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恻隐之心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沉溺诸有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吴毅在识海内不断循环这些文字，以他洞天的修为，莫说是倒背如流，便是穿插着来，也轻松自如。
但是背地再好，念诵不出，也无用，吴毅还是深陷困境，难以自拔。
其实，个中缘由吴毅心中也明白，自己将此法视为斗战之术，却舍弃了其感化天地苍生的煌煌正道，这是拿了芝麻扔了西瓜。
然则等闲之间，想要拥有那等慈悲心肠，对于吴毅而言，不啻于登天之难，自己也不是没有回忆那些令自己感动的事情。
功德金光一次又一次地被击溃，吴毅越发狼狈，而演武堂内的鬼物，幽瞳之中，满是扭曲的快意，是不屑，是傲然，是蔑视，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前面几种心思还易于理解，只是最后一种心思，吴毅却是大惑不解，自己一直处于下风，也未曾羞辱过这鬼物，为何会出现大仇得报的快意呢？
这鬼物乃是演武堂内演化而出，一切情感应该都是模拟出来才是，难不成另有隐情？吴毅心中如是想着，而越是想，吴毅就越是觉得有另一种可能。
也许与自己对战的鬼物，并不完全是幻化而出的！
这演武堂下，该是镇压有一些强悍之辈，或许是鬼物，或许是修罗，或许是夜叉，或是就是叛变的佛门弟子，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演武堂内，几乎可以找到所有类型的对手。
出现在眼前的鬼物，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此猜想为真，那么这演武堂，就是一处巨大的监狱。
他们恨的，不是吴毅这样的挑战之人，而是演武堂这件威严的佛器，是当年将他们镇压在此的人。只不过，这丝怨恨，无法对演武堂发泄，只能够迁怒到吴毅这样的挑战之人身上。
被镇压多年，他们的内心早已扭曲，就是在演武堂内等死而已，为了报复，就施展出各种变态的手段，折磨这些挑战者，带给挑战者们以巨大的恐惧。
很奇妙，察觉出演武堂真正的秘密后，易地而处，吴毅对于之前被鬼物追着打的怒气，渐渐淡去，升起一丝恻隐之心，觉得他们可怜。
说来也巧，就是这一丝恻隐之心，之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四十字真言第二句“庄严佛净土”，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甚至第一时间，吴毅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言一出，吴毅身上佛光大炽，比之之前，何止强烈数倍，功德金光铺展而出，成就一方佛陀净土，这方场景，本来是天昏地暗，阴风呼啸，但是这一刻，黑暗与光明并存，而光明的正中心，便是吴毅所在。
在吴毅的身周，各种各样的梵文浮现而出，有些光明可见，有些暗淡不清，梵文撞击，会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来，而千万道梵文互相撞击，便是滚滚梵唱，好似有着千万位佛徒在吟诵佛经一样，震动诸天，场面无比令人震撼。
一直处于下风的吴毅，顺势翻盘，佛光不断地铺展开来，这道神通，随着梵唱的推进，威能只会越来越强，想要克制，就必须要率先打断。
净土界域延展，一切阴邪，贪嗔痴等恶念，尽数消除，鬼物没了挪移的范围，吴毅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战斗，将那只鬼物镇压在自己的身前。
佛光缭绕，朦胧阴气散去，出现在吴毅眼前的，是一张苍白而虚弱的面容，只是凶恶无比，嘴生獠牙，一对血瞳狠狠地瞪着吴毅。
他明白，接下来吴毅可能就会像自己以往折磨其他六尘观弟子一样来折磨他，一报还一报而已，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何惧之。
明白这些人所处的境地，吴毅心中那丝恻隐之心还没有散去，道:“你听不见我说的话，但是借唇语，也该明白我言语。”
演武堂的模式，就是创造出一方虚假的空间，通过种种手段，使得对战双方能够保持原有状态，最大限度地模拟战斗，类似于操控一个不逊色于自己的分身去战斗，分身灭了对本身影响不大，但是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
这种模式下，双方不能够听见对方说话，吴毅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演武堂为了不让自己的秘密暴露而出吧！但是通过唇语，还是能够感应到他们说话的内容。
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中，又有几人会去观察对方的唇语，很多人都不认为对手是一个真正的生灵，只是一道幻象而已，连共同对话的基础也没有。
此刻，吴毅将鬼物镇压下，说了之前一通话，对方眼神闪烁瞬息，显然听明白了吴毅之意，只是并没有作出回复。
“能够告诉我你是如何被镇压到这里的吗？”
对方的眼眸之中，满是不信任的眼神，索性闭上了眼睛，不言不语，一副老子任杀任剐，随你的便。
对方这个态度也不出奇，被六尘观的人镇压在此，出现一个六尘观弟子(吴毅以佛法败他，在鬼物眼中，吴毅自然就是六尘观之人)询问他这个问题，更像是故意来羞辱他。
“我修炼的这桩佛法，说不定可以救你脱离这苦海，你真的要一直沉沦在此吗？”
沉默。
“你有亲人吗？你被镇压在此，你不想念他们吗？”
沉默加一。
“你受何人教诲吗？不想要报答师傅之恩吗？”
沉默加二。
……
因为那丝恻隐之心在，吴毅就像是一个老妇人一样，叨叨不停，为他寻找出路，言辞不断，想要打动他，但是一切的言语，就好比泥牛入海，没有得到一丝回应，连个涟漪也没有泛起。
吴毅的恻隐之心，终究只有一丝而已，不断地失败，带给吴毅以挫败感，同时心底也有丝丝缕缕“此獠好生无礼，又不是我的事情，我好心帮他，竟然不理睬我，不识抬举”类似的心思浮现而出。
没有了那丝恻隐之心支撑，佛光净土逐渐消失，眼看这场尝试就要失败。
第八百六十二章:下济三途苦
最后一刻，佛光净土已经摇摇欲坠，吴毅已经彻底放弃了教化并渡化他了，在心中回忆着一些事情，保持内心的恻隐之心，以维持佛光净土不灭。
而鬼物见到自己有机可乘，调用浑身法力，挣脱佛光净土的控制，鼓噪阴气，冲击佛光净土。
吴毅心中有一种农夫与蛇的感觉，蛇，果然无法教化吗？吴毅可是真心实意想要救他的。
你想要救他，但是在其苏醒之后，对方一丝感激之情也没有，反倒对你反咬一口，如何不让人为之痛心，狼心狗肺，不过如此。
庄严佛净土，如何容得你这个奸邪肆虐，吴毅之前的恻隐之心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惩戒之心。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要是用一句话来概括因果之道，这句话应该是最为适合的语句之一。
以德报怨不可行，那就以直报怨吧！吴毅心中如是想着，如此凶恶的鬼物，就应该让他体会到痛苦。
怒意一起，便如同燎原之火，汹涌而无法收拾，漠漠腾腾，火舌延绵。
庄严佛净土，本来不过是普通的一处佛域而已，但是吴毅心中有惩戒之心，便自然而然地变化出幽冥地狱的场景，各种各样的刑罚浮现而出，拔舌剜眼，刀山火海，无比地真实。
一般而言，这等凶恶的地狱酷刑场景是与庄严佛净土相违背的，只是，就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场景，却是很好地结合在了一起。
原本摇摇欲坠的庄严佛净土不仅挽回颓势，反倒坚固胜于之前，一举将鬼物重新镇压，并且将之投入地狱之中，消磨其戾气，以为日后劝化打下基础。
非要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那就是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有了幽冥地狱的出现，整个庄严佛净土更加完备，而自此，吴毅直接跨过第三句“上报四重恩”，将第四句给念诵了出来，“下济三途苦”。
介绍一下，何为四重恩，何为三途苦。
四重恩，分别是亲人恩，老师恩，国土恩，还有众生恩。
三途（三涂）苦：就是三恶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贪嗔痴称为三毒。有这三毒，就堕落到三途。(关于三途苦，还有一种说法，只是晦涩繁复许多，散人也就不多加介绍了)
有了这一番经历，吴毅也才意识到，原来，这八句四十字真言不一定必须完全按照顺序来，稍稍提前也不是不可以。
吴毅依着道门神通体系的划分，思索起四十字真言带给自己的神通属于何等品级，能够念诵出第一句“愿以此功德”，在体外结成功德金光，是为上品神通。
不过也不尽然，这个神通没有极限，多做善事，积攒功德，同样可以晋升为仙品神通。
之后庄严佛净土，论威能，那就是确确实实的太初神通了，若是能够将四重恩，三途苦尽数演化而出，不定有太乙的可能。
吴毅抚着须发，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这演武堂，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个磨炼神通的最佳之地呀！
心意已决，吴毅镇压下之前的鬼物后，没有等候半分，心神与演武堂相联系，要进行下一场对决。
这一次，吴毅直接要了十位对手，鬼物出身，实力不下于之前之人。
能够被演武堂镇压下的，都不是易于之辈，加之又不断地与人操练，心性狠戾，手段残忍，宁愿自残也必欲胜敌，实力在同辈之中，都是一流。
普通弟子，都是挑选实力低于自己的对手，即便是如此，也时常翻车，被对方打出阴影来。
而吴毅，竟然一次性挑选十位，不能够说前无古人，但是也是极度自信了。
不过，本就是演武之地，吴毅如此要求，演武堂没有丝毫迟滞，当即为吴毅送来十位对手。
他们初来乍到，见到如此多的同类，也是面面相觑，以往都是捉单独斗，不是没有遇上以一敌二的，但是以一敌十，还是真是极为罕见。
不过，过程不重要，很快他们就确定了一致的目标，要给眼前这位不知好歹的对手一点颜色看看。
各自施展神通术法而来，阴气呼啸，鬼氛森森，空气之内，温度陡然降下至冰点，水汽成冰，而且不是普通的冰，是带有阴毒的冰块，即便是身怀修为，被阴毒浸染，也会气机流转不顺。
吴毅施展开庄严佛净土，万邪不侵，身形悬停于半空之中，佛光以他为中心，普照四方，好似佛陀降世一样，法相庄严，问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
“尔等可记得父母抚育之恩乎？”
“尔等可记得师长教导之恩乎？”
“尔等可记得师门界域养护之恩乎？”
“尔等从旷劫来，世世生生，互为父母，可记得众生之恩乎？”
吴毅由着他们出手，神通如雨，只是撑开庄严佛净土，梵唱不绝，梵音袅袅，令人内心安静下来，能够回忆起美好来，然后询问一些似乎无关紧要的问题。
声音一声比一声重，震撼在心头之中，振聋发聩，能够挑起生灵心底的善意。
只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在场的都是积年老鬼，心性稳如磐石，如何会被吴毅几言几语说动，心底指不定还以为这是吴毅的手段呢！哪里会甘愿入瓮。
本来想就此演化出四重恩来的，只是似乎在这演武堂内，除了让他们尝尝三途苦之外，根本没有别的手段了。
吴毅不甘心，难不成世间就没有善良存在了吗？
继续尝试一遍，结果没有一丝改变，他们反倒越发狠戾起来，以为吴毅只有这一个手段，只要打破吴毅的乌龟壳，就能够肆意蹂躏他了。
吴毅叹息着摇了摇头，心中思绪一改，怒火冲天，无边炼狱的景象出现在庄严佛净土内。
风格的变化，不啻于天翻地覆，让鬼物们震惊一瞬，但是也明白吴毅要出手了，这等威能，一旦让他施展开来，怕是要全灭，更是拼尽全力，阻挡吴毅施法。
第八百六十三章:腋下之臭，天人五衰
鬼物们的疯狂反扑，注定没有作用，他们和前任一样，被吴毅镇压在地狱之中，三途苦，地狱，饿鬼，畜生，吴毅目前也只能够演化出其中之一而已。
想要演化出更多，就需要收集更多的恶念，也就是所谓的贪嗔痴。
一些佛陀堕落之后，甚至故意诱导本性纯良的人去做坏事，然后他借此收集贪嗔痴。
到目前为止，吴毅已经镇压下十一位积年老鬼，梵文碰撞，发出悠悠梵唱，净化心灵，荡涤邪恶，只是对于这些鬼物们而言，不啻于肝胆俱裂，分裂神魂，与梵唱相比，地狱之中那那些酷刑，也不再显得那么可怕。
他们越是抗拒，心中的贪嗔痴就越是强烈，反过来完善庄严佛净土，就好像努力想要摆脱拴住自己的绳索，最后却越是挣扎，越是紧束。
也不能够说吴毅刻意设置如此，教化嘛！若是不给杀威棒，怎么会好好听话，教师手中的戒尺，可不是拿来看的。那等一言即可令浪子回头的话术本事，吴毅可没有。
依着演武堂的特性，只要双方之中没有人“死亡”，战事就不会结束，所以当吴毅再次向演武堂申请来十位对手的时候，他其实是与二十一位对手对抗，只不过其中十一位已经被他镇压下来了而已。
一场对抗，吴毅先问对方是否心怀感恩之心，得到的回答，不是讥讽，就是连讥讽也不愿为之，先下手为强。
也能够理解这些鬼物的选择，被六尘观先人困在此地，不见天日，还想要他们感恩，哼，笑话。
若是吴毅不问他们，便直接出手，那是不教而诛，不可以再说以菩萨心肠显霹雳手段，有违自己本心。虽然不问与询问的结果基本上是一样的，但是形式很重要。
对方不愿意悔改，吴毅也就有了出手的理由，眼看自己的三途都要演化完全，还是没有遇见一个心存善意的对手，吴毅心中颇为无奈。
庄严佛净土能够吸收敌人的贪嗔痴恶念以完善自身，镇压的敌人越多，吴毅越是有精神，所以，斗战十数场，吴毅不仅不见疲惫，反倒是愈发精神奕奕，精力充沛。
前后镇压百余鬼物，都是洞天境界的，吴毅实现了以一敌百。
前面的鬼物实力本就不凡，而到了之后的一些鬼物，实力已经不逊色于普通的太初仙人多少，能够与仙人过上一两手，逃得性命。
只是，随着三途逐渐完善，吴毅反倒是觉得对手的实力越来越弱，时刻进行重复一样的事情，有些无聊，速战速决，一刻钟基本上就完事了。
当吴毅再一次请示演武堂，再来十个对手的时候，等候片刻，什么也没有发生，吴毅眉头皱起，怎么回事，演武堂出现问题了吗？
“我这里已经没有洞天境界的鬼物了，若是你想，可以往上挑战。”一道冰冷的声音骤然出现在心头，这还是吴毅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讶异了一瞬，不过随即回过神来，这应该就是演武堂的器灵了。
想及此，吴毅不由得心中发笑，自己竟然将演武堂给打爆了，逼得器灵不得不出来解释，真可谓是奇事，也不知道之前有没有人做过类似的事情。
至于向上挑战，难不成是吴毅与太初仙人对抗吗？
这个提议，让吴毅很是犹豫了片刻，水陆法会的危机当前，有罗汉果位的佛陀出面对抗自己，若是能够事先尝试一次，看看二者的差距究竟有多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那就来一位罗汉果位的对手吧！”吴毅对演武堂器灵道，语气平和自然，好似一个无知稚子一样，只以为好玩。
“当真如此吗？你可要想好了，演武堂并不能够一定保证你的安全。”吴毅如此回答，倒是震惊到了演武堂器灵。
之前对吴毅说可以向上挑战，不过是感应到了吴毅心中轻视之意，使出激将法而已，挫挫他的锐气，如是而已，想不到对方真的同意了，现在倒是演武堂不好下台。
但凡能够以洞天境界逆反仙人的人，都是至少领悟出太乙神通的天才，以他看来，吴毅目前似乎还没有达到这个水平，仙人手段，更易本源，演武堂说自己无法保证吴毅的性命，也不是妄言。
吴毅不知道演武堂器灵是否知道六尘观内部出世入世之争，也不隐瞒，将自己目前遇上的困境，告之于他，算是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一条死路。
演武堂器灵沉默良久，声音依旧冰冷，但是已经夹杂几分温情，“既然如此，就为你选择一个适合的对手吧！我无法插手宗门内务，但是帮你这样的小事，还是可以的。”
吴毅喜不自胜，急忙起手道:“多谢前辈！”
“希望你能够活下来！”
演武堂器灵言罢，不久，吴毅即感到一股极致强烈的危机，压迫地自己喘不过气来，反应过来后，一大团粉红色气体浮现而出。
你以为会是一个妖艳美姿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对你搔首弄姿，卖弄风流吗？
事实上，恰恰相反，出现在吴毅眼前的，恰恰是一个面黄肌瘦，沟壑纵横的老叟，一对眼眸昏黄暗淡，只是却满是淫邪之光，那遍布周身的粉红色气体，也不知道蕴含多少芳华女子的精气。
采阴补阳，这是吴毅看见此人后的第一个想法。
不过，最为引人注目的，应该是他那个光秃秃的头皮了。
这次的对手，是一个佛修，而且，是一个堕落的佛修，真的可以用老秃驴这个词来形容了。
“施主，老衲这厢有礼了！”这堕落的佛修起手对吴毅行礼道，就好像无数年没有看见生人一样，一对眼睛都要冒出绿光了。
当这佛修起手的时候，一股刺鼻的臭味涌现而出，是腋下之臭，似乎汇聚天下一切臭味一样，无比难闻，令人作呕。
腋下生臭，是天人五衰中的一衰，换而言之，这位佛修的大限，就在不远。
第八百六十四章:逆战
这就是演武堂为自己挑选的对手吗？吴毅看着对方，如是想着。
如果对手天人五衰将至，那么实力在一干太初仙人之中，也算是最弱小的一批了。
仅仅是因为实力相对弱小，就被推荐给了吴毅吗？吴毅自是不相信这个回答的，演武堂器灵如此选择，一定还有其他缘由，应该还能够帮助自己演练神通。
“今日施主助我远离苦海，来日必有重谢！”佛修在说这句的时候，吴毅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各种各样的诱惑，差一点就要答应下来，并且向这佛修索取报酬。
硬是咬了自己一下舌头，借助强烈的刺痛感，吴毅才从这诱惑之中脱离而出，心中惊出一身冷汗来。
不过是一言而已，自己差点入了他的道，一旦答应，那就是被贪欲裹挟，沉沦下去了，一步走错，接下来怕是越陷越深，难以回头。
他自己沉沦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要将其他人一起拉下水，心思歹毒。
“我不过是一过客而已，此地也不归我管，如何助得前辈脱困。”
“贫僧所谓之脱困，非指这道臭皮囊脱困，而是指贫僧之理念，得以传播天下。”
堕落佛修的形象，在吴毅的眼中，逐渐变得高大，虽然不是吴毅的真意，而是这佛修以话术如是诱导。
但不论善恶的话，这种对于自己大道的执着之念，吴毅还是很钦佩的。
吴毅浅浅一笑，道:“敢问前辈想要传扬的究竟是何等理念呢？”
“以贫僧看来，众生实苦，众生之中，又以女子苦甚，孤阴不长。”佛修一脸的慈悲面容，和他的话语相合，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所以你这个老淫棍就去祸害人家，有这个修为实力，夜夜做新郎都不是难事，什么女子得不到，非要做这些下流卑鄙的事情。
吴毅腹诽，压着恶心的想法，道:“小子贫，只敢保得自身而已，遑论救济众生。”
“你当真不愿吗？”佛修在之前蛊惑失败之后，就知道吴毅不凡，所以一言不合就翻脸，语气变得寒冷许多。
“恕难从命！”
“不识好歹。”佛修金刚怒目，气势勃发，身上鲜亮的衣服震碎，露出了他本来的衣服，只是这衣服哪里能够称为衣服，破烂不堪，松松垮垮，露出原本的肌肤，或是灰暗，或是青紫，就没有一处正常的。
看来这堕落佛修的大限真的即将到来了，之前和自己对话，估计也是打算不费法力，就更易吴毅的想法，以延长寿命。
这佛修发怒的时候，淡淡朦胧的粉红色气体笼罩向吴毅，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威胁，吴毅不敢怠慢，急忙铺展开庄严佛净土。
粉红色气体触及庄严佛净土，就如同团团酸雨一样，不断地腐蚀佛光，焦灼难解。
这丝丝缕缕的粉红色气体，都是一个个妙龄女子的性命，带着对幸福的渴望，对未来的憧憬，遇人不淑，就这样香消玉殒。
她们死的时候，一定不知道自己会落入这等境地。
其实，粉红色气体内部，一些女子的意识还残留些许，这是他们的执念，当佛光渡化她们的时候，甚至朝吴毅释放出感谢的心思，争先恐后地撞向佛光，只求速死。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压力陡然增长数倍，吴毅的庄严佛净土逐渐落入下风，佛光溃散，原本震动耳畔的梵唱，也逐渐低沉下来。
这堕落佛修应该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个局面，就这样远远看着，因为他知道，吴毅一定会渡化这些女子执着不去的执念。
吴毅勉力支撑，好在庄严佛净土内，之前镇压有不少的鬼物，提供不少的贪嗔痴，能够维系这场消耗。
这些女子释放给吴毅的善意，严格而言，应该算作众生恩。
借此，吴毅也顺利念诵出了四十字真言的的第三句“上报四重恩”，庄严佛净土内，吴毅收集而来的这些恩德，自发成型，化作美丽的天界。
下有地狱，上有天界，这庄严佛净土，逐渐变得立体，更加完善。
堕落佛修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在这一刻，他从吴毅施展出的庄严佛净土上，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之前一副胜券在握的面容不复，他神情大变，想要收回粉红色气体，口中污言秽语不绝，全然没有半点罗汉模样。
不排除有天人五衰影响心智的原因，但如果不是本性如此，也不会暴露若斯。
只是，堕落佛修没有预料到的是，虽然有他的意志操控，但是一些粉红色气体，还是义无反顾地扑向了庄严佛净土，想要就此脱离他的控制，获得解脱。
吴毅自然是来者不拒，能够渡化的，尽数渡化，既有功德拿，又能够获得内心的满足感，何乐而不为呢？
堕落佛修气急败坏，自衣袖之中取出一面纹饰繁复的小鼓，轻轻地敲了一下，而后，这方天地之中，尽是女子欢愉时的声音，令人欲火焚身。
无论如何屏蔽听觉，都无法屏蔽这些声音。
随着声音而继续联想，就好像身旁同时有无数姿容妖娆的女子在抚摸你一样，也有甜美诱人的发香体香扑鼻。
或是热情似火，或是圣洁如水，或是小家碧玉，总而言之，总有你喜欢的那种类型。
吴毅阖目，纵然再多诱惑，只需明白一件事即可，她们都是虚假的，自己有月琉璃做道侣，何必受制于此。
只是，没有想到，不多时，识海之中，竟然连月琉璃的面容也出现了，一些场景，就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恪守本心不动摇，认清为假，吴毅不仅不觉得欲火焚身，反倒是觉得无比地厌恶，恶臭熏人。
堕落佛修不断地拍击小鼓，富有韵律，只是却都是旖旎萎靡之音，若是沉迷，可就难以自返了。
熬过心头的欲望，吴毅睁开双目，一脸平静，看着那堕落佛修，且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佛修只觉被吴毅这个晚辈所看不起，气道:“废物，贱人，要你们还有什么用？”狠狠地将手中的小鼓扔向了吴毅。
第八百六十五章:不料之变
小鼓携破风之势而来，远远看着很是朴素，和稚子玩乐之物几乎没有区别，灵机内敛。
不过之前险些被其搅乱心神的吴毅自然不会真的如此想，当其靠近的时候，吴毅才感应到其不凡之处。
这面小鼓无比地邪恶，邪恶到了什么程度，如果吴毅没有看错的话，鼓面乃是人皮所制，鼓柄则是人之骨头所制。
而且，取材恐怕并非来自于一人，每人取一点，而后加以编制熔炼，最后炼制出这道邪器。
小鼓蕴含深重的罪孽，当其靠近到一定距离，吴毅眼界之中，好像出现有无数女鬼披头散发朝自己扑来的景象，这些女鬼怀有极为深重的怨恨与不满，神态扭曲。
佛修仅仅是将小鼓看作一次性消耗品而已，之前的气急败坏，都是伪装出来的，不过吴毅也没有料想到小鼓的威力竟然如此大。
一击之下，轰然爆炸，积攒无数年的怨气猛然爆发，险些撞毁庄严佛净土，之前被吴毅镇压下的鬼物，也借此逃散大半，对吴毅反攻倒算。
一时间，外忧内乱一齐袭来，吴毅的意识昏沉一瞬。
佛修张狂地大笑着，脚步繁密，留在原地一地残影，道:“你的身体，我就收下了。”
吴毅尚且来不及反应，那佛修就舍弃自身干瘪的身躯，灵魂出窍，进入吴毅的识海之中，想要夺舍吴毅。
最开始，佛修见到吴毅后眼冒绿光，不难想象，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夺舍的心思。
进入吴毅的识海内，接触到吴毅的一些记忆，佛修才明白，吴毅原来是一位道门弟子。
不过既然灵魂出窍，舍弃旧有苍老身躯，想要夺舍别人，他已经没有了退路，虽然吴毅可能不是他最好的选择，日后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够对这具身躯完成改造。
在佛修进入自己识海的那一刻，吴毅不去理会外边骚扰自己的鬼物，重新展开庄严佛净土，万邪不侵，专心对付主要威胁。
这一刻，吴毅念诵四十字真言不断，佛光大炽，为吴毅的魂灵披上一层金衣，对付堕落佛修这等灵魂出窍之辈，就如同烈日照残雪一样，佛修的魂灵开始一点点的消融。
只是这邪佛修为高深，虽然吴毅施展佛光不断消解他的魂灵，但是速度太慢了，弓箭射大象，对方皮糙肉厚，在你射死对方之前，他就能够一脚把你踩死。
“你道佛双修，道门功法乃是根本，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动用你的道门手段吗？”邪佛不急着破灭吴毅身周的佛光，间隔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给吴毅出手反抗的机会。
邪佛这样做，也不见得是好心，若是能够将吴毅的志气打灭，更加方便他之后夺舍，所以要以绝对的实力让吴毅感到绝望，一点反抗的意识也不敢升起。
吴毅之前倒是想过邪佛可能会夺舍自己，但是后来觉得邪佛夺舍的价值不大，如今邪佛果然如此做，不由得分出一丝心神来，好奇地问道:“即便是夺走我的身躯，你的三灾五劫也不会停止，也不可能脱离六尘观，又有何用？”
“人人都道仙人好，但是又有谁人知道，一旦成仙，自己大限之日，便可算定，自己一日日地走向尽头，却没有一点办法，你可明白？”邪佛的神情一时间变得激动了起来，面目狰狞。
原来只是想要多苟延残喘几日而已，吴毅从心底鄙视这种人，恍若没有听见，继续消融邪佛的魂灵。
邪佛实力再强，也是有着限度的，竟然敢进入自己的识海被夺舍，怕是不知道吴毅有着幽冥法身，天生可噬生魂吧！
是的，吴毅打算运用幽冥法身进行反杀，不仅仅是将邪佛驱逐出去而已，若是吞噬邪佛的魂魄，一旦成功，自己的实力，一定能够增长一个台阶。
所以，一定要消耗到一定程度，否则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了。
等候片刻，邪佛见吴毅还不出手，一直以佛光消耗自己，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怒意，吴毅这是看不起他吗？连真正的实力都不运用。
“给了你机会，你不抓住，就不要怪我了！”邪佛冷着脸，阴沉道。
邪佛的身周，同样涌现出刺眼的金光，只是不同于普通佛光，没有那股慈悲之意，多了些放纵声色犬马的意味。
也就是说，佛修的内心，已经被自己的欲望所吞噬，其中，驱使他最为强烈的，便是色欲，这种欲望进一步上升，变为以虐杀女子为乐。
天人之间多相对，吴毅不愿意对这种做法多加评价，若是没有邪佛这等所谓邪恶的人物存在，那么也就没有善良存在的意义。
邪佛的存在，同样是天地运行的一环，况且吴毅成长到而今地位，手上沾染的鲜血，也绝对不在少数。
其中的一些因果，转嫁去了宗门或是旁人，大部分的因果，还是需要吴毅自己来背负，只要内心无愧，那么杀一人，还是杀万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杀得万中万，便为人间雄。同样是杀人，吴毅绝对不滥杀，绝对不会因为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去制造杀孽，这样的解释掩盖不了屠杀的事实，却能够让吴毅内心好受一些。
邪佛堕落之后，运用起修习的佛法，便不是劝人向善，而是教人为恶，一招一式，若是不甚提防，都是堕落的.asxs.。
在识海之中斗法，吴毅虽然占据地利，但是也无法挽回实力的巨大差距，节节败退，护身佛光被一点点地侵蚀，只是以顽强的信念，苦苦支撑。
不过与此同时，邪佛的气势也在不断削弱，无法邪染吴毅的邪佛，只得动用自己的本源之力，本就是三灾五劫降临的他，每多拖延一刻，战局的结果，就多了一份变化。
究竟谁不能够持久，显而易见。
也正是因为如此，邪佛索性也放弃了击溃吴毅意志的想法，决定一击致胜，张开滔滔灵机，魂魄化作一只饕餮，就欲一口吞下吴毅的魂灵。
第八百六十六章:你赢了，我也没有输
邪佛背水一战，再无退路，吴毅也只得施展出自己的幽冥法身，滚滚阴气肆虐，一对幽冥法眼直视邪佛，却不是直接吞噬，而是以阴冥死气继续削弱对方的生机。
“小娃娃懂得还不少，”见到吴毅施展幽冥法身，邪佛讶异的一瞬间，不过也没有过于在乎，感应出幽冥法身的气机，根本不足以对他造成多少伤害。
手段众多，但是没有致胜之法，便是如此，常言道:贪多嚼不烂。
其实，就同辈而言，吴毅所有手段都属于上等，只是这次的对手，是一位真正的罗汉，吴毅真正拿得出手的手段，确实不多。
邪佛忍着幽冥法眼对魂灵的刺痛感，一步步靠近吴毅，也不知道他从何处学来的这饕餮法相，竟然如同真的饕餮凶兽再现一样，无物不可吞噬。
光线，法力，一切的一切，都进入饕餮法相肚腹之中，且根本看不出果腹之意，厉害无匹。
强大的吸摄之力，吴毅身不由主地被牵引，好似赶着送死一样。
召唤出自己根本神通灰鱼来，环绕四周，动静之道更替，快慢失序，暂且将这趋势迟滞一二，接下来，就是有什么手段，施展什么手段了。
吴毅若是能够在法会上坚持到这等局面，应该就可以过关了，只是在演武堂内，和这个一心想要苟延残喘的邪佛对上，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黑甲虫在心底问道:“需要我出手吗？”
“不急！”
久而无功，邪佛抓狂，饕餮法相神威大张，双目通红如同血瞳，须发尽张如倒针，撼动整个识海，威能增长何止一个等级，黑甲虫再次问了一句。
吴毅的回答，和之前一样。
这个邪佛，身处三灾五劫，修为已经下降到了极点，若是这样的对手自己都无法对抗，估计以后若是遇上罗汉之流，吴毅都只能够绕着走了。
要破除心中的恐惧，唯有一战而已，罗汉也不是天生的罗汉，并不是无懈可击。
吴毅一对眼眸愈发幽深，不再朝外释放阴气消磨邪佛的生机，而是散溢吞摄之力，幽光淡淡，化作两道细密锁链，缠绕在邪佛身上。
邪佛察觉出吴毅的心意，一个小小的洞天修士，竟然敢吞噬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将他视做了那等无能之辈了吗？欺人太甚。
是的，在邪佛眼中，自己夺舍吴毅是天经地义，但是吴毅想要反抗，就是不可饶恕。
饕餮法相怒吼一声，幽光化作的锁链，寸寸断裂，而受此反噬，吴毅的眼眸之中，流淌下滴滴鲜血，无比地狰狞，吓人，可怖。
而吴毅也没有放弃，那被鲜血浸染之后的幽光锁链，越发坚固，缠绕上邪佛魂灵之后，即生出无数倒刺，深深地扎在他饕餮法相上。
就好似扎破气球一样，邪佛无数精纯的魂力散溢而出，吸上一口，就让人心肺舒张，精力旺盛。
邪佛吃痛怒吼，抓住幽光锁链，就好像扔线球一样，将吴毅狠狠地甩了出去，险些将吴毅整个眼球给一并扯出来，吴毅的幽冥法身，都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饶是如此，邪佛也没有成功挣脱开锁链，相反，被倒刺扎得越来越深，魂力不断逸散，而吴毅则是能够借此反哺自身。
战事到了这一刻，早已没有多少温情可言，每一次对撞，都是鲜血四溢，法力纷飞，一切只为了夺取最后的胜利。
很难说到了此刻，邪佛心中是如何想的，是悔恨自己选错了对手呢？还是庆幸自己选了一个不错的夺舍之躯呢？
吴毅不会去思索这些，在极致的危机下，实力还有所提升，原本不过是两道的幽光锁链，竟然一分为二，化作四道，将邪佛缠绕地更加紧了。
若是此刻对视吴毅的眼眸，就会发现，吴毅幽深的瞳孔下，似乎有了一个新的瞳孔。
幽冥法眼一出，吴毅一对眼睛，就都是漆黑色的，好像黑色的瞳孔放大无数倍，铺满了整个眼眶一样，所以，若不是极为细致之人，根本无法察觉出瞳孔之下，还有一层瞳孔。
是双瞳吗？吴毅的这个变化，并非天生，应该只是施展幽冥法眼时的眼眸的一种变化而已。
战局的胜负，当幽光锁链进化的时候，越来越倾向于吴毅，虽然吴毅此刻双目极致充血，几至于自爆开来。
邪佛那饕餮法相挣扎之力越来越弱，连撕扯幽光锁链的样子，都显得软绵绵而没有力气。
饕餮法相力竭，倒在了地上，吴毅却没有立刻将邪佛神魂吞入幽冥法身之中，虽然心底深处对魂灵的欲望，几至于火山涌动，浑欲喷发，一刻也不能够等待。
但是吴毅凭借顽强的意志，还是坚持了下来，以幽光锁链持续削弱邪佛，果不其然，之前邪佛力竭，不过是伪装出来，想要欺骗吴毅，以近身反杀。
若不是多留一个心眼，此刻怕是要阴沟里翻船。
最后一次尝试也失败了，邪佛知道大势已去，不见颓色，大有解脱之意，仰天大笑，道:“你赢了，但是，我也没有输。”
言罢，邪佛好似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昏厥而去，吴毅担心还有后手，等候些许时间，见没有异样，即放开对幽冥法身欲望的压制，麻利地将邪佛魂灵吞噬。
不给他丝毫翻盘的机会，立刻搅碎分裂，化作精纯的阴气，供给幽冥法身。至于邪佛死前说了什么，吴毅已经忘了。
一代枭雄，邪佛，就此陨落，吴毅也是在吞噬其魂灵后，才明白，原来他的佛号叫做惠宁，堕落之后，改为无心，人称无心老魔头。
而他堕落的理由，则是其幼年青梅竹马，嫁为人妇，昔日的山盟海誓，化为飞灰，之后就对女子疯狂仇恨。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邪佛自己出家为僧，人家也不至于嫁为他人，事情的对错，在吴毅看来，邪佛应该负主要责任。
当然事情很复杂，并不是这么简单，只是往事已矣，吴毅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过了一遍，就没有再看，收束自己因为吞噬邪佛魂灵而暴动的气机。
第八百六十七章:龙象尊者
战败邪佛，花费数日调理气息，吴毅便自战斗状态内脱离，若不是幽冥法身内还镇压着邪佛的魂魄，吴毅都要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仅仅只是演练了一场，一切都是虚假的。
领悟出四十字真言的吴毅，身怀佛性，本性温良，眉眼平淡，但是幽冥法身镇压着邪佛，身周又有阴气缭绕，有阴厉贪婪之色。
两种完全不同的气息杂糅在一起，在旁人眼中，就是一个完全的怪胎，但是能够看出这丝异样之人，本身就有着不弱的修为。
袁绒衣身为六尘观圣女，自然不是第一次来到演武堂，她之前说聆听目连佛祖讲道有感，倒不是说如同吴毅一样，领悟出那四十字真言，而是对目连佛祖那悲天悯人的情怀有几分感触。
相比于吴毅在演武堂内修习多日，袁绒衣则是草草战了一场，便在外等候吴毅，宗门内入世派的威胁，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根本无法沉下心来修炼。
见到吴毅出来，袁绒衣一时间没有感觉出异样，埋怨道:“再有一月便是水陆法会，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修炼有所得，耽误了些许时间，让圣女久侯了。”吴毅行礼致歉道，一脸平静之色，好似真的不将这场水陆法会放在眼里，看得袁绒衣腹诽不已，自己如此急切，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闲话少言，我观四方也没有几人，不如你——”
袁绒衣没有说完，吴毅也明白她的心意，说到底，袁绒衣还是不信任吴毅，想要吴毅尽早离去，不过也是，以凡逆仙，但凡心思谨慎的，都不会主动去找麻烦。
“圣女心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圣女在外多日，当真以为四方都是安全的吗？”说着，吴毅余光看向了不远处一位盘膝而坐的佛修。
这佛修方面大耳，正阖目养神，也没有演练操武，若有若无的意识，发散开来，缭绕在吴毅身周，一身浩荡佛光，邪崇难进，单看气势，已然有半仙修为。
演武堂不知方圆几许，内置空间阵法，将众多弟子打乱分离，除非是一道而来之人，否则在进入演武堂后，基本上看不见其他人。
这位佛修能够出现在吴毅眼前，可以肯定，基本上与吴毅是先后脚进入演武堂内的。
六尘观弟子众多，先后进入，也不能够说明什么，但是自从吴毅离开暂居之地，这佛修就一直跟在身后，不能够不惹人怀疑。
似这佛修一般身份的人，还有不少，只不过此人乃是明子之一，就是告诉吴毅我在监视你，给我安分一点。
“这样的弟子，再来十个，也无妨。”对于身边的探子，袁绒衣自然不是傻子，心中有数。
不过，能够成为探子的弟子，修为本就不高，至少罗汉级别的佛陀，不可能来做探子，其余弟子，即便是一时无法打败，暂时纠缠住，给吴毅逃离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吴毅轻轻摇了摇头，道:“既然决定要逆势而动，便不应轻改。”
袁绒衣瞥了盘坐着的那位佛修，道:“既然如此，那位作为先手如何？”
“有什么说法吗？”
“他是六臂罗汉的弟子——龙象尊者，而六臂罗汉正是入世派的重要一员，也是之前放言要亲自出手，拦阻你前路的那位罗汉。”
“可。”吴毅的回答，唯有一字而已，波澜不惊。
言罢，吴毅便起身，往这位龙象尊者走去，另一方面，袁绒衣移送而来关于这龙象尊者的消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在佛门之中，尊者这个称号，就如同道号之于修士，非一定修为，非怀一定佛性人望，不可有之，要求可比道士获得道号难度高多了。
吴毅起手朝龙象尊者行了一个道礼，道:“大师安好。”
龙象尊者睁开眼眸，内中一道精芒射出，瞳孔之中，满是威严之色，不过还是双掌合十回了一礼，道:“施主好。”
“前几日，弟子聆听目连佛祖讲道，有所领悟，敢乞大师教诲。”
竟然要主动挑战，龙象尊者看过吴毅的眼眸，察觉出吴毅身上缭绕着那一丝阴机邪气。
正邪双修之人，吴毅就是披着羊皮的狼，龙象尊者心中生出一丝厌恶来。
虽然心底对于吴毅这样的人十分厌恶，龙象尊者在外还是表现地面不改色，答应下来:“施主既然如此说，那么贫僧便冒犯了。”
“大师请！”
“请！”
心念交汇，演武堂内，吴毅与龙象尊者缔造出一方斗战空间，方圆有数万里之遥，当然这只是在观念之中。
一般来说，这样的空间，都是隔绝他人窥伺的，只有在公开斗战时，才是公开的。
只是，吴毅本就存了使自己名声远扬的想法，而龙象尊者也想要借此在众人眼前羞辱吴毅这个外道之辈。所以，双方都默认将斗法场面公开。
但凡这段时间进入演武堂之人，都能够看见他二人斗法的场面，只是不能够干涉而已。
准备完毕，龙象尊者抖抖身躯，浑身上下，如同豆子不断地爆裂一样，咔咔作响，拔高无数，如同一座小山。
龙象尊者长大数倍之后，身周有龙吟象吼之色，肌肤之纹理，也好似遍布龙鳞象皮，这是龙象法身，与法相天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毅扭扭头，抖抖肩，也将自己法相天地神通施展开来，身子拔高到与龙象尊者相似的高度，与这龙象尊者斗法，便不需要将自己其他手段这么早暴露在外了。
吴毅足立大地，借来地脉之力，身周五色琉璃玉光环绕，同样不可小觑。
龙象尊者大跨步，直追流星，一步数十里，每一步落在地面上，都留下巨大可成湖的脚印，起手成竖掌，大开大合，朝吴毅纵劈而来。
气血涌动，吴毅也丝毫不退让，双足深深地陷入大地，聚指成拳，朝龙象尊者一拳挥舞而出。
拳掌相击，有金石碰撞之声，极为刺耳，若是靠得近，定是双耳轰鸣，眼冒金星的结果。
第八百六十八章:破而后立
两尊巨人在虚拟却无比逼真的空间内，互相冲击，拳拳到肉，越是交手，气血涌动的速度越是快，深入每一块皮肉，进入每一根筋骨。
前期，双方挥拳出掌，还能够看见点点痕迹，到了之后，完全就是一片残影，不仅仅是手臂，甚至连身子也变得虚幻不实起来。
若不是轰隆不绝，如同天雷炸响一般的巨响不时传来，很多人可能都会怀疑吴毅与龙象尊者是否还在斗法。
说起来，这种交手的方式，吴毅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最是酣畅淋漓，能够最大程度地将男儿的血性激发而出，些许的疼痛，表皮破损，甚至是骨骼破碎，基本上无法影响战局，瞬息即恢复完全。
以这种“傻傻”的方式对战了半个多时辰，将浑身气血尽数调用起来，龙象尊者口中发出一声好似龙吟，又如同象吼的声音，震退吴毅。
龙象尊者身子再度拔高，直接化作一只龙首象身的异兽，足有上万丈之大，巨大的手掌横压而下，遮蔽半边天空，压迫感十足，范围之内，天昏地暗。
吴毅亦是随之运使法相天地神通，身子长大，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长至龙象尊者那么高大，当然，如果仅仅是外象的话，便是十万丈，都不是问题，若是想要内外一致的话，虚的就是虚的，无法改变。
龙象尊者见吴毅在长至数千丈后，就无法再次长大，眉眼之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之色，以己之弱，搏敌之长，注定是这个结果，两只象臂如同擂天之锤一样，狠狠地砸了下来，好似将空间砸破一样，发出巨大的空气爆鸣声。
事实证明，在力道层面，吴毅确实不是龙象尊者的对手，连连败退，颓势尽显。
虽然如此，吴毅也没有打算动用其他手段，感应着地脉之力，无论受到再重的伤，只要如同头颅心脏这样的关键之地没有毁灭，就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回复过来。
龙象尊者只以为吴毅是瞧不起他，下手愈发狠戾起来，金刚怒目，模样骇人，哪里有半点慈悲面貌。
无论被击退，被击倒多少次，吴毅都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来，再次扑上前去，越战越勇，身上的气势也愈发强烈。
不过这一幕被外人看见，心中多少对吴毅多了几分轻视之心，这就是那个传闻之中，要被智度众主赐封为客卿的道人吗？怎么这般无用，单方面地被虐。
到了此刻，战局已经极为惨烈，不是断手断脚，就是半个脏腑都被崩裂，血液纷飞，肉块溅射，若不是吴毅身体机能强大，恢复地比较快，根本无法坚持如此久。
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吴毅造成如此大的损伤，龙象尊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相对于吴毅而言，已经好了很多，上风明显。
再一次站起身来，只是，这一次，吴毅的身子有些摇摆，尚不及站直，龙象尊者巨大的象腿飞踢而来，正中腹心，直接踢出一个巨大的洞来，大半内脏直接化作飞灰，森森白骨，看着无比吓人。
又一次倒下，口中满是血液，不时咳嗽，甚至会将破损的内脏一起咳嗽出来，如此大的伤口，在龙象尊者疾风骤雨般的打击下，想要恢复完全，已经不现实。
或许在旁人眼中，这场战斗的结果，已经没有了异议。
“下一脚，我会直接要了你的命！”看着瘫倒在地的吴毅，龙象尊者如是道。言下之意，便是这是你最后一次出手的机会了。
吴毅单手撑地，缓慢但是坚定地，再一次起身，擦过嘴边的鲜血，发出笑声，身上突然有阴气环绕，身体的恢复速度，远比之前快，就好像凭空再造身躯一样。
紧致如金石一般的肌肤，活跃有生机的脏腑，就出现在龙象尊者眼前，让他大为讶异，不敢如同之前一般夸大，要等吴毅率先出手，见势不妙，便先下手为强。
还是飞来一脚，欲踢吴毅的腹心，只是这一次，吴毅格挡一手，不仅挡住了龙象尊者的飞踢，而且另一只手顺势抓住龙象尊者，抡起来，就像挥舞擀面杖一样，重重甩下。
龙象尊者一时不查，就这样被吴毅狠狠地摔在地面上，全身筋骨松动，一时用不上力来，吴毅则是见势不放，就好像发泄自己之前的愤怒一样，扔垃圾一样，不断地往地面砸。
龙象尊者头破血流，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最后只如同一滩烂泥，被吴毅甩走。
这样的伤害看着吓人，但是给龙象尊者以时间，还是能够恢复过来，事实上，之前的发泄，也远远不足以让吴毅满足。
等候约摸十数息，龙象尊者发出巨吼，身躯再涨大一层，青筋暴起，双目赤红，远远看着就是一个失去理智的怪物而已。
这一回，吴毅已经可以与龙象尊者战一个平手，不再是吴毅单方面的逆风，龙象尊者拼着自己受重伤，也要报复吴毅之外那般羞辱他。
最后，便是两败俱伤。
但是，受伤越是重，吴毅身上的阴气越是沉裕磅礴，大大加速了吴毅恢复速度，往往龙象尊者身子恢复不足十一，吴毅便已经在一旁看着他了。
吴毅不是受虐狂，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找痛苦，苦难可以磨炼人不假，但是，一定要保证每一次苦难都是有意义的，而不是作为你懦弱承受的借口。
吴毅之前看似自虐的举动，其实是因为幽冥法眼吞噬邪佛魂灵之后，魂力大涨，而且无时无刻不在上升，精神力过于强大，以至于对肉身形成了压迫，之前的肉身，已经无法承载，需要进一步强化肉身。
想要强化肉身，一般人最快想到的方式，便是服用外药，但是其实最好的手段，其实是破而再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富有生机，有着更大的潜能。
于是乎，便有了这一番吴毅“自虐”的场景。
为了熬炼肉身，这是主要目的，但是，也不能够说吴毅没有示敌以弱的目的，只不过，这是次要的。
第八百六十九章:别尊曼陀罗
与龙象尊者的斗法，之后已经没有悬念，通过不断地炼神返精，磅礴的精神力化作气血精气，吴毅的身体强度，提升数个层次。
而今即便是吴毅最弱的力道手段，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将龙象尊者镇压下。
而龙象尊者似乎还沉浸于之前自己任意蹂躏吴毅的场景，不能自拔，明明实力差距已经极其明显，却一次次地站起身来“求虐”。
只是吴毅有磅礴的魂力作为支撑，可以炼神返精，迅速回复过来，并且更上一层。
而龙象尊者只是凭借自己的意志而已，所以，连续被击倒数次之后，精力几近耗竭，他连龙象法身都无法保持，退回本身模样，昏厥过去。
这场战事终结，吴毅调御灵气，将身上斑斑血迹清洗一番，便退出了这场战局，平静的面容，好似根本没有痛觉，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险些丧命。
开战前，不过袁绒衣一个看客而已，但是等吴毅外出之后，已然有了上百位佛徒围观，在哪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及吴毅外出，四下寂然，他们看待吴毅的眼神，就好像看待一个魔鬼一样，即便是佛陀罗汉转世，也未必有那等强悍的肉身，好似不灭之躯一样，这样的对手，谁人不心生恐惧。
吴毅目光扫过全场，目光所及，连敢于和他对视的，都没有几人，吴毅起手行了一个道礼，道:“贫道便是近来传闻纷纷的准新晋客卿，尔等若是有何异议，大可一战，演武堂内见真章。”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但是配合上这张狂的文字，强大的反差，更是让人难以接受。
本来冷寂下去的场面，因为吴毅的一句话，顿时沸腾了起来，这算是什么，被人欺负上门来了吗？登时便有几位僧徒站出身来，想要与吴毅一战，论修为，即便是不及之前的龙象尊者，也不会差太多，同样是佛法高深之辈。
吴毅面不改色，道:“贫道来者不拒，只是一场场比试过去，未免耽误时间，你们便一起上吧！”
“兀那道人，休得放肆，此乃佛门净土，哪里有你狂吠之地。”一位僧人不知自何处跳出，放言道。
此僧人面貌无特色，进入尘世之中，估计也看不出他不凡之处，若不是其主动跳出，吴毅还未必能够发现此人的不凡。
他胸口挂着大串的檀木佛珠，古色古香，木纹自然，好似天生的佛文，粗糙的表面也不知道被摩挲过多少次，被磨地无比光滑，即便是看着佛珠，识海中都会生出若有若无的梵唱声。
见得此人出现，其余佛徒尽数行礼，礼让避退，看来是一个比龙象尊者还要强大之辈，不过正合吴毅心意。吴毅双目眯起，上了几分心。
随即，袁绒衣传音便到了，这是曼陀罗尊者，他胸前之物，唤作大日真言珠，是一件上等的佛器，是古佛遗物，与道门口中的仙器无异。
大日，是为大日如来，真言，分有两部，一是金刚界，二是胎藏界，前者象征大日如来的智德，后者象征大日如来的理性。
依凭此物，这位曼陀罗尊者能够逆伐仙人，在六尘观仙人之下的众多弟子中，这位曼陀罗尊者可是声名显赫的一人。
难怪其他弟子如此忌惮他，“道友请了。”虽然如此，吴毅却并没有多么担心，拱手道。
“哼！”对于羞辱自己宗门的人物，曼陀罗尊者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而已。
讨了一个没趣，不过在吴毅决定走这条路之后，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便也不以热脸贴冷屁股，开了斗法之地。
一个普通至极的场所，山清水秀，对双方都很公平，不至于偏利一人。
曼陀罗尊者进入战场之后，也不多废话一句，即单手起礼，口中念念有词，金色的佛经直接显化而出，在半空之中缭绕游荡，好似金蝶飞舞，又好似蜜蜂环绕盘旋。
吴毅不急着出手，聚精会神地看着，准备找出其中的破绽，后发制人。
佛文环绕些许时间，即化作一张张佛像，一尊尊大佛自佛像内走出，怒目圆睁，威严难抗。
幻化而出的大佛或是手持宝瓶，或手提灵灯，或手提花篮，或是掌托净钵，模样姿态俱是不同，象征大悲，智慧，方便，大空等一切教理圆满。
看着这漫天神佛，可见这位曼陀罗尊者对佛法的钻研到达何等境地。
各式大佛一齐出手，佛光耀世，灵机混乱，几乎要将演武堂演化出的这方空间湮灭。
吴毅晃了晃身子，仅仅是将法相天地神通施展出，站立于原地，迎候漫天攻势，连脚步也不曾退得半步。
之前与龙象尊者一战，吴毅而今的身体素质已经上升许多，纵然漫天大佛手段不凡，但是落在吴毅身上，也不过是一滴雨水与一千滴雨水的区别而已。
静静承受这一切的吴毅，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是对曼陀罗尊者的蔑视，连半点手段都不舍得动用。
曼陀罗尊者见状，眉目皱起，面容阴沉，再次念诵起来，漫天神佛也随曼陀罗尊者一齐念诵起来，形成漫天梵唱，一时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梵唱的声音越来越重，震撼诸天，搅乱四方，更替四方大道，几乎形成了一方净土，念诵毕一切，曼陀罗尊者躬身，朝头顶一拜，道:“恭请别尊降临！”
而后，阴云散开，金光大放，一道无比威严的身影出现在高空中，好似有天佛被曼陀罗尊者请下来一样。
吴毅昂首去看，眼睛被刺目佛光照射地一片空白，但是能够感应到这具佛像身上的威胁，论实力，怕是与仙人无异了。
这位别尊身无他物，但是到了他这个层次，对付吴毅这等修士，一切法宝器物都是陪衬而已，哪里需要这许多花样。
他轻轻一掌拍下，便携天地大势，横压而来，无有躲避之法，只能够硬抗，吴毅的脊背顿时为之弯曲，无法直起身来，双腿抖动，好似要跪下了一样。
第八百七十章:风向改变
强大的压迫下，吴毅也不故作矜持，否则一个见面就要跪下了，身周有丝丝缕缕的阴气缭绕开来，以磅礴的魂力对抗这股压迫。
曼陀罗尊者感应到这磅礴的阴气，道:“这就是你能够打败龙象尊者的原因吗？”
难得呀！终于说了一句人话，之前不是一句话都不舍得和我说的吗？
吴毅冷哼一声，以为回应，好像故意报复一样，显得有些天真。
曼陀罗尊者不以为意，不和吴毅一般见识，对自己召唤出的别尊曼陀罗很是自信，以看待蝼蚁的眼神看待吴毅，胜券在握。
曼陀罗尊者这手段，严格而言，并不是神通，只不过是借力之法而已，有神道的影子，其实，是不是神通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够打败对手。
吴毅又陷入下风，这位曼陀罗尊者不愧是能够与仙人罗汉一战的存在，别的不说，单是这一手，已经奠定了他的地位。
之前还提防着此人动用大日真言珠，想不到，没有逼出对方的佛器，自己就得动用其他手段。
肩上承受的压力已经愈发沉重，明明是虚而无形的压力，但是却将吴毅的肩膀压得一片淤青，就连呼吸也不通畅。
吴毅念诵四十字真言，身上佛光大炽，分担自己几分压力。
见到吴毅竟然动用佛门之法，曼陀罗尊者一脸的嫌弃，好像什么东西被玷污了一样，冷冷道:“沐猴而冠。”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是能够将王冠戴稳，是不是猴子又有什么区别。”吴毅回应道。
“大言炎炎！”
一番互相讥讽之后，曼陀罗尊者动用更多的心力，继续念诵佛文，不久之后，便再次召唤出一尊别尊曼陀罗。
而吴毅也将自己之前修炼所得用在此处，第一句真经“愿以此功德”，让自己身周佛光缭绕，第二句真经“庄严佛净土”便幻化出一方佛门净土，第三第四句真经“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则是继续完善这方净土。
四十字真言出自目连佛祖，本就是一以贯之的神通，是一体的，绝对无法将他们分裂开来，否则会无比怪异，不断深入修习便是，无比完善，有着极高的上限。
庄严佛净土一出，吴毅就好像有了一方乌龟壳一样，立于不败之地，任由曼陀罗尊者如何施法，也无法攻破，反倒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净土扩张。
“现在看来，还是我这只猴子计高一筹。”吴毅有意如此道，很拙劣的激将法，想要逼得曼陀罗尊者动用他胸前的那串大日真言珠，自己好迎难而上，磨炼自己。
只不过，吴毅失算了，之前表现地如此高傲的曼陀罗尊者，在意识到不动用大日真言珠，就无法攻破庄严佛净土后，怅然一叹，很是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无知，向吴毅道歉，倒是让吴毅下不来台，不知道如何应对才是。
“虽然你打败了我，但是宗门之中，有的是人看你不顺眼，你好自为之！”
言罢，曼陀罗尊者便自顾自地离开了演武堂，这场战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
这算什么，吴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所谓，难道是对方动用大日真言珠有什么限制吗？
曼陀罗尊者中途退走，在外人眼中，自然是拿吴毅没有办法的样子，旁人对吴毅的视角，又上升一个层次。
但是宗门大义在前，即便是明知道自己可能不是吴毅的对手，一些僧徒还是勇敢地站出身来，要挑战吴毅。
一部分人在前挑战吴毅，另一部分人，则是四散而出，寻求六尘观的俊才英才，让他们出面，与吴毅一战。
这个结果，自然是吴毅求之不得的，若是觉得对手能够给自己以借鉴，便拖延一二，若是觉得对手实力一般，和他们斗法完全是浪费时间，便快刀斩乱麻，迅速结束战斗。
接下来的十余日，吴毅几乎一刻不停地斗法，巨大的心力消耗，反倒加速了幽冥法身对邪佛魂魄的炼化，不见吴毅有疲惫之色，反倒越战越勇。
各种手段交错，没有丝毫滞涩感，甚至于两两结合，玩出了花样来。
有尊号在身的佛徒，吴毅也战过近十场，尽是酣畅淋漓，所得不浅，对佛门的手段，也有了更多的理解。
难得一时间没有人前来挑战，吴毅便来到袁绒衣身旁，低声问道:“外间风声如何？”
“还能如何，都是夸智度众主慧眼识人，招到一个潜力无穷的年轻人，佛道双修，手段众多。”不时出外打听消息的袁绒衣知道外间而今对吴毅的观感已经好了不少，笑意盈盈，调侃道。
吴毅倒是没有这么乐观，问道:“那六臂罗汉他们的态度呢？”
“这几日倒是没有听他们放言，依我看来，你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但愿如此。”吴毅淡淡地应和一声，对此并不抱有多大的期望，以六尘观内争之严重，若是因为自己这么简单的几战，就能够压制下去，也未免过于天真了。
袁绒衣还想要安慰吴毅几句，不过恰好有僧徒前来邀斗，便将心中之言压下，明明是六尘观内部之纷争，偏偏要扯上吴毅这个外人，也不知道智度众主这些高层脑子里面想的究竟是什么。
若不是为了打出名声去，免得入世派出阴招，吴毅根本不会选择与人斗法这条路。
斗来斗去，很多手段也见识过不止一遍，继续后发制人也没有必要，起手一式“雪落人间”，风华绝代，结束战斗。
很多人，根本无法在吴毅手上撑过一招，即便是同辈，甚至半仙一流。
到了后来，很多人已经明白，吴毅已经有了逆伐罗汉的实力，便也不再来自取其辱。
特别是败在吴毅手下的那些人，出去之后，极力渲染吴毅实力之强大，最后加上一句智度众主目光不假，吴毅可为客卿云云。
以至于最后几日，吴毅等上一日，也不见得有人来挑战自己。
在演武堂斗法的日子结束，吴毅也终于等来了水陆法会的那一天。
第八百七十一章:法会启
六尘观势大之时，说是明宇界第一佛门也不为过，便设立这水陆法会，一方面请上师讲道，宣扬实力，另一方面，则是宣扬佛门理念，扩张佛门势力。
而今，六尘观早已不复昔日风华，但是这水陆法会却留了下来，明宇界各大势力，都会来人参会，大有万宗来朝之势，乃是明宇界之一大盛会，让而今弟子能够追忆昔日自己宗门的盛名。
如今，各大势力还会派人参会，但是想要像以往一样，派出德高望重之人则是不可能了，看人下菜碟，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六尘观内出世入世之争，早已有之，但是此番在有些人刻意激化下，早在法会之前，很多人就明白这场法会，怕是不会太平，各方落子，说不定就是一场血雨腥风，若是处理不好，宗门分裂也不是不可能。
法会之前的邀斗，已经将吴毅的声名给打了出去，只是到最后，也没有引来一位罗汉出面，若是能够私下解决此事，对于吴毅而言，那是再好不过，只是最终还要在法会见一个真章。
清晨的钟声悠扬连绵，万里可闻，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分裂阴阳，扯开了天幕，象征着光明的阳光照耀大地。
长长一吸，四方的纯阳紫气尽数进入吴毅的鼻端，荡涤身上的尘气，洗去疲惫之色，身上多了几分出尘之意。
缓缓起身，终究还是到这一日了，吴毅目光平和，眺望远方，架起遁光，往法会所在位置而去。
六尘观主办法会的位置，是在一处被称为佛池的地方，初次来到，佛像，佛雕自是少不了，梵音袅袅，檀香徐徐，令人内心宁静。
按落云头，自有莲台自佛池下显化而出，接引如同吴毅这样的客人，不同修为之人，所获得的莲台也是不一样的，一般弟子，不要说莲花，就是一片孤零零的荷叶而已。
修为高一些的，似吴毅这等洞天修士，不过是座下莲叶多出一些花苞环绕，聊胜于无，仅仅是修为的象征而已。
似罗汉，太初仙人才能够有一座盛开荷花的莲台坐，宝光缭绕，缤纷万象，威仪有度。
佛池就是一片巨大的水域，丝丝缕缕的佛光自水域之下上涌，隔绝窥视，根本做不到一目千里，还抑制法力，想要在此动手，十成实力也一分也未必能够发挥出来。
相反的，便是在此地，你的心神会被无限放大，灵觉敏感，若是有人开始讲道，无论你在何地，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乘莲叶而入，佛光环绕周身，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腾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
渐渐进入内层，见得上排着九凤丹霞扆，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
更有诸多异象显化，那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无边菩萨，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摆列在灵山仙境，婆罗双林之下接迎。一派佛门净土之色。
吴毅之前邀斗还是有一些效果的，至少当他来到佛海之后，不时有僧徒朝他看来，自觉或是不自觉地为吴毅让开了一条路。
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具体规矩，吴毅选了一个不甚显眼的位置，静静等待。
既然安排自己做客卿，智度众主自然会有安排，是以吴毅一点也不担心，环顾四方，目中有异彩，果真是盛会，如果自己仅仅只是一个看客就好了，也不必心怀烦扰。
不多时，吴毅身旁的一株花苞绽放开来，自内中跳出一个小沙弥，朝吴毅合十行礼道:“施主，随小僧来。”
小沙弥操控着荷叶前进的方向，穿过佛徒无数，好像穿过大半个佛池一样，带领吴毅来到一处与佛池气息不甚相符之地。
之所以不甚符合，因为在此之人，大半是道门弟子长老，单是绽放开的莲台，吴毅都看见不下数十盏。
太初仙人的莲台是为九品，而太乙上仙的莲台则是十二品，看着相差不多，但是意味的可不仅仅是地位的差距，十二品莲台，即便是停留片刻，对修士而言，也是莫大的好处。
而在这里，吴毅看见了三座十二品莲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六尘观哪怕是烂船，也有三千钉，底蕴还是有的，能够吸引来三位太乙上仙就是实证。
不过吴毅不知道的是，以往外客最多只有一位太乙上仙，此次之所以会骤然增加为三位，也与六尘观内部争斗息息相关，一言以蔽之:来干涉六尘观内政了。
若是出世派败北，六尘观被入世派掌控，就像是脱离缰绳的野马一样，难以掌控，那样的场面，可不是道门愿意看见的结果。
吴毅没有与明宇界本土道门打交道的想法，只是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这并不为他所掌控。
以昔日焚皇的天资，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过是与太初金仙同归于尽而已，面对太乙上仙，即便是焚皇，也是十死无生。
这场法会，吴毅就是一个棋子，若不是智度众主高看他一眼，即便是这个棋子身份，吴毅也未必能够获得，就是棋盘。
棋子没有什么不好，因为这场法会中，真正的执棋者，也就是智度众主这些太乙上仙了，其余人，哪怕是罗汉，也是一个棋子。
能够成为棋子，而不是棋盘，吴毅也是得了好处的，四十字真言便是其一，若是能够渡过这场灾劫，客卿身份也可以算是好处之一。
与好处对于，便是风险，成年人都明白，付出与回报，是等值的。
所以，当一相貌堂堂，风流倜傥，也是洞天境界的道家弟子朝吴毅走来，并且告诉吴毅，有太乙上仙要见吴毅的时候，吴毅明白，自己又要成为棋子了。
但是同时，也是自己要价的好时候。
“贫道无一，来自天外，不通此界风情，敢问道友贵号？”
这道人起手还了一礼，道:“贫道广真，道友连败六尘观年轻才俊，风头无量，也是大派出身吧！”
第八百七十二章:青玄上仙之承诺
广真子知道自己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吴毅呵呵一笑，“什么风头不风头的，没有给宗门丢脸就好。”
“道友谦虚！”广真子知道吴毅不愿提及自己宗门，也没有多问，即便是吴毅说了，他也未必听说过。
“前边便是青玄上仙了，上仙未曾召唤，在下便不好前进了。”广真子在如此言语的时候，满是艳羡之色，是呀，能够与上仙接触，哪怕得到点滴教诲，也受用无穷了，吴毅真是运气好。
吴毅颔首朝广真子道谢，即朝前方硕大而又绽放五彩光华的十二品莲台走去，这十二品莲台周围，还有十数尊九品莲台，呈现出众星拱月之势，越发显得威严万分。
吴毅知道自己看不清这位青玄上仙的面容，也没有自取其辱，远远地自报家门，便行大礼跪拜。
“你便是智度要引为客卿的道门子弟吗？”说话之人，是不是青玄上仙，吴毅也不知道。
吴毅头也不敢抬起来，回答道:“是。”
“智度众主太也无耻，竟然让这样一个弟子做棋子，全没个菩萨心肠。”另一个声音道，与道门体系相比较，智度众主的修为如同太乙道果，在佛门体系之中，智度众主便是俗言中的菩萨。
道门与佛门体系不能够完全挂钩，所谓罗汉而菩萨而佛祖而如来的划分，也并不一定完全正确，这是为了与道门丹鼎道体系形成对比。
一些佛门罗汉的实力，不逊色于大罗金仙，但是在佛门体系下，也只能够做一个罗汉，因为他的佛法悟性可能不足。实际上，佛门自出现以来，就没有所谓境界的划分，都是道门冠之的。
虽然如此，但是这个划分办法简洁明了，深入人心，久而久之，即便是佛门内部，也渐渐接受了这一套说法。
有仙人对智度众主口出不逊，自然有人来教训，“住口，众主也是你能够编排的吗？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你难不成想要让人家把你轰出去才甘心。”
“本来便没有说错！”
“混账，你想要让上仙在诸位同道面前因为你而丢脸吗？”
令吴毅没有想到的是，这场争论，竟然还争下去了，莫名其妙的，但是内中有什么隐情也不是吴毅可以去探寻的。
“静一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好似清风雨露抚润过心脾一样，浸润内心，清光大放，灵台清明，这个场合中，以这种语气开口，吴毅明白，这便是正主——青玄上仙了。
青玄上仙将自己叫来，但是根本不与吴毅对话，都是他身边其他太初仙人开口询问，又一位仙人开口问道:“你可知道你此番大难临头，六尘观的罗汉已经出言要出面阻止你！”
声音清脆玲珑，竟然还是一位坤道，言下之意，也就是威胁吴毅，然后让吴毅心甘情愿地按照他们的意愿去办事那个套路而已。
想要将我卖了，还让我帮你们数钱吗？真是痴心妄想，吴毅丝毫不将她口中的威胁放在心上，若是真的害怕，自己也不至于出现在此地。
吴毅颇为直接地回答道:“弟子明白。”中气十足，大有胜券在握之意，让还想要继续言语的女仙不知如何继续。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可知仙凡之别，犹如云泥。”另一个仙人接过话头，如是道。
“有幸与仙人一战，可以闻道，至不过一死而已。”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这些仙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动吴毅了。
压价嘛，不寒碜。大不了谈崩了，对吴毅也没有坏处。
“吾成就太乙道果之后，昔日也曾游访异界诸天，观你身上的气息，似有些熟悉，你出身宗门，可妨一言。”
第一个字出口，吴毅便知道询问的乃是青玄上仙，想不到这青玄上仙居然屈尊套起了近乎，出乎吴毅的预料，但是也不敢放肆自幸，几乎是下意识地道:“弟子出身一气宗。”
“一气宗，一气宗，”青玄上仙连着说了两遍之后，就没有了后文，吊着吴毅，不上不下，心中一团乱麻。
“也只有这等进取之势极强的宗门，才能够孕育出你这样的弟子来吧！”青玄上仙如是道。
一气宗弟子因为在上界受到限制，难以开拓，便开拓天外，成就八百下界，势力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吴毅出身的苍茫界，严格而言，并不是八百下界之一，能够被称为下界的，都是一气门一家独大，掌控一界的世界。
一气宗究竟有多么强大，真的是一个未知数。
“多谢上仙谬赞！”听到人家夸赞自己宗门，吴毅自然要有所表示。
“只是，进取之势过强，难免成为他人的眼中钉，未必是一件好事！”青玄上仙有所隐喻地道。
吴毅眉目如常，道:“弟子谨遵上仙教诲。”波澜不惊的面色，让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将青玄上仙的教诲给听进去了。
青玄上仙道:“你真的听明白了吗？”
“弟子必持含藏之道，胜负在天，胜而不骄。”胜负在天，指的是对手过于强大，没有办法，胜而不骄，则是指自己即便是侥幸赢了，也不会一昧争强好胜。
“可需法宝助阵？”这青玄上仙倒是直接，直接要送宝物了。
“便是上仙此刻送与弟子，也未必能够运用纯熟了，还会分心，倘若上仙当真有意，不若战后再赠予弟子。”吴毅说得很圆滑，明明是想要宝物，但是又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旁人挑不出错处。
青玄上仙朗声大笑，道:“倘若你真的赢了，则我又何惜一宝，到时我手中珍藏，任你挑选！”
青玄上仙此言一出，即便是那些九品莲台上的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青玄上仙要在吴毅身上下这样重的注，虽然目前看来只是一张空头支票。
吴毅答谢不提。
“虽说你不是我门下出身，但是终究是道门弟子，若是有人欺辱你，我不会袖手旁观的！”应该说，这么久，这句话的含金量应该是最多的了。
第八百七十三章:起道歌，明心志
吴毅与青玄上仙他们也没有闲谈的资格，交谈不多时，吴毅即起手告退，侍候在外的广真子引吴毅与其他道门弟子相汇合，俱是洞天同辈，言谈之间，也放得更开，觥筹交错，相谈尽欢。
言谈之中，他们旁敲侧击地询问青玄上仙与吴毅交谈的内容，该说的，吴毅几无保留，不该说的，吴毅则是讳莫如深，一笑而过，尺度把握地很好。
众人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再纠缠此事，或是起道歌，或是行道舞，或是起道书，成天象，场面颇为热闹。
吴毅本想做个旁观之人，只是偏有人要试探他的根底，一位身着碧海青天袍的道人起身建议道:“在场之同道，皆一时之人选，道法精微，不若以道歌唱和？”
另一人问道:“大道万千，不知以何唱和相应？”
“也不需强人所难，但歌四季轮替即可。”
“这有何难？”一素袍道人起身，随口吟诵道:“雷破潜虚穴，花生混沌池。红离初透景，射影入希夷。”
“抛砖引玉之词，望诸位同道不吝赐教。”
道歌之际，雷霆轰隆，灵机汇聚，化生为雨，有百花绽放之象，一派生机繁盛。
道歌之际，可不仅仅是文采的较量，同时也是交流对大道的领悟，想要糊弄过关，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提出这个建议的道人鼓掌大笑，大声称赞，道:“长明君好诗，在下岂敢落后，听我道来:天上阳灵聚，乾龙初变化。河车转火轮，载水随蒙卦。”
道歌之际，有阳火生就，丽水浩荡之象，将众人拉扯进入这位道人所缔造出的道象之中。
在吴毅身旁的广真子击节称赞，身周有道韵显化而出，自成一方天地，道:“乾坤坎离，不言而言，云寻子佳句，我也来，赤龙换玉虬，少女易方游。未到黄婆店，先过十二楼。”
几乎每一句，都有道意存在，将广真子所修习的大道包含其中，对道门词句领悟不深者，甚至一句也听不懂。
他们互相吹捧，吴毅则是面带笑容，静静地听着，浅浅啜一口身前的绿茶，姿态颇为从容。
那提议之人，也就是唤作云寻子的那位，左顾右盼，询问道:“可有道友能够将最后一篇补足？”
左右道人俱是摇头，不敢答应，若是仅仅描绘冬季，以修士之才思敏捷，随口而出不在话下，只是若是需要将自己修行的大道与诗句结合，却不是等闲时间能够作出来的，难度不小。
左右尽数摇头，那云寻子看向吴毅，道:“道友来自彼界大派，功行不浅，何妨赋上一首？”
吴毅摇头道:“几位同道珠玉在前，在下哪里敢出来丢脸！”
广真子道:“道友此言差矣，在座之人，只道友一人得智度众主与青玄上仙青眼，必有不凡之处，……”
看着吹捧，其实是捧杀，此言一出，其余道人看向吴毅的眼神，期待者有之，但是更多之人，其实是等着看吴毅的笑话。
吴毅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广真子道友也真是看得起在下，我不通文法，丑话在先，若是闹出笑话来，还望诸位同辈，多多见谅。”
“好说好说。”
“道友还是尽快让我等开开眼界吧！”
……
就这么想要看我的笑话吗？吴毅凝神皱眉，开始思索起来，这一刻，静之大道道韵缭绕而出，一切的杂音都被平息，天地寂然，甚至于空气也冷寂许多，一股萧瑟之意平地而生。
起手不凡，众人多了一分期待。
“雪？”云寻子看着头上纷纷扬扬落下的景物，惊讶出声，仅仅是大道铺展，就能够直接干犯天地之象了吗？这可比他们暗中掺杂法力以形成道象要厉害许多。
吴毅眼眸微阖，踱步至众人中心，缓缓道:“真人出北海，”一言既出，众人眼前就好似出现一方无比辽阔的水域，无比地宽阔，此处之北海，可以指天地之广，也可以象丹田紫府的辽阔，内外之广，象征着修士有着无限的可能。
明明是很简单的几字铺排，云寻子便感应到吴毅的不凡，眼眸之中，多了几分忌惮之色。
吴毅不受外界干扰，一口气将之后的词句尽数道出，“夜半排珠宴。醉卧广寒宫，霜花飞片片。”
一个真人孤寂清高的景象，在吴毅口中，凭空生出，同样是每一句都有道意蕴含。
以静之大道道韵为根基，配合上不久前新学的雪落人间，方才造就这等景象。
言罢，众人久久感慨，不闻一丝异声，两门太初神通交叠运用，有这等结果，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文无第一，想要单凭这一首诗，就彻底过关，也是不可能的，接下来，还有各种各样的刁难，诸如以诗歌象八卦:
吴毅对曰:外药虽能变化，内丹复欲圆全。双修性命得高仙，乘鹤稳朝玉殿。太极全家超脱，旌阳阖宅升天。当初亦只炼真铅，功成顿证无上。”
诸如以诗歌象二十四节气，以诗歌象征四象，吴毅都一一过关。
到了之后，甚至不是诗句，已经要求吴毅作长文了，诸如以诗歌象征五行:
吴毅对曰:“天人不二，形体一隔，所以分殊。自天物怒流，回回戛戛，交感纷错，无由返虚。五官别性，好恶分情，人人各执一个吾。惟神圣，清明莫掩善，有能无。……”
一句句诗文出口，单以文采而论，只得中游，但是靠着吴毅对大道的领悟，杂糅进入其中，在同道之中，还是看呆了所有人。
广真子怡然长叹，好似脱去一层枷锁，道:“振衣千仞登罗浮，奇山奇水惑心眼。不觉此身如虚舟，偶然突起采真志。利锁名缰一旦弃，搜罗丹经并道书。”
云寻子起身正欲阻拦，就听得广真子继续道:“贫道修行浅薄，尚需磨炼，便先告退了。”
言罢，朝众人一拱手，也不多留，直接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因为吴毅妙语连珠，以至于这场宴席早早散去，当然这个结果于吴毅而言，却是最好的。
第八百七十四章:六臂罗汉
接下来，吴毅就与这些道门弟子在一起，不过有了之前的事情后，也没有人故意刁难了。在没有取得六尘观客卿之位前，他的身份，也就是一个客人而已。
通过这种对道歌的方式，一定程度上能够显示出道人的实力，也是宴席中解决矛盾的好办法，很多底层弟子认为大能之间，还是需要互相残杀以决定胜负，多少有些井底之蛙了。
修为越是高深，如果不是生死大道之仇，其实根本不会有人以死相争，武斗的方式就越来越少，更多的，其实是以文斗的方式决定胜负。
悠扬的佛钟响彻三日有余，方才渐渐停息，到了这时，该来的人哪怕是路上出现一些变乱，也应该到了。
这场水陆法会正式开始，主办之人，正是六尘观内吴毅为数不多的熟悉者之一——智度众主。
法会，自然是以讲法为主，智度众主端坐下来，当先开始讲法，涉及佛门四谛，八正道以及十二因缘之道，都是佛门最为基础根本的理论知识，基本上来自于原始佛教的阐述。
若是一个佛修连这些都不知道，他的佛门弟子身份，就很值得质疑了，无论他是哪一宗门出身，都说不过去，就好像一个道门弟子说他连三清也不知道一样惹人发笑。
三清，太清——太上老君，上清——元始天尊，玉清——通天教主。而今流传下来的很多功法，前面都带有太清上清玉清的字样，以显示源流。
哪怕是中古的时候，上清一脉与玉清一脉发生争执，胜利的上清一脉将玉清一脉打压成为邪门，鄙夷其为邪修，但是还是保留了诸多玉清法门。
三清本就是一体，内部争斗，也只是因为理念分化而已，根本还是一致的。
同理，佛门的大乘小乘之争，也是一样的。
原始佛门，大致是释迦摩尼传立佛教之后至于中古阐释之争的这一段时间，佛门因为势力孱弱，根本没有分化的趋势，内外极其团结。
那个时候流传下来的理念，也为而今的所有佛门弟子所尊崇。
不可否认，智度众主有着极为高深的佛法造诣，讲法的时候，提到人与一切生命的起源问题，宇宙本体的探讨，时空无限，体用相即，心性染净以及对心的探讨。
等闲弟子，还未必能够明白，即便吴毅并非佛门出身，但是听闻一场，还是大有收获。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对于其他人而言，此景难以显现，但是对于智度众主而言，乃是正常无比的迹象，引得天地呼应，山河齐震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饶是他的修为，也只敢在此刻讲述一些原始佛门的理论。
看来注定是自己成为这个导火索了，吴毅心中苦笑。
智度众主讲道一日有余，方才停息，前后穿插，正反互现，明明是很深奥晦涩的理论，却给人以浅显易懂的感觉。
当然，也仅仅是这种感觉而已，没有将佛法亲身实践一遍，智度众主讲述的内容，也仅仅是从左耳进右耳出罢了，作用不大。
之后，便是其余佛徒上前，各自讲述自己的想法，是对大道天地的领悟感受，都能够给吴毅以焕然一新之感。
其中，还有辩论的环节，严格而言，就观赏性来说，这个环节是最为刺激的，但是也是最为凶险的，在辩论的时候，是双方大道领悟的碰撞，是意志的对拼，一个不慎，根本之道动摇，死而不得，比道陨身灭还要痛苦。
很不巧，在受任六尘观客卿的时候，吴毅需要阐述自己的观点，在这个过程中，可以预料，一定有人出面，同吴毅展开辩论。
文辩不成，说不定就要转变为武斗了。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接下来的半月光景，都在讲道与辩论中度过。吴毅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全没有半点逃逸的姿态。
当智度众主宣布吴毅担任客卿一位的时候，闭目养神的吴毅方才睁开双眼，驾驭遁光，步步生莲，往中心而去。
讲道之地，其实就是一方扩大化的十二品金莲，能够让修士超常发挥，而吴毅也至此成为了在场中第一个有幸进入十二品金莲的洞天修士，不知道多少修士看吴毅的眼神，都是羡慕嫉妒恨的。
吴毅身立如松，语气悠扬，道:“道经有言:上古真人者，提携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中古至人者，淳德全道，何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于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此盖——”
吴毅如同背书一般的言辞，给了六尘观入世派以借口，此刻，便有一地阁宽广，面相圆润的佛陀不踏莲台，直接涉水来到金莲上，打断吴毅，道:“倘若你只会背诵道经，何德何能成就客卿之位！”
吴毅行了一个道礼，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贫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六臂罗汉就是我！”言罢，六臂罗汉身后，已经有四只手臂生长而出，没有一丝不和谐处，法相庄严。
这样的场景，也在意料之中，吴毅道:“大师以为，成为客卿，还需要懂得什么？”
六臂罗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难不成你道门只有这些消极浮妄的说法吗？只会教人离群寡居，消极厌世，避世隐居吗？”
六臂罗汉这一棍子，倒是狠，将在场所有的道门中人一并得罪了，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无比。
而吴毅便身处这个漩涡的中心，答好了，六臂罗汉可能直接动武，答不好，青玄上仙可不会饶过自己。
吴毅道:“自然不是如此，道家之学，有帝王御政之术，有辅国经世之略，有强兵战胜之策，有御敌抗辱之功。治世一道，也颇有功德。”
六臂罗汉听得频频点头，然后问道:“还有吗？”
他之心意，已然昭然若揭，吴毅的眉头皱起。
第八百七十五章:文辩不成转武斗
既然六臂罗汉想要多知道一些，吴毅也不吝告诉他，欣然道:“道门之学，有冶炼烧制之方，有驱病延年之药，有服食驻颜之饵，有导引强身之技，有趋吉避凶之法，有长生不老之丹，有修身养性之道，有飞升轻举之秘，有祭祀先人之礼，有超度亡魂之仪，有祈祷太平之醮，有怡情养性之乐……”
说了好长一段，吴毅临了来了一句:“若是大师有意，便是夫妇床第之戏，我也可以传授于大师！”
吴毅如何看不出这六臂罗汉是元阳之体，不过是故意言之。
带有恶趣味的话语，配合上怪异的语气，邪笑着，传扬开来，大众发笑，特别是之前因为六臂罗汉出言不逊而颇为不满的道门子弟，笑声更是肆意放荡。
风头是出够了，但是吴毅也彻底地将六臂罗汉给得罪了，也就是在其身旁的吴毅，才明白其慈眉善目之下，掩藏着何等杀机。
不过吴毅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此番既然选择入局，以他棋子的身份，没有决定自己的命运的权力，无法做到两头摇摆，还是一边倒来得好。
自己背靠明宇界一干道门以及六尘观的出世一派，要对付的敌人只有六尘观的入世一派而已。
敌我分明，为反对而反对即可，对错已经不重要了。
对于吴毅的讥讽嘲笑，六臂罗汉虽然忿恨，但是在外还是保持着风度冷静，道:“道门之法，既有求仙成道之法，也有入世治人之道，未闻舍弃其一而能成大派者，阁下以为然否？”
六臂罗汉以此开战，早在吴毅预料之中，“然也！”
“而今竟有人断去自己臂膀，剁去一足，何其愚蠢！”意思便是智度众主等人收缩势力，不图光复先人伟业，与道门一流委屈求全。
吴毅没有正面回答，也不可能在六臂罗汉预设的阵地上与他开战辩论，道:“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登高不僳，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也若此。”
“真俗不二，”六臂罗汉一语定下主要观点，也就是佛法修习不能够脱离俗世，“若今佛法，上则密资天子之道德，次则与天下助教化，其次则省刑监，又其次则与天下致福却祸。以先王之法裁之，可斥乎，可事乎？”
“古之真人，不知悦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拒;倏然而往，倏然而来而已矣。”
……
整场辩论，就是一场鸡同鸭讲，六臂罗汉通过不断的举例，证明佛法对于治世一道，大有用处，是渡化众生之举，暗中驳斥以智度众主为首的一批人，心无慈悲之心。
相比较而言，吴毅的层次则是有些低下，因为吴毅至始至终，就是借着道经之言，讥讽六臂罗汉看不破世俗的成败得失，执着于功名利禄，心胸不广阔。
二者辩论的角度都不一样，自然辩论不出一个结果了，但是高下立见，吴毅是妥妥的下风，只能够靠诡辩拖延。
但是如此，也能够为吴毅保持一丝体面，不至于在辩论场上一败涂地，吴毅不打算赢，也赢不了，那么不如保持一个不败的结果。
说到后来，以六臂罗汉多年的修行，也忍不住眉毛跳动，怒火中烧，他看出来了，吴毅根本没有与他好好辩论的想法。
本来不想要背上恃强凌弱的名声，只是吴毅这般作态，除却武力之外，六臂罗汉也寻不出其他手段了。
在入世派眼中，这些年，出世派与道门关系越发亲密，几乎忘记自己是佛陀座下，引入了一个又一个客卿，越发“堕落”。
之前双方还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客卿必须是太初仙人，但是吴毅这个小小的洞天修士，也成为客卿，却是彻底激怒了入世派。
非吴毅之血，不能够压制这股怒火。
六臂罗汉阖目，双掌合十，朝吴毅行了一礼，对吴毅提出了挑战的请求。
四方一片嘘声。六臂罗汉以堂堂罗汉之尊位，竟然要挑战吴毅一个洞天修士，何其可笑。
嘘声虽众，但是六臂罗汉面不改色，还是保持着那副姿态，因为他明白，吴毅一定会答应的。
很多道人劝吴毅不要答应，他们之中，很多人真的不知道六尘观内部的争斗，所以如此发言也是真心实意的，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吴毅哪里还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好！”吴毅表现地是如此地淡然，好像根本不明白仙凡之别，惹得道门客位所在，物议汹汹。
佛池之地，本是为讲道所设置，天然压缩控制法力，众人即便是想要斗法，也没有那个实力，但是，也不是不可以变通。
一片赤金色的佛池卷起波澜，金色退避，水面归于普通的碧蓝色，而后，袅袅水汽上浮，在四方结合化作一方水幕，隔绝内中的法力，同时，也阻挡外界佛光干涉。
如此，吴毅与六臂罗汉，总算是有了一处斗法之地。
佛池斗法，这等事，自从六尘观举办水陆法会以来，就没有发生过几次，佛门圣地，哪里容得戾气玷污。
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多言阻止，即便是六尘观出身僧徒，也没有出面，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候着。
吴毅朝六臂罗汉一拜，道:“大师请了。”手臂轻舒，动静之道化作阴阳磨盘，缓缓轮转，这次的对手，可不是邪佛那等忍受天人五衰的罗汉，而是一切都在巅峰的罗汉。
对于吴毅来说，唯一能够说得上是好消息的，便是六臂罗汉入罗汉果位不过千年，算是一个新晋罗汉。
“贫僧以大欺小，便让施主三招，但能够让贫僧退得一步，便是贫僧输了，如何？”
六臂罗汉果然还是有着高阶修士那种自傲之情，愿意让吴毅。
“大师随意！”吴毅如是道，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六臂罗汉笑而不语，站立于原地，展开六臂法相，伫立如松，果真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