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七章：最后一战（中）
在出征之后，即便没有吴毅的提醒，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将来的命运，便系于此战，若是无法在此处打开突破口，那么后退无路，只有败亡一条路了。
东方天际，已经微微放明，书写着“雍”字的大旗，在清晨的微风之中飘拂着，是如此地平静，就如此刻驻守在此的雍王亲兵一样。
他们都没有预料到，吴毅竟然胆敢在兵力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出兵远征，当厮杀声传来的时候，好像来自于四面八方一样，喊声如雷，也不知道来人几何，心中要说不惊慌是不可能的，是以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被吴毅等人突入营寨之中。
一阵厮杀，连破营帐无数。只是，营帐的布置颇有技巧，环环绕绕，乱人脚步。哪怕是吴毅在事前就已经将营帐布置都给摸清楚了，还是迷路了好几次，绕着绕着就找不到原来的方向了。
若不是东方天明，尚可以借日光确定位置，也不知道要迷路到何时。
等到冲破前营，进入中军大营的时候，穿过人群，吴毅可以看见雍王高立于一方巨大的高台上，与吴毅隔着千军万马对视。
昔日的君臣，现在变成战场之敌，让人唏嘘，看着雍王的方向，吴毅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无比。
倒不是因为旧主之宜不好下手，而是雍王的身边，竟然有十数门火炮，至于弹药，粗略观之，都有数十箱，隐藏着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哩。
难怪雍王胆敢倾尽全军，只留这点人马护持在身边，原来是有这些火器在，而这些火器?吴毅在事先根本没有得到消息?在探子的报告之中，火器应该在这些日子消耗完毕了才是。
初见这些火炮?吴毅心中甚至都开始怀疑?雍王是不是请君入瓮?故意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料定吴毅定会出击，特此布置。如是自己不尽快撤离?是不是之后就有千军万马包围而来了。
如果这个猜测为真，那么程维程英二人的态度，就很值得推敲了?这二人是否透露了一些什么。
吴毅与雍王到底是旧识，再次见面?少不得互相谩骂一番?雍王指责吴毅背叛大极?甘为逆贼?大逆不道，吴毅则是反过来说雍王任人唯亲，有眼无珠。
总而言之，一番口水战而已，刀枪剑戟横列在前，杀气森森，这点口水战也算不了什么。口水战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毕竟吴毅可没有多少时间进行口水战。
战场，往往是信息不对称的，吴毅选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这是天时，雍王在紧要之地排兵布阵，布置火炮，人数虽然少了一些，气势反倒更胜一筹，这是地利。
一方得天时，一方得地利，最后决定胜负的，还是人和。
摄于火炮之威，吴毅令兵士分散开来，以骑兵自左右骚扰，顶着隆隆的炮火前进。
火炮发射了三轮，巨大的冲击力下，血肉之躯，瞬间成为了肉糜，本来吴毅这边人数上的优势，现在一转变为劣势。
当近战之后，炮火总算是停歇了，毕竟雍王也担心误伤到自己人。
但是，射向吴毅方向的炮火，一直就没有停歇过，哪怕是射程可能无法到达。
吴毅领着千余人的骑兵游走在周围，寻求一个恰当的时机，如果说，火炮是雍王这边的利器，那么，因为火炮的笨重性，也是他们的劣势，失去机动性，火炮难以调转方向，一般的火枪，又难以连发。
将周围的障碍物尽数挑开，以减少对骑兵冲锋的影响，此外，吴毅还不时突入炮火打击范围之内，在马上张弓开箭，数百步之外，正中炮手左目，大大提振众人之心。
身后骑兵也是与吴毅一般施为，箭雨纷纷，带走不少性命，但是能够有吴毅这等臂力的，无有一人。
当然，随之而来的便是连绵不绝的炮火打击，吴毅不顾自身安危，去消耗雍王的炮弹储备，一旦他们失去凌厉的火炮，那么，吴毅完全有信心拿下这场战斗的胜利。
这场战斗，从破晓时分开始，一直战有两个时辰，气运搅动，劫气升腾，四面八方也不知道有多少修士在暗中窥视，何止万数，此外，还有天魔妖鬼等势力，同样对此极为看重。
一旦吴毅成功得胜，那么，人道之力退散，这片区域，就将是他们的天下了。
这么重要的战斗，他们只是围观而已，不是不想参与，而是没有资格参与这场争斗，仙道与人道，到底是两个不同的纬度。
当然，如果他们和程维程英二人一样，出身名门，有办法规避人道秩序的话，自然是可以参与其中的，但是，便是程维程英二人，也只是推波助澜而已，起到一个导火索的作用，并没有亲身入场。
那些个太乙上仙，自诩为执棋之人，与日月同寿，淡然无物，但是法眼落于此处者，也是不可胜数。
高空之中的心魔身，环顾四周，心中忧虑万分。
这些修士绝大多数都是希望人身得胜不错，因为如此可以实现秩序最大程度的破坏。但是人身得胜之后，他们又会如何抉择，就不一定了，说不定一不做二不休，连人身也一并抹杀了，彻底破坏秩序，使之归于混沌。
别的不说，那些来自于天外的邪魔们，一定会如此做的，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大举进入大极王朝之中，发动战争。
四面八方观战的存在，不同的群体，也有着不同的诉求，他们所希望的走向，也未必与吴毅的利益相符。所以，这场战争，绝对不可轻视。
吴毅想要赢，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取得胜利，或者说走向灭亡。
心魔身有心驱逐这形形色色的人马，却没有这个实力，心魔身纵然是开启大劫之人，目前而言，也只是一枚重要的棋子而已，还不能够完全决定自己的命运。
如何导引这场战争的方向，这是吴毅需要思索的。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最后一战（下）
战事焦灼，互有胜负，在外人眼中，被连绵炮火追逐着的吴毅，显然落于下风。
雍王背后有大极王朝支持，尽管吴毅主动撤退，更是坚壁清野，取走了沿途一切粮食，给雍王的后勤运输带来很大的不便，但是，有着雄浑国力支撑，远远不是吴毅可以比拟的，这十数门火炮，便是实证。
眼见得人身陷入苦战，甚至于落入下风，那些个围观的仙道中人不甘继续坐视了，这个大好机会，千载难逢，若是吴毅被雍王打败，无论是生擒还是战死，亦或是残兵败走，都是他们无法接受的结果。
有修士亲自下场，来到数百里之外，施展法力，吹起大风，霎时间，飞沙走石，迷人双眼。
为什么要来到数百里外，这是为了避免因果追及，只要作出这是法力余波逸散的假象，就可以尽可能避免人道秩序纠缠，尽管众人皆知此为法术之结果。
有意制造出这等“无意”的假象来，到底是无奈之举，在场之人的实力，哪一个不能够更易昼夜，变换星空，便是再造一片星空，也是轻而易举。
只是，若是他们真的直接参与战斗天象的变易了，等待他们的，只有人道秩序的枷锁与反噬?万载道果，一朝落尽?没有人愿意这么好?舍己为人。
况且?如果真的如此做了?那就是仙道驱逐了人道?无非人道之间的战斗，最后的变故也无人可以预料?但是人道的反扑?则是可以预料的，便是暂时取胜，又有什么用呢？人道自身强大的张力，汇聚万民之念?能够瞬间湮灭这股力量。
因为修士法力的影响，四方云雾朝交战之处汇聚而来，许多云雾在路途之中?就已经消散不见，所以，最后汇聚来的云雾?并没有多少，但是恰恰足以达到下雨的地步。
本是阳光明媚的日子，突然间层云密布，下起了太阳雨。雨水浇灌下，火炮失去效用?经常哑火?甚至于出现炸膛的情况，险些伤了雍王。
见此情形，吴毅这边欢呼雀跃，以为天祝自己，本来被压制下去的攻势，再一次升腾而起，士气增长许多。
与之相反的，便是雍王这边了，雍王看着天边突然吹来的云雾，虽然看不见背后出手之人，毕竟施法之人远在百里之外，但是却隐隐察觉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之前看过程维程英二人施展术法，他也算是知道了一些仙道皮毛，再加上程维程英二人点明吴毅也是“妖道”出身，所以，这场看似巧合的雨水，雍王不能不认为这其中有吴毅的参与。
炮火声渐渐停歇，雍王眼见得兵士失去战意，节节后退，亲自登上高台，为众人擂鼓助威，看似瘦弱的身子，挥舞起鼓槌来，雄浑有力，
而这等“巧合”之下的术法，也没有持续多久，就和寻常的太阳雨一样，细微而短暂，但是这短暂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
不及雨散风停，吴毅便抽出腰间的长剑，率领身后的骑兵，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刺向层层军阵。
战马带来巨大的冲击力，一切盾牌盔甲，都成为无物。只需要把握好刀剑的惯性，在刀剑即将擦过敌人身体的时候，微微松开，在巨大的冲力下，就能够和切豆腐一样，撕开敌人的身体，溅起一蓬又一蓬的血液，落在吴毅的身上，远远看去，好像一个血人。
冲锋在前，尽管左右有侍卫帮助吴毅挡住四方射来的冷箭短刃，但是还是无法完全规避，吴毅早已不知道身上有多少处挂彩了。
吴毅的目光中心，一直落在站在高台之上雍王的身上，这个距离，以他的臂力，拉开弓箭，完全有机会一箭射中，终结雍王的性命。
只是，现在的吴毅，已经完全被雍王的亲兵所包围，好像陷入了重重人海之中一样，身后能够继续尾随吴毅的骑兵，越来越少，与此相随的，便是吴毅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敌人根本不会给他拉开弓箭的机会，甚至于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吴毅双臂熟练地挥舞着，格挡开四周的箭矢长枪，策马冲锋，现在要么杀穿敌阵，要么坐以待毙，所以，吴毅没有其他的选择。
杀穿一个又一个甲阵，死在吴毅手下的兵士，不说上百，数十人定然是有了，虎口隐隐作痛，不去看，吴毅都知道，肯定已经撕裂开来了，只是相比较于虎口，身体其他部分，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无缺，虎口这点伤口，又算得了什么呢？
若是雍王受辱，他手下这些亲兵，也不可能有好下场，所以，哪怕是吴毅好像天降神人一般，威势赫赫，却依然没有一个雍王亲兵后退，前赴后继地朝吴毅突进的方向涌来。
而吴毅所关注着的雍王，自始至终，一直在擂鼓，而且还是背对着吴毅，还真是自大，明知道吴毅箭术完全可以穿过他的心脏，还敢如此。
临危不惧，镇定如泰山，在这一刻，雍王展现出其皇者霸气来，是吴毅与其接触这么多年以来，感触最深的一次。
吴毅心道：到底是龙子皇孙，没有丢祖宗的脸面。
如果雍王早一些展露出这等霸气，而不是不断妥协，与旧势力同流合污，成为了矛盾的制造者，成为劫数的推动者，那么，他与吴毅之间，还会走到这个地步吗？
扶持雍王登上帝位以收获人望，而不是反叛他以推动大劫，是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这是一个问题，但是，绝不是吴毅现在需要思索的问题，道路的选择具有惯性，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能够轻易反悔改变的。
前方出现一排长枪兵，站在拒马阵之后，高高举起长枪，这个布置，说是骑兵的死敌也不为过，但是，只要过了这排长枪兵，吴毅就能够来到雍王身边，所以，这是最后的一道阻碍。
人身深吸一口气，两腿夹紧马肚，马通人性，明白吴毅得心意，嘶鸣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高高跃起，竟然有两米之高，不仅跨过长枪兵，还一举跃上高台之上，朝雍王冲撞而去。
若是这下撞实了，那么雍王必死。
但是，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好像地震一样，高台轰然垮塌，连雍王带吴毅，尽数落于地面。
局势变化之快，莫过于此。
而吴毅被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雍王亲军团团包围，现在，能够保住吴毅性命的，只有雍王而已。
吴毅几乎没有半点迟疑，一个纵身，兔起鹘落，一举擒锁住雍王，将刀架在雍王脖子之上，冰冷的眸子，看向身边所有人。
战局，在这一刻，突然停滞了下来。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圆满解决
局势变化之快，超过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不仅仅是厮杀之中的士兵，还是暗中观战的一干修士，都感到诧异万分。
吴毅控制住了雍王，而雍王的亲兵则是反向包围住了吴毅，形成一个相互制衡的局面，
两军交战，能够出现这等情况，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绝对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主将能够拼杀到这等境地，固然提振手下兵士的战意，但是一旦主帅战死或是被擒，就会陷入极其尴尬的局面，所以，统兵大帅莫不强调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激烈的战斗，在这个时候，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刀兵暂时息却，但是双方对视着，毫不掩饰杀意。
在吴毅将利刃放在雍王脖颈之上的时候，突然一支冷箭，从西南角飞来。若不是吴毅见机地早，及时躲避开来，否则这一箭，无论是射中吴毅，还是射中雍王，都将造成双方的再一次拼杀。
茫茫人海，众人的穿着皆是一样，一时之间，除却知道箭矢飞来的方向之外，根本不知是谁人在放冷箭。
“混账，是哪个王八蛋射的箭！”雍王破口大骂，他堂堂天潢贵胄，被吴毅擒拿住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人想要借吴毅之手杀他。
“殿下?看来您手下有些人不希望你活着呢？”吴毅讥讽道。
“哼?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手下的人，想要一箭双雕！”虽然被吴毅擒拿住，雍王依旧面不改色?毫不示弱地回应道。
吴毅轻轻一笑?没有继续嘲讽?是啊，无论这射出冷箭的?究竟是雍王这边的人?还是吴毅这边的人?最后造成的结果都是一样。
无论如何?反正吴毅有足够的把握在对方出手之前，提前抹杀掉雍王，造成玉石俱焚的下场。
“你便是杀了我，也无法离开万军之中?不若各退一步。”脖颈之上的寒芒，让雍王有些提心吊胆地，连说话都不敢大喘气?担心触及这锋利的刀口。
吴毅饶有兴趣地道：“怎么各退一步？”
“让两军分离左右?在中界放了我！”雍王道。
“等我放走殿下?怕是火炮就会朝我头顶射来吧！不如与殿下您同归于尽。”
雍王咽了一口水，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无论如何，他宁愿输了这场战斗，也不可能和吴毅同归于尽的。
“这样?我把火炮撤走，你把骑兵撤走，各让一步如何？”
吴毅稍作思索，冷眼环顾四方，冷冷地道了一声好。
命令很快就传达下去，以高台为中心，双方各自散开，但是包围吴毅的那些兵士，自始至终就没有撤走。开玩笑，他们若是撤走了，吴毅顺手杀了雍王，他们也无可奈何。
在士兵后撤的同时，又有几支冷箭射来，吴毅躲过了几支箭矢，但是其中一支，势大力沉，准星又好，一举贯穿了吴毅持刀剑的右臂，刀锋一晃，在雍王的脖颈处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
雍王吓得亡魂大起，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什么风度也不要了，声嘶力竭地大叫道：“给我把这个杂种给找出来，碎尸万段！”
这一次，伺机刺杀的几人，大部被擒拿住，毕竟有了之前殷鉴，大家都提高了警惕，凡是弓箭一律不得动用，无论是谁张弓搭箭，都无法隐瞒下去。
只是，很可惜，所有刺客都十分地坚决，顽强无比，拼死抵抗，结果就是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但是也不能够排除是有人灭口。
鱼龙混杂，想要将事情闹大的人，太多了，别的不说，四面八方的修士，都是有这个想法的。
吴毅听见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埋怨道：“殿下，您的心境，还需要磨炼一番呀！”
其实，雍王在盛怒之后下达命令，很快也意识到不对，可惜已经没有扭转的余地了，在吴毅面前，更是不是示弱，道：“知道了，不用你管！”
“嘿嘿。”吴毅幽幽一笑，没有多言，因为刺客之中，也有他手下的人，自己冲杀在最前面，竟然还有人想要杀他，其心可诛，死了便死了，其他的叛徒，吴毅迟早要找出来。
很快，两军大部人马，都已经退至远处，在垮塌的高台附近，除却包围吴毅的一干亲兵之外，便是来接应吴毅的士卒。
“火炮！”吴毅提醒道，不难想象，此刻那些火炮，都在瞄准此地，一旦雍王离去，能否离开射程，可是关系性命的大事。
“别忘了让你的那些骑兵收敛一点！”那在不断战火之中历练而出的悍勇骑兵，若是在雍王离去的时候，顺势冲击而来，亲兵不及相助，可是必死无疑。
这些，也是之前约定的内容了，自然依照实行，等到一切完备之后，雍王松了一口气，道：“你该履行承诺了！”
一直举着长剑，特别是之前右臂还被箭矢贯穿，吴毅的体力可是消耗许多，对于雍王来说是解脱，对于吴毅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吴毅扔下长剑，放雍王离去，自身也是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一次，再也没有冷箭射来，但是等雍王回到军中的时候，他的手下，再一次进逼而来，吴毅也是一般抉择，战事继续，厮杀之声又起，之前那令人惊心动魄的事情，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但是这一事，注定在二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
火炮移动不易，转移到了远处，很难搬回来，而骑兵呼之即来，是以当骑兵再一次冲锋之后，雍王军势稍退，若不是有火炮掩护，不知道要践踏死多少人。
吴毅踹营功成，但是既定目的并没有实现，雍王根本未失，只是撤离这个驻地而已。
吴毅一把火烧了这个营寨，火光冲天，连绵开来，也是蔚为大观，那些围攻飞马城的人众，不知道在见到大营被烧之后，会不会返回。
吴毅一方面派游骑骚扰雍王残兵，始终给雍王以压迫感，另一方面，则是率兵在对方回军之路，设下埋伏。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秩序崩溃之始
危机解除，却不代表问题就解决了，对于士兵们而言，可能问题确实已经没有了。
但是对于吴毅而言，乃至于对于整个修士群体而言，都必须要问上一句，“是何人搅动地脉？”
之前的异变或者说僵局，战马冲撞之力固然强势，但是如果不是之前先有一阵地动山摇，动摇了高台根基，那么高台根本不会垮塌，携战马冲撞之力，雍王不死也残。
若是运气好，将雍王摄来马上，吴毅可轻易于万军之中出入，那么，战场的主动权，便完全操之于吴毅之手。
可惜，可惜，可惜！
那阵地动山摇，雍王这等纯人道出身，对仙道了解不多的，或许看不出来。
但是吴毅可是知道，这背后，定然有仙道出身的人插手，否则不可能如此突兀，发生不多时就停息了，与正常地震完全不一样，斧凿之意过于明显。
出手之人细心如发，而且修为不会低，布置时间绝对够早，少说也是数月之前在此地留了一道异力，到了时间便触发，引发地震。
一直在密切关注战事的心魔身，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出异样，事实上，这道法力也并不强势，引发的地震，也只是持续很短的时间，就消失了。
因果的变化，难以捉摸，不要说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变化，能够在数月之前甚至更早时候在此布置下异力。
且不说要算定雍王会在此驻军，还要算定这个具体的时间点?吴毅会策马冲锋而来?最后通过一阵地动山摇?造成这个局面。
能够有这等强大算力的人?实力怎么可能会弱小?哪怕是他有诸多布置?只是恰好这个布置成功了而已?也不能够就此低估对方。
至少?对方的视野，横跨雍王?吴毅两军人马?不能够说一应变化都在推演之中，肯定是在军中有着人手?地位还不会低?推动着局面朝他所预设的方向走去。
想及如此，吴毅脑海之中第一个想到的人物，便是程维程英二人，如果说?最可疑的是谁人，那么莫过于这二人了。
别的不说?这场大战，如果不是程维程英二人帮助雍王烧毁粮仓，雍王也不会将重军派往前线；如果不是二人暗示吴毅，吴毅也不会倾尽重兵，来此夜袭。
导火索，必然是二人无疑，说二人与此事毫无干系，吴毅是一万个不信，但是凭借二人之力，也不可能造成这等局面，至少有十倍于他们的人手，在暗中策应。
这些人，隐藏在雍王身边，隐藏在吴毅身边，指不定就是和吴毅一样，出身宗门的人物，但是用了王朝人士的身份。
当吴毅背叛雍王，或者说与雍王脱离，选择与一干小国作战的时候，与仙道宗门的联系，近乎断绝，吴毅想要摆脱他们的影响，推动心魔身的晋升。
但是，这些人的存在，根本不是吴毅主观上想要摆脱，就能够真正摆脱的。
在战场之中，朝吴毅射来冷箭的那些人，不出意外的话，半数以上都是这些人出身，惶惶人运压制，碎尸万段，这些人无论生前有着什么修为，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没有机会还转，被兵煞冲击，神魂俱灭，连转世重修都机会也没有。
他们如此，若是之前吴毅真的动手杀了雍王，那么，人身的结局，也会是如此，所以，吴毅口中的玉石俱焚，是真的玉石俱焚。
雍王觉得自己堂堂皇子，是玉，但是于人身而言，好不容易修炼到这等修为，再进一步，便是仙人，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修为，吴毅何尝不是觉得自己是玉。
所以，当雍王决意妥协，各退一步的时候，吴毅并没有刺激对方，而是选择了退让，吴毅想要挑动大劫不假，但是，绝对没有让自己成为这场大劫代价的想法。
这个选择，想来是激怒了这些人，所以才会选择万军之中刺杀的手段，吴毅与雍王都不想死，自然也会主动弹压这些，他们的努力归于失败，并不让人觉得讶异。
雍王在事后，也是觉得身边危机四伏，再无一举荡平吴毅之意，连出数道命令，让前锋后撤，已然有了回返刘陈县之意。
吴毅设军半途而击，只是人手太少，哪怕是出现时机，也没有实力去把握住，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流逝，事实上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吴毅回返飞马城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出兵之后，敌人攻势汹汹，已经攻破南面城门，进入街巷之内，大肆破坏，掳掠无算，经此一战，城中百姓所剩者，半数不到。
若不是他们知道雍王受袭，收兵后撤的时候，怕是连吴毅在飞马城的府邸，都要被攻破了。
值得一提的，便是那流霓裳在此战之中，出力不小，在敌方破城，军心动摇之际，领着一干女兵，厮杀在前，挽住了战局，否则，等到吴毅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可能就是一座空城了。
两日之后，在得知雍王收兵后撤，只是留了一小队人马殿后，在此驻守以防吴毅骚扰的时候。
吴毅宣扬胜利，以此犒劳兵士们，开庆功宴，这次与雍王作战，局面完全不利于自身，能够达到这个结果，算不上最好，但是也不至于求全责备了。
因为战后人口折损不少，之前摆在吴毅面前的粮食问题，迎刃而解，否则，粮仓被毁，根本不足以支撑城中军民所需，现在需求总量减少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这一夜，人身酩酊大醉，至少表现地如此，众人也是欢度宴饮，一派喜气洋洋的局面，最大的危机当然还没有过去，但是至少胜利了，若是胜利之后，都不进行庆祝，那么，之前的拼死作战，又是为了什么呢？
但是，夜半时分，就有斥候加急来报，雍王在回军途中，偶遇山洪，具体情况不知。
吴毅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再无半点酒意，看向天边的龙气，已然衰弱无比。
这些人，还是不死心，非要将秩序全盘推倒吗？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解去藩篱
人发杀机，天翻地覆。
当飞马城上下都欣悦于战胜强敌的时候，吴毅则是一夜未眠，时刻关注着回军途中的雍王消息。
这场突如其来的山洪，从现在报来的消息观之，对雍王行军影响极大，甚至直接动摇到了中枢。
前脚听见雍王伤重的消息，后脚就听说雍王完好无伤，只是受到惊吓而已，在之后传来的消息，也多有前后矛盾的情况。
混乱的当下，哪怕是代表着雍王的龙运，同样起伏不休，时而升腾，时而跌落，根本无法探知他具体情况，这一刻，吴毅恨不得亲身前去打探一番。
有部下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建议吴毅出兵击之，不可轻易放走雍王，未必要置雍王于死地，却是需要打掉雍王的进犯之意，以绝来日之患。
同样也有人认为，归军心切，不可击之，以免困兽之斗，不若缓上两日，观情形以定夺。
最后，还有人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雍王既然决定撤退，那么就不要去招惹人家。只是，这个声音微弱至极，而且甫一发出，就被人讥笑斥责，然后再也没有下文。
众议汹汹，无论是主张立刻进军打雍王一个措手不及的，还是主张等候一段时间，等雍王之军疲惫不堪后，再以逸待劳，顺势击之者，其实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主张一战。
这个重要的消息，被吴毅死死封锁住，军中上下，加上传令的兵士，知晓的人?不会超过三十人。
但是等到次日天明?为吴毅封锁的消息，还是在军中流传开来，起初还只是军中中高层知晓。
等到正午时分，便是寻常兵士也知道雍王归军途中偶遇山洪，受到重挫，大好时机在前?上下议论纷纷?对吴毅至今尚不出兵颇有微词。
现在去追究是谁人流传出这个消息已经没有意义?不同意见的两派人马见吴毅迟迟不决?多少有了以下制上的想法?说不定同时传出这个消息呢。
吴毅眉头紧锁?这等状况，在事发之后他就已然预料到?但是流传地如此快?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说实在的?他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是这场显然不正常的山洪，以及现在纷纷扰扰的局面，显然传递出背后之人的心意。
等到黄昏的时候，众将来到吴毅府邸之前，嚷嚷着让吴毅快些做决定，俨然逼宫之势，最后还是吴毅亲自出马才平复下这些人，以免更大的波折。
局势，一步步超出吴毅的控制范围，哪里是吴毅在做决定，分明是那些在幕后的修士在推导战局演变，若非当下秩序崩乱，对他们的约束减弱许多，他们哪里来这个胆子。
入夜，万家灯火，但是街市之上，军队巡逻频繁许多，在紧锣密鼓地备战中，吴毅伫立阁楼之上，眺望远方，低声道：“欺人太甚！”
月琉璃眼下掌控了陈佳颖的身躯，站在吴毅身旁，握着吴毅的手掌，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化为悠悠一叹。
她自明月界追随吴毅，来到苍茫界，又来到这上界，以往都以为仙道凶险，现在看来，人道又何尝和平到何处，而且杀人不见血，短暂的生命之中，矛盾密集许多。
“是不是时候放手了？”眼下局势，便是月琉璃涉足不深，也已经看出来了，并没有这么简单，这场异变，显然是针对吴毅而来。
他们不想自己动手，也不能够动手，一旦是超凡之力杀了雍王，那么天子震怒，必定血洗国境之内所有的超凡存在，而这个结果，是仙道无法承受的结果，所以，必须借助吴毅这把刀。
为自身计，吴毅还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至少要保证人身能够体面地退场，若是人身陷在这里，心魔身一力难撑，自己可算不得赢家。
黑暗的夜色，将很多人都心思都给隐藏住了，也给了一些人暴露心意的机会，吴毅知道月琉璃不愿再这样担惊受怕下去，道：“再等一等？”
“唉！”月琉璃也只能够报以一叹而已，吴毅性子刚强，不愿服输，在一次次的劫难之中收获不小，但是所面临的危机，也从来没有小过。
不去谈这个问题，吴毅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流霓裳今日在何处你可知道？”
月琉璃峨眉皱起，思索起来，道：“你若是不说，我都快忘记此女了，今日好像都没有看见她。”
吴毅眸间泛起亮光，似有所觉，道：“时机已到，不用等了。”
吴毅话锋变转之快，月琉璃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什么？”
“有人已经决定取代我的位置了，我可以退场了！”吴毅幽幽道，言有所指。
沉思了片刻，月琉璃才明白吴毅之意，道：“你的意思是，她此刻——”
“给她一个机会吧！应劫之人，若是功成，完全有机会名垂青史呢。”说完这句话之后，吴毅心中仿佛卸下了一层枷锁，整个人都升华了，多了几分依山观澜，遗世孤立的姿态。
月琉璃明白之后，初而喜，继而不忿，本来这个位置可是自己良人的呢，现在他人来篡夺，怎能让她内心平复下来，不得不说，女子的内心就是如此地复杂。
“那么现在呢？”
“既有谋逆之心，想来便是今夜下手了，不若遂他们之意！将血肉之躯留在屋中，反正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如此正好，”月琉璃喜上眉梢，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无止境的泥潭了，但是转念之际，她又想到一事，问道：“那么陈妹妹怎么办？”
陈妹妹，指的自然是陈佳颖了，这个出身于刘陈县陈氏的女子，自从吴毅与雍王翻脸之后，就已经被族长逐出宗族了，吴毅可以轻易放弃这具身躯，但是陈佳颖如何舍弃自己的身躯呢？
吴毅稍作思索，道：“前日雍王大军破城，城中伤亡不在少数，若是想要一具尸体，自然是不难的。”
月琉璃明白吴毅之意，转而离开去布置不提。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倦鸟归巢
注定是一个不安静的夜晚，人心激荡，流动不休，吴毅不知道这些修士是什么时候决定取代自己的，或许在他们初次到来之际，所想的，便是取代吴毅。
但是，真正让他们找到这个机会的，若是没有猜错，还是之前陷入雍王大军重围之间，让这些人看见吴毅的权威有所下降，便决定发难。
人身日夜希望脱离这方藩篱，但是这些人，却是前赴后继地赶来，希冀成为这个应劫之人，汇聚天下大运于一身。
围城，外面的人想要进去，里面的人想要出去，真是真理。
得到的东西，人们从来不会觉得有多么地珍贵，反而是努力追求而不得的东西，价值被无限放大。事业如此，爱情也如此，凡是有得失取舍的存在事物，都与此有关。
这一夜的事迹，最后留在青史之中的记述，便是如下：夜深，逆贼内乱，乱起于下，纵火焚之，贼首陈衍死于是也。
寥寥一句，便概括尽繁复的情境，一个人，便是生前如何叱咤风云，死后于青史之中，也不知道能够留下多少字语，吴毅还好，至少还有个名字在。
天下之人，皆以为吴毅已死，那么吴毅是否已死已经不重要了，因果尽去，也没有人关心吴毅的去留，在心魔身的庇护下，人身离开陆地，来到了东方海域，事实上还是在上界西海范围之中。
辽阔海域，无边流水，因为死气的缘故，生机不存?周遭万里几乎没有半个生灵。
破碎符牌，精气神逸散而出，汇聚于一体，肉身重铸?与本来面貌无异，吴毅俯视着海面之上自己的倒影，双目怅然?若有所失。
明明只是十数年而已，但是经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好似真的轮回了一世一样?再次看见自己的本来面容?是如此地熟悉?又是如此地陌生。
自己，还是原本的那个自己吗？莫名地?吴毅心中升起这个疑问来。
注定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何为自己？原本的自己又是什么样的？现在的自己又发生了什么改变？吴毅根本无法回答，他只是知道?接下来，自己需要找一个地方闭关修炼?准备突破仙凡大关了。
而这个地点?吴毅也有心仪之处?就是不知道原主同不同意了。
这个地方?便是四凶之阵最后一处，即镇压穷奇的阵眼处，四凶之阵的阵眼，汇聚整个大极王朝的劫运与其他负面存在。
这等地界，在寻常修士眼中，灵气固然浑浊，算不得精纯，却胜在浓厚，而吴毅也不是要靠这些灵气来修炼，更多的目的，是借此洗练自己的身躯，以彻底摆脱人道因果，回归仙道本源。
这一行，人身与心魔身同行，饕餮与混沌神兽相随，算得上气势磅礴，只是不知道穷奇现状如何，若是和那梼杌一样，已然突破大关，那么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说服的事情了。
人身与心魔身一并离去，新近建立不久的秩序，再一次消失，身后的地界已经成为了秩序的真空，而且，根本看不见修复的可能。
那些修士所不知道的，包括吴毅也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黑莲的离去，使得这片地区的紊乱，失去了天道层面的正当性，而失去天道的承认，远比众人所预料中的要严重许多。
何为天道层面的正当性，简而言之，吴毅，无论是心魔身还是人身的发难，都可以看作顺应时势的举动。
因为这个地区已经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了，心魔身或是人身，仅仅是加速这个趋势而已，本质上是符合天道运行演变的规律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顺天而行，吴毅才能够聚引数量磅礴的运势，以推动整个局势的演变。但是这些修士的参与与干涉，却并没有，或者说并不完全依照这个规则而行。
简而言之，他们不是顺天而行，甚至往往是逆天而行。
之前已经强调过无数次了，人们心中总是有一颗不服输的心。厌恶顺天而行，走循规蹈矩的路线，喜欢逆天而行，实现不可能。
这就好像，你父母让你选择教师职业，选择公务员职业，为什么，两个字，稳定。
数十年的风风雨雨，让他们厌恶不稳定，因为一次不稳定，完全可以破坏你数十年甚至是几代家业，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是而已。
但是，对于年轻人而言，想要快速实现阶级的跃升，凭借所谓稳定的事业，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够追求不稳定，风险高但收益同样高的事情。
那些希望取代吴毅地位的修士们，依靠宗门的手段，得以在这个人道世界内取得合法的身份，却不知道吴毅得以屹立不倒的根源，不是黑莲，不是定运星盘，也不是任何人都庇护，而是顺天而行。
他们好像一只只秃鹫一样，疯狂地在填补吴毅离去之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出兵击退雍王还不够，继续前进，人命不够用了，就用阴兵，撒豆成兵，手段总是有的，反正现在没有人道秩序的压制，不管怎么做，都不必担心受到限制。
完全不在人道的秩序下做事，其实，也是不在天道秩序下行事。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是，那与吴毅有什么关系呢？都与自己无关。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尽管吴毅这一次，并不是真正意义上得死亡，却是在众人心目之中消亡，其实差距也不大，没有必要纠结于此。
但是这一幕幕乱象，却是清晰地显露在更高一层大能们的眼底，这是他们预想之中的道路吗？不能够这样说，但是，这并不与他们的目的相抵触。
如果将目光放大至整个大极王朝，或者说整个人道大陆，那么就不难发现，不仅仅是东方，南方，西方，包括北方，都已经乱起来了，只不过，东方因为有吴毅的参与，现象更为明显一些，程度更深一些。
整个大极王朝的国运，在缓缓下降，这是符合整个仙道的利益的。
大能落子，不拘于一地。只是，仙道大能落子，人道天子岂无对策。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气运归旧主，天地回正途
中都城，千街百坊，夜不禁市，灯火通明，香车宝马，珠帘翠幕，繁盛无比。
边境的喧嚣，皇子的争斗，对这个古老帝国的枢纽核心之地，影响并不大，百姓还是和往常一样歇息生活，人流如潮，商业通行昼夜，同一件商品在一日之内，就可以在数人手中流转。
当初，吴毅大破气运金龙，使得天子病倒，还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而天子病倒，也可以说是促使诸位皇子决意以外战提升自身威望的导火索。
吴毅，一个小小的人物，却是成为了撬动各方僵局的要点，所以，吴毅作出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不仅没有受到惩处，相反，身后还有着许多势力在暗中保护他，或者说在监视他。
而当人身抽身而去的这一夜，就好像蝴蝶最后一次扇动翅膀，在中都皇城之内，就有一片“小树叶”被吴毅影响到了。
这片“小树叶”目下是如此地不起眼，以至于根本无人在乎，无人重视，但是，无人知晓的是，这片不起眼的“小树叶”，终究会成长为一片森林，掀起一场风暴。
天机已然运转开来，但是，那些高居九天之上，俯视天地的仙道大能们，却没有一人发现这个变化，因为此子在中都城，在皇城，在帝国皇帝的身边，煌煌龙气庇护其身，滚滚国运加持其上，那些个大能，也没有本事看破这个天机。
此人，便是大极王朝的天子生下不久的皇子，年方四岁，为了使其茁壮成长，目下只是取了一个贱名，唤作蛭儿。
蛭儿，让人联想到水蛭?水蛭吸人血以存活?依附于他人。众人皆看不起，就如此子目下的状态一样。
若不是有天子关照，也不知道会如何度过童年，上有四位哥哥在边疆?未来的国家，和他没有一点关系，朝野上下，也根本没有人关心他的存在。
昔日，人身于北疆镇守，时值大极王朝与北虏开战，两军交战，双方气运的象征同样在缠斗，而吴毅夜有所感，竟然得以见到气运金龙。
那是吴毅第一次见到气运金龙，便是那一次，吴毅看见了气运金龙颌下的逆鳞。
道经载:夫龙之为虫也，柔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
这枚逆鳞之上，有玄文生就，吴毅勉力观之，以定运星盘解之，本以为会看见天子的面容，最后却是出现一个孩子的面容。
是的，你没有想错，这个孩子，就是这个名叫蛭儿的皇子，吴毅与他，是宿命之敌。
起初吴毅以为这孩子面容是天子幼时的模样，但是之后多方打听，甚至于来到中都城搜寻，也没有发现有用的价值，之后随着诸事缠身，便也渐渐忘了还有这一回事。
不过，观摩这枚逆鳞带给吴毅的影响，是无比巨大的，这一次的观摩，使得吴毅完全融入了大极王朝之内，并且周身有气运护持，俨然皇子身份，百事百顺，说是天选之子也不为过。
尽管因为与人道牵扯过深，使得吴毅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动用法力，极其不适应，但是与所得相比，这个不适，毛毛雨了。
可以这么说，就是因为这一次的奇遇，使得吴毅一举进入诸天大能的法眼，若不是这一次的机遇，吴毅根本不可能实现之后的一系列晋升，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所得惊人，以至于到了让吴毅都感到心中惊惧的地步，吴毅不是不明白有所取，必有所失这个道理，自己得到了这个气运加持，那么另一个方面，必然要有人失去这些气运。
除非天地晋升，出现巨大的增量，否则，不过是进行存量的分配而已。
只是之后迟迟没有原主出现，吴毅也就渐渐淡忘了此事，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
恰恰相反，因为吴毅窃夺了对方的气运，使得这位名唤蛭儿的孩子，晚出生了至少五年，对大极王朝局势的影响，也是不可估量。
一个四岁的孩子，与一个九岁的孩子，差距有多大，是个人都明白。
当人身选择退场，离开人道大陆以求突破的那一刻，事实上，吴毅窃取来的气运，就重新回到了此子身上。
都已经决定要与人道分离了，这些人道气运于人身而言，不仅不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吴毅没有一点眷恋之意。
这等气运，确实是好东西，只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些日子的种种，也让吴毅压力巨大，已经到了不得不舍弃的地步了。
气运虽好，不如舍弃，落个轻松。
而这些人道气运，也就回归到了它本来的主人身上，回到了这个原本被天地选为应劫之人的身上。
是啊，还有谁比未来的王朝之主更适合做应劫之人的吗？没有，一个也没有。
这方人道大陆，回到了其原有的运行轨道之上，只是，吴毅所带来的影响，并不是这么容易消除的。
当这些人道气运回归蛭儿皇子身上的时候，连带着，凡是人身经历的种种往事，也一并浮现于他的眼前。
如果说，吴毅窃夺他的气运，使他晚出生了五年的话，那么，现在这些记忆的灌输，不啻于让蛭儿皇子增长了数十年的阅历。
一夜之间，蛭儿皇子就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变成一个老辣世故的成年人，因为吴毅行事风格手段的影响，蛭儿皇子几乎拥有了不下于吴毅的权谋心智。
但是，他的外表还是孩子，而这，也是最为恐怖的。
因为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稚嫩的身躯之中，竟然还有一个如此成熟的灵魂。
这和所谓的夺舍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在气运的流转下，自然而然发生的变化，气运层面的事情，谁又能够说清楚呢？
和往常一样的清晨，但是苏醒过来的蛭儿皇子，眼中却是无止境的困惑，梦中得世界，是真实的吗？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小皇子辩才无双
大极王朝，中都城。
清晨，“啪，啪，啪！”三声净鞭落下，悠扬的钟声传遍整个城市，经久不息。
天子如常坐朝，百官如常上朝，商旅如常贩运货物，夜市与昼市相连，几无断绝，农夫如常耕田，织妇如常织布……
新的一天，但是众人的生活，和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只是具体的情况，略有差异而已。
一个正常的王朝，便是这种状态，如果不是矛盾锐利到不得不改革的地步，谁又愿意每日上街游行，上山为匪呢？
皇子的教育，无论是哪一国，都是无比重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却圣上生辰，祖宗祭祀典礼等时节外，几乎是日日都有课程，无有间休，而教导他们的老师，也是帝国之中，最为顶尖的一批人。
蛭儿皇子在三岁识字之后，就已经有三位老师在教导他知书识礼了，但是也是最为简单基础的一部分内容而已，每日教导不过三个时辰。
当然，和普通孩子比起来，也很多了，只是，你只需要知道，那些十岁以上的皇子们，每日读书练武至少八个时辰，就知道皇室的艰辛了。
为了和帝国最为顶尖的智囊与武将们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每一位皇子所付出的努力，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这一日，教导蛭儿皇子古礼的老师，和往常一样，来到专门为皇子开设的书斋内，雍王在内的皇子，都在这里渡过了他们的童年?蛭儿皇子可预见的未来也是一样。
这位老师今日要传授的，是古书《春秋》的开篇，即郑伯克段于鄢?主要目的，不在于告诉小皇子这个故事背后的意义，而在于教授小皇子识读这些文字，若是能够背诵下来，那就更好了。
这个故事中?郑伯与段一母所出，而郑伯出生的时候?方位不对?其母险些因此而死，故而厌恶郑伯。
尽管依照古礼?即嫡长子继承制，郑伯顺利继位?他母亲还是钟意段?并且为段谋反提供各种便利。
有人向郑伯举报段预谋谋反，郑伯不急着动手?等到段攻打过来的时候，瓮中捉鳖?不仅杀死了段，还顺势囚禁了自己的母亲?一举两得。
在经书之中?段谋逆?该受到斥责，但是郑伯在发现弟弟谋反之后，不仅没有循循劝导，反倒坐视之，也不是好人，同样持否定意见。
考虑到蛭儿皇子年纪太小，这位老师句读清楚，在口述的同时，省却繁文，力求将故事讲清楚，而且中途还不时停下来进行耐心解释。
尽管如此，蛭儿皇子表现地，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一手撑着小脑袋，回想着昨夜的事情，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完全没有认真听课，让须发斑白的老师，气得胡子抖动不已。
“蛭儿，”这老师高声提醒道，小皇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道：“老师有何吩咐？”
“你来说说我之前说了一个什么故事！”
小皇子苦着一张脸，之前都在梦游，谁知道老师讲了什么东西，已经做好被教训的准备，但是依稀之间，好像在昨夜梦境之中，有关于这个故事的记忆。
于是乎，在老师不可思议的眼神之中，小皇子侃侃而谈，讲述的内容，不仅比老师说的要详细，还将这个故事的后半段给说了出来。
当郑伯囚禁自己母亲之后，感到非常的悲伤，但是昔日曾经发誓不在地上相见，又拉不下这个面子，十分苦恼，有臣子替他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在地底挖一条坑道，这样就是在地下相见了，并没有违背誓言。郑伯大喜，母子二人得以团聚。
这后半个故事，经书是持肯定意见的，认为彰显了人伦之道。
小皇子侃侃而谈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过了早朝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天子，正好朝这边走了过来，在窗外听见了这一番说辞。
随着推选制结束时间不断接近，天子权力不断缩水，朝臣都忙着站队了，朝堂之上，也无人听他言语了，就是上朝下朝了，闲来无事，便朝这里走来。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决定，天子听到了这些，他并不知道后半个故事是小皇子自己加的，但是小皇子能够口齿伶俐地将这个故事还原出来，还是很让他高兴。
老师看见天子到来，有心行礼，天子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中断，让他继续教授。
这老师因为天子的突然造访，都忘记了小皇子复述的内容，很多他都没有提及，在他看来，一定是小皇子以前听人说起过这个故事。
既然小皇子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那么也就可以进一步传授了，他问道：“郑伯其人，你以为如何？”
小皇子脱口而出，“是为睿智之君也！”
一个弑弟囚母的家伙，竟然被小皇子称为睿智之君，这是这位老先生所无法接受的，当即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且说说，他究竟睿智在何处？”
“虽有嫡子之身份，然内有母亲不喜，外有弟弟谋乱，若非其深谋远虑，定是身死国乱。”小皇子说得头头是道。
“古者仁王以孝悌治天下，似郑伯之流，不孝不悌，是独夫民贼也！”老先生努力地想要纠正小皇子的观念。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不是在和一个四岁孩子在对话，而是在和一个继承了吴毅心智的孩子对话，本质上，就已经不能够称为孩子了。
“古书所载仁王之事，今人难以考察，为后人杜撰附会而成，出土古籍往往所言与之大异，实不可信也。”
这老师很难想象，自己竟然落入了下风，但是也不急，继续道：“不然，你看今之天下，上至天子，下至百姓，皆孝悌之人，可知古书为真也。”
一个小小的孩子，没有实践经验，还不是他怎么说，就怎么信。老先生想得很美好，只是蛭儿皇子一言就让他亡魂大起。
“不然，我的那些哥哥们，不就是希望父皇早些让位吗？”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幼龙初吟震天下
小皇子此言一出，场上气氛完全变了，窗外一直饶有兴趣地欣赏自己孩子的天子，面色更是变得阴冷铁青。
吓得这老师赶紧跪下磕头，道：“皇上恕罪，是微臣之罪，让陛下失望了！”
小皇子之前还一派自得的样子，现在也吓得魂不守舍，赶紧跪下磕头，在他印象之中，父皇就无比严厉，平日教训也是不留情面，十分害怕。
小皇子哪怕是得到了吴毅的心智，但是想要顺利掌握并用之实践之中，显然还是需要好一番磨砺。
“起来吧！朕知道与你无关。”天子看向那老臣，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可能教导这些东西。
“臣有罪，不敢起！”
“要跪就跪着吧！”天子目睹这一切，心中怒气自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除的，转而看向小皇子，问道：“你说的这些东西，是谁教给你的？”
“为儿臣古书所见，与先生无关！”
“真是朕的好儿子，这么小的年级，就知道庇护别人啦！你有什么资格！”天子气急反笑。
小皇子不敢回答。
天子索性坐在上边的椅子上，问道：“古书所见，你倒是说说，看了哪一本书？”
“百官情迹！”小皇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脱口而出的，会是这句。
天子正欲接嘴，竟然不知道这本书的来历，手停在半空，一时间尴尬无比，倒是身后一个专门负责情报工作的老太监，附耳在天子身后，告诉天子这是一本记载百官奸私事宜的书籍。
“好好的四书五经不看，看这些杂书！”
“看了四书五经，于治世不能有一分裨益，而这杂书，却是让儿臣知道，朝中竟然污浊若斯，父皇岂不管乎！”
天子暴怒，怒发冲冠，“大胆！先贤经典也是你能够否认的，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就想要干涉朝政了?你懂什么东西？”
天子指着这个孩子，血气上涌?一时间头昏目眩?整个世界都为之旋转起来，若不是及时坐下?怕是要昏倒在此。
“给，给我，抄?抄?把四书五经抄十遍，不抄完?不准放他出来！”在朝堂之上威势赫赫的天子，现在虚弱地甚至让人有些心疼。
今日清晨发生的这一件事，因为涉及皇家，很快传遍了整个中都城?四岁孩子?说出的这些东西?不能够说一点道理也没有，但是无论如何，顶撞师长与父亲?还是背上了不义不孝的名头，为人讥笑。
此事，也算是推选制临近结束这段时间中的一个小插曲了，虽然足够劲爆，但是流传过一阵，还是渐渐消弭下去了。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内，接连不断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先是雍王讨伐逆贼，竟然遇到挫折，损兵折将不说，就连自己还负伤了。
再之后，鲁王，荆王，晋王，先后传来兵败的消息，好像约定好了一样。他们希望借助外战提升自己威望的想法，不仅没有实现，反倒一个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威望大减。
国中上下对于四人的观感，一时间跌落谷底，觉得这四人，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领导帝国前进，当今天子虽然身体差了一些，不复当年雄风，但是毕竟还是雄主，为什么不让他继续领导呢？
在国中，持有这个看法的人，飞快上升，俨然成为一方思潮，这最后的几日时间，发生的事情，堪称是惊奇。
在这样的局势下，推选制的最后一个步骤开始了，即诸位皇子治下百姓的评选。
凡治国理政，必然要损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一些激进的，落子于未来的改革手段，也往往得不到大多数人理解。
所以，在这个最后的环节之中，凡是百姓的认可程度有七成及以上水平，便可以登临大宝。
推选制实行之后，被称为大帝之人，在这个环节中，支持率都没有低于九成，以爱民著称的惠帝，更是前所未有地几乎无人反对，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为过，后世之人，很难超越他。
但是现在，随着几位皇子先后在外战之中战败，如雍王不仅自己仓皇撤退，连之前打下的领土，虽然名义上还占据着，却已经在事实上放弃了。这场战争，功果未有，劳师动众，自然民怨不止。
四位皇子，这一次，很可能没有一位有七成以上的支持率，那么，就会面临一个极其尴尬的局面，那就是继承之危机。
王朝重在稳定，其中的关键，就是维系继承的稳定。一时间议论纷纷，民心摇动。
这个局面，之前不是没有遇上过，比如有一次，皇子之间的互相侵害且露出马脚来，在位天子直接罢黜了几位皇子的地位，废为庶民，然后再进行了一次推选制。
有先例可考，只是问题在于，天子年事已高，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坚持这么多年，此外，之后的皇子，只剩下一个蛭儿，根本不满足推选制的实行基础。
这个庞大的帝国，又会走向何方？不仅仅人道兆亿众生在关注此事，便是仙道神道等超凡力量，同样在关注此事，将话挑明，这个危机，又何尝不是这些势力在暗中挑动，推波助澜。
劫数既起，就不会轻易结束，一月悠悠过去，纵然数位皇子勉力维持，不断出行致歉，希冀得到百姓的谅解。
但是当他们的支持率出炉之后，还是如众人预料的一样，无一到达七成，最好的荆王，与北虏一战小负，也只是堪堪到达六成而已。
担忧成为现实，但是现实就意味着必须要承认，问题已经展露而出，接下来的重点，便是如何解决此难。
各地流言蜚语不绝于耳，说大极王朝天数已尽，合该改朝换代的说法都已经出现，只是天子尚在，还没有叛乱出现。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便是随着四位皇子被宣判失败，再无登临大宝的资格，逸散而出的气运回归于天子之身，精气神恢复，霸主回归，每日上朝精神奕奕，让那些希冀天子病倒的人大失所望。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穷奇神兽
这一次的推选制，成为了一场闹剧，注定名垂史册，这是必然的，毋庸置疑。
以往倒不是没有皇子支持率十分难堪，但是所有的候选人都如此，那这还真是头一遭。
此事，为后人带来的警醒，便是好好解决问题，不要想歪点子，不要想着将矛盾导引至外国，贸然开战不可取。
其实，跳出推选制下几位皇子争夺名位的局限，从整个大背景来看，随着大极王朝的实力日益增长，必然谋求对外扩张，当年明帝的时候，就已经统一过一次大陆，现在国力远胜昔日，完全有这个实力。
只可惜，内外不和，上下不信，军民相离，因为个人争权夺利，国力白白损耗，是其失也。
几位皇子落败，失去继承的资格，给王朝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性，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失利的。
比如在朝天子，气运回归后，再一次大权在握，一言九鼎，上下肃然。在他统一筹谋之下，大极王朝就好像一只舔舐伤口后的老虎一样，短暂失利之后，再一次露出了獠牙，几位皇子拿不住的土地，在天子关注之下，把控地牢牢地。
这一败一胜，百姓对天子也是心服口服，忠心更胜往昔，全不顾其实是几位皇子之前铺垫的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也是收益巨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的目光?也渐渐转移到此子身上。
此人?自然是蛭儿皇子了?若是不出意外，他就是未来的天子?尽管非推选制所出，权力受限?但是那也是天子，同样是一国之主。
而这位继承自吴毅人身气运的蛭儿皇子?当然，更为准确的说法?是重掌自己气运，也在各方力量的推动下?逐渐进入了世人的眼眸之中，在这个稚嫩的年龄，承担了太多太多所不应该承担的。
许多人认为?可以将这位皇子选为傀儡，以方便自己操控?但是，他们事实上养出了一只猛虎。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尽管并不是特别遥远。
将目光转向前往四凶之阵最后一个阵眼的吴毅一行，西海为死海，碧波荡漾而不见半点生机，当然，如果你愿意深入海洋深处的话，还是能够发现另一个奇异的生态环境的。
心魔身有黑莲在身，四凶之阵的阵眼，于旁人而言极其难寻，于吴毅而言，几乎就是明摆着的，循天地劫气汇聚之地而行，就不会出错。
除却人身的修为低微了一些，需要心魔身庇护，以避免死海死气侵蚀之外，此行几乎没有什么阻碍，一行人颇为淡然，一路上谈笑风生，毫无紧张之意。
而谈论的主要内容，便是人身与心魔身的关系了，很多大能都有自己的分身，但是像吴毅这样，人身与心魔身，几乎看不出来主次的，还是极其罕见。
心魔身的修为看似比人身高了一大截，但是饕餮与混沌都是神兽，承血脉记忆，成年之后又游历四方，见识颇广，如何会看不出来，人身气运之隆，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一些时候甚至还略高于心魔身。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人身与心魔身尽管因果分离，到底是一魂所出，而究其根本，也是与心鬼有关，若论其道，则是动静之分也，人身所持者，静也；心魔身所持者，动也。
昔日，吴毅以静制动，即以人身凌驾于心魔身，以维系二者之间的层次，后来有些时候，人身不得不仰仗心魔身，也渐渐放弃了这个原则。
“终有一日，因果汇合，动静相聚，今日所成就你的，必然要毁灭你！”如同预言一样，混沌神兽悠悠道。
今日成就吴毅的，结合当下语境，指的便是人身与心魔身两开花，在不同的道路上，，成就都是不匪，互相影响，吴毅修为晋升的速度，远比那些专修一道之人要快许多。
吴毅细问之由，对方则是摇了摇头，不愿多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吴毅冥冥之中有感，未来还真的会如他所言这般演化。
当然，此事吴毅目前也只是压在心底而已，不可能当做头等大事对待，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等到有个轮廓之后，再思索对策吧，否则就是自己在吓自己。
日后人身与心魔身，究竟是会结合为一体，还是有限结合，如果是后者，哪些会结合，又有哪些会分离，一点影子都没有，又或者会渐行渐远，成为两个个体也不一定。
当然，最为关键的，人身与心魔身分属两道，接触面广了一倍，影响也是成倍增长，给吴毅带来了巨大的收益，怎么可能会推动聚合嘛。
混沌神兽对人身与心魔身之间的联系十分好奇，在一路上询问不少，若是觉得无关大雅的，不涉及核心隐秘的，吴毅自然不会隐瞒，若是觉得关系自身成道之密的，吴毅则是推脱不知，顾左而言他。
就这样一路谈笑风生着，一行人来到了最后一个阵眼，也就是镇压穷奇凶兽的阵眼。
祭出黑莲，劫气因之震荡，聚合纷乱，生出一条劫气之路，虚幻朦胧，不见终点，似乎通往虚无，四周并没有多少异象出现，略显平淡，只是如此也好，省得旁人窥伺。
吴毅与饕餮混沌踏上这条劫气生就之路，当踏上此路的刹那，景象忽变，天地好像被血液浸染过一样，通红刺眼，漫天杀气，锋锐逼人。
吴毅眉宇敛下，稍稍感应了一番，这位修为超越饕餮混沌二神兽，但是不如梼杌，还没有晋升成功，当还在最后这一阶段中。
自己这一行人来此，怕是要惹得穷奇不悦，如果你突破的紧要关头，突然出现一群不速之客，你也会不开心的，没有当场击杀就不错了。
看来在此修炼的想法，不是这么容易实现的。吴毅看着四方激荡起伏的杀意及冲霄不散的血气，心意略微低沉。
行不多远，一道血光落下，化生为一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蛮汉子，瞥了吴毅等人一眼，眼有异色，直白地道：“此处不欢迎尔等，速速退去！”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谋事在众，断事在独
这个微妙的时候来到此地，易地而处，吴毅也会生气，不过穷奇神兽显然认出来了吴毅一行人的身份，没有直接出手，而是出言驱逐，留了点面子。
这个时候，即便是脾气暴躁的饕餮，也没有乱嚷嚷，反倒朝后退了两步，态度不言而喻，因为他知道，若是姿态不降低一些，穷奇神兽是真的有可能会出手的。
而且，四凶之中，同等实力之下，穷奇公认最强。
“道友突破在即，本不该打扰。”吴毅道，话说到一半，却是停在那里，勾起穷奇神兽心中的好奇。
穷奇可不管这许多，道：“既然明白，趁早离去，来日可相见。”
吴毅叹了一口气，躬身行礼道：“打扰了，我等这就离去。”
转过身去，看向漫天血煞之气，吴毅似是无意地道了一句，“想要再见此景，也不知道是何时期了！”
穷奇眉头微皱，却没有多言，好歹修持数万载，如何会被这轻易一言所扰乱心神，何况正值突破紧要关头，更是容不得出现差错。
吴毅一行人还不及看清内中景象，就被主人给赶了出来，饕餮看向无边汪洋，道：“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饕餮知道吴毅另有心意，但是具体为何，还是不清楚，故而有此一问。
吴毅也不避讳，道：“穷奇突破需要无边血煞，随着大极王朝四疆安定下来，杀伐减少，必然再无这许多血煞之气汇聚而来。倘若穷奇执意突破，多半是要功亏一篑的，我们在此等候，到时候出手扶他一把，也好留个人情。”
混沌神兽轻笑一声，道：“穷奇待我们如此无礼，何必救他?反正也不差他一人。”
混沌神兽一贯沉稳严肃?凡是能够不说话的时候，几乎就不会主动说话，这般意气之言?饕餮几乎就没有听见过?还诧异了一瞬，不过还是很快明白过来?附和道：“说得好，走走走，不鸟他！”
一行人于是就此离去，没有半点停留之意?转眼之间?就去百里之外，因法阵约束，穷奇根本无法再感应到吴毅一行人的气息了。
阵眼之内，血光萦绕，穷奇化为本来面貌?这位以杀戮闻名于世间的凶兽，外貌如同老虎，高壮如牛，额头长有两只淡金色的尖角，一身雪白的短毛，硬如钢针，长有一对黑色的翅膀。
这只穷奇生地如此，却不代表所有的穷奇都是如此姿态，事实上，四大凶兽之中关于穷奇的姿态，说法是最为多元的，不同的典籍之中，少说有着百种记载。
吴毅等人在阵眼之外说的那些内容，自然落入了穷奇的耳中，而穷奇自然也明白这些话，就是对他说的，心中多了一个记性。
但是想要让他就此归顺吴毅，那也是不现实的，至少，现在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血煞之气还是源源不断而来，如何敢担保吴毅等人不是诓骗他。
所以，穷奇并没有停止自己的突破进程，四位皇子一齐发起战争，所带来的巨大血煞之气，是近些年所未有的，若是错失这个机会，等到下一次机会，不知道又是何年何月了。
换做是吴毅，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只字片语就停止突破。
且说另一边吴毅等人远离穷奇所能够探知范围之后，饕餮便问道：“我们离去的时候，杀伐不仅没有减少，反倒还增多了，攻杀之激烈，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穷奇真的会相信我们说的话吗？”
此言无错，便是吴毅心中明白，四位皇子此举必然招来反噬，无法持久，但是在战火结束之前，穷奇说不定就已经功成突破了呢？秉持这次大势，不能够说没有机会。
如果穷奇神兽成功了，那么他们之前一番言语，意义又在何处。
吴毅没有反驳，道：“四凶之阵，已破两处阵眼，大阵不全，便是血煞之气沿途散逸而出，也不能够怪别人吧！”
混沌神兽闻之，眼眸幽幽，目光深沉，旁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饕餮没有想得那么深远，道：“这个好，早就看那家伙不舒服了，就该让他明白教训。”
吴毅看向了混沌神兽，征求他的意见，混沌淡淡回道：“若是来日穷奇明白我们今日所为，又该如何？”
阻人入道，不啻于杀人父母，这个梁子若是结下来，之后想要化解，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此事天知地知，你我知，真要是穷奇知道了，一定是有人泄密了，难不成你会泄密不成？”饕餮用异样的眼神看向混沌神兽。
混沌神兽瞥了饕餮一眼，带有鄙夷之意，道：“未必是主动泄密，说不定是无意中被人探知出来了！”
“好你个肉球，竟然如此看我！我——”饕餮怒气冲冲，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好了！”吴毅轻喝一声，道：“我何时说过要阻穷奇入道了？”
只是你之前的意思，不管是从哪个方向去解释，都不能够不让人瞎想，饕餮与混沌腹诽不已。
经吴毅调停之后，二人也就罢手，没有斗法的意义，何必浪费心力，这两位想要决出一个胜负，没有个数年甚至是数十年时间，根本没有可能结束。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饕餮直白地问道。
“等，等到血煞之气自然逸散，完全不必我们自行出手。”
“就这？”饕餮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吴毅明白无误地回答道。
混沌神兽心底之中觉得不会如此简单，只是眼下吴毅显然不会将心意说出来，只需看他接下来所为即可。
一行人在大洋之上停下，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如混沌神兽，吞吐灵机的吞吐灵机，如饕餮，此地灵机稀薄至极，倒是死气漫天，所以，也就是在吞吐死气而已。
凶兽体质，完全不在乎什么死气灵气，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吸纳入体内，都能够锤炼筋骨，便是无尽虚空，饕餮都能够炼化了，何况是这些死气。
饕餮修炼起来，声势浩大，波及数千里不止，而这还只是简单的修持而已，若是真的放开拘束，这片海域都不得安宁。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劫气成纹理，侦知晓天机
之前一行人的对话之中，混沌神兽明确表达他自身的意思，那就是不会招惹穷奇。
而饕餮看似站在吴毅这边，事实上，态度也是摇摆不定的，要吴毅明确表态，看似粗糙的性子，实际上也是心细如发。
其实，混沌神兽没有说错，倘若吴毅真的要阻断血煞之气的传导，打断穷奇的突破，进而逼穷奇加入自己的队伍。
那么对方即便是当时不知道，事后也一定会知道，逆转天机的手段多了去了，没有人能够保证不留半点痕迹。
一旦事情败露，必然是生死之敌，混沌神兽选择不参与，明哲保身，其实是正确的。
在等候的时期，饕餮张血盆大口，开始吞噬四方灵气，搅得四方不得安宁，而混沌神兽则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将注意力从吴毅身上移开。
若是吴毅准备放手一搏，混沌神兽也好阻止，再不济，也能够与吴毅进行因果切割，以证明清白，防止日后穷奇找上自己。
那么这个时候，吴毅在做什么呢？他祭出了黑莲，现在还称呼为黑莲其实已经不贴切了，因为这个时候劫气流转，已经演变成为一方莲池。
只是还是黑莲称地顺口，而且即便是黑莲的数量增多了，但是代表劫气圣物的，还是核心那一支黑莲，余者差距不小。
那支核心黑莲绽放在无边荷叶之中，受成百上千支黑莲花衬托，如同众星捧月一样，高贵华丽而无上。
这朵黑莲之上，还是和最初一样，有着九片莲花，只是，现在每一片莲花瓣，都栩栩如生，花瓣之上的纹理，即便是吴毅?也不能够完全领悟?好像一种独特的文字?记载着这方大陆劫气的演变。
黑莲一出，自有劫气汇聚而来，便是身处远海，来自于大陆方向的劫气，还是源源不绝地涌入黑莲之中。
而心魔身就任由黑莲漂浮在半空之中?好像闭目养神一样?其实吴毅是在解读这些汇聚而来的劫气?每一丝劫气都能够在花瓣之上留下纹理，而通过这些纹理，吴毅能够借此推知大陆之上正在发生的事情。
因为相比较于事件而言?劫气往往具有迟滞性，加之汇聚至黑莲之中，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吴毅知道的不可能是第一手消息?相比较于那些周游九天?窥探天地辽阔的大能而言?自然是有所不如的。
但是吴毅也不必妄自菲薄，别的不说，即便是大能法力无边，一念之间可兴灭星辰，也无法做到事无巨细，尽数探知，只可能是选择性观看，也没有那个必要。
而汇聚至黑莲的劫气，那可是上至天子理政，下至平民百姓琐碎之事，不拘大小，一缕涌来。
所以说，黑莲是劫气圣物，假以时日，完全有可能晋升成为气运金龙一般的存在，超然独立，那个时候，即便不是气运神器，也不会比所谓的气运神器差多少了。
黑莲好像一本史书，记载着劫气的变化，升降起伏，进而可推知人事世事变迁，这就是一本“无字天书”。
说他无字，那是因为此中纹理，除却吴毅之外，天下再无第二个人能够看清，然则繁复若斯，想要在其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部分，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就如同在书海之中寻章摘句一样，能够让一个人心力憔悴进而崩溃。
混沌神兽见吴毅闭目养神，还以为吴毅在阴谋打断穷奇的突破，其实并不是，吴毅只是在汇聚而来的劫气之中，寻找自己想要的那部分消息。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助自己，心神落于纹理之上，直如泥牛入海一样，一点波澜不起。
但是渐渐地，黑莲花瓣上的纹理，绽放出微薄的亮光来，微弱地几乎无法看见，更有若有若无的声音浮现，这些微薄的亮光，便代表着纹理感应到了吴毅的呼唤，并做出回应。
说到底，心魔身也是执掌黑莲之人，对劫气的了解，也非常人可比拟，心念所及，象随心动，自然衍化。
不长不短的时间，大概三日时间吧，心魔身差不多是梳理清楚了人身抽离乱世以来，这一段时间王朝的变迁。
雍王等皇子推选制惨败，竟然无一合格，气运，权力回流，天子重掌大权，诏令出，檄文定，天下归宁，四疆兵戈渐息。
看到这一幕，吴毅心中松了一口气，局势和自己预料的一般，尽管有些细微出入，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不必过多忧虑。
将自己所知告诉一侧的混沌神兽，后者闻之，也是松却一口气，不必走到那个地步，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一行人再一次前往镇压穷奇神兽的阵眼处，在半路之中，就已经能够感应到，血煞之气显著下降，兵戈息却，自然如此。
而这一次再见穷奇，不必吴毅等人寻找入口，穷奇神兽自己将门户洞开，以迎接吴毅等人入内，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虽然修为最高，却是谦逊无比。
前后短短几日之内，穷奇态度变化之大，让人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其实，如果不是吴毅之前在临走时暗示穷奇之后血煞之气可能会减少，现在的穷奇说不定要走火入魔，修为出现大岔子。
所以，这个大礼迎候，吴毅也没有谦虚，大方地接受了，随穷奇一并进入这方阵眼之内。
在来到穷奇神兽所在的这方阵眼前，吴毅心中的算计，便是借助此地作为人身突破之地，以其中的血煞之气洗练人身残余的人道之意，以求清净纯然之体。
故而闲谈之后，吴毅便点明此意，此事之前已经与饕餮及混沌神兽说过，而穷奇神兽虽然有些讶异，但是还是表示了解。
毕竟眼前之人执掌劫气圣物黑莲，倘若自己真的要突破那一步，少不得借吴毅之力，残余的这些血煞之气，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舍与吴毅做个人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突破之始，穷奇为石
穷奇有心讨好吴毅，自愿舍与这方阵眼不提，还询问这些血煞之气是否足够，暗示倘若不足，可以奉献一些。
吴毅没有把话说死，若是中途出了变故，也好求助于穷奇，穷奇要卖人情，也是一个好事，只有互相利用的团体，才是最为稳固的团体。
就这样，人身开始了早就应该进行的突破一事，人身的人道王朝一行，突破所需早已足够，精气神增无可增，汇聚四方之气运，大运在身，之所以迟迟无法突破，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现在，顺利脱去藩篱，之前苦寻不得的时机也已经到来，摆在吴毅面前的困难，尽数被扫除。
此外，大极王朝内乱弥平，大劫开了一个头，又被压制下去了，此为天时，否则劫气四溢，可没有时间让吴毅安心突破；
阵眼之内，血煞无穷，可祛除吴毅人身的人道因果，此为地利；加之身边还有饕餮，混沌，穷奇三大凶兽驻守，等闲之辈，根本不可能打扰到吴毅，此为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俱在，合该突破之期。
人身整顿衣衫，摒弃杂念，步入这方阵眼深处，这里的血煞之气相对浓郁一些，正好洗涤人道因果。
若是旁人突破天人大关，少不得焚香祷告，礼拜先师，而后平心静气?准备诸多事宜，而后才开始施行，只是吴毅对自己有信心，也不必靠这些手段提升自己的自信了。
端坐无边血煞之中?任由血煞冲刷自身?如烟如雾，好像匹练一样的血煞?骤然落下?不亚于刀刃。
每一道煞气刮下?都能够带走吴毅一片血肉，所以场面血腥无比，血肉横飞?刷落的血肉，被血煞一卷，成为一片黑灰?被风一吹，便不见踪迹。
若不是吴毅血气磅礴?随消随长?不一刻钟?就要成为一具骷髅。
心魔身在一侧看着?对此有些不满意，这等程度的血煞，根本无法触及人身根本，也达不到荡涤因果的地步，便对穷奇道：“还是要麻烦道友出手，洗练我这人身肉身。”
有言在前，穷奇自然不会拒绝，笑道：“何时需要停下，还请先行告知，若是出了差错，洒家可是不负责的。”
在穷奇眼中，人身这等积累，这等运势，突破自然是问题不大，注意一些细节方面罢了，可能就是花费时间长短而已。
心魔身颔首不提。
穷奇张开虎口，震动他那一对黑色的翅膀，鼓动起自身煞气，吐出一道黑色旋风，恶臭难闻，且蕴含剧毒，似乎汇聚了无数种毒虫猛兽的毒性。
穷奇百毒不侵，好食毒物蛊虫，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是眼前的这只穷奇被困在阵眼之中多年，何处来的毒虫蛊虫供他吞噬。
尽管心中有此疑惑，现在却不是询问的时候，但见得黑煞一卷，融入血煞之间，人身的压力陡然上升，被血煞腐蚀的肉身，又被毒煞侵蚀一遍。
肉身恢复，即自愈的速度，前期还能够勉强维持平衡，到了之后，随着穷奇不断吞吐毒煞，就看见人身的血肉一块块地掉落在周边，散发出恶臭来，乱人心神，单是闻一闻，就觉得头昏脑涨，满眼金星。
血肉剥蚀殆尽，已经触及筋骨，穷奇看了心魔身一眼，见心魔身连眉毛都没有眨一下，也就没有停手，反正最后出了差错，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随着毒煞与血煞交相侵入，筋脉先是逐渐萎靡，而后就如蜘蛛丝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这样断去了，骨头也没有好到何处去，本来莹润的玉色变黑泛黄，好像将死之人的骨头一样。
血肉基本上消磨殆尽，一些骨头也已经脆化，发出磨牙的声音，煞气激起的风稍微大上一些，骨头上面，甚至会出现细密的裂痕。
穷奇下意识地看向了吴毅，不过后者还是一无反应，好似眼前的这具身躯，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道友大可施为。”心魔身担心穷奇有心留手，还特意提点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留手了。”穷奇还以为吴毅是看不起他，心中有些不悦。
穷奇额头之上的两只淡金色尖角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来，只如两个米粒一样，毫不起眼。
但是，这恰恰是法力压缩到极致的体现，这两个米粒一样大小的光团，散射而出，一些小界都要崩溃解体。
饕餮与混沌神兽忍不住插嘴道：“这怕不是过了！”
心魔身摆了摆手，道：“无妨！”
当事人如此说，饕餮与混沌神兽也就不好再说一些什么，摇了摇头，认为吴毅有些托大了，若是这一次伤及本源，这一次的突破，可就要被打断了。
光团散射而出，初而为黑色，继而无色，与天地合为一体，沿途所过，空间都发生崩裂，生出无数裂痕来，细密的雷霆从中生就，一阵交集之后，又迸射出火花来。
眼下的人身，被毒煞血煞先后侵蚀，肉身全无，一身精气聚合为一团，内中隐隐可见魂魄。
穷奇虽然说着与自己无关，但是当光团即将触及人身的时候，还是二分为六，将法力化开来，先后如珠，个头看着大了不少，事实上内中蕴含的法力，则是下降许多。
光团一字排开，刺破时空，不受法阵制约，不受灵识压制，朝人身激射而去，只如雷霆霹雳，断难躲避。
饕餮与混沌神兽都为人身捏了一把，尽管穷奇分散了法力，但是依旧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渡过的，穷奇毕竟是半步太乙，便是随手一击，都不是人身能够接下来的。
第一枚光团落在精气团上，如同一枚碎石以超高的速度砸在了鸡蛋上面一样，霎时间破开外壁，但是进入外壁之后，前方则是如同泥潭一样，被深深陷入其中。
之后的数枚光团，尽管一枚比一枚来势汹汹，气势磅礴，甚至还将人身连着撞飞出去好几次，但是在进入精气团后，都深深陷入其中，并没有触及人身的魂魄半分。
见此一幕，莫说穷奇，就是旁观的饕餮与混沌，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连破重关
看罢这一景象，饕餮忍不住张口称赞道：“厉害呀！”
初而惊诧，但是这三大凶兽何等目力，自然是能够看出来，人身这是凭借妙至毫巅的掌控力，将闯入的光团层层拦阻，花费最少的精力，实现最不可思议的成就。
一般人若是这么操作，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而这也是饕餮开口夸赞的原因，这等手段，便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够还原出来。
而对此心魔身则是面无表情，并没有感到惊讶或者说欣悦，本就在预料之中，三大凶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他与人身本是一体，自然是明白这其中定运星盘出力不少，失去定运星盘，人身不可能再现这等操作。
尽管是随手一击，但是被人身以这等手段拦下，穷奇还是觉得有些打脸，这岂不是说，自己的手段，已经完全被人身看透了，才能够作出这等反应来吗？
穷奇有心再动手，但在动手之前，穷奇还是问了一句：“还要继续增添煞气吗？”
“不破不立，道友大可为之！”
其实，穷奇自己都没有发现，当吴毅一步步要他出手的时候，丝丝缕缕的劫气便已经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刻，从事实上而言，穷奇成为了人身的人劫，只不过，这个人劫，是心魔身招来的，是可以操控的劫数。
我们经常称劫数为天劫，广义之上的天劫包含一切劫数，只是狭义之中的天劫，就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天地自生，不掺杂自身意志，一切以天道运转为基础的劫数，地火水风都有，但是最为纯粹的，威力最大的?还是雷劫。
劫数?自然不可能是只有单单的天劫，还有从天地人的角度划分，还有人劫?地劫。
人劫不难理解?就是指与劫主因果纠缠的生灵对劫主的影响，未必是交恶?有些时候，往往就是一些相善之人，使得渡劫之人精力分散，在最后关头失败。
至于地劫?则是往往与地煞有关?相比较于前两者而言，要少一些，一些特殊种族遇见的比较多，比如鬼物。
天地人的分劫之法，最为常见?此外根据劫数的威力大小，还有天地玄黄一说，在一些星域也是流传甚广，此处便不过多介绍了。
吴毅邀穷奇出手，这是打算让穷奇成为人身的人劫，旁观的饕餮与混沌都已经看了出来，一般修士，仙凡之劫，便是遇上个实力堪堪太初的存在，也难以应对，吴毅倒好，直接上手与穷奇硬刚。
饕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一旁看好戏，似他们一族，最为钦佩强者，倘若人身真的能够在穷奇阻道的情况下，顺利突破，那么日后便是听命于吴毅，那又如何。
如是不能，哼，饕餮眸光幽幽，一抹不屑之色一闪而过，自矜，也要有自矜的资本才好，要不然，可是会失去人心的。
相比较而言，混沌则是要想得更多一些，吴毅故意让人身面对穷奇这等强大的对手，何来的这等自信。
如果是为了在他们三人面前展示底蕴的话，完全有更好的方法，大可不必选择这一条路，一旦失败，天数流转，穷奇没有收住手，可是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
“难不成，是要连破重关——”混沌心中想到了一个可能，但是又自我否定，自古以来胆敢如此尝试的，都是人杰，说是气运之子也不为过，屈指可数，吴毅难不成要走这一条路吗？
心中带着无尽的好奇，混沌神兽朝场上看了过去，他倒要看看，吴毅是否会选择这一条道路。
场上，穷奇抖抖庞大的身躯，掉落下些许毛发，如同白针一样，看着纯白无暇，但是不管扎在谁人的身上，内中毒素迸发，几乎是必死无疑。
只不过，穷奇一族虽然一身是毒，但是真正让他们闻名天下的，并不是毒素，而是好勇斗狠，睚眦必报，那一股戾气，让他们无论是面对怎样的对手，都不会胆怯，那怕是低上许多层次，也要撕咬去。
以弱胜强，几乎是穷奇一族的日常，其他兽类，哪怕是狻猊，貔貅，麒麟这样的神兽，面对穷奇也是掉头就走。
倒也未必是打不过，而是不愿日后被穷奇缠上，打又打不死，躲又躲不开，还不如退避。
人身修为比穷奇低许多，且不说心魔身在后看着，便是无人在侧，穷奇囿于自身骄傲，也不可能出全力与人身交手。
眼下抖落一蓬毛发下来，在穷奇的操控之下，演化为一只体型略小的穷奇，别看只是毛发生就成的假象，但是实力绝对是在仙阶。
这幻象嘶吼一声，四周为之震颤，天地为之摇动，回音不止，无边的煞气在其身周盘旋，虽然没有王者之气，但这等威势，便是王者当前，又有何惧！
心魔身这下，眉头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但也远远算不上皱起的程度。
这幻象身子下伏，脊背如弓，每一块筋骨，都积蓄起了最为磅礴的力量，一对眸子幽深难测，他在寻找出手的最佳时机。
穷奇现在并没有在操控这幻象，若是穷奇亲自操控的话，心魔身就不可能连眉毛都不皱了，凭借穷奇的眼力，时时刻刻都是出手的时机。
现在的这个幻象，因毛发所生，所依靠的，事实上是毛发之上来自于穷奇的一些战斗本能，残余至今，已经微薄至极，但那也是穷奇的战斗本能。
被这等猛兽盯上，人身坐卧不安，一息三惊，借着定运星盘，人身想要穷举幻象的进攻方式，可惜根本无法穷举，凭着强大的战斗本能，这个幻象，就是一只纯粹的战斗机器。
看见人身吃瘪，穷奇自得一笑，不给点教训，还真的以为他的修为都是花架子，一无所用。
敌人没有破绽，那就让他有破绽，这是吴毅的作战风格，当即暴露出一个破绽来，想要勾引幻象上钩，不料对方哪怕是一个幻象，同样警惕心十足，不上当。
既然如此，就只有主动出击了！一念既生，精气汇聚，肉胎再现，法相天地神通自然使出，人身变成一个巨人，朝幻象走去。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三道并行之难
血气如虹，滚滚冲霄，漫天阴煞，飒飒萧萧。
如果不是四方劫气汹涌，天边阴云密布，就目下交战之激烈，又有谁人能够想到这竟然是一场突破呢？
人身使出法相天地，凭借多年积攒下的磅礴血气，竟然能够与穷奇毛发幻化出的幻象打个来回，不落下风。
穷奇眸中生出异色，然而也就是如此而已，并没有过多干预，因为他知道，随着时间流逝，定然是自己的幻象愈战愈强。
不仅仅是因为幻象灵性十足，学习能力一流，一旦摸清人身的招数，就能够将实力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
此外也是因为幻象有穷奇部分神通，可吞噬血气变强，单单凭借一身精气，人身不可能胜利的，便是自保都很困难。
随着战事演变，战局果然如穷奇预料之中的一样，人身空有庞大的身子，却无法力压幻象，反倒神光退散，血气时而莫名逸散，巨力无所用处，眼看就要被打回原形。
人身长啸一声，周身有灰蒙蒙色的雾气环绕，这是混沌之气，吴毅许久未曾动用了，只不过，毕竟是出自气道真经，威力不小。
不仅如此，一抹幽光在眸中掠过，吴毅开始调御幽冥法身之力，四方阴气如潮，变化为种种异象，有雪花生就，落地结冰，消弭生机。
精气神三道尽数使用，这一刻，人身的气势空前强大，只是三种法门虽然皆根底不凡，吴毅却从来没有能够将之顺利消化吸收，气势虽强，却破绽不小。
说处处漏洞，那也不至于，只不过在穷奇他们眼中，但凡精气神运转有些瑕疵，就是决胜时机了。
看见人身施展浑身手段?也不过是如此，饕餮有些失望?道：“华而不实?不如专精一道！”
一侧的心魔身闻之，默然不语?在修道之初，为了与同龄人拉开差距，也为了尽可能利用自己所得资源?人身确实修习了不少法门?这些手段，也的确让他在同辈交手之中占尽先机。
出其不意?料敌先机，先发制人，后发制人，吴毅可以随意选择自己的手段?往往需要持续数月甚至更久的斗法?吴毅可以在短时间内结束掉?闯下赫赫名声。
但是，随着自己面对的敌人越来越强，又没有能够及时调整这些手段?博而不精的恶果，便因此显现出来，万般手段，敌人只一拳，一掌，一剑，就能够轻易破去。
饕餮看不上，也是情有可原，看得上的话，反倒有吹捧之嫌。
贪多嚼不烂，众人皆知的道理，在修道之初长辈师门就谆谆教诲的道理，可是，若是舍弃其中的一些，就需要断绝背后的一系列因果。
就比如，人身气道修为来自于一气宗，也正是因为这一层身份在，虽然和道门的关系若即若离，但是想要利用的时候，还能够当一个敲门砖。
倘若人身不再修持此道，那么，是否会被宗门视为叛徒而逐出去呢？当然，如果吴毅的实力足够强，强到了即便是一气宗这种百劫宗门也有求于吴毅的地步，那么无论作何选择，都是无妨的。
因果太多，又岂是一朝便能够舍弃殆尽，心魔身面色如水，看着战局变化。
当人身动用精气神三道修为之后，的确扳回了一些颓势，甚至有些时候还占据了上风。
只是因为三道结合不顺，实力自然也不稳定，并没有充分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来，否则凭借磅礴的修为，逆伐并压着穷奇幻象打，应该没有问题。
战局再一次僵持下来，穷奇看向心魔身这边，意思很明显，是否还要继续，心魔身迟滞了一会儿，微微颔首。
倘若三道并行的路子，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那么让穷奇出手，大破大立，让穷奇将人身对三道并行的痴迷打落。
哪怕是人身因此重伤，这一次的突破时机错过，，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至少剔除了很多歧路，替吴毅节省不少时间。
得到了心魔身的首肯，穷奇也不再留手，张口吐出一枚鲜艳如血的宝珠，熠熠生辉，甫一出现，就如同一颗太阳一样，灼热逼人，毛发为之蜷曲，肌肤为之龟裂，四方阴霾浊气，一扫而空。
这是穷奇的内丹，穷奇修持的是上古大丹之道，传承自血脉，与今下修士走的化丹成婴，乃至于脱去躯壳法身出游一道不同，他们只需要修炼这一枚内丹即可。
上古内丹之术，如今修炼的妖族数量其实也不多，归根到底，毕竟是上上个时代的产物，化丹成婴之法，消耗更少的资源，突破速度更快，为什么不选择后者呢？
个中优劣，也懒得评价，关键是结合自身情况来看，适合什么，就选择什么，否则，人云亦云，不过是一棵草芥而已。
内丹升至高空，无边血气滚滚逸散而出，弥漫四方，俨然一方血狱，本来与穷奇幻化出的这个幻象战斗，就已经需要人身提起十二分精神了，现在又有这枚大丹压制在头顶上，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三成。
勉力支撑了百十个回合，人身就被幻象一声巨吼乱了精神，再次睁开眼来，已经没有腾挪辗转的余地，被重重地拍飞出去。
接下来，人身就是一个沙包，被这幻象拍来拍去，一身筋骨俱断，气脉微弱，引以为傲的三道并行之法，被现实蹂躏地惨不忍睹。
最后关头，还是修习自佛门的佛门净土救了人身一命，佛门净土，来自于佛门《孟兰盆经》的四十字真言，而这真言，则是吴毅得自另一方大界，虽然修习时间不长，然则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吴毅于此道的钻研，并不浅薄。
四十字真言：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沉溺诸有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佛门净土，便是吴毅领悟第二句“庄严佛净土”后悟出来的神通。四十字真言，涉及轮回大秘吴毅一直没有停下领悟，只是目前，也只是堪堪领悟出前四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