
“你恨他们吗?!”
安心的笑容浮上了风许鸢的脸庞,魅儿身上的纹路正在逐渐散去。 她大声质问越过愤怒门坎的徒弟。这一声质问惊煞了在场的众人,原本狞笑的打击者们缓慢地放下拳头,不懂事的小孩向着林书文的膝盖踢了一脚,林书文在无暇的欢笑中半跪到了地上。紧握的拳头撑着地面,他低着头,微弱的回答在诡异的寂静中回荡。
“没有理由……”
“那告诉我你现在想干什么!”
“继续训练……”
“好!你自己走过来!而且你现在可以攻击了!”
“啥?!!这……不是说只防御吗?!”
喧哗与带着些许后悔的吵闹打破了寂静,打得最欢的两个僧人咬了咬牙,第一批冲向了重新站起身的林书文,身上的骨节咔咔作响,僧人们的拳脚在林书文的身体上停滞,但未曾后退一步地反击者冲出了拳头!
“咚!”
一个月来的修炼已经逼出了林书文急速的恢复能力,他无视了疼痛,用刚刚恢复的力量击中了攻击者的腹部!僧人应声而飞,带倒了一群师兄弟。抓住身上另一个僧人的小腿,林书文将攻击者猛拉向身后,用肩膀撞上了他飞来的脸庞,鼻涕混着眼泪如泉涌出,被击中的僧人捂着脸,被林书文推到了一边,他直起身,一步一步地向着风许鸢所在的地方走去,路途之上,不懂事的孩子还嘻皮笑脸地准备攻击,却被自己的师兄死死地拉住。
“方丈,您知道习武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风许鸢抱着魅儿,自豪地看着逼开人群的徒弟。一旁的方丈一脸惊愕,看向了行事怪异的老邻居。
“我用一个月的时间磨练他的身体与耐性,每天都把他的每一块肌肉力量榨干,然后第二天根据恢复的数值继续训练。他每天都会昏迷,但第二天的上午却会准时地坐在沙发上,跟着我继续接下来的训练。虽然会耍小聪明偷懒,但每次都会完成我布置的一切项目。甚至他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接近昏迷了。”
“你这不是训练!你这是……”
“对,这是折磨,我选择了最痛苦的训练方式锻炼他,本来想磨练他的意志,但他一个月以来没给我抱怨过一句话,我想知道他是隐忍还是真的拥有钢铁一般的心性,于是就把他带来了这里,通过你们来测试他的底线。然而结果就是,嗯~”
“你的徒弟肯定也不是正常人吧?!你就不怕他杀了我的弟子们?!”
“不管他发狂还是不发狂最终都会是我直面他的。而且万一这一次他依然是隐忍等着给我一刀,我也认了。”
风许鸢走下台,站到了林书文的身前,不懂事的孩子还想上前补刀,被她一眼瞪哭在了地上。
“鸢姐……”
完成命令的林书文径直倒向了前方,风许鸢温柔地伸出手,接住了早已失去意识的徒弟。她抚摸着弟子的头,轻手轻脚地背起了他。
“而且你真的挺失败的,武术教的不是招式和动作,更应该教的是心性,而你的弟子们,没一个合格的,不过这也是我找你们的原因。”
风许鸢轻蔑地看了眼刚刚下台的方丈,走向了后院的院门,不解的鄙夷在他们的身后悉悉索索,没有一个如方丈一样面容复杂。
他们是因为某人的命令才下狠手,还是仅仅,找到了机会发泄自己内心深处的疯狂。
静修之人,亦或是隐忍之人?
日夜交替,薄纱般的晨光照耀着习惯性苏醒的林书文,他深吸了一口气,舒缓着逐渐袭来的疼痛。习惯驱使着他起身,但仅剩痛感的自己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作,无奈地笑了笑,林书文望向了天花板。
“训练结束,好好休息吧。”
风许鸢的浅笑照亮了清晨朦胧,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徒弟,让他靠到了自己的怀里,林书文疑惑地看着师父。
“对不起,让你因为我的猜疑和不安全感受了这么多苦。”
“我不是也变强了嘛……”
“你是真的纯粹啊……如果我早点遇到的是你,说不定早就自豪的安享晚年了。”
“对啊,因为那个早来的男人害我受了这么多苦,我一定要报仇的不是。”
风许鸢温柔地将手里的白粥一点一点地喂给自己最后的徒弟,毫无保留地温暖充斥着整个房间。
曾经有个叫戴蒙的男人承受了差不多的苦难得到了风许鸢的信任,但就在她将剑传承给他的第二天,他就带着敌人入侵了自己的祖国,自己虽然轻易地将他制服,却被他的苦肉计刺中胸间,虽然在其他徒弟的掩护下逃走,但那些孩子们却被那个男人屠杀殆尽。
但今后的她不会再因为他的阴影恐惧和伤害其他人了,因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这个世间最棒的弟子。
第五十三章 出山
今天的师父有点不正常。
这样想着的林书文正一脸茫然地跟着师父逆人海而下。经过一个星期恢复性休整的他已经完全从上个月的死鱼状态恢复,原本密布于身上的撕裂纹只剩下一些浅浅的白线,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吹日晒后就会与周围同色。
“要来点防冻霜嘛?”
半坡的凉粉摊里,风许鸢抱起徒弟背了一路的书包,在里面四处翻找,林书文看了一眼身旁吸溜着凉粉的莫云飞,终于问出他憋了一上午的问题:
“师父,我们到底是?”
距离上次寺庙道场的测试已经过了一周,林书文在风许鸢的悉心照料下已经从身体机能层面蝶蜕,现在的他就像游戏里刷满努力值的宝可梦,脱离了一般人的标准,拥有向更高体质进阶的资格。
“去见几个老熟人……呼~跟他们炫耀一下我最得意的弟子~”
风许鸢看着刚从背包里掏出来的防冻霜,带着满脸的自豪。她伸出手臂,拍了一下林书文结实的臂膀,像个痴汉一样上下摸了几下
“唔!”
这一行为成功引起了护主团的注意,魅儿鼓着塞满凉粉的腮帮,向风许鸢发出了警告的呜呜声,另一边的幽泠则放下筷子,轻轻地抓起了“痴汉”痴汉的手腕,面无表情地将其放在桌面上。
“嘿嘿,看来想占点徒弟的便宜还挺困难的。”
风许鸢讪笑着收回手臂,测试结束后的她已经彻底放下了对林书文的隔阂,正如她对方丈说的那样,哪怕未来林书文会和他一样将剑刺入自己身体,自己也认了。
“或许你可以找个其他的时机占便宜。”
“唉~原来徒弟你是个闷骚啊!那可不行,我必须要看紧点你,万一哪天被个狐狸精拐走了我怎么跟阑心说去!”
“不存在的,“淑女”绝对会提前知道那狐狸精的情况,然后背地里给她整的倾家荡产!哎!魅儿你别挠我啊!!”
当惯电灯泡的莫云飞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吐槽点,但某个错误用词让他被白色的糯米团挠得上蹿下跳。
“唔!!(狐狸精怎么你啦!!)”
“魅儿我错啦!别挠了!啊嘶!!”
“魅儿回来吧,云飞也不是有意的。”
“唔……(再搞事脸给你挠烂!)”
“他说再搞事脸给你挠烂。”
林书文抚摸着怀里鼓着嘴的魅儿,手臂越过摩擦着伤口的莫云飞,从筷子篓里抽出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将自己的凉粉喂了一些给她。
“你自己不吃吗?”
“最近不是一直在拉肚子吗我。”
“啊~你还在排毒的阶段呢。”
人的身体从出生开始就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因素堆积越来越多的杂质,风许鸢在林书文身体机能彻底释放后对他进行了中药调理,其结果就是刺激了他的新陈代谢。风许鸢称这个阶段为“排毒期”。
“没事的啦,你前天已经不留黑血黑汗了,而且昨天晚上才起了三次夜不是嘛?”
“嘛~”
林书文突然停下了动作,他的视线越过人群,盯着两个伪装成香客的跟踪者。
“只是现在也不是吃这个的时候。我就先去了?”
“尸体扔给那些孩子们吃了吧,以你跟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容易……”
“嗷呜!!!”
还未等风许鸢话音落下,数声狼嚎惊散了山道上的香客。原本
藏身于山里的野狼们自山道内侧的树林里冲出,径直冲向了凉粉摊前方的山道,灰尘遮挡了林书文的身影,他攀附在崖边的铁链上,将受到惊吓失足的无辜群众扔向半透明化的残月。山道边的石桌上,头狼通过魅儿与林书文沟通,指挥着狼群越过香客,直指一路跟过来的两个冲锋衣男子。
“虽然选择了人流相对缓慢的小吃区,结果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混乱。下次应该更周全一点。”
注视着被狼群逼向树林的两人,狼王指挥着族群飞速撤离山道,残月趁着混乱将身上的香客放回山道,跟上了随狼群一起回到树林的主人。
“给老子滚!!”
被追逐的二人回望向山道,密林遮蔽了视线,他们随即掏出了电击棒与折叠刀。喝退着包围上来的狼群。
“辛苦你们了,等我这边办完就请你们吃饭。”
“嗷呜!”
头狼发出退后的咆哮,身着背心的少年从狼群中走出,手里是如墨一般的黑色棍棒。
“魅儿!”
“唔!(说明来历!)”
白光闪烁,魅儿的暗示再一次失效。
“看来那个坠饰是针对精神攻击的道具啊。”
林书文手指翻转,转了一下一米多长的黑棒,这是他过来时随手劈下的树枝,在暗元素包裹下的它拥有了足够的坚韧度。林书文看着两个男子胸前闪烁的白光,确定了首要的目标。
“怎么办?”
“先打再说,如果打不过我们就自杀!”
“呼……”
“唰!”
黑光破空,扫飞了两团银芒。林书文单手握棍,自怀中扫出的长棍在腰间飞旋,卧在了林书文的后腰上。反应过来的两人立马转向了林书文,欺身近侧,挥出了拳头。然而换到另一只手的棍棒自腰间冲出捅折了较近一人的上身,林书文在这一瞬松开了紧握的棍棒,后腿直接向前抬起,充满着爆发力的侧踢将后面的一人的手臂踢折,下落的脚带着林书文的身体顶向前方,坚硬的肩膀直接顶趴了对方摇晃地身体。位于身后的手精准地抓住了尚未落下的棍棒,身体旋转三百六十度,黑棒直接将刚刚爬起的人扫趴到地面上。
“哗啦……”
魅儿快速地从后方扑向倒地的二人,叼去了他们挂在脖颈处的吊坠,下颌用力,将特殊矿石制作的吊坠咬碎。粉红的光芒晕染了她的尾尖,彻底夺去了二人的抵抗。
“我……额!”
“嗯?!”
未尽的音节在林中回荡,林书文看着像是触发某种禁制而七窍流血的二人,撤去了棍棒与他们身体上潜藏的暗影,他回望向蠢蠢欲动的狼群。
“辛苦你们了。”
狼群冲向了他后方的尸体,骨骼与肌肉撕扯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林书文并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残忍。对现在的他而言,当确定对方是敌人那时起,就不需要抱有任何怜悯之心了。
那场来自于师父的试炼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虽然林书文依旧是那个对大部分生灵温柔的少年,但那份愈发温暖的微笑背后,是对敌人更甚一筹的残忍。
如果想让天使留存于世,就必须要准备对等于救赎的邪恶,这就是这个世间的法则。
“没有得到情报吧?”
狼群造成的混乱引来了保安与警察,风许鸢与背着包的莫云飞趁乱偷溜出人群中心,在较为安静的山道上接到了回到山道上的林书文,半透
明的残月缠上了主人的身体,向林书文撒娇邀功。
“嗯,鸢姐你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了?”
“是阑心,自从你活捉了那个猎影者之后,对方就往自己的身体里植入了诅咒,根据她的分析,这个诅咒是来自于“讯息”,也就是说,那个人像文件夹一样将不同的“讯息”分拣,一旦需要调用这份讯息就会触发诅咒,当场暴毙。”
“和西洋人思维方式一样的设置方法,让我想起了以前学c语言时头疼的if语句。”
抚摸着残月的脑袋,林书文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对方应该不是能力者吧?不然不可能不会发现很早就去找狼群的残月。”
风许鸢摸了摸残月的头,带着夸奖小孩子的表情。
“按照我上次遇到的配置,应该有一个人是能力者的,不过我下手太快,也就不知道了。”
“男人太快可不行哦~”
“鸢姐你公然开车!!!我有……”
转过来的微笑隔断了莫云飞的吐槽,风许鸢伸出手,像个姐姐一样摸了摸莫云飞的头,这一幕场景是如此地温馨,如果被摸得“弟弟”没有瑟瑟发抖的话。
“大佬~”
“怎么,我都没享受过师父的摸头。你难道想恶意炫耀?”
“我呸!你都被鸢姐摸……”
“咚!”
亲吻大地的声音惊住了往来的香客,林书文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地上扶起了作死的小弟。从背包的一侧抽出纸,温柔地替他擦去鼻血与污渍。
“咳哼……还是大佬你好,鸢姐太不经调戏了……”
“你还想再亲吻一下大地母亲?”
林书文用下巴指了指下方驻足回望的风许鸢。“少女”的浅笑勾起嘴角的微翘,她温柔地将手掌伸直,在脖颈前划过。风许鸢头部微侧,姿态如少女一般调皮,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恶寒。
这时,一缕黑色的发丝自后方扫过惊弓之鸟的脖颈,冰冷的吐息让莫云飞打了一个激灵。他猛地向前跳去,然而本应完美的落地却被厚重的背包却带歪,他就这样靠着屁股的弹性弹到了风许鸢的脚边。
林书文微笑着摸了摸幽泠的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幽泠也从当初的木讷变得愿意主动开玩笑。他注视着她毫无波动的面容,抖动着的眼睫毛似乎正诉说着不善表达的愉悦。林书文拉起她的手,快步跟上了下方的二人。山道上,急促的脚步正踏着心的鼓点,炙热了少女的灵魂。
虚山内,叶阑心看着屏幕中嬉闹的师徒几人,不停地在指挥车内转圈,没有注意到窗边探头探脑的黑红色藤曼。终于,她拿出了手机,打通了零玖的电话。
“内个,玖姐,你现在在哪?”
“在新州市休假,是不是如你所愿?”
“玖姐!!”
来自上司的娇嗔让在座的所有人打了个激灵,叶阑心摸了摸红润的脸颊,轻咳了一声。
“猎影者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你去看一看兰茹欣,顺便注意风许鸢一行人想干什么。”
“知道了,我会把他的行踪完完整整地汇报给你,括号,男子旁的他。”
“咔擦……”
叶阑心快速地挂断了电话,假咳了一声,转向了瞥向自己的手下们,随后,被工作压垮的哀嚎在指挥车内响起。
第五十四章 风起
正午的阳光斜照着写字楼上的居所,黑白的名单在桌面上静躺。嘈杂逐渐静默,魔鬼的房间被鲜血与碎肉填满,曾经的整洁被地狱般的惨状侵蚀。焦痕散发着腐蚀液的恶臭,被地板上不规则排列的刀刃切散。魔鬼惨白的手掌盖住名单,将白纸黑字从血浆中拾起,打扮好的替死鬼击碎了写字楼的玻璃窗,自高空坠落。听不到尖叫的清洁工正推着工具车,跟随电梯间的人群离开了往日的居所。
虚山内,“淑女”紧皱着眉头,面前拼接的屏幕墙分别播放着倾斜与晃动,她试图在失败的猎头行动中寻找恶魔前进的线索。
“圣诞蔷薇已经完成了善后工作,“调花”的回收工作正在进行中,另外他们发现了几个朱槿队员留下的线索,分别是:影杀标志,鳞片符号,还有一些是血字:“叶”,“剑”,“朱”,“刃”,“刑”,“千”,“异”……”
“对方的目的是影杀的年例会。”
影杀和一般的组织一样,也会进行每年的总结例会,到时候会聚集影杀各个部分的重要人员进行会谈与商讨。参与猎头的“花园”直接行动组:“朱槿”留下的讯息已经涵盖了影杀最核心的九个参会组织,叶阑心可以确定对方的目的就是在每年阴历新年前九天,也就是阳历1月15日举行的影杀年例会。现在的时间是2020年的1月10日,而突袭戴蒙住所的行动时间是1月8日,这说明对方最少已经行动了一天。
“可以联络叶渊吗?!”
“正在联络……”
“叶渊!恶魔已经盯上……”
“刺啦刺啦……”
伴随着音响中逐渐放大的电流声,指挥车内的链接向外界的设备屏幕在一瞬间变为了雪花屏,叶阑心示意手下继续调试,自己只身一人跑向指挥车的车门,而就在她还未离开车底板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气浪将她的身体连同指挥车一起掀翻,她第一时间唤出栀子,指挥她勘察现场状况。发丝沾满了扬尘,散发出硫磺的气味,叶阑心撑着停住身体的树干,缓慢地从地面上站起,尾椎骨正释放着剧痛,她感觉到双腿正逐渐失去着知觉。
然而现在的她没有心思去关心身体的损伤,她闭上一只眼,连接上了栀子的视线,审视着现场。就在这时,叶阑心看到面前的烟尘快速地扭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她第一时间扑向右侧方,险之又险地避免了被空气炮的正面击中,但她依旧被气浪打飞,狠狠地撞到了侧翻着的指挥车外壁上。
“彼岸!!”
根据弹道,栀子终于成功找到了袭击者们。叶阑心大喊着唤出自己的影卫,暴怒的她摁响了耳机:
“红风(红色风信子)立刻将彼岸的坐标传输给所有现场的花园成员!黑郁(黑色郁金香)包围坐标地点,红玫(红玫瑰)全员撤回坐标地点,武装解放!蓝紫(蓝色紫罗兰)打开红外与热感,确认敌方具体地点!”
“是!”
“砰!!!”
第二波气浪从彼岸所在的地点释放,叶阑心咧了咧嘴,走向了气浪中心所在的地方。
“哗啦……”
几分钟后,金属脱落的声音从烟尘中传出,吃下止痛药的叶阑心冷漠地看着逐渐清晰的身影,摇晃着走近了被彼岸制服在地的猎影者。食指与拇指扣住其中一人的下颌骨,伴随着骨头的脆响,叶阑心剥夺了他们触发诅咒自杀的权力。
““圣歌”在吗?”
“淑女”头也不回地高声询问,十几秒后,心莲
跑到了上司的身边。
“给他个笔记本电脑,“圣歌”,你让他将所有有关猎影者的情报用拼音打出来。”
这个奇怪的指令来自于“花园”的分析。叶阑心手下的巫师们通过对猎影者身上诅咒的解释,发现它的触发逻辑有一个特点,或者说是保险:如果被诅咒者仅仅是“递出”情报,诅咒并不会触发。这是因为戴蒙为了避免误伤,将逻辑加入了一个保险栓,即,当被诅咒者“递出”情报后,只有被诅咒者再次“接收”情报,诅咒才会触发。简单来讲:如果被诅咒者传递情报时没有听到或看到可以构成情报讯息的语言或者文字,而是需要一个一个拼出来的拼音或者单词,诅咒就不会触发。换句话说就是让被诅咒者对自己“加密”,用需要重新思考才能分辨的载体来“递出”情报,这样一来,诅咒接收到的只是单独的“字”而不是连在一起的情报讯息。
“没事吧?”
栀子的声音在叶阑心的脑海中回想,此时的她正躺在房间的床上。根据医护人员的诊断,她的尾椎骨在刚才树干的撞击中轻微骨裂。为了可以快速地重回指挥岗位,她正等待着跟红玫一起的世新医生从山内赶回来,在那之前,她要保证没有额外的损伤。
“没事,我们的损伤怎么样?”
“通讯基站被毁,他们好像还破坏了附近的通讯设施,指挥车已经恢复供电,建立了覆盖根据地的小型基站。我们活捉了敌方八人小队,“花园”除了几个轻伤外没有人员伤亡。但还是那个问题,我方现在无法通过电子设备跟外界联络了。”
““红风”,恢复通讯还有多久?”
“至少需要一个星期。”
“啧,安排驯兽师放飞我们准备好的信鸽,哪怕会晚点……”
“抱歉二小姐,刚才入侵者进攻的地点就是我们的后勤车。”
“可恶!”
愤怒的叶阑心一拳砸向了床板,腰间的传来一阵剧痛,但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任何闲心去在意身体上的痛苦。一根黑红的藤曼爬上了她的房车,向着咬着食指的她前进。叶阑心重新思考着可能的通讯手段,没有注意到已经探进房车的血魔藤。突然,她想起了此时还在回撤路上的“红玫瑰”。
““红风”,可以联系上“红玫”吗?”
“包括“红玫”在内所有的调查队失联中。”
“呼……嗯?”
黑红的藤曼在她的面前探头探脑,栀子第一时间挡在了女儿的面前。叶阑心注视着摇摇晃晃地藤曼,用手握住了她。
“你们已经开战了吗?”
清冽的女声传入叶阑心的脑海,她闭上眼,拥有守护灵的她成功在灵海内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一个缠绕着藤曼的女性灵体:
“我们受到了对方的袭击,被破坏了通讯设备。”
“我发现了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你把那些迷路的人引回来,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一个人来我本体所在的洞窟。”
“成交,我现在腰部受挫,需要那些迷路人中的一个人进行治疗。”
“我会在一小时内将他们悉数扔回去。”
“谢谢”
松开了握着藤蔓的手,叶阑心缓慢且僵硬的走下床,她扶着房车内的家具缓慢前行,耳边响起了大大小小的呼喊声:
“啊!!我要被藤曼吸干了!!唉?这不是基地吗?”
“放开我!你这魔鬼藤曼!!!”
“呀吼!!我飞起来了
!”
……
叶阑心终于走出了房车,眼前的平地上下起了“人雨”,无数的藤曼缠绕着调查队员,将他们从山里丢回,叶阑心寻找着世新医生的身影,走向了不远处的指挥车。
十几分钟后,叶阑心戴着装备各式设备的眼镜,只身一人来到了血魔藤所在的洞窟。然后直到深夜,在洞窟外等待着的“花园”人员才接回了紧锁着眉头的上司。
“咔擦。”
新州市的出租屋内,买完食材归来的风许鸢甩掉运动鞋,她踢踏着拖鞋,急匆匆地扑向了饭桌,厨房里的林书文探出脑袋,警告着试图偷吃的师父。沙发上的莫云飞正和残月肩靠着肩,乐此不疲地吐槽着套路化的选秀节目。林书文收回脑袋,继续教导围着围裙的幽泠如何煮面,魅儿在案板上上蹿下跳,被主人揪着后颈皮扔到了厨房外的沙发上。
“还有五天啊……”
风许鸢在椅子上伸了个大懒腰,随手从塑料袋里拎出一罐冰镇可乐,打开,往嘴里猛灌了一口。
“不知道二十年过去了,其他人都变成什么样了。”
“开……开饭了!”
幽泠胆怯的呼喊拉走了风许鸢的视线,林书文端着装满宽面的锅子从她的身后侧身,在饿人们的注视下放到餐桌上,伴随着碗筷上桌的脆响,饥肠辘辘的饿人们开始了期待已久的晚饭。
林书文走到沙发上坐下,调换着电视节目,伴随着熟悉的钟声,联播几十年的新闻栏目成为了最佳的下饭背景音,这是上一代神州国人共同的习惯。
“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xxx接待……”
“大佬快来吃饭啊!”
“再不来我吃完了哦!!”
“哦!”
沙发前的少年丢下遥控器,走向了饭桌。这时,一则新闻停下了他的脚步:
“今天上午,虚山境内的数座广播塔因年久失修,不幸自燃,当地政府已经第一时间组织抢修,目前暂无人员伤亡。”
“……”
林书文看向电视屏幕,除了工人与领导的采访外没有任何现场的视频。他轻挑了下右眼,身后响起了风许鸢的声音:
“相信阑心吧,她可是影杀“不败的淑女”呢!”
“恩。”
少年收起担忧的面容,重新挂上微笑的他加入到了家人的喧闹中。
白桐大酒店的总统房内,梧桐全员聚集在兰茹欣的身侧,许风递给上司一份沾血的名单,那是戴蒙在自己住处被袭击时拿出来的唯一事物。上面用红笔勾选了“刃”与“剑”的字样,意为“抹杀”。但兰茹欣的目光却聚焦在那个划着黑色横线的“刑”,横线的意思是“同盟”。
““刃”和“剑”里应该有我们插入的卧底吧,至于“刑”,那可是那什么“猎影者”的人才市场啊。“
““剑”主管新人学员的训练,我以保护为名将几个“礼物”塞进去了,主管装备的“刃”因为埃蒙事件的原因让二小姐大清洗了一次,不过跟随侍从里还剩几个,至于“刑”?”
“把黑锅扔给他们,除了二把手外,全员抹杀。”
“这样会不会暴露的太早了,戴蒙那边……”
“林书文不是来了吗?”
“我明白了,借刀杀人这事我擅长。”
许风扶了扶眼镜,露出了狡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