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七章:万里阴沉之一点光亮
回首角本不是活火山，虽然有成为火山的契机，稳定地壳的地脉之力竭尽之后，地壳会为之分离，岩浆也有了向上喷涌的道路。
而吴毅的干预，毫无疑问事实上加速了这一进程。本就是地壳不稳之地，有崩溃的趋势，心魔身不需要亲自出身，只需来到该处，身周环绕着的劫气，便会自发引动岩浆喷涌。
岩浆一路而上，穿过千万丈深厚的地壳，沿着回首角出现的大大小小的裂痕，喷发而出。
滚滚黑烟，铺展开来，千里可见，天光不见，恍如末世降临一般，场面之壮观，世所难见。
本就生气寥寥的回首角，经此一事，也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够恢复生机。
这场剧烈的岩浆涌流，持续了足有三日三夜，到最后停歇的时候，回首角已经被冷却的岩浆加高了数尺，一些地区甚至加高数丈，所谓日新月异，不过如此。
而对于周边地区而言，最大的影响，莫过于漫天飞舞的火山灰，在海风的吹拂下，加之自身质量不高，实现千里巡游，几乎洒满了每一个地区。
不出意外的话，即便是岩浆喷发已经终结，火山灰也会悬浮多日，对那些极其需要日照时间的作物，影响是极其大的，今年大极王朝西南地区的州县，怕是会出现粮食危机，而对于人道王朝而言，粮食危机可以说是一切危机的源头了。
不过，吴毅能够猜想出来的事情，那些长年负责劝农司的官员不会看不出来，在得知此事之后，便做好布置，力求将这场莫名其妙的岩浆喷发造成的影响缩小到最小。
几日源源不绝的岩浆喷发，几乎将回首角积攒无数年的地煞消耗殆尽，失去地煞的束缚，困住饕餮的锁链再无约束力，饕餮也获得了自由。
饕餮脱困之后，或许是为了报复这千百年来被约束之苦，几乎将眼前的一切都砸地粉碎，若非吴毅让其收敛一些，说不定整个回首角都要被他摧毁。
不愧是凶兽饕餮，戾气竟然如此重。
“前辈既然脱困，可莫要忘了承诺！”见饕餮消停下来，吴毅淡淡道，一点也不担心饕餮远离。
饕餮身周一阵血光闪烁，变化为一个面色苍白，身子虚浮的人类，不知雄雌，看着倒是十分俊美，只是那双择人欲噬的眼眸，无论如何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你想要我做什么？”饕餮那对狠厉的眼眸看向吴毅，杀机如针芒，如是问道。
吴毅与之对视，自有劫气护身，不受其影响，道:“护卫我八年，八年之后，任你周游！”推选制还有八年时间，到时候心魔身就该涉足大极王朝的中都了，饕餮也未必愿意。
“仅仅是如此？”饕餮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八年对于凡人而言，自然是不短的时间，可是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眨眼功夫而已。
吴毅道:“正是，前辈不凡，不好拦了前辈之路！”
饕餮很不喜欢吴毅一口一个前辈，这样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无能，他也看得出来，尽管吴毅魔气稍逊一筹，但是身周劫气环绕，绝不可小看，假以时日，自己还未必是吴毅的对手，就是现在，也未必能够说稳赢。
“我以往闯荡诸天，有个人名叫做韩涛，以后唤我韩涛便是！”这个“涛”字，不知道是不是“饕”字的谐音。
“前辈何须自谦，”话未毕，饕餮眸子血丝涌现，暴戾之气迸发而出，吴毅也就自然转变口风，就此答应下来。
如此一来，二者算是平辈相交了。
“韩兄日后唤我心去力即可！”人家告诉自己名字，吴毅自然也要有个回应才是，稍作思索，这个名字便脱口而出。
心魔身本尊原型为心魔，而今已然走上炼化劫气一路，“劫”字拆开来看，不就是“去力”二字吗？
饕餮听闻吴毅这个回答之后，颔首示意明白，本就是不得不而建立起的联系，谁在乎是不是真名，真名涉因果，不可轻授他人，非要弄给明白，反倒给人不快。
与饕餮一并出了回首角，饕餮化为一道淡淡的血光，隐藏在吴毅身周，既是为了隐藏，也是借吴毅的东风，吸纳劫气锤炼自身的吞噬之道。
火山灰漂浮在天际，万里阴沉，不见日光，压抑幽暗，让人很不舒服，不过对于心魔身而言，自然是无妨的。
只是，就在这阴沉环境下，却有一方光亮，显得极其奇异不和谐，细细感应之下，吴毅才确信，这方光亮之内，有人。
这是一位道门大能，怕是半步修得太乙道果了，之所以是半步，因为真正的太乙上仙，吴毅根本看不出来。
这位道人身形虚幻不实，明明在眼前，却又好像间隔一个时空那么远。
对于这位的身份，吴毅心中也有猜测，怕是就是镇压饕餮之人了，也只有这等修为之人，才能够镇压下饕餮这等凶兽。
饕餮还是顺着吴毅的目光，才察觉到这位的存在，心头大震，却明白逃跑无路，唯有一战而已，故而缓缓显化出外形来。
“小友既然来了，何妨上前一叙！”这位大能邀请道，声音直接穿透时空，进入心魔身的识海，幻化出一个朦胧的面容，看似人畜无害，只是这等手段，远比直接击败自己更让吴毅忌惮。
黑莲旋转，将这道朦胧的面容撕碎分裂，心魔身步步生莲，借助黑莲的神威，强行突破时空限制，进入了那方可望而不可即的光亮内。
吴毅通过实际举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只是这些事情作罢，却已经耗费吴毅大部分心力，真要是斗法，也不知道会惨败到何等境地。
以往对于太乙道果，仅仅是明白他们不凡，有些时候还会生出对方不过如此的念头，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随着自己修为不断提升，才渐渐明白，这等境界的差距，意味着什么，有些时候，真的知道的越多，越是贪生怕死，再也很难和以往一样战遍天下。人，总是要成长的。
而且，估计这位并没有真的涉及太乙道果，否则也不会让吴毅如此轻易破去。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未来的危机
借黑莲蕴含的磅礴劫气，吴毅勉强获得了与这位大能正面对话的资格。
眼前的道人身着五色玄衣，五行之气周流不休，道意盎然，就是面容在不断地变化中，时而苍老时而年轻，有生死之气在其身躯上循环不休。
这是以本源生死之道追溯时空的法子，是太初仙人突破境界常用的法子，此处就不再多言了。
至于饕餮，他本来也是想要一并跟随而来的，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时空界限，便是变化出原身，吞噬四方万物，也无法打破时空界限。
周围的火山灰被饕餮吞噬大半，阳光照射而下，天清气明，但是依旧无法触及那方近在眼前的光影。
经此一事，饕餮神色没落许多，自己竟然连与对方对话的资格都没有了，何等可悲。然则作为远古凶兽，饕餮心中也是有不服输的意气在的，自始至终就没有停止过尝试。
尝试过无数次之后，饕餮终于打破时空限制，闯入这方光影之间，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一身血脉精华，燃烧大半。
可能在他的眼中，修道的意志更为重要吧！
等到饕餮一并进入光影之后，这道人看向饕餮，不疾不徐地道:“时易事变，饕餮你作恶多端，今日得遇贵人脱困，也是你的福分！”
听闻这道人此言，心魔身眉宇敛下，竟然不是要将饕餮镇压回去吗？说什么贵人，吴毅可是不敢担当这个称呼。
“牛鼻子假仁假义！他日必吃了你！”饕餮对此自是十分不满，好像自己的命运都被人拿捏在鼓掌之间一样。
虽然言语冲撞这道人，但是饕餮的神色自始至终就一直都是凝重万分，不敢丝毫轻视，自己被镇压的这些年，对方竟然已经迈出了那一步。
这道人修为达到这等水平之后，早已不将饕餮放在眼里，是以面对饕餮的威胁，也仅仅是一笑而过，全无在意之色，将目光转向心魔身，眉宇之间，多了些许好奇之色。
劫气化身，非大劫来临不显，也是应天地大势而显的存在，倒是稀罕地紧。
若是没有记错，之前吴毅在询问饕餮是谁人将它镇压在此的时候，饕餮回答是趋云。
这道人打量吴毅许久，好像看一件货物的眼神，让吴毅很不舒服，只是又不好发怒，便道：“前辈道号可是唤作趋云？”
“是这饕餮告诉你的吧！”趋云子对于吴毅知晓自己的道号，也无奇色，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若是没有看错，你虽然是心鬼之身，却有人之魂魄，该是哪位同道的分身吧？”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吴毅回应道，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趋云子眉目含笑，只是言语之中的寒意，却是森严无比，“倘若是，那你我便是同道，倘若不是，便当场将你镇压而死！”
“劫气天生，便是将我镇压而死，又有什么改变，天地依旧会选择另一个替代者，难不成前辈要把天地之间的劫气一并陨灭吗？”
趋云子呵呵一笑，也不恼，解释道：“劫气天生，循规则而行，可是人却未必是如此了！倘若不能够为我所用，那么便换一个人，所以，你是选择当同道，还是选择当敌人呢？”
“这是前辈一人之看法，还是——”趋云子此言是仅代表个人看法，还是代表整个道门的态度，是值得思索的事情。
“等你成长起来，自然有前辈大能与你接洽，他们的看法，我可摸不准！”趋云子一甩手，推得一干二净。
其实趋云子也没有说错，道门势力庞大，对同样一件事的看法，也一定有着诸多不同的方向。远的不说，如何对待崛起的大极王朝，道门内部就有许多观点。
吴毅浅浅一笑，这个问题有些愚蠢了，继续之前的话题道：“是同道还是敌人，不仅仅取决于我，也是取决于前辈呀！”
“倒是聪敏！”
这句话，吴毅都不知道趋云子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
“那么前辈今日来此，不知有何指点？”
“你这劫气之身，于我无用，但是在一些人眼中，可是无上之体，最近可能有一些麻烦找上来！”
“他们有前辈的修为吗？”
“那个修为的人，摄于劫气，暂时不会来寻你麻烦，就是一些徒子徒孙而已！”
“那么来多少，杀多少便是了！”
吴毅直白的回答，让趋云子愣了一会儿，方才仰天大笑，道：“不愧是劫气之主，有着远超修为的心气呀！”
“前辈过誉了！”
“若是和往常一样低调，他们也未必能够寻找到你，经此一事，你可莫要掉以轻心，对于你，我还是比较看好的！可别早夭了。”
经此一事，说的自然就是回首角岩浆喷发一事，火山灰弥漫数千里，想要掩藏下去也不可能。
言罢，趋云子撤去法力，化为一道虹芒逍遥而去，洒脱肆意！
见趋云子远去，饕餮看向吴毅的眼光也发生了些许变化，问道：“你真是一具分身吗？”
吴毅没有回答，而在饕餮眼中，自然是默认之意，“好家伙，竟然瞒了我这么久时间，太不厚道了！”
吴毅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近日有所得，先寻一处地界暂驻吧！”
“行！我好歹被镇守在此千百年，这周边地界可熟了！”饕餮嘿嘿一笑，奉承道。
如果说之前饕餮还对跟随吴毅有些迟疑的话，现在看过趋云子对吴毅的态度，便是再蠢，自然看得出来，吴毅非池中之物，在眼下对方没有长成之际，交结好，日后说不定可以提携自己一把。
远离回首角三四百里，寻了一处相对隐蔽之地，是一处寻常的山村，在附近山峰寻了一处崖壁，凿出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洞窟，吴毅道：“有劳韩兄替我看护了！”
韩兄，饕餮的人名唤作韩涛，吴毅平日便如此称呼，倒也拉近二人的关系。
“无妨，你安心修炼，一切有我！”饕餮将胸脯拍得震天响。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天地之劫
尽管有饕餮庇佑自身，不过倘若真的有变，他们争斗起来，交战的余波席卷而来，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是以，该布置的法阵，那是一样也不能够少。
其实，从这一点上，就能够看出心魔身与其他天外邪魔的不同，一般的天外邪魔，谁会布置这些。
做好一应准备之后，心魔身缓缓将黑莲祭炼而出，无边劫气在内中环绕，便是有吴毅极力压制，每时每刻都有劫气蜂拥入内。
有这黑莲在身，吴毅就不能够有丝毫的懈怠，必须鞭策自己修炼，否则，谁也不知道这黑莲什么时候会成为反客为主的存在。
黑莲是神物不错，但是想要拥有神物，也需要不凡的资质，这是一体的事情。
此刻的黑莲，因为没有演化完全，无法完全吞噬这些劫气，很多劫气便环绕在黑莲周围，好似浓重的阴云一样，压抑万分。
在之前更易蓉苏国皇室继承人一事中，吴毅对劫气的运使上升了一个层次，第九品花瓣也演化出七成有余。
这次操控地劫，席卷地煞，将可能会在百千年之后发生的事情提前，吴毅希冀通过这一事，将黑莲的第九品花瓣凝练而出，这也正是吴毅这次闭关的原因。
吴毅开始回忆，或者说观想之前导引地脉之力，引发地劫，推动地煞岩浆喷发的过程，环绕在黑莲周围的劫气，就好像被赋予了灵智一样。
活泼泼的劫气，飞快地跳动起来，变化为各种各样的事物，大半都是天地山川的景象，少部分则是一些生灵栖息觅食的景象。
劫气变化出这些景象来，并非简单的模拟，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其背后有着更为深刻的含义，蕴含着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的意思，这其实便是劫的本意，也就是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莲的跟脚是为灭世黑火，是灾劫之属，所以大多数的景象，演变到最后，都化作飞灰，无法继续留存。
不过，在部分景象演化失败化为飞灰的同时，也有一部分景象得以进化，更为完善，更加圆满，比如一些小草，就在一次次的变化中，成长为树木，甚至是苍天大树。
但是，总体来说，演化到归于虚无的景象，还是要多于进化的景象，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变化后，在黑莲的周围，几乎看不见一点劫气的存在，要知道，之前可是黑压压地一大片，几乎化为实质。
在不断的变化过程中，劫气耗尽，失去了变化的动力，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黑莲结束了这场变化，可以看见，黑莲的第九品花瓣，已经几近凝就圆满。
黑莲好像一朵黑宝石一样，是如此地完美，好似天地之间最为美丽的工艺品一样，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在半空中无声地漂浮，无声地旋转。
黑莲的第九品花瓣，终于凝结成功了。多日布局，一朝功成，正当吴毅满心欣悦长吁一口气的时候，异变陡生。
还是两道异变一齐生就，一个变故，还是吴毅的老朋友了，便是象征大极王朝国运的气运金龙。
这气运金龙也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和黑莲一般大小，追着黑莲撕咬不绝，饶是被劫气腐蚀地身躯坑坑洼洼，也同样在黑莲上留下无数的爪子痕迹。
未必伤及黑莲根本，就是看着像哥窑一样，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够修复完成。
相比较于气运金龙，另一个异变，才更加地让吴毅震惊，这异变，来自于天地秩序，或者说天道，这是更加至高无上的力量。
黑莲似乎过于完美了一些，以至于为天地所不容。便是天道也是残缺的，小小一朵黑莲，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得到完美的躯体。
一道赤金色的雷霆自虚空浮现而出，劈在黑莲上，留下一道深重的裂痕，劫气蜂拥而来，想要修复这道裂痕，与依旧留存在裂痕上的雷霆之力互相抵消，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让人心头胆颤。
经过不懈的努力，裂痕终于被修复完成，虽然还有一些残存的雷霆之力发出耀眼的光芒，却已经不成气候。
吴毅明白，事情肯定不会如此轻易地结束，昔日的珠子也是如此，最后还是借了凡火才逃过天劫的侵扰，否则黑甲虫能不能够诞生灵智都不一定。
果不其然，在之后，又有一道赤金色雷霆生就，明显要明亮许多，本就不大的暗室，一时间，金碧辉煌，逼人双目。
不知道是不是黑莲有了抗性，这一道雷霆，尽管威力强了一些，但是最后对黑莲造成的影响，反倒不及先前，仅仅是将黑莲给撞地震了一震而已。
不过，最危险的时刻，远远没有过去，对于为天地所不容的存在，除非这存在有着超凡的实力能够与天地对峙，要么只能够选择遵从天地的规则。
对于绝大多数事物而言，所能够选择的，也只有最后一条道路而已。
如果不从，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在天劫之下湮灭。
眼看得黑莲沐浴在漫天雷劫下，吴毅都不敢稍稍靠近，哪怕是逸散出的微弱雷霆，也足以让心魔身伤筋动骨，此言并非虚妄，而是真真切切地擦着就伤。而这个结果也足以证明黑莲的不凡，不愧神物之称。
赤金色的雷霆，从一开始的一道，到之后的愈发多，直到将黑莲彻底环绕在中心，起初吴毅还是很担心的，不过看见黑莲似乎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反倒游刃有余，心中的担心，就渐渐放下了。
只是正如前文所言，若是黑莲依旧保持完美的状态，那么劫数就会无穷无尽，必须要有缺陷存在，天地不允许完美之物。
在漫天赤金色雷霆之中，一道细弱的黑芒闪烁而出，是如此地微弱，以至于在其出现之初，吴毅都没有察觉到，而之后，这道黑芒就好似一道游蛇一样，闯进了漫天雷霆之中，一头扎进黑莲之内。
就好像钢刀切入黄油一样，黑莲应声分解，霎时间四分五裂，吴毅都来不及作出反应。
第一千零九十章：与劫气相对的力量
黑莲被那道诡异的黑芒搅地四分五裂，而后，本就缠绕在黑莲周围的雷霆，更是不给黑莲丝毫恢复的机会，像是食腐的秃鹫一样。
一时间，黑莲连莲花的形态都无法保持，变成了一团劫气，一团燃烧着的劫气。
饶是如此，雷霆依旧不依不饶，因为黑莲想要恢复如初，这便是触犯秩序。
在一旁的吴毅有心插手，却无可奈何，根本无法干预这个级别的斗争，这已经涉及到了天地根本，想要搭上黑莲这一顺风车，哪里有这么简单，真的如此，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借此跨越修炼之难了。
不过在一旁围观的吴毅，此刻已然察觉到那道诡异的黑芒，说是黑芒，不如说是一道暗紫色的雷霆。
这雷霆与赤金色雷霆大相径庭，事实上却是份属同源，更具破坏力，也更加难以察觉。
这道暗紫色雷霆侵入黑莲，并最终导致黑莲解体，此刻与一干劫气缠绕在一起，成为阻碍劫气复原为黑莲的最大阻碍。
如果说劫气的根本，便是变化的话，那么这诡异的暗紫色雷霆，便是束缚变化的锁链，说是劫气的克星也不为过。
那么这暗紫色雷霆根源何在呢？在万民乞求和平的心念，在万民愿子孙万代的心念，在……
这些念头，想要实现，那么最忌讳的，就是变化，也就是所谓的劫。子孙万代，呵呵，一个重病瘟疫战争，随便什么，都能够轻易摧毁你的想法。
尽管重病瘟疫过后，可以让你拥有更为强大的抵抗力，说不得有更为悠长的寿命；尽管战争可以成为你跨越自身阶级的最好渠道，成为人上人；尽管……
但是失去总是让人更加厌恶，失去的坏情绪需要数倍得到才能够弥补。而且在变化之后能够幸存下来的，终究是少数，一将功成万骨枯，多数人是那个枯骨而不是最后的将军。
大部分人是厌恶变化的，哪怕是不得不变，也要拖着大多数人下水。
内陆运河运力枯竭，但是因为涉及河工千家万户的利益，也必须维系，而不会选择更为便捷，更加效率的海运；
晒盐法哪怕可以省下无数开销，哪怕品质还更好，完虐烧柴煮盐，还保护了环境，但是因为侵犯盐商及依附于盐场的盐户利益，也不可能得到推广；
国企经营不善，员工宁愿与国企共存亡，也不愿企业裁减人员以节省成本购买先进机器，提高效率，想着能过一日是一日。百万国企员工下岗，至今谩骂之人，不绝于野；
人工智能好处多多，建筑工人，司机，收费员，医生，教师，媒体，一旦人工智能推广，以上大多数人都要失业。有些职业，并不是不可替代的，一些基础内容，绝大多数人都可以被淘汰。
只是这些失业之后的人，又该何去何从，究竟是科技发展不允许人工智能推广，还是政策不允许，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一个无法为国家带来正向收益的国民，国家为什么要供养你呢？
类似的例子，可以举出来千千万万，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只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并不是多么友好。
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就和劫气一样，不因你自身意志而转移，可以带来好的变化，也可以带来坏的变化，全看你如何看待好坏了。
该来的变化，只有先后一说，而不会存在有无的问题。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愿意等到危机到来的时候，才会想着变化，或者说改革。
这也就是所谓的危机推动改革说法的根源了。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世界前进的方向，从来不是大众决定的，而仅仅是少数人，这批人，被称为精英。大众是盲目的，作出决策的人越多，越是做不成事情。
但是，能够怪大众吗？对于每日为三餐忧虑的普通人而言，你和他说什么国家百年大计，千年伟业，没有一巴掌抽你就不错了。
你想要在青史留名，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强求其他人和你一样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成为你的陪衬。好听的话再多，还不如一句加薪来得省事。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推动世界前进的时候，必须也只有大众才能够推动真正改变。精英指明方向，大众完成最后一步。
这暗紫色雷霆代表的，便是这些群体的想法，表现为这个颜色，呈现为雷霆形态，则是不必深究，和灭世黑火一样，劫气也有许多的表现形式。
和劫气一样，这股力量也是天地秩序的构成要素，只不过，劫气推动世界发生变化，而这暗紫色雷霆，则是在维系世界不变。
这股力量压制劫气一头，那么天地则会保持相对平和的状态，少争执，一切井然有序。
相反，若是劫气更胜一筹，则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就会加剧，国与国之间，就会发生战争。
尤为可笑的是，人们厌恶变化，却为变化的力量，取名为劫，相反，那股维系稳定的力量，则是没有专有的称谓。
唉，这一点，还是说明了一事，只有在面临危险的时候，人们才会想着去思考原因，去找解决办法，安定的时候，则是忽视保护自己的力量。
说回黑莲的变化，劫气本性跳跃活泼，但是这暗紫色雷霆缠绕进去之后，劫气就变得冷寂下来，渐渐地失去活力，劫气失去推动变化的能力之后，还能够算是劫气吗？
这暗紫色雷霆这是在解构劫气呀！不多时，吴毅便认识到了这一点，在这道雷霆的阻碍下，黑莲不仅越来越难以复原，反倒更加地分散，吴毅与黑莲的联系，也越来越微弱。
这个变化，让吴毅不愿继续旁观黑莲渡劫，再旁观下去，心魔身就要被打回原形了，品尝过操控劫气的能力之后，如何舍得就此放弃。
外围那些赤金色雷霆，吴毅不可触碰一分，否则就是伤筋动骨，不过吴毅倒是觉得，进入黑莲内部的那道暗紫色雷霆，自己说不定可以破解。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安逸之念
小小的洞窟之内，雷霆闪烁，发出剧烈的响动，左右的山石震颤不休，若非吴毅布置有法阵隔绝内外，不知道引来多少目光。
外界的饕餮应该察觉到变故了，不过在吴毅没有唤它的时候，还是本分地守护在外，没有僭越一分。
倘若说什么担忧吴毅，闯将进来，吴毅可是要转变饕餮在自己心头的看法了。
修炼途中，发生一些异动，本来就是常事，相反若是好奇之心太重，就不得不让人提防本心了。
在暗紫色雷霆的束缚下，黑莲的灵性越来越弱，好像被勒住咽喉的猛兽一样，挣扎的幅度，愈发微弱。
再这样下去，黑莲说不得要彻底分崩离析，若是更坏的结果，说不定会完全消失，对于以往的吴毅而言，或许是一个好消息，但是现在，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小心翼翼地分了一道分身，想要闯过黑莲之外的赤金色雷霆包围阵，结果还坚持不到一息，就被碾压粉碎为齑粉，残暴至极，让吴毅有心帮扶黑莲而无力。
“没了黑莲，此身在上界，也无多大用处，今日便是刀山火海在前，也唯有一法而已！”吴毅在内心对自己如此道，忍住本能之中对雷霆的恐惧，缓缓朝赤金色雷霆靠近而去。
“嘶——”才刚刚触及赤金色雷霆，心魔身的头顶便有冷气直冒，几近化为原型，明明心鬼之身，没有痛感，但此刻心魔身感受到的疼痛，何止是痛彻心扉所能够形容，那是直面死亡的疼痛。
“滋滋滋滋——”随着逐步深入赤金色雷霆，闪电不断游走，心魔身在坚持了十息左右时间之后，化为一团弥漫的黑雾，而且，黑雾的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磨，再等一段时间，心魔身这道身躯，算是彻底废了。
根本没有屏蔽五感一说，直面死亡的疼痛，根本不是常人可以忍耐的，在不时落下的雷霆之中，吴毅艰难地开辟出一条生路，最后，一身修为，残余不及一成，勉强通过了赤金色雷霆包围圈，进入黑莲化作的劫气之内。
再犹豫几分，怕是就此尸骨无存了。
进入黑莲劫气之内，并不是就意味着吴毅再也不必担心了，事实上，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面对比赤金色雷霆更加诡异凶险的暗紫色雷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根本是难以预料的。
不过，即便是再凶险，也必须深入虎穴，有劫气抵抗外间的赤金色雷霆，吴毅得以一心应对这暗紫色雷霆。
之前说过，暗紫色雷霆是与劫气相对的力量，是维护世界稳定的力量，本质上，与劫气是类似的存在，缺一不可。
说起来，这股力量，和劫气一样，时时刻刻萦绕在天地之内，但是如果不是这次黑莲晋升，吴毅根本不会察觉到这股力量的重要性。
就好比你自出生以来，就沐浴着阳光，呼吸着空气，因为其无时无刻都存在着，所以根本无法想象若是失去阳光，失去空气之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这股力量已经停留在黑莲内部多时，倘若没有这股力量存在，黑莲早就可以恢复如初。
这股力量与劫气互为天敌，好比阴阳，共存而不合，黑莲不可能凭借自身驱逐出这股力量。
吴毅尝试接触这股力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是起初，并没有想象中的排斥感，反倒有柔顺之意，令人内心平复下来。
这股力量，是维系天地稳定的存在，和阳光雨露一样寻常，往往与和平安定相伴相随，但是和平久了，社会固化，矛盾自生，劫气自来，便进入动乱周期，经过调整之后，再次进入和平状态。
本质上，这股力量对于常人而言，就没有多大的危害，只不过因为与劫气互相克制，所以才有这等变故。
心魔身接触到这股力量之后，内心之中不可抑制地生出满足快乐之意，脑海中闪过这一生经历，自觉不自觉地忽视其中的困难，欣喜于自身所获得的成就。
不能够说这个情绪是骄傲自满，但是一直怀有这个情绪，则会让人失去向上的动力。
不必统计，都可以很明显地察觉到，越是战争，越是动乱时候，科学技术的进展越是突飞猛进，人们在面对危机的时候，会主动寻找破解之道，而时刻处于安逸的状态，则大多满足于现在，不思进取。
居安思危四字，说得简单，古往今来，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
这股力量，来自于天地本源，是重要的秩序之一，吴毅不能够也不可能以力破之，只有深入其中，寻找其中的破绽，而后才能够脱身。
接触之前，吴毅就已经在心中告诉自己，安逸生乱，不可久持，只要找到这个破绽，就能够摆脱这股力量。
理想很美好，但是真正实际操纵起来，真是困难万分。当你由衷地感受到和平安逸之后，哪怕明知道自己是锅里的青蛙，随着温水烧开，一定会死，但是依旧不愿从锅里跳出来。
除却传说之中的圣人，无人永生，便是那些神话人物，随着一个又一个劫数的轮替，也渐渐堕入归墟，只不过有些人死前默默无闻，有些人却是迸发出无比闪耀的光芒。
既然一定会死，为什么不选择一条开心的道路呢？如果吴毅在幼年不是因为家族变故，何必远涉他国，在群狼环伺下求得生路。安安心心地享受父祖的荫蔽，不预国事，做个富家翁，不好吗？
谁生来就是选择受罪来的？不是因为被迫无奈，谁愿意激发自己的潜能。
这股力量，真是洞彻人心到了极点。圣人虚无缥缈，难以揣摩，估计这一辈子都和自己没有关系，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的，耗费自己的青春才华呢？
如果说吴毅现在选择回返苍茫界，封妻教徒，完全可以在苍茫界内，活得无比快活，这上界危机无数，稍有差池，便是身死之劫，太难了。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逸气
安逸，无欲无求的念头萦绕在吴毅的心头，想着开枝散叶的天伦之乐，想着教导徒弟的桃李之乐，想着纵横四海的逍遥之乐……
吴毅自身的意志，在这股力量面前，溃不成军，抵抗，唉，都是笑话。
归根到底，还是人生一世，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不断地攀爬，不断地进步，事实上，到了最后，你真正会接触的，也就是那几人，其余人，都不过是你人生旅途中的过客而已。
你的身家万亿，是全国首富；身家千亿，是一省首富；身家百亿，是一市首富；身家十亿，是一县首富；身家过亿，是一乡首富；身家千万，是一村首富。
其实，就满足个人虚荣心而言，多少财富，就去何处，总是能够成为人上人。
理想千千万万，标准千千万万，又有多少人恪守了自己的本心呢？至少吴毅不敢称自己恪守了本心，他一直在变，天地如何要求，就如何变化，遵循大势而行，哪怕是为此杀尽千万也无妨。
而事实上，最后能够在世间生存下来的，只有吴毅这种变色龙一样的存在，那些死脑筋的，要么是一辈子在底层，要么是在上升途中，不幸陨落。
毕竟，这个天地，本就是复杂多变的。你不改变，那就被碾压成渣吧。
在这股力量的侵蚀下，吴毅近乎放弃抵抗，因为这股力量已经帮助他描绘出自己的未来，那真是绝大多数生灵都梦寐以求的未来，而吴毅，只需要稍稍踮起脚尖，就能够触及。
最后，并不是吴毅依靠自身意志逃脱这个困境的，而是黑莲击碎了这个瑰丽而梦幻的未来，将吴毅带回了现实。
和平的未来，吴毅当然希望拥有呀！谁喜欢整天勾心斗角，打打杀杀。
只是，即便是退回苍茫界，随着界域晋升，无边虚空的天外邪魔必然接踵而至，这个世界层次的大劫，所有人都要被卷入其中，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至少吴毅没有归隐的资格，棋手可以选择离场，棋子还能够离开棋盘吗？可笑。当然更下一层的，是那些为棋盘而不知的一部分人，他们甚至不知道有天外邪魔这一回事。
不说这远的，即便是退回苍茫界，梦想之中的安逸，也不可能实现，同样要为了儿孙小辈的利益的争斗，要为了宗门利益的争斗，怎么可能真的安逸下来。
想要实现真正的和平，是不可能的，这就是黑莲带给吴毅的认知，很残忍，很血腥。只是这个世界运行法则如此，谁又能够改变呢？
世界一直处于变动之中，除非时间静止，或是虚构一方空间出来，如画中世界，才能够勉强实现绝对的和平，但是随着阻碍时间推移的力量消失，画中的灵气消弭，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吴毅接触暗紫色雷霆，也就是那股安逸的力量后，以自身为其载体，暂时阻止了暗紫色雷霆影响黑莲复原。
没有暗紫色雷霆从中作祟，黑莲顺利聚合如初，而外间缠绕不休的赤金色雷霆，也被黑莲尽数化去，变得更加幽邃，更加难以忖度。
也正是因为摆脱天劫的阻碍，黑莲才能够腾出手来，涉足心魔身，并击溃了瑰丽的幻想。
但是，黑莲并没有完全消灭这股力量，就好像阴不可能消灭阳一样，作为相伴相生的存在，没有了阳，阴也不可能独立存在。
此刻，心魔身体内，成为了黑莲与这股力量对峙角斗的场所。
黑莲代表着推动天地变革的劫气，而暗紫色雷霆，也就是前面说的这股力量，代表稳定天地的力量，可惜没有一个特定的称谓，为了方便称呼，之后一律以逸气称呼之。
逸气，维持稳定；劫气，破坏稳定。
逸气，维持和平；劫气，打破和平。
……
二者之间的对立，难以数尽，而对于现在的吴毅而言，逸气与劫气互相缠斗，一方面给予吴毅以梦幻的未来，一方面则是明示吴毅冰冷残酷的现实。
感性要求吴毅支撑逸气，理性则是让吴毅支撑劫气。
尽管吴毅是一个偏理性的人，但是内心同样有着对真善美的追求，所以，结果就是，劫气与逸气在体内缠斗，几乎要让吴毅精神分裂，吴毅自身却几乎无法改变什么。
当心魔身睁开双目之后，看见的世界是重叠的，正如精神也是矛盾的一样，一只眼睛安详和顺，一只眼睛暴戾冰冷。
经过短暂的调整之后，那只善良之目被吴毅强行闭阖，剩下的那只闪烁寒芒的眼睛。
现在，逸气在体内盘踞不去，继续说心魔身是劫气的载体，已经不合适了，不过说心魔身是主要以劫气风格行事，还是可以的。
黑莲这场晋升，最终还是演化出来了第九品花瓣，但是只要有这逸气在，黑莲就算不得完美之物。
尽管自身成为劫气逸气斗争的场所，不过祸兮福所倚，对于心魔身而言，因为逸气在身，黑莲也必须盘踞在吴毅体内，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因为黑莲晋升，而使吴毅对其失去控制的情况发生。
吴毅撤去法阵，自洞窟而出，在外护持的饕餮看见，迎上前来，道：“结束了？”
吴毅微微颔首，没有出声。饕餮要问的显然不是这个，对于自身气质的变化，吴毅也不打算解释，事实上，吴毅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饕餮看出吴毅不愿回答，也不强求，避开敏感的问题，道：“人家闭关都是修为提升，为什么我看你的修为，反倒还跌落不少？”
心魔身这些年来吞纳的阴气及人愿，之前在通过天劫的时候，消耗大半，眼下看来，自然是修为跌落的样子。
吴毅也不说虚的，既然饕餮质疑自己的实力，那就真刀真枪打一场便是，也好彻底消去其心思。
“正好此番修炼有所得，有请韩兄赐教了！”吴毅拱手行礼，一派自信的姿态。
吴毅此言，倒是出乎饕餮的预料，哈哈大笑，以掩饰自己的惊讶，道：“到时候输了，可不要怪我下手狠了！”
吴毅起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小试身手
饕餮看得出来，吴毅的修为气势在这次闭关之后，跌落不少，甚至于身体内部似乎还有一股异样的力量盘踞，无法发挥出完全实力。
这等情况下，饕餮实在想不明白，吴毅为什么还要与他一战，仅仅是为了磨炼自己所得吗？
饕餮虽然觉得吴毅有些托大了，有些看不起他的意思，只是似吴毅这样，为劫气载体之人，说得直白一些，那都是天命眷顾之人，不可以常理忖度，是以也不敢小视。
等到阻拦法力波动外泄的法阵布置完毕，饕餮当先鼓噪起一身澎湃血气，朝吴毅方向缓缓拍出一掌，掌势棉柔，只是在磅礴气血的支撑下，几乎将法阵覆盖之地尽数笼罩，没有半点辗转腾挪的空间。
吴毅见状退也不退，身形稳固如山，唯一睁开的眼睛内，射出一道寒气森森的光芒，这由血气组成的掌势，霎时间土崩瓦解，时刻关注着战场的饕餮，甚至都看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饕餮之前这简简单单的一掌，便是太初仙人，也不敢小视之，吴毅竟然轻描淡写地化去了，若是知道其中缘故也就罢了，看不出缘由才是让饕餮踟躇之处。
饕餮巨口开阖，好像在打哈欠，事实上则是在吞吐四方的气机，由这些气机内，反推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也是饕餮一族的独门神通了。
等候数息，见饕餮没有出手的意思，吴毅大致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却也不可能一直等候下去，敌不来，我自去也。
想要对饕餮起到威慑作用，凭借瞳孔之内散射出的寒芒是远远不够的，这其实是对劫气的一种化用。
劫气推动世间万物发生改变，可以有好的变化，也可以有坏的变化。
听着繁琐，事实上，吴毅只需要推动这个变化朝不利的方向变动即可，不是吴毅击破了磅礴的掌势，而是掌势自身蕴含的不利变化，使得掌势自行崩溃。
若是站在饕餮的视角，就好像习以为常的招式，突然有朝一日无法顺利施展而出，这自然会让饕餮感到无比地疑惑。
只是想要施展这个招数，有几个前提，第一要对方的术法确实存在不利方向的变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对方不存在变化，自然也就没有劫气的用武之地了，当然这种情况极其稀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二个前提，那就是吴毅自身必须要拥有导引变化的实力。
一般而言，对方越是熟练的招式，就好比顺水行舟，极其顺畅，想要强行将之逆转，就好比逆水行舟，需要吴毅花费更多的心力。
相反，对方不太纯熟的手段，吴毅可操控空间就多了很多。
看下来，是不是觉得和底层修士之间寻找对方破绽，伺机破之类似。
说实话，二者确实有相似之处，但是，寻找对方的破绽，需要眼力，伺机破之，需要手速。
但是对于操控劫气的吴毅而言，并不需要做到前面二者，劫气自发推动变化，吴毅只需要再其中灌注自己的意志即可。
这属于劫气的高级运用，之前吴毅还无法做到，但是随着黑莲的九品花瓣凝就而成，则是方便许多。
两大前提第一个忽略不计，想要打败或者说战平饕餮，这个手段是远远不够的，吴毅还没有这个实力推动饕餮这等存在朝不利方向演变。
攻势后继无力，自然会让饕餮明白，吴毅这是黔驴技穷了。
未免生出变故，吴毅直接动用黑莲的力量，裹挟涛涛劫气涌向饕餮，磅礴的劫气看着骇人无比，只是若是细看，就是一群散兵游勇，徒有其表而已，吴毅也不指望这些劫气能够打败饕餮，能够牵制住饕餮就不错了。
饕餮见得劫气席卷而来，嘿嘿一笑，张开血盆大口，明明还没有吞纳，吴毅就已经感应到一股无比凌厉的吸力，便是自己也有些身子不稳。
饕餮将劫气一股脑地吞噬入肚腹之内，身躯膨胀数倍不止，原本狭**仄的肚腹，此刻涨大无数，已然有与头颅等齐之势。
若是其余诸物，在进入饕餮黑洞一样的肚腹之后，顿时就被消耗一空，转化为法力灵机，怎么可能还保存下来，否则那些吞噬恒星的饕餮，岂不是要活活撑死。
而劫气不同于其他诸物，可以影响，或者说破坏生灵乃至于天地原有的秩序。
吞噬了一肚子的劫气，劫气反倒开始解构饕餮的肚腹，磨灭其吞噬之道，所以饕餮的肚子才会涨大得如此吓人。
饕餮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好像在拍皮球一样，打了一个嗝，显然已经消化不良了。
“好家伙，撑死老子了！”饕餮自嘲道，不过看他这嬉皮笑脸的姿态，就知道以他的实力，这点劫气根本无法动摇其根本。
吴毅祭炼出黑莲，徐徐化作一方莲台，吴毅端坐其上，大有神圣之意，不可亵渎分毫。
有黑莲在身，劫气对于现在的吴毅而言，堪称是无穷无尽，只是因为体内逸气的缘故，不能够随心所欲地施展。
心念一动，团团黑炎浮现在吴毅身前，这是灭世黑火，得到黑莲淬炼之后的灭世黑火，威力更胜一筹，冉冉升起之初，饕餮便从中感应到威胁。
邪笑着，饕餮张口将之前吞噬来的劫气一起吐出，好似洪流一样，逆卷而来，威势赫赫，只是劫气既然出自于吴毅，怎么可能能够伤及吴毅一分。
但是这席卷而来的劫气不仅将灭世黑火吹散，且将黑莲吹地摇晃不已，打乱了吴毅的布置。
趁着这个空隙，饕餮摸上前来，好似一道流星虹芒，不过是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身前，一对爪子变得无比巨大，朝黑莲横拍而来。
这一掌落下，吴毅便是不死，也一定灰头土脸，要承认自己的失败，而后自己就可以嘲笑他了。饕餮心中想得很美，但是为他所没有预料的结果发生了。
这堪称是必中的一掌，竟然空了，竟然空了！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一步错，步步错
有丈许方圆的黑莲莲台，以及莲台之上的吴毅，就这样消失在饕餮眼前，鬼魅无比，哪怕是一丝蛛丝马迹也追查不到。
饕餮还来不及惊讶，眉心灵识震动不休，血战多年的危机感告诉他，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一系列的打击。
几乎没有半分的犹豫，饕餮将自己的身形缩小数倍，便于辗转腾挪。
与此同时，饕餮浑身充血，毛发竖直，淡淡的血色雾气在饕餮的身周环绕不休，平添几分虚幻不实。
饕餮必中的一手，为什么会徒然无功呢？而且以其吞噬四方气机探知隐秘的本事，竟然一点蛛丝马迹也搜寻不到。
这背后，是劫气与心魔身天赋神通——五蕴六贼的密切配合。看似奇妙，说破来，其实也就是那样，就和民间所谓的魔术一样，更近似于障眼法，只不过是更为高级的障眼法。
五蕴六贼改变饕餮对自己手段影响的判断，明明没有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却可以通过五蕴六贼给予其更大的反馈。
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饕餮的心智，助长其自傲的念头，饕餮自身修为远胜吴毅，在开战之前，便对吴毅心怀轻视，吴毅不主动影响，也一样有自傲的心思生出。
最后，劫气在其中起到如同润滑油一样的作用，若是没有劫气帮扶，这生涩的手段，几乎不可能让饕餮中招，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妖仙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所以，饕餮一掌落下，拍在虚无处，并不是吴毅躲闪过，而是饕餮落掌的位置，本就一无所有。
而沉溺于自己主观认知之中，认为吴毅从这个地点逃匿而去的饕餮，顺着这条道路思索而去，只是离正确方向越来越远而已。
南辕北辙，思索再多，错误越多，在饕餮自发缩小身形准备应对吴毅袭击的时候，吴毅倒是真的想过趁势与饕餮一战，这也是饕餮灵台示警的缘由。
这样尽管有偷袭之嫌，好歹属于诡道的范畴，饕餮便是败了，也无处指摘。
但是转念一想，吴毅想要看看饕餮凭借一己之力，能否自行摆脱困境，就表现地一直在寻找机会，迟迟不动手。
饕餮心中警钟长鸣，灵识扫过四方，却是一无所得，“该不是已经从这个法阵离开了吧！”
饕餮心中如此想到，却明白这个可能性不大，吴毅真要是如此做，这个法阵的布置，也有他的一份力，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如果说吴毅并没有离去的话，那么吴毅此刻又隐藏在何处呢？
心中越是紧张，饕餮的灵识波动越是剧烈，而最后事实上也没有找到吴毅，让他有几分颓废无力，不由得一方面警惕吴毅可能到来的袭击，一方面重新思索问题在何处。
这一思索，自然是从后往前逆推，从前往后过于浪费时间，失去吴毅的踪迹，是在以劫气吹乱吴毅的攻势并趁势突袭的时候。
饕餮咀嚼着四方气机，虽然花费了些许时间，不过终究还是回到了正常的道路上来，意识到自己的差错，心头有恍然大悟之感。
而后目光顺着推演的方向看去，吴毅正在彼处微笑以对。
尽管知道吴毅并非在嘲笑自己，但是饕餮也没有继续斗法的心思了，摆了摆手，离开法阵范围，去思索如何破解此法。
这场比试，尽管并不是标准结局，倒也让吴毅收获不小，一些劫气运用之法，还是特别值得思索是否有改进提升之道的。
还有就是自己坐拥黑莲，凭借自己的修为，几乎不可能将黑莲内部的劫气耗尽，如何最大程度地操控这些劫气，不说当务之急，但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倘若那趋云子所言为真，真的有许多人窥视黑莲，那么自己的处境，可称不上好呀！一些手段，还是及早布置来得安心。
心念及此，吴毅起手恢复四方因为与饕餮斗法而显得有几分混乱无序的灵机，基本上恢复原有的秩序后，才罢去法阵，使之与天地重新接轨。
在人道王朝内动手，约束太多了，日后若是与敌人缠斗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够确保及时将法阵布置开来，能够少与神道及气运金龙之间产生矛盾，还是尽量不要闯祸。
在与饕餮交手之后，心魔身继续进行自己的旅途，在西土沿海地域游走，一方面探查西海的隐秘，一方面供养那只鲤鱼，吴毅希望其尽快成长，只是这等事，不是吴毅心急就能够奏效的，还是要看那虚无缥缈的机缘。
若是人身在此，凭借定运星盘，说不定可以有所得。此事吴毅背后谋划不小，鲤鱼可以成为自己入局西海的棋子，但是此刻却是不便插手过深，任其发展，也好观察其中的变化。
游历之旅，沿途能够遇上很多人，很多事，并且学到很多东西。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自己故乡几次，心心念念着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只不过，没有远行的资本，中途稍有挫折，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回都回不来。
有些人被保护地太好了，以至于认为世界都是这么和平的，其实被教训一番也好，才能够体会到什么叫做摸鱼快乐。
吴毅与饕餮一并游历，有饕餮在侧，想要瞒过旁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过之处，若有若无的视线穿插而来，为吴毅的旅行带来大大小小的波澜。
一些当地的神祇，甚至会跳出来阻拦吴毅过境，或是不允许饕餮过境，有些时候，不得不进行绕路，大折面子。
以心魔身与饕餮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有的是办法报仇。
主动引动劫气，降下灾劫一流，未必低级，但是愚蠢，双方不死不休，没有意思。
身为劫气的载体，吴毅完全可以通过曲折的方式实现自己的目的，而且最后的效果，甚至更好。
比如影响上游地区的降水呀！那么上游为了保证粮食产量，自然截取水源自用，下游便不足。类似的法子不胜枚举。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西部边境见闻
就这样，数月过去，担心兮兮的袭击并没有到来，中途有波折却只是为旅途增添乐趣而已，而吴毅一行也来到大极王朝的西部边境。
这一路，吴毅几乎走遍大极王朝半个边境，都是沿海地区，其实你也可以将大极王朝看作一个巨大无比的岛屿，昔日被当做死地被分割而出，但是现在却自成一方体系，不得不让人感慨世事变换。
相比较于在南疆所见到的海岸，这西部沿海地区，要说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此地常有浪潮汹涌，甚至倒灌内河，将数百里的地区都化为盐碱地。
其余沿海地界，同样有海水倒灌的问题，但是这西部边境的浪潮，则是无比频繁，加之礁石密布，连近海航行都很少见到。
这些海水，都是蕴含死气的西海之水，若是有生灵不幸死在此，那么化为亡物的几率，也远超其他地界。
只不过，也不必对此过于担忧，即便是化为亡物，九成九无法独立生存下来，过不多时，甚至就是被风一吹，就会陨落。
真正足以威胁到民众的亡物，数十年也未必有一只出现，真若是出现，自有专司此事的军队负责。
相反，这西部边界有一件事，倒是让吴毅颇为好奇，这里的神道体系，无比地复杂，同一片土地上，往往有着数位神灵，出身不同，职责却是混乱而重合，堪称是九龙治水。
既有先天神祇，也有一些山野精灵机缘巧合之下，与地脉契合，化为神祇，更有道门佛门的影子。
神道体系纷乱，体现在民间神话故事之中，便是流传出许多斩神，灭神的故事来。
比如吴毅听说一个故事，说的是某地河伯，在每年河水涨落的时候，都要百姓供奉童男童女为祭品，若是不从，就引发大水，漫灌一方。
而后一位县令在睡梦之中，得到一位道人指点，明白了这位邪恶的河伯的根底，在梦醒之后，带领治下百姓开山挖渠，导引分流，至此之后，海晏河清，平息水患，再也不必供奉河伯童男童女。
河伯庙被推翻，与此同时，那位指点县令的道人则被百姓祭拜，得香火供奉。
这是很典型的原始神灵与道门神灵之间的较量，从这个故事来看，道门神灵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之所以能够胜利，本质上是顺应了时代的变革，在王朝日益重视百姓生命，关心百姓权益之后，那些不合潮流的神灵，自然要被一一推翻。
很早以前，就已经点明，所谓童男童女，对于神灵而言用处不大，那点血气，还不够塞牙缝的，又不是神兽幼崽。
要透过事件表象看深层。
很多神祇不约而同地选择要童男童女为供奉，是因为对于百姓而言，童男童女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最为珍贵的后裔。
能够将自己的后裔用来供奉神祇，难道还不能够说明信仰的深刻吗？以童男童女为供奉等于忠诚信民，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所以，哪怕童男童女对神祇没有用处，也作为惯常要求。
随着时代变化，这等野蛮的要求逐渐被取代，但是神祇存在的核心没有变，神祇还是需要忠诚的信民进行供奉。
信民供奉之物，绝大多数对于神祇而言无用，但是必须要是你最为珍贵之物，蕴结在供奉之物上的香火神念，才是最为重要的。
实在是一点供奉也没有，怎么办？那就通过繁琐仪式，将宗教信仰融入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出生后要感谢神祇的恩德，吃饭前要感谢神祇的赐予，结婚时要有神祇的见证，死亡之前要欣喜于自己即将见到神灵。更不用说在生活中遇上苦难后，寻求神祇的庇佑。
是不是突然觉得有点熟悉了，因为在明月界，心魔身就是这样做的。
那不妨说得再深入一些，你以为只有神道才这样做吗？道门宗派，人道王朝，其实也是一路货色。
当你在进入其中后，是不是要祭拜祖师，供奉太祖；在领取修道资源，升官晋爵的时候，是不是要感谢掌门或是天子赐予。
越是成为高层，越是涉足仙道，神道以及人道，吴毅就越是觉得，这三者，尽管体系千差万别，但是其内核是一样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通过这种方式，这些道统也不可能拥有这等凝聚力，早就被湮灭了，怎么可能还屹立于诸天之上。
存在，即是合理。
在大极王朝如今的西部边境，那些神灵，都进行了自我变革，但是获取香火，培养忠实信民这一条路，并没有改变。
在这里，你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宗教仪式，吴毅走访大极王朝诸多地界，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是文化最为丰富的地方，几乎所有势力，你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所以，相对而言，也比较混乱。
很多地区，名义上在大极王朝治下，实际上，却是羁绊而已，任由土人治理，除非发生大规模械斗，或是妨碍到大极王朝的核心地界，否则王朝一般不会插手。
不过，是明面上不插手，还是在背地里扶持弱小，对抗强大，吴毅就不得而知了，需要时间去观察。
在之前穿州过县的时候，往往有神祇拦下吴毅与饕餮，但是在这里，在九龙治水的西部边境，尽管有窥视的目光，不过真的出面拦阻吴毅的神祇，并没有一位，估计也是看出吴毅不好惹，不敢插手。
西部边境神道体系分散，香火自然也分散，神灵虽多，但是实力超拔的，却是罕有，周身劫气环绕的吴毅，可是过江龙，谁愿意平白招惹。
神道之内，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存量博弈，信民就这些，你拥有更多，我就更少。
神道自身，就有着整合的向心力存在，只不过此地各方布局，份属边境，并不是那么容易整合的。
而且，各方势力通过各种方法，还与民间相交融，已然融入当地，即便是朝堂有心整治，若是不下功夫，也是很难撬动这里的格局的。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逸气之变（上）
度筇县，大极王朝西部边境一个默默无闻的县城，不纳税，每年缴纳一种特有树木的白色汁液为朝贡。
城内主要生活着白马族，这是西部的一个小部族，与其他大大小小的部落，统称为西南夷。
白马族，并不是说他们供奉白马为神物，事实上，这个部族与白马没有半点关系，白马二字，是音译，初入此地的文人如是介绍，便流传至今。
其具体意思是纯洁，也就是纯洁的一族，以白色为纯洁，喜欢一切白色的物品。
度筇县西去二三百里，便是海岸，尽管如此，此地因为地势缘故，极度缺盐，是以盐在他们生活之中，被视为神物。
见惯了大海风波，吴毅与饕餮来到这山间小县，暂时歇脚，正好这段时间，正是白马族的圣节，所谓的圣节，并非某个特定的日子，而是指下雪的日子。
在他们种族起源神话故事中，祖先便是在一个茫茫大雪降落的日子降生的，对于他们而言，白雪不仅意味着纯洁，也意味新生与起源。
此处群山环绕，北方寒气罕少吹至，有些时候，一年也未必遇得上一次，白雪其实一个极其稀罕的东西，凡是下雪的日子，都是圣节。
正值圣节，度筇县这个小县城里，张灯结彩，举行着各式各样的庆祝仪式，众人一派欢欣雀跃。
这是一个祥和而平静的小县城，论人数，甚至未必比得上中部地区的一些大村庄。
劫气环绕的吴毅来到此地，几乎感应不到众人之间的矛盾。
还不及入城，一道白芒闪过，化为点点白光，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显现在吴毅身前，肤如凝脂，眉眼清秀，身上同样有上位者的气势，这妇人显然就是当地的神祇，她出面拦住了吴毅，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这是白马一族供奉的始祖，对，他们供奉的始祖是女性，至于显现在吴毅眼前的她，看根脚，是后天神祇，是万民香火信念凝聚而成。
圣节来临，众人祭拜始祖，四方的香火，最后便汇聚在这位妇人身上。
“不知二位客人自何处而来？”妇人虽然是当地的守护神祇，论及实力，勉强到达中位神，相当于金丹的水平，该是意识诞生不久，不然凭借她的地位，不至于如此。
妇人明知道吴毅与饕餮来者不善，却因为自身实力低微，不敢轻易冒犯，这般表态，实在是有些卑微。
饕餮轻蔑地看了她一样，不屑于与其对话，直接进入了度筇县，这妇人长袖为匹练，想要拦下饕餮，只是直接为饕餮澎湃的血气震碎了。
这还是饕餮收敛法力的结果，否则饕餮身为妖仙，这妇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没有恶意，来此歇脚而已！”吴毅轻飘飘地解释了一句，跟随着饕餮的脚步，一齐进入度筇县。
吴毅与饕餮的到来，为平静安详的度筇县带来些许压抑之感，只是常人察觉不到，只以为是阴云飘过而已，眼不见为净，如是而已，欢乐的圣节继续。
妇人无奈，强盗过于强大，自己根本无法应对，无可奈何。此处没有完善的神道体系，不然的话，她倒是可以求助于上级，请求他们出面驱逐强盗。
不过为了避免治下百姓遭受池鱼之殃，这位守护神施展神力，提前驱逐漫天飞雪，热热闹闹的圣节提前结束，让白马族族人大为失望。
吴毅看见外间雪停，知道是那神灵的手笔，也不在乎，他此行来到度筇县，自然不是为了简简单单的歇脚，而是因为在来到此地时，体内的逸气异动，便提议在此歇脚。
饕餮知道吴毅不可能因为这个理由在此落脚，但是他此刻的身份，说得直白一些，也就是吴毅的护卫而已，何必管这么多，反正吞噬四方气机之后，没有察觉到危险便是。
落足此地数日，体内的逸气，反倒不再变动，再次蛰伏下去，让吴毅大为烦恼，根本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等候数日，依旧不见改变，吴毅自度筇县离去，当然不是真的离去，而是在度筇县不远处的山峰歇脚。
逸气是安逸之气，是维持天地稳定平衡的，与其说是气，不如说是一种秩序，一种影响。
在其他地界，值社会变革之际，矛盾纷繁，逸气微乎其微，倒是劫气大行其道，度筇县是吴毅找到的少有的逸气高于劫气的地点，而且相当悬殊，堪称是天赐之地，可是不容易。
是自己的到来，打破了当地的安定与和谐吗？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很有可能就是逸气沉寂下去的根源。
所以吴毅便想着假意离去，看看是否会有变化。
吴毅有心隐藏，以那妇人的修为自然是无法察觉到的，以为吴毅这位瘟神真的离去了，心中大为欢快，便再次施展神力，引来大雪，度筇县又恢复至之前热闹的景象，人人喜笑颜开。
而之后逸气的变化，则是证实了吴毅自身的想法，还真是自己为此地带来了劫气。
逸气再一次在体内升腾跳跃，与劫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之前在黑莲晋升时，以天劫身份出现的逸气，就一直没有离去，为了制衡壮大的黑莲，吴毅也没有主动去影响它，关键也是因为吴毅不知道如何与逸气接触。
可以说，因为这逸气在，黑莲的天劫就没有完全渡过。
此外，吴毅之前心中对逸气也是有着排斥的情绪的，认为若是深入研究逸气，会让自身变得安逸，不思上进。
但一路上见识既多，心中也慢慢想开了，所谓一阴一阳，一动一静，一张一弛，自己若是痴迷于修为提升，不思巩固，也不是个法子。
所以，吴毅便想着深入了解一下逸气，只是真的当吴毅想要了解逸气的时候，对方如同昏睡的老者一样，浑然不在意吴毅的沟通。
所以，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能够引发逸气异动的地方，吴毅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但是明白自己就是那个问题之后，这次吴毅也不会傻乎乎地去打扰对方了。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逸气之变（中）
度筇县，就好像山野之中的精灵一样，好像淤泥之中的荷花一样，整个大极王朝西部边境，因为各种文化，各种势力纵横交错，其实是很混乱的，各个种族之间的争端，各个观寺的交手，颇为频繁。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却孕育出白马族这样的种族，他们并不富裕，所耕种的土地也不是特别丰腴，人家不觊觎，此外人口不多，没有争锋天下的欲望，喜爱白雪，所崇尚的，也是和平，在周边部族争斗的时候，绝对中立，不参与任何一方。
与人无争四字用在他们身上，最为适合不过，但是白马族并不是真的任人宰割，他们内部极其团结，极其擅长山地作战，实行的是积极防御政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对付这样的族群，即便是让他们臣服了，实际上无法获得多少好处，而且还要面对对方的反扑，弊大于利。
所以其他部族很少挑衅白马族，即便是进入大极王朝统治之下，也是自治状态，每年的供奉，多是象征性供奉，无伤根本。
这样的社会秩序，无比地稳固，以至于数百上千年以来，没有发生多少改变，中都城天子换了一拨又一拨，大极王朝的政策，换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无法影响到白马族。
由此，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此地的逸气会如此浓重，甚至在数十里之外，就能够引发吴毅体内逸气异动。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因为守护神操控风雪，白马族生活的地方，虽然崎岖不平，但是长年风调雨顺，自给自足有余，多出去的一部分，用来交换白盐以及其他的一些生活物资。
在人道王朝之内，神灵任意操控风雪，说真的，吴毅也就是在这里遇上，在度筇县，几乎无法察觉到大极王朝森严的等级秩序。
这里，堪称是小国寡民，与世无争的典范了，但是，这种典范，注定不可能成为主流，所适合的地方，也只有一小部分地区而已，不可能真正推广。
就好像，真正的和平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的东西。
白马族能够实现和平，无法复制。
这数个月来，吴毅就在度筇县不远处，观察他们的日常生活，从中体会逸气的奥秘。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逸气，是吴毅的第一次，而观察下来，吴毅也有不少的收获。
吴毅接触劫气较早，在长时间的接触之中，认识到劫气并非一无是处，对生灵只有坏处，劫气意味着变化，可以有好变化，也可以有坏变化，究竟会走向哪一个变化，不取决于劫气自身，而是取决于人。
毕竟，路是他们自己走的，最后的结果，自然要他们自己来承担，最后发生问题，就将一切问题推给劫气，实际上是极其无能的表现，鸵鸟心态，不足为取。
当然，因为灭世黑火的缘故，黑莲事实上是灾劫一流，这个吴毅不否认，本就是事实。
只是不利的变化，也不是完全由吴毅决定的，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内部拥有矛盾，灾劫也没有侵犯的机会，上心一心，内部稳定，就如同白马族一样，吴毅是一点也没有搅乱他们社会的机会。
在没有深入接触逸气之前，在吴毅眼中，逸气让人颓废，让人不求上进，尽管从阴阳平衡的角度思索，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确实是吴毅的第一印象。
在数月与逸气深入接触之后，吴毅在实践上推翻了自己的原先认知。
逸气代表稳定，这一点，同样是要一分为二地看待的。
稳定和平，任何人都喜欢，不喜欢的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有些文明在稳定和平的态势下取得了长远进步，为万载基业打下深厚的基础，而有些文明则在和平的态势下，变得安逸享乐，不知进取，最后为外族或是在内部矛盾下灭亡。
这是为什么呢？通过白马族的例子，或许，可以进行初步解释。
白马族向往和平，但是他们和平并不是乞求而来的，也不是贿赂而来，更不是委曲求全而来，而是自己争取而来。
和平是主动争取而来，主动权便掌握在自己手里，若是依附于他人，便是依附的存在实力强大，对方总有衰落的一日，而且其衰落，是你根本无法掌控的。
除非你能够一直跟对人，及时转向，否则，一旦背后的靠山倒下，便是衰落，甚至是灭亡之始。
真正的和平，一定是自己主动争取而来的，依附于他人，便是虚伪的和平，你以为自己是小甜甜，对方说不定把你当提款机，若是财政困难，就来剥削一把，你连反抗的权力也没有，因为命脉捏在别人手上。
如何主动争取和平，特别是对于弱小的势力而言，首先最关键的，莫过于内部团结，本就弱小，若是还内部分裂，那可就笑话了，就注定灭亡。
拥有自保的力量，而后才有资格选择合适的对外方针，基本上不是积极防御政策，就是绝对中立政策。
最后，则是顺应时势，该臣服的还是要臣服，对于白马族而言，大极王朝是绝对无法反抗的存在，所以臣服便是唯一的路子，而后再思索如何保证内部独立性。
大极王朝不是没有想过在白马族内部搀沙子，诸如派遣流官治理，引进外地风俗等，但是白马族人加以吸收利用之后，反倒逆向同化外来文化。
低级文化反过来同化先进文化，真是极其罕见的存在。
总而言之，依靠经济及基层治理的独立性，白马族变相实现政治独立，政治经济取得独立性地位之后，那些外来文化，最后也只有被同化的命运。
是不是难以想象，就是将这一条路子教导给别人，又有多少人能够学得。
而且，这条路子，也不能够说万无一失，若是某日在朝堂上，一位御史对此侃侃而谈，指出度筇县非王朝治下，天子关切下，白马族不过是圣谕一句而已。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逸气之变（下）
白马族阖族不过数万人而已，生活在山地贫瘠之地，便是人口想要增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少不得去争夺资源。
这一争，他们也就失去了中立的地位，一旦涉足战争，想要脱身，又岂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数万人，再团结，充其量就是在周边一干小族中，取得相对优势地位而已，大极王朝这等庞然大物，他们是没有资格触碰的。
逸气可以维持稳定，就好比水能够灭火，但是火势一旦成为燎原之势，可就是杯水车薪了，水还不及浇灭火焰，就会被蒸发为水汽。
逸气也是一样，若是外界的冲击超过限度，内部也会进行调整，并不是真的一成不变，吴毅以往的看法，其实是有问题的。
变化与不变，本就是很难解释清楚的东西，有些时候，看似没有发生改变，但是事实上已经天翻地覆，有些时候看似发生了改变，又是换汤不换药。
标榜自己接力赛，但是究竟接力了多少，接力了什么。
批判对方是拳击赛，但是对方互相拳击，是为谁表演，最后还是士绅的钱尽数退回，百姓的钱三七分账，内斗再重，他们的本质也是一样的。
这就是数个月以来，吴毅观察白马族日常所体会出来的事情，好像触及到了变与不变的那一扇门，但是想要进入，则又隐隐约约隔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夏日时节，溪水潺潺，蝉鸣不绝，不知不觉，吴毅已经在度筇县附近待了半年时间。
一段对于修士而言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但是对于凡人而言，若是在亲戚家住这么久的时间，怕是要惹人嫌弃了。
最关键的是，推选制在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几位皇子的治理能力究竟如何，已经可以窥见几分了，很多之前不下注的人，已经开始逐渐下注了。
总而言之，吴毅不可能在这里待很长的时间。除此之外，尽管此处距离海岸不远，但是西海之水中的死气无法深入，对于急需死气修炼的鲤鱼而言，有些麻烦。
不愿就此放弃，逸气对于现在的心魔身而言，重要性完全不逊色于黑莲，吴毅心中有明悟，若是能够将这二者融会贯通，自己心魔身的成仙之路，该是畅通无阻。
于是，吴毅便打发饕餮带着鲤鱼前往海岸，让鲤鱼得以收摄死气，自己依旧留在度筇县，等候时机变化。
其实，也不能够说吴毅钻牛角尖，因为就在这些日子，度筇县周边的逸气时而活跃，时而消沉，吴毅可是没有动过，完全隐藏在幕后，所以此事与吴毅无关。
换而言之，有什么为吴毅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但是近月来，人来人往，吴毅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全知全能，那就只能够用笨办法，“守株待兔”了。
真要是取巧，将魔念种子布置下去，方圆千里的生灵都会成为吴毅的眼睛和耳朵。只是担心如此做，会引发逸气变动，吴毅才没有真正施行。
所以，哪怕是自己的举动如何怪异，令人不解，吴毅也依旧没有移开半步，决定了的事情，就做到底。
而最后，也没有让吴毅一番心血白费，终于，在半个月以后，一位白衣秀士造访度筇县，身后带着十数位衙役，该是公门出身。
这白衣秀士丰姿英伟，耸壑昂霄。步履端祥，循规蹈矩，一看就不是常人出身。
一路行来，头角峥嵘的年轻人吴毅看过不少，之所以能够断定度筇县的逸气之变，就是与他有关，则是因为吴毅在此人身上，感应到了皇气。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白衣秀士，应该是某位皇子的门客，此行是受了那位皇子的命令而来。
在大极王朝西部领土行推选制的皇子，则是大皇子鲁王，但是这位白衣秀士，究竟是不是鲁王门人，还不能够断定，只能够说大概率如此。
吴毅在远处眺望着这支人马，没有任何举动，就是简简单单地看着，此刻于吴毅而言，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随着这支人马进入县城，盘踞在心魔身身上的逸气，也随之发生改变，变动幅度其实不大，但是问题在于，这次逸气的变化，吴毅是能够追寻到其规律的。
白衣秀士来到这里，名义上是为了谋求与白马族进行经济层面的合作，因为白马族生活的地区，有一种稀有的树木，割开树皮之后会流出白色的汁液，是天然的白漆，除虫防腐，还有一股清甜可人的芳香，令人痴迷，大极王朝的一干贵族对此很是喜爱。
只是白马族尚白，以该树为神木，每年取用不多，加之这汁液本就不多，所以这白漆有价无市。
鲁王为了加速自己治下县域的经济发展，便盯上了此物，可以想象，若是为鲁王得逞，这树木，基本上也该是灭绝的时候了。
尽管如此做，有些竭泽而渔的意思，但是鲁王要的是这九年他治下地区的发展，九年之后，是否能够可持续发展，说实在的，与他关系不大。
白衣秀士一行此来，是要灭绝白马族圣树来的，自然不可能得到白马族一族百姓的拥护，没有把他们赶出去就不错了。
鲁王为了自己能够在推选制下取得最终的胜利，要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为此竭泽而渔也不在乎，白马族则是要保护自己的圣树，拖延不断。
一方是大极王朝的大皇子，一方是西部边境的一个小族，强弱地位，不言而喻。
只是有些事情不能够这么简单地看待，白马族真要是这么容易被拿捏的柿子，推选制举行也有数百次了，以往觊觎圣树的皇子多了去了，为什么没有得逞呢？
因为这些地位崇高的皇子们，同样有弱点，而且是一眼就能够看出的弱点，在进行推选制的时候，他们必须保持完人的形象，若是因为逼迫小族导致对方叛乱，可就得不偿失了。
以往，白马族人如此一恫吓，对方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度筇县之变故
白马族的圣树，在外人口中，被称为雪树，一方面是因为割开其树皮之后，会流出雪白色的液体，是难得的白漆原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树叶很像飞雪。
等到秋天之后，其余树木都是变得枯黄凋零，但是这雪树的叶子，会由绿色化为白色，过上一段时间后，好似飞灰一样，随风吹向远方。
在秋冬之际，观赏此景，唯美十分，就是有些凄清冷落了一些，不由得让人想到任你生前地位如何，死后也是一掊黄土。
为了提高自己治下县域的经济总量，鲁王也就是大皇子，吩咐他的手下，前来度筇县与当地的白马族人商谈合作一事。
粗略知晓事情经过之后，吴毅对此事自然不是特别看好，之前自己来到度筇县，所受到的待遇历历在目，白马族内部向往和平，安于现状，怎么可能会为了钱财出卖自己的信仰。
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是出乎吴毅的预料，短短二三日时间，也就是这白衣秀士进入度筇县城不久，就已经发展到组织大众前往获取白漆的地步了。
这白衣秀士，究竟是靠什么打动白马族族人的呢？仅仅是利诱吗？还是许诺名位一流，鲁王愿意因为这白漆付出名位的代价吗？
吴毅想不明白，索性就跟着采白漆的众人，暗中观察他们对此的态度。
随着白马族人与鲁王交结逐渐变得深厚，度筇县环绕着的逸气，原本足以引动吴毅身躯之内逸气异动，现在则是弱了许多。
鲁王参与推选制，日后可能成为天子，涉及一国未来走向，吴毅真的是不明白，为什么白马族要趟这浑水，按理来说，能够保持数千年的传承，不至于如此无知呀！
既然向往和平，就应该主动远离纠缠，白马族绝对中立的名声在外，白马族真要是拒绝，鲁王也不可能用强，毕竟要在乎自己的名声。
暗中聆听白马族人之间的对话，吴毅有些讶异地发现，联合开采白漆这件事，似乎是白马族自己提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将纯洁洒满世间。
类似于宗教情结，将自己信奉的三观传播出去，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吴毅虽然平日罕少与人交际，但心魔身好歹掌控偌大的一个明月界呢！人身为了处置自己徒子徒孙们之间的关系，为了调和宗门内部利益，对于很多事情，也算是门清。
这种纯粹为了个人信仰而坚持的事情，也就是骗骗底层百姓，真正的缘由定然不是如此。至少此事对于白马族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过多的财富对于他们，就是杀身之祸。
任何社会，都会存在精英与平民之分，只不过，有些地方，以学识为分法，有些地方，则是以财富或是地位为划分的依据。
白马族虽然不大，但是也是存在着精英阶层与平民阶层的划分，而他们划分的方法，便是以对外认知的多少为划分依据。
换句话说，对外界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就能够在白马族内部取得较为上等的地位，平日对外交流，也主要是这批精英群体负责的。
白马族的普通百姓，因为作息规律，与人无争，其实是很朴素的群体，在他们内部，夜不闭户都是寻常之事。
而经常与外界打交道的精英群体，尽管知道地更多，但是他们身上的朴素之意，更多地被外界社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所磨灭。
这也需要客观地看待，若非趋近外界，学得那些手段心术，如何保护白马族人的利益，一群天真的族人，很容易就会被外人欺骗，落得卖身为奴的地步。
但是，学得外界的阴谋诡计，可以用在外人身上，换过来思索，不是同样可以用在族人身上吗？
难不成，此事是白马族的上层瞒骗族人，有心谋取功名了吗？吴毅心中如是想着，尽管可能性很大，也只是猜测而已，需要实证。
继续旁观寻常白马族人采集白漆，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在没有见识过世界阴暗面的普通百姓们口中，天地是一片清明的，幼稚地让人无奈。
化作一缕清风，吴毅回到“阔别”半载的度筇县，这一次，饕餮已经带着鲤鱼前往海岸汲取死气去了，饕餮无法遮掩身形，害得吴毅要和他一起抛头露面，眼下孤身一人，倒是不必在乎许多。
除此之外，因为白马族人与鲁王交结，事实上参与大极王朝的推选制，已经卷入了整个大局之中，再也无法旁观坐视，引来四方劫气。
以往度筇县外间环绕盘旋着的逸气，也逐渐蛰伏下去，可以说，白马族与鲁王合作，就是自毁长城，以往若是有妖物来到度筇县，还会忌惮此地的逸气，但是现在逸气淡去，度筇县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县城而已，任人拿捏。
这一点，寻常人不知道，但是白马族的守护神，也就是昔日拦阻吴毅进入度筇县的那位中年妇人，她应该明白这一点呀，为什么不叫停这场合作呢？以其在白马族内部的权威地位，不需要白日显化，暗中托个梦就可以了。
但是当吴毅小心进入度筇县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感应到这位妇人的气息，开什么玩笑，这妇人是白马族人祭拜先祖产生的香火凝就成的守护神祇，说是白马族内地位最为崇高的存在也不为过，神力遍布度筇县，吴毅竟然觉察不到对方的踪迹。
这神祇的修为，不过是勉强到达中位神的地步，不可能瞒过心魔身的法眼，所以，只剩下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位神灵，该是被镇压下去了。
有这个本事在白马族生活之地，镇压下他们的守护神祇，应该就是那白衣秀士了，作为鲁王的门人，一道鲁王的口令就能够轻易实现目的。
吴毅心中如是思索。
多方探查下，甚至使用劫气回溯之法，吴毅才明白，那中年妇人不是消失了。
更为确切一些的说法，是换了一个人，神职不再是以保护白马族人为先，而是以带领白马族人致富为先，神职一变，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一千一百章：神职更易
再一次见到那位中年妇人，面容还是那副面容，神色却张扬跋扈许多，还记得上一次与对方见面，她不过是一身素裙而已，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如今，对方的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头上戴着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贵不可言。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所以吴毅初入度筇县，没有找到她的踪迹，真的不是吴毅的问题。
尽管面容一致，但无论是气质还是装饰，都不是同一个人了，说得直白一些，这女神的神符核心都被篡改了，连神职都不是原来的神职，最根本的内容都发生了变化。
之前见到这女神，还需要提防对方身上的逸气，现在则是完全不必在乎这些，不过，对于吴毅而言，最为紧要的，还是探查明白变化是如何发生的。
就吴毅个人而言，一个中立的，逸气环绕的度筇县，才是最符合吴毅利益的，因为这样更为方便他领悟逸气变与不变之道。
现在鲁王涉足度筇县，带来巨大的变化，已经影响到了吴毅的利益，尽管目前而言，吴毅比不上鲁王，但是若是不尝试一番，谁知道最后会是如何，至少，吴毅并不愿意拱手将度筇县让出。
以吴毅的作风，一般是不会直接参与俗世争锋，这次也是一样，况且即便是试图扭转白马族百姓的想法，最后也未必见效。
所以吴毅起手处，便落在这位女神身上，鲁王能够派遣门人更易神灵的神职，使之符合自己的利益，吴毅同样能够变化回去。
如果这女神内心深处还有一丝自己本能的话，吴毅只需要诱导对方激发本心即可。
这位女神是白马族守护神灵，但是现在却带领着白马族一步步走向深渊，在信仰层次鼓动族人去采集白漆，以传扬价值观的，便是她。
若不是她地位尊贵，集体采集白漆一事，在白马族内部，不可能得到通过。
好似一道幽灵一样，吴毅跟随在这女神身周，观察对方日常所作所为，寻找机会下手。
如果真的只是这小小神灵一人的话，吴毅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是目前她的神道符箓上，有大极王朝的龙气缭绕，显然是鲁王对她进行了进一步的敕封。
得到敕封之后，龙气汇聚而来，助推她的神位进阶，神力深厚许多，论实力，约摸相当于半步元婴，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敕封而已。
这就是人道王朝治下，人道对神道的影响，几乎所有的山神水神，都是得了大极王朝的敕封的，各司职属，井水不犯河水。
得了敕封之后，毫不夸张地说，是一步登天。
眼下鲁王仅仅是一个藩王而已，若是之后得继大位，这女神的神位还能够再进一分，达到上等中位神不难，但是想要继续进阶，就必须依附于大极王朝，否则千万年过去，还是原地踏步，也不奇怪。
只是，正如官场上有着明升暗降的说法，神道之中，也是一样。
看似这女神得了龙气孕养，神力增长许多，但是更易神职，逐渐脱离了她的根本盘，距离普通白马族族人越来越远。
所作所为，看似能够给予白马族以好处，只不过都是饮鸩止渴，竭泽而渔，日后纷争定然不绝。
失去根本盘支撑，尽管可以得到一时的好处，却不可能持久，卷入劫气之中，迟早要付出代价。
若是继续下去，再有数十年，白马族可能就要被大极王朝所同化，失去自己的独立性，而后兵祸天灾叠至，一个小族，就要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大极王朝立国万年，面对的敌人一波又一波，最后绝大多数都湮灭在历史的长河内。
当然并不是说他们真的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只不过是都融入了大极王朝主体文化之内，失去自己的独立性，从另外一个角度思索，这是“认贼作父”。
在这女神身周窥视多时，吴毅也没有寻找到合适的时机，面对对方的神道符箓，吴毅就好像与气运金龙在博弈一样。
若是此番吴毅能够顺利解除这位神祇神道符箓内的龙气，将思绪延伸开来，岂不是吴毅已经有能力动摇大极王朝的神道生态了，进一步甚至是对皇权的威胁。
这件事可是不可小看，所以究竟该如何下手，才能够避免气运金龙的反击，吴毅思索多时，多次。
可是三思而后行的结果，便是吴毅踟躇了，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做，吴毅以往思索，一次即有章程，二次思索之后，就已经动身做了。
这一次吴毅的对手，看似面对的只是一个中位神，但是事实上，是藩王鲁王，更是大极王朝立国的秩序，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触碰的。
吴毅承认自己有些小看人道敕封了，只是心意已决，无论如何，都应该尝试一番才是，否则的话，岂不是白白来一趟。
平稳自身心绪，荡除一切杂念，吴毅决定不以寻常手段处置，通过逸气唤醒对方心底的善意，回归本性，而后再考虑去除对方身上这令人厌恶的龙气。
以逸气作为自己的手段，还是吴毅的第一次，结果会是如何，真的不好说，眼下的吴毅，对逸气的了解，可能连入门水平都未必有。
吴毅精通操控劫气之道，可是那又如何，越多的劫气，只会让她深陷欲望而无法自拔，吴毅是来拯救她的，又不是来祸害她的。
这神灵本就是崇尚和平，厌恶纷争之人，她神道符箓被更改不过是最近的事情，吴毅不是没有机会翻盘。
这一次，心意已决的吴毅，没有再犹豫，缓缓在心头引导逸气，这是昔日黑莲晋升时期，显化为暗紫色雷霆的逸气，一直停留在心魔身体内，没有离去。
尽管吴毅已经很小心了，但引导逸气不慎，还是发生变故，内心中生出安逸享福，不思进取的想法来。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流血事件
因为无法完全控制逸气，光是调度以及摆脱其影响，便花费吴毅半日时间，若是在斗法之时，也不知道身陨几次。
当那道微弱的暗紫色雷霆出现在掌心，进而迸发出暗淡的光芒之后，吴毅心中的激动之情，可想而知。
暗紫色雷霆是逸气的一种表现形式，在天地秩序影响下，组成天雷的形态。并不是说逸气都是如此，就好比劫气既可以成为灭世黑火，也可以变为水，土，金，雷等各种各样形态。
只是因为逸气自身特性的缘故，暗紫色雷霆并没有寻常雷霆的威力，有些柔弱，看起来软绵绵的，几乎是人畜无害，若是一般人触及，几乎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不过若是与劫气相接触，那可就是油锅上倒水了，会生出巨大的反响。劫气与逸气相互依附又相互斗争，谁也无法取得胜利，最后的结果，便是一并磨灭。
吴毅有些心痛地将这缕逸气送到这女神的身周，别看只有这一缕，但是无法自外界取得逸气的吴毅，可是用去之后就失去了，无法重新获得呀！
之后的变化，也没有让吴毅失望，暗紫色雷霆一头扎入神祇的神躯，就好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悄无声息。
不过，这所谓的悄无声息，也只是一时的，该来的变化，终归会来，暗紫色雷霆与她体内的劫气纠缠，重塑着她的气质，乃至于她自身的神职。
被这缕逸气所感染，她似乎回想起了往日之事，眉眼重新变得安逸和蔼，有不忍之色。
但是一道金色的龙气迸发而出，随后深入识海的龙吟声将逸气打散，哪怕逸气并没有消失，但是显然，凭借这段逸气，不可能真正改变她。
尽管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吴毅还是有些不舍，逸气对于他而言，也是无比重要的。如此舍弃而出，最后说不定就是打水漂，没有一些博弈的想法，谁会如此做。
复又传递几缕逸气而去，暗紫色雷霆聚合在一起，好像一条游蛇，不过从其静谧的气势来看，用玄龟来比喻，应该会更加恰当一些。
这几缕逸气传递而去，张扬的龙气总算是得到初步压制，低沉许多，不过依旧维持在一个势均力平的状态。
局面对于吴毅而言，算不上好，龙气源源不绝，这女神得了鲁王的敕封之后，就已经属于大极王朝治下的神祇，得皇气庇护，与之持久战，吴毅几乎是必败无疑。
关键还是要将她的神职更易回来，断去龙气来源。吴毅目光炯炯，凝视着对方神躯深处的神道符箓，那里有堂堂煌煌的龙气缭绕，很难靠近。
思索一番，吴毅还是放弃硬取的想法，吴毅不敢保证，若是自己触及龙气，会引发怎样的变故，尽管只是一个中位神而已，但是背后的敕封体系，还是需要提防的。
正面破解不可行，那就侧面而行，反正吴毅的目的达到了就可以。
而自侧面行事，倒也不难，至少相比较于前者，还是有机会的。鲁王敕封这女神，能够得到龙气庇佑，显然不可能是一道简简单单的口谕，一定有文书为证，那么只要想办法更改这文书手令即可。
当然，如此的难度还是不小，但是这件事，涉及俗世，吴毅完全不必自己亲自出手，办法有很多。
心中如是想着，吴毅已经化为一缕青烟袅袅而去。
鲁王此番派遣的门人，是那位白衣秀士，不出意外的话，那文书一定在他手上，按理来说，那女神也有备份才是，只是吴毅搜查遍她的神庙，一无所得，那便是单份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白衣秀士数日之前，已然离开，若是快马加鞭，以他们几人的脚步，不定已经回到鲁王身边了，到时候想要下手，更是难上加难。
现在只能够希望于那白衣秀士没有返回鲁王身边，自己还有机会，否则想要等到下一个时机，可是不容易。
引一道灵光飞向海岸处，告知饕餮自己的行踪，省得日后解释。
吴毅循着皇气的指引，一路上都有白衣秀士留下的踪迹，倒也不难找，根据皇气的浓郁与否，还可以推断出白衣秀士已经离去几日。
这一路上，起初吴毅心情不是特别好，毕竟自己下手晚了，这一趟可能空跑，做无用功。
但是之后发现的事情，则是让吴毅惊喜连连。
首先，白衣秀士在一个位置停留了至少一日半，凭借在场微弱的血气残余，该是有流血事件发生，而之后所见所闻无疑证实了吴毅这个想法，衙役巡逻的频率以及紧张的气氛，无一不在告诉吴毅，有事发生了。
继续向前追及，沿途不做任何停留，吴毅已经看到了白衣秀士这一群人，除却他此行带着的十余位侍从之外，还有数十位差役随行，想来是从各地县城调来的，为保护他的安全。
此外，吴毅还发现一件颇为有意思的事情，便是这些差役之中，竟然有数人暗含戾气与杀气。
是皇子之间的争斗吗？在吴毅看来，并非如此，至少这暗含杀气的几人，吴毅在他们身上感到熟悉之感，该是出身度筇县，或是与白马族人交好。
那么流血事件基本上可以确定，是白马族人所为。
鲁王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惜以牺牲白马族圣树为代价，将中立白马族卷入王朝继承之战中，尽管暂时来看是一件好事，长远来看，则是打开了潘多拉之盒，后患无穷。
白马族内，总是有人能够看出来的，但是他们自身的守护神灵都被蛊惑了，想要扭转大局已经不太可能，就只有另寻他法，一些人的选择，便是刺杀这白衣秀士，以彻底断绝两家的合作。
大致了解到他们的想法之后，尽管与吴毅的意志不完全一样，毕竟杀了一个白衣秀士，只要鲁王还觊觎白漆，合作不会断绝。
但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还是有合作的机会，如此，也省却吴毅寻找代理人替自己办事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