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杀鸡儆猴（下）
眼看着太阳已经开始降落，楼外楼正对着钱塘江，在落日下显得更加别致。
不管是马彪也好，余进、张斌也好，亦或是东方平，脸上都有了几分醉意。
不过，对于这些习惯了带着面具见人的“影帝”来说，到底谁是真的醉了，谁是装的，还真是不好说。
“你们干什么？楼外楼今天包场了。”
就在马彪想着是不是今天差不多就到此为止，让东方平跟着楼外楼的花魁去休息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嘭！”
没等大家吩咐身边的随从去楼下确认发生了什么事情，雅间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哈哈，东方先生，周某不负重任，给你这个刚上任的新官送礼来了。”
周二福两手各拎着一个木头箱子，也不管雅间里众人的反应，直接把箱子放在了桌上。
“呼！”东方平看到周二福的那一瞬间，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去。
要是他再不来，他就要担心今天的情况到底是如何了。
“放肆！你是什么人，胆敢在这里撒野？”
马彪脸色一沉，指着周二福大骂，而他身后的两名护卫也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周船长，一切顺利不？”
妥当起见，东方平还是再确认了一下。
“幸不辱命！比想象的还要顺利。”
周二福看了一眼桌上的几人，发现这些传说中的大海商，也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没什么了不起的。
居然还想跟楚王殿下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东方郎中，你这演的是哪出戏啊，我马某怎么看不懂？”
马彪再傻也看出了不对劲，再说了，能够混到今天的地步，他怎么会傻呢？
“马彪，本官刚刚还在强调，我是替朝廷做事，只要大家遵守市舶司的一应法度，一切都好说，可是你们今天一边请本官来赴宴，一边却是私自安排船只出海，这是当我们市舶司是纸老虎咯？”
东方平已经不见了刚才醉醺醺的模样，脸色一冷的盯着马彪。
“啊？马彪你今天安排了船只出海吗？”
余进一脸诧异的看着马彪，张斌和林田森的反应也差不多。
按照他们的理解，是要等今天事情谈妥之后，再开始出海的，没想到……
但是那东方平是怎么知道的？
“东方郎中，我马某人可不是吓大的，怎么着，你今天是硬着要和我过不去了？”
“马彪是吧，我觉得这两个箱子，你可以先看看，说不准会有惊喜哦。”
周二福带着将近两百精锐人马过来，压根就不怕马彪搞事。
确切的说，他今天过来，就是找事的。
“啊？”马彪打开桌子中间的木箱，一瞬间脸色就变了，“东方郎中，你……你把我的船怎么了？”
余进等人看到箱子里血淋淋的人头，也都变了脸色。
虽然大家都是海上混的，都见过了血，但是箱子里那个人，是马彪的得力属下之一，众人都是认识的，如今却是……
“哈哈~你那船已经沉到海底喂王八了，敢私自出海，碰到市舶水师还想逃走，你还真以为市舶司是打酱油的吗？”
东方平：“好了，周船长，别跟他废话了。”
“把他给我拿下，有反抗者，格杀勿论。”伴随着周二福的命令，身后一队护卫立马拔刀冲向了马彪。
马彪黑白两道通吃，自己本来身手就不错，看到眼前的情况，第一个反映就是准备冲过去抓了东方平当做人质。
“嗖！”
“嗖！”
“嗖！”
马彪刚动手，东方平就从怀中掏出了手弩，毫不客气的按下了发射机关。
关键时刻，王爷送的这副手弩，果然是救了自己一命。
马彪惨叫一声，根本没想到自己面对的是这么一副局面。
“余掌柜、张掌柜、林掌柜，市舶司设立的目的，本官已经说明过了，今后各位只要按照规矩办事，自然是生意兴隆，否则，马彪的今天就是各位的明天。”东方平冷冷的说道。
余进等人还没有从眼前的情况中反应过来，脸色惨白的坐在那里。
“周船长，一会还要辛苦你去把马彪的家给抄了。”
既然是要杀鸡儆猴，手段自然是越猛烈，效果越好。
正好倭国那边，东海渔业还大量的缺少这种不要钱的劳动力，抄家之后，马彪全府上下，都要流放倭国。
当然，对于一些奴仆来说，去到倭国才发现，那里天天有肉吃，干的好还有倭女陪，比现在的日子还要好过。
不过，这是后话。
此时此刻，林田森的心中反响是最大的。
难怪自己亲家来信说不要跟市舶司作对，至少不要带头作对，这楚王殿下的人办事，还真是……
马彪死了！
抄家的时候，周二福遇到了一些反抗。
那马彪毕竟是曾经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手下豢养了不少打手，不过在专业的楚王府护卫面前，这些人哪里是对手？
只不过孟婆桥上凭空多了几条孤魂野鬼摆了。
不用等到第二天，马彪的事情就在杭州府的头面人物当中传了个遍。
特别是那些海商，更是噤若寒蝉。
明明马家的船只已经出海了，在海上居然被市舶司的人拦下来了，并且连船只都给弄沉没了。
而市舶司一言不合抄家灭族的做法，也狠狠的震慑住了这帮海商。
跟这种人打交道，就要比他们还狠，要不然他们是不会服从管教的。
东方平牢牢的记住了当初李宽的话。
从结果上来看，杭州府的市舶司迅速的进入了正轨。
不管这些海商愿意不愿意，但凡是还想出海，都乖乖的按照规矩来。
至于说转行？
尝过了海贸的暴利，又有几个人愿意放弃?
当然，不良后果必然也是有的，估计不用多久，李世民的桌上又会多了一堆弹劾李宽的奏折。
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李宽要是怕人弹劾，就不叫李宽了。
再说了，马彪会有今日的下场，某种程度也算是自找的。
原本按照李宽和东风平的打算，也是能不搞出人命就不搞，只要达成目的就行了。
但是偏偏人家要反抗，那就不好意思了。
正好借你人头一用。
第199章 倭国人的小动作（五更送上）
难波津比以前更加繁华了。
码头边上，一座巨大的庄园已经初具形态，其中三面的围墙已经高高耸立。
说是围墙，其实在倭国这种地方，那已经不比一般城池的城墙低了。
东海渔业蛮横的占据了几千亩土地，只是象征性的给难波津的官府交了一万两白银的租赁费用，然后强迫难波津大目苏我七郎签订了一个为期九十九年的租赁契约。
这份契约，甚至还通过九条信一的斡旋，用了舒明天皇的印章。
当然，东海渔业也不怕倭国人反悔。
只要大唐国力不下降，东海渔业规模不下降，倭国人根本就不敢生出反悔的心思。
相反的，契约签订的再详细，一旦国力不行了，人家要要收拾你也很简单。
“孟统领，周船长他们上一次来已经是三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算算时间，新的船队应该早到了呀，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三太郎今天特地来到了东海渔业难波津驻地，来拜访了留守此处的护卫统领孟浩。
自从李宽跟随倭国遣唐使去了一趟倭国之后，周二福又带着船队来过两次，一部分货物给到九条信一，由他负责在奈良进行销售。
另外一部分货物则是由三太郎负责销往各个土藩，所以三太郎这段时间，在难波津里的名声是与日见长。
本就是从事贸易生意的三太郎，做起东海渔业的分销，那完全是得心应手；就连船队回航携带的东西，也都是三太郎一手操办，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东海渔业家大业大，不仅仅是跟倭国有航线，周船长也许是去了其他的地方。不过三太郎你不用担心，短则一个月，慢则两三个月，下一波船队肯定会过来的。”
孟浩前几天就突然见到了摸黑而来的程处默一行，知道周二福这次还有别的任务，要晚点再来倭国。
而程处默他们也有别的安排，完事之前不会让倭国人知道大唐已经有船队过来了。
所以三太郎问他，他自然是公事公办的在那里应付。
“孟统领，其实也不是我三太郎对东海渔业没有信心，实在是这段时间我们的风头有点盛，难波津里有一些商人在联手搞些手脚，想要从我们手里分一杯羹。”
三太郎是土生土长的难波津人，对于城里发生的事情，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
东海渔业在这短短的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到底挣了多少钱，其他人不见得有很准确的数字，但是大体的数量级还是能够估算出来的。
在难波津的这些商人看来，既然遣唐使能够顺利的去到大唐，那么自己组织一个船队，应该也有很大的希望能够到达大唐。
只要运回来几船瓷器，就什么本钱都挣回来了。
“怎么？那些人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吗？”
孟浩眉头一皱，作为王玄武的得力助手，他算是楚王府情报调查局在倭国的统领，需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守卫驻地的安全。
对于难波津里发生的事情，他知道的也比一般人要多一些。
“是啊，就西边那个造船作坊，这段时间接连开工了三条大海船，还从新罗聘请了一批工匠过来。据说就连遣唐使里面回来的几名工匠，也在那个造船作坊里面干活，背后隐隐有奈良城贵人们的影子。”
三太郎现在是把自己的利益牢牢的绑在了东海渔业身上，隐约成为了东海渔业在难波津的代言人。
特别是驻地的修建过程当中，所有的倭人帮工都交由自己招募、管理，让三太郎好好的感受到了一把人上人的滋味。
“据我所知，不仅是那一个造船作坊有新动作吧？”
孟浩脸色露出了一副耐人寻味的笑容。
“难波津有像样的造船作坊六家，能够制作海船的应该只有两家，其他几家不足为惧。但是据说在其他的一些港口，也还有少量的作坊在制作船只。”
“你派人多盯着点，只要这些造船作坊有什么异动，及时跟我汇报。”
……
和歌山在倭国的地理位置很不错，紧紧的扼守着难波津外海的一大片海域。
不过，这个年代的和歌山，还比较荒凉，毕竟附近就有地理位置更好的难波津港口，还轮不到它来发展。
在和歌山下辖的海域当中，有一百多座岛屿，大部分是无人居住的小岛。
这段时间，其中一个有着天然小港口的岛屿来了一拨人，纷纷在岛上住下。
“程大哥，孟浩都已经把难波津的情况跟我们说清楚了，我们是不是赶紧动手得了，省的整天窝在这个破岛上。”
房遗爱还怀念着奈良城的滋润生活，自然不愿意在这个女人都没有一个的岛屿上长久的待着。
“遗爱，你着什么急你。王爷吩咐过了，要我们物色一个海岛，在上面建一座可以容纳几千人居住的军堡。如今我们总要把位置给先选好了，要不然等周二福他们带着船队来了，要下货都不知道下到哪里去。”
程处默还没有说话，头脑比较机灵的尉迟环就忍不住发声了。
这一次他们几个过来，虽然也带着三艘海船，但是里面装的却基本上都不是贸易用的物资，反倒是兵器、火油等物资比较多，甚至还有一批食盐、鲸鱼肉干，为的就是先在和歌山附近海域建设一个据点。
狡兔三窟也好，控制难波津周边海域也好，反正这个据点，李宽是准备长时间的保留的。
“登州府的造船作坊已经大量的在兴建飞剪船，其他几个新开的造船作坊也在不断的建设船只，到时候来到倭国的船队必然会更多，对倭国人的刺激更大，他们就会更加重视造船作坊的作用，万一他们加强了防护，岂不是凭空给我们添加了困难？”
房遗爱也难得的开始动起来脑子，“王爷给我们的吩咐可是要彻底摧毁倭国的造船作坊，按照我的理解，最好就是把造船作坊里的人一个不留的做掉！”
“行了，你当我不懂啊。这袭击造船作坊，最好就是一口气把几家都干掉了，要不然人家有了警惕心理，事情就不好办了，所以我还在等孟浩通知我们最佳的动手时间。”
程处默一向是不喜欢动脑子，这次李宽让他带队干这事，还真是有点难为他。
第200章 夜黑风高
夏天的夜色来临的比较晚，难波津造船作坊的介之郎忙碌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躯从一艘正在建设的海船的船舱里走了出来。
作为倭国跟随倭国遣唐使去过大唐的匠人，介之郎回国之后就得到了重用。
原本他只是难波津一个世代造船的小匠人，制作的也大多是各种小渔船，只在遣唐使出发前的一年被派到了当时新成立的难波津造船作坊里协助建设船只。
那个时候，整个倭国会制作海船的工匠几乎都是没有的，勉强照着百济和高句丽来倭的海船的模样建造了几艏船只，其中一艘还不幸运的沉没了。
不过，到了难波津造船作坊，介之郎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为当时作坊里懂的船只设计的少数匠人之一。
之后更是有机会跟随遣唐使去大唐待了两年多。
虽然在长安的日子里，介之郎只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能够去到造船作坊，后面就被安排在了华严寺里面学习经文，但是他还是利用各种各样的机会，对大唐的造船工艺进行了探索和学习。
甚至还亲自撰写了好几本笔记，购买了好几本相关的书籍。
可惜，这些东西都因为登州府的那场火灾，付之一空了。
尽管如此，回到了倭国之后，介之郎任然被委以重任，亲自设计难波津造船作坊新一代的海船，全面模仿大唐的造船技术，为倭国一些商家、贵族的出海贸易提供船只。
“介之郎，等会一起喝两杯吧，承蒙东家的恩惠，作坊里面最近新到了一批米酒，我买到了一坛。”
一名来自新罗的工匠，主动的人介之郎搭话。
这些工匠说的好听是难波津造船作坊引入的帮手，说的不好听，其实就是作坊从新罗买的高级奴隶。
所以对于介之郎这个造船作坊里面地位相对尊贵的大匠，他们还是有意无意的在巴结。
“算了，留着明天再喝吧，我刚刚碰到一个问题一直没有想通，随便吃点东西，之后我再想一想怎么办。”
介之郎很清楚难波津造船作坊和大唐的差距，他也很珍惜这个主持新式海船建造的机会。
不夸张的说，介之郎已经有三个月没有离开造船作坊一步了，反正作坊旁边也专门建设了居住的屋子供大家休息。
这个年头交通不便，很少有作坊的帮工会每天都回家，大部分都是住在作坊里面。
这个造船作坊，说是作坊，其实都可以算是一个小小的村庄了。
……
夜色慢慢的降落在难波津造船作坊，介之郎吃完饭之后没有立马回去休息，而是重新来到了船只的甲板上，看着远方的海面，脑中不断的回忆着自己在大唐的造船作坊里看到的场景。
也不知道在甲板上站了多久，介之郎突然发现自己眼前居然出现了三艘海船。
由于天色已黑，海面上的能见度不高，等到介之郎看到这些船只的时候，其实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
“这个腰线果然是这样设计似乎给人一种更加稳定的感觉啊。”
介之郎整个人仿佛进入了一种新的状态，看到那几艘海船的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对船只的理解水平升华了。
华严寺的主持曾经对自己说过，一个人对于佛法的理解，是需要顿悟的。
介之郎不知道自己对于佛法有没有顿悟，但是他觉得自己对于海船设计，却是突然顿悟了。
……
“尉迟你抄左路，遗爱你抄右路，我从中间冲进去，但凡是遇到活人，一个不留。记住了，先杀人，后面再去烧毁船只，别让那些造船匠人逃走了。”
程处默一行各个蒙着黑布，只露出了双眼，静悄悄的靠岸之后，立马按照约定的方案开始行动。
难波津造船作坊从来没有遭遇过任何袭击，事实上这个年代的倭国，如果不是李宽的话，一年也不会有多少艘海外的船只来临，所以造船作坊根本就没有安排任力量防护来自海面的袭击。
唯一几个守着造船作坊大门的人员，也躲在门房里面呼噜呼噜的睡着大觉。
在没有任何意识的情况下，他们几个就去见了天照大神，也算是另外一种幸福。
“噗！”
“噗！”
由于事前看过难波津造船作坊的舆图，知道匠人们都住在什么的地方，各路人马的进展都非常顺利。
一直到一名起夜的匠人发现周围多了不少蒙面人，才一声惊叫，让场面稍微多了一点混乱。
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对付的大部分又只是匠人，结果自然是没有太多的悬念。
介之郎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当程处默提着火把来到船只前面的时候，他还蹲在船舱里面，不管的转来转去，想着下一艘船只应该怎么设计。
之后就发现周围的温度似乎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等到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甲板上已经充满了大火。
有专门用来火攻的猛火油帮忙，这些纯木制作的船只哪里顶得住？
不到半个时辰，船只就被烧掉大半，然后缓缓的沉到了水里。
夜晚的海风比较大，程处默一行人到处不断防火，整个难波津造船作坊很快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但是大火之中，除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基本上听不到有人呼喊救命。
“走！按照计划，去下一家造船作坊！”
程处默确认了一遍战果，很快的招呼大家上船，在夜色的掩护之中，三艘船只消失在了难波津造船作坊前面的海域之中。
第二天，难波津的大目苏我七郎还没有睡醒就被属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奈良城贵人们重点叮嘱，城里面商人们亲自集资的造船作坊没了！
当苏我七郎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住了。
一座诺大的造船作坊，怎么就没了？
昨天自己还跟几名商人去那里看过了建设中的海船啊。
见识了海贸的暴利，自己还亲自去了一趟奈良城，说服叔父也入了难波津造船作坊的份子呢。
“还等着做什么？赶紧准备马匹，我要亲自过去看看！”
苏我七郎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于公于私都想要去难波津造船作坊再看一看。
第201章 片板不能下海
三太郎生病了！
这段时间，他的压力一直比较大。
虽然享受着成为难波津最大商家的风光，但是也面对着许多压力。
特别是前段时间，难波津的商人们联手合作，准备一起搞外贸，并且还拉上了奈良城的贵族们，风头一时无两。
三太郎是亲自去难波津造船作坊看过的，那里面可以说是整个难波津城规模最大的作坊了，同时修建着好几首海船，速度比自己想象的要快。
说实在的，前几天，三太郎内心是有那么一丝丝后悔，后悔自己抱大唐的大腿抱的太过彻底，他甚至还兴起了请大目苏我七郎吃个饭，缓和一下双方紧张的关系的想法。
哪想到，只是过了几天，自己就听到了难波津造船作坊没了的消息。
是没了，不是倒闭了！
根据下人汇报的情况，整个难波津造船作坊已经化为灰烬，偶尔空地上还有几具已经被少的面目全非的尸首。
这么大的一个造船作坊，自己还亲自看过的，说没了就没了。
三太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刷的就变白了！
然后当天一整天都没有出房门，夜晚就开始了高烧。
“东家，大目那里也还没有什么进展，城里好多商人都自发的在帮忙搜集线索，可是这事就像是天罚一样，一夜之间，难波津的所有造船厂，全部毁于一旦。”
雄二郎是三太郎家中老仆，很多外面的消息都是他在找人打听。
“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全部造船作坊都是一个情况？”
三太郎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
“是的，几个造船作坊的情况都是一样，被人放火烧成了废墟，除了不在作坊里的人，其他也都被杀或者被带走了，反正现场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雄二郎回想起自己在现场看到的场景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实在是太狠了。
“大目有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线索，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派出人手当初调查，看看昨天哪里有没有异动。”
“东海渔业的驻地，那天晚上有什么情况吗？码头附近有不少商家，按理来说应该有人能够看到什么吧。”
三太郎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潜意识的觉得这事和东海渔业脱不了干系。
这种事情，有的时候别管什么证据和线索，谁是最大的受益者，那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毫无意义，难波津的造船作坊都没了，甚至连懂得造船的工匠都死光了，对于东海渔业来说是个好事。
倭国别想跟他们竞争海外贸易的事情了，至少最近几年是不要想了。
“东家，你的意思是……”
雄二郎看到三太郎这么问，不由得变紧张了起来。
“这事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十有**是东海渔业下的手，难波津也没有哪个家族有能力在一夜之间，将几个作坊都化为灰烬。”
三太郎心中不由得对东海渔业充满了畏惧，看来以后自己是彻底的绑在了东海渔业这艘船上了。
要是让他们发现自己有二心，自己的结果不会比那些造船作坊好吧？
“东家，话是这么说，大目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们。但是附近的商家反馈，东海渔业最近几天都非常的安静，非常的正常，没有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就像你说的一样，码头上那么多商家，如果有大动作，是不可能瞒过去的。”
雄二郎不大愿意相信这事是东海渔业的手笔。
“天朝上国，有些东西不是我们看到的就是全部，这事你也不用去调查了，知道了是他们做的又如何呢？”
……
奈良城。
犬上山田也收到了难波津传过来的消息，脸色不由得大变。
和三太郎的反应一样，犬上立马就想到了大唐，想到了东海渔业。
这些造船作坊能够发展那么快，自己在背后也是出了力气的，毕竟李宽带过来的货物在长安城是什么价格，在奈良城又是什么价格，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暴利！
不用这词语来形容，不足以说明海贸的利润之丰厚。
犬上自然舍不得放弃了。
可是，没想到自己这边才刚刚行动，东海渔业那边就反应那么激烈。
这是不惜一切后果的要让倭国退出海外贸易，东海渔业是吃定了倭国啊。
但是，自己似乎没有办法改变这种局面。
哪怕是自己清楚这事是东海渔业干的，东海渔业也知道自己知道这事是他们干的，那又如何呢？
犬上山田不由得叹了口气。
……
与犬上山田的反应相反，九条信一听到了这事之后，却是松了一口气。
倭国内部有人想要出海，想要自己去大唐把瓷器这些东西贩卖回来销售，这个情况，九条信一自然是听到了风声。
要说他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自己虽然抱住了大唐的大腿，但是要在奈良城对付那么多贵族联手的势力，还是很困难的。
而自己为什么投奔大唐？
还不就是为了利益。
如今自己的利益面临受损，他自然担心的不得了。
要不是东海渔业最近一直没有有分量的人物到来，他早就亲自去难波津商量对策去了。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是可以放心了。
这是要让倭国片板不能下海啊。
自己把儿子女儿都送到了楚王身边，总算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啊。就以东海渔业现在的做事风格来看，谁要是挡住了他的财路，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九条信一心中不由得更新了一下对东海渔业，对楚王殿下的认知。
“来人。”九条对进来的管家说道：“上次去问石见国的事情，我觉得你们调查的还是不够，你明天多带几个人，最好是懂得采矿的，再去一趟石见国，把那里的情况详细的确认一遍，我要让楚王殿下看到他交给我办的事情，都是能够让他放心的。”
九条突然想到之前李宽走的时候专门叮嘱自己去了解一下石见国的事情，特别是那里有没有产白银。
这是一个展示自己诚意的好机会，也是一个展示自己能力的好机会啊。
第202章 怎么还没人来买
长安城的夏天来的很快，阿义那站在自家院子的池塘边，脸色有点凝重。
几只蜻蜓在他的面前飞来飞去，不时的在池水里面点一下，让人感受到一副温馨宁静的情景，但是阿义那却是没有那番享受的心情。
“阿古诺，那个王富贵还没有过来找我们吗？”
这几个月来，阿义那一直都是非常激动的等待着一场大富贵的来临，只是，越是期待，结果似乎就偏离越大。
自从新宫建设的信息公布之后，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强买强卖的收购了长安城周边几个上规模的花岗岩矿场，可以说长安城的花岗岩价格，现在是自己说了算。
甚至为了能够最大量的满足新宫建设的需要，这段时间阿义那不断的招募人马，几乎把长安城落魄的突厥人一扫而空，几个花岗岩矿场的产量大幅上涨。
制作整齐的一大块一大块花岗岩条石已经堆满了各个矿场。
刚开始的时候，阿义那看着这些条石，就像是看着一堆堆的铜钱。
但是，一个月过去了，负责新宫材料采办的王富贵没有来找自己。
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这几天，不仅仅是自己，哪怕是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阿古诺，都已经感受到了情况似乎不大对劲。
“首领，我派人跟踪了那个王富贵的行踪，他去过了长安城西南的金太铁钉铺子，去过了好几家瓦片作坊，还多次去了几家青砖作坊和碎石作坊，另外渭水边上挖沙的小作坊他也去过了多次，甚至就连楚王府的玻璃作坊他也去过了好几次，但是从来没有来我们旗下的任何一家花岗岩作坊。”
阿古诺也觉得有点慌，自己和阿义那，完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这次要是阿义那栽了，自己以后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你有没有去那几家小的花岗岩作坊盯着，会不会那王富贵偷偷的跟那几家小作坊合作了？”
阿义那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但是现在他已经想不到什么理由，为何王富贵不来找自己。
按理说那个新宫也已经开始建设了，虽然周边有护卫守着，不让外人随便进入，但是远远的还是能够看到那里有好多人马在行动。
“首领，王富贵不可能找那几家小作坊的，不过那几家的矿石品质很差，单单就那规模，远远是不能满足新宫建设的需要的。按照执失思力将军家中给出的信息，单单太极宫中使用的花岗岩条石数量就超过了五十万块，这新宫的规划规模是太极宫的四五倍，哪怕是楚王殿下再偷工减料，需要的条石也是超过百万块的。”
阿古诺显然也是做了不少功夫，知道新宫的建设当中，条石的需求是非常巨大的，长安城中只有自家有可能提供这么大数量。
至于从长安以外的州县运输过来，不说产量和品质是否比自家强，单单这长途运输，就可以吓到无数的人。
“话虽然像你说的一样，但是这都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按照楚王殿下给出的承诺，再过几个月，新宫都要建设完成了，不可能现在还不用条石啊？”阿义那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你说那王富贵是不是在等我们自己上门？我听说以前有宫殿修缮的时候，那些负责采办的太监总是会借故设各种门槛，让商家给他们孝敬。”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要不我们备一份厚礼，去拜访一下那王富贵?”
“早该如此，反正羊毛也是出在羊身上，大不了到时候每块条石涨价几文钱就是了。”
……
新宫的施工现场，许敬宗带着一顶草帽，顶着烈日在视察各个区域的修建进度。
楚王殿下承诺今年之内要修建好新宫，许敬宗觉得自己哪怕是逼死所有的匠人，也要按时完成任务，这是展示自己能力的最好时机。
一直以来，许敬宗的仕途其实是算不上顺利的，当初秦王府的那些旧人，基本上都身居要职，但是自己却是一直默默无闻。
要不是褚遂良向楚王殿下举荐了自己，哪里会有这么好的机会留给自己？
“阎大匠，这已经开工差不多两个月了，但是宫殿的一块砖瓦，一根木头都还没有开始矗立，是不是再加快一下进度？”
看着一帮匠人一直在地下不断的铺设管路，浇筑混泥土，许敬宗暗暗的有些着急。
本来新宫就是在宣布建设之后，等了二十多天才开始动工，工期很是紧张。
但是现在阎文本却是天天安排各路匠人打地基，挖管路，甚至有些宫殿的地面还铺设有纯铜浇筑的大铜管。
单单等待陶瓷烧制的巨大排水管和供暖使用的铜管，就浪费了不少时间；这让许敬宗很是着急。
“许参军，你放心，这些工程都是按照计划在施工，按照楚王殿下的说法，这看不见的地方，才是到时候新宫最出彩的地方。至于各个宫殿的修建，只要这些基础工程完成了，只要个把月就能把各个殿宇修建起来。”
阎立本作为将作大监，和李宽亲自沟通过很多次新宫建设的施工顺序、注意事项，如今已经胸有成竹。
特别是那些地下管路的设计和布局，给阎立本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这新宫，注定会是一座名垂千古的宫殿，自己一定能够千古留名吧。
“个把月就能把殿宇修建起来？那按你这个说法，岂不是还要继续折腾一段时间各种管路？”
许敬宗眉头一皱，对于他来说，新宫建设这么久了，除了宫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完工，其他的一座宫殿，不，半座宫殿的模样也没有看到，容不得自己不担忧啊。
“没错，预计还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完成地面硬化和各个管路建设，然后预留一个月完成宫殿的建设，最后再留一个月用来完善宫殿内部细节和宫中花草树木的种植。大概三个月后，新宫的第一期工程就算是完成了。”
听阎立本这么一说，许敬宗莫名的觉得有点惆怅。
还要一个月才开始兴建宫殿？
第203章 延误了？
长安城的夏天不算很难熬，气温虽然不低，但是只要不到太阳底下，其实还是比较舒服的。
不像是岭南，这个时候，不管是在哪里，都是闷热闷热的。
只是，知了趴在梧桐树上不断的发出声嘶力竭的声音，却是让人感到一阵烦躁。
“呼！”
邓峰听完属下从外面刚刚打听回来的消息，长呼了一口气。
“原来新宫的建设进度延误啦，难怪他们还不着急来找自己买巨木。”
自从新宫开始建设，现场就有楚王府护卫在亲自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出，哪怕是施工的匠人，也都是住在现场旁边搭建的窝棚里头，没建设好前，别想出来。
所以新宫的建设情况，外人掌握的其实还真是不多。
就知道每天都有一马车一马车的碎石、沙子等东西从外面运进去、
但是，这么长时间了，远处眺望，新宫的地方还是几乎什么建筑都没有，那么自然而然的，就有各种各样的传言了。
“郭兄，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邓峰看了一眼桌对面的郭阳，脸色露出了微笑。
这段时间，郭阳几乎每天都要到自己府上，不断的询问是否停止收购巨木。
长安城聪明的人不止他们，其他人一看巨木行情这么好，自然是纷纷加大了运输力度。
这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木材进入长安，邓峰和郭阳几乎是倾其所有的在收购，并且这个收购价格很明显是高于往年的好几成。
如果一切顺利，自然是所有的成本都会有人买单。
但是，要是出了意外，虽然说这些巨木不至于一无用处，但是再想高价卖出去，那就难了。
邓家和郭家经营了几十年的功夫才积累起来的身家，估计就要灰飞烟灭了。
“真是延误了啊？那就好，那就好。”郭阳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有点纠结，“我府上已经没有钱财了，这……实在是没有能力继续收购了，听说昨天西市那边又到了一批木材，虽然不是那种难得一见的巨木，但是也都是一些好木材，还要再收吗？”
听了郭阳的话，邓峰也很纠结。
“我再去一趟侯府，看看能不能再弄一笔资金回来。”
……
御书房中，李世民看着那几本弹劾李宽的奏折，一脸无奈。
“李忠，新宫建设到底是不是真的延误了？”
虽然自己承诺不再干涉李宽建设新宫，但是看到几个月过去了，一座宫殿都还没有开始兴建，李世民心中也打起了鼓。
这个李宽，不会坑朕吧？
“陛下，微臣多次询问过阎文本，都说是一切顺利。这延误一说……”
“一切顺利？那这些御史为何说新宫连片瓦都尚未开始兴建？还言辞灼灼的说将作监助纣为虐，完全没有起到新宫修建的监督作用？”
李世民最近去过几次玄武门，在城楼上远远地看过新宫那边的情况，似乎很多人在那忙碌啊，难不成那帮人都在那里做样子？
图什么啊？
搞不懂！
“陛下，既然这些御史担忧新宫建设延误，要不就干脆让他们去里面转一圈，看看情况到底如何，这样陛下心中也有底气。”
李忠觉得这个坑，自己还是不要往里面钻。
谁提出来的问题，谁自己去解决吧。
“这样也行，那就让他们看看去吧。”
……
王富贵最近很忙。
每天他都要去好几个作坊视察材料的准备情况，还要跟一些外面的商家商讨物料购买的东西。
以至于，王富贵府上一天到晚都有人各地的商人在那排队拜访。
说是拜访，大家自然都知道这些人居心何在。
王富贵不傻，可不会做那种捡了芝麻扔了西瓜的事情，所以这些来王富贵府上拜访的商家，几乎都没有见到过他。
但是，今天，却是有一批商家接到了王富贵的请柬，主动邀请他们去府上赴宴。
莫非这个王掌柜终于想通了？
自己该准备什么礼物好呢？
是不是机会来了？
各个商家纷纷在想着这次宴会背后的目的何在。
“陈掌柜，好就不见！”
“郭掌柜，你也来啦!”
“刘掌柜，听说你去登州了，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你啊。”
“哟，阿史那，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金掌柜，你可是稀客啊。”
王富贵府上，接近午时，各路商家都基本上到了。
长安城很大，但是长安城也很小。
王富贵邀请的商家，基本上都和建筑材料相关的商人，这些人平日里很多就是朋友、竞争对手，哪怕是不认识，多少也都听说过对方。
眼下大家突然在这里相聚，都面带微笑，心中却不知道想什么的打着招呼。
“王掌柜！”
“王管事！”
“王兄！”
不一会，王富贵这个宴会的主人也出现了，这些以前和他平起平坐，甚至有些身家比他还要丰厚的商人，纷纷站起身和他打起了招呼。
“让各位久等了，实在是抱歉。”
王富贵看到自己邀请的人员，几乎是一个不漏的到来了，心中也是不由得感慨。
自己放弃原本的生意，投入楚王府的门下，这步棋还真是走对了啊。
“各位，闲话少数，大家都是一刻钟价值好几百文钱的主，我就不浪费大家时间，先把今天的目的说一说。”
今天这样的聚会，主题自然不会是吃饭，没有谁是奔着吃东西来的。
“新宫建设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今天邀请各位到来，为的也是新宫建设的事情。因为建设的需要，市舶都督府需要采办大量的物资，部分东西数量有所不足，所以就有了今天的见面。”
果然，新宫建设是被延误了。
郭阳和邓峰对视来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而阿史那的表现也差不多，觉得自己等了那么久的机会终于要到来了。
好激动啊。
一会自己要不要再涨点价格呢？
涨一成好，还是涨二成？
王富贵的话音刚落下，屋中的商人们就纷纷露出了期待的表情，许多人也暗暗惊喜。
等了那么久，总算是等到了这场盛宴了吧？
第204章 又来这一招（五更来了）
“在此之前，我先带大家去见一样东西。”
王富贵并没有如大家预想的那样继续说采办的事情，反倒是一马当先的带着大家去到了院子里面。
哼，一会让你知道到底是谁求谁？
阿史那虽然心中不悦，不过还是跟随大家的步伐到了院子里面。
“这几块石板，大家看出有何不同了吗？”
王富贵指着院中几块混泥土浇筑的大小不一石板、柱子，问了一句话。
“这石材，似乎没有见过，不是花岗岩，也不是大理石，恕在下孤陋寡闻，还真没有见过。”
一名商人围着石板转了一圈，还弯腰用手敲打了一番，没有认出来。
“王掌柜，莫非新宫建设需要使用这种石材？以前的宫殿修建不都是使用花岗岩吗？”
阿史那冥冥之中感受到今天的情况似乎和自己预想的有点不一样，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没错，喏，我这院子里的小路就是使用花岗岩铺设的，但是，我今天要和大家说的却是这个混泥土。”
王富贵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旁边的几个家奴开始给大家演示一遍混泥土是怎么来的。
沙子是最普通的河沙，大家一眼都看出来了。
碎石有一部分是鹅卵石，有一部分是普通的粗石，总之都算是常见的玩意。
唯一让大家有点看不懂的是那些仆人把一堆沙子和碎石倒在一起之后，往里头倒了一桶灰一样的东西，有点像是木灰，又有点不大像。
然后就有人继续往里头加水、搅拌。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王家的仆人就开始用铁锹把搅拌之后的东西装到一旁的木架子里头。
“大家眼前的这块石板，就是这么来的，大概半个时辰以后，眼前的这堆东西就会变成坚硬的石板，我们王爷把这种石板称呼为混泥土。”
“混泥土？就这普普通通的沙子碎石混合在一起，就能变成坚硬的石板？”
“莫不成新宫将大量使用混泥土？”
“按照你这么说，是不是不需要原来的花岗岩条石了？”
“王掌柜，我看这根柱子似乎也是混泥土制作的，莫不成新宫建设连巨木柱子也是使用混泥土来制作？”
“难怪我看新宫建设现场不断的有马车运输碎石和沙子进去，反倒是从来没见过有运输巨石和巨木的马车。”
“刚看这混泥土的制作非常简单的样子啊，除了那灰色的东西不认识，其他都没有特别的，敢问王掌柜那灰色的是什么东西？”
王富贵的话说完，现在的商人们就嗡嗡嗡的不断的提出了各种疑问。
“大家静一静，听我把话说完。”
王富贵对大家的反映非常满意。
不过，一旁的郭阳和邓峰却是脸色惨白。
宫殿的柱子可以使用混泥土，不用巨木？
那自己囤积了那么多巨木怎么办？
卖给谁去？
阿史那的反应也不比郭阳他们好。
新宫建设不需要使用花岗岩条石？
怎么会这样？
这不符合常理啊。
完了，自己要完了！
自己这辈子是和楚王府相克吗?
当初只不过是带人打砸了一把珍宝阁，就倒了大霉。
好不容易这两年过上了好日子，结果……
怎么办啊？
“市舶都督府将从长安采购大量的碎石、沙子、水泥、木桶等物料，只要大家把这些东西运到新宫建设场地门前，有多少我们收购多好，价格从优。”
楚王府的各个作坊虽然在不断的扩产，但是主要还是生产玻璃这些技术含量高的东西。
像是碎石、沙子，李宽是希望从市面上购买的。
之前王富贵也已经出手买了不少，王府自己也在准备。
但是，最近阎文本觉得按照这个进度，安全可以把整个新宫的城墙都给先建起来，有些关键的内部道路也可以先浇筑出来，这样到时候交付使用的时候，才不会显得有些地方破破烂烂的。
李宽一听，觉得有道理。
于是，王富贵就忙起来了。
“王掌柜，刚才那个灰色的东西，莫非就是你所说的水泥？”
有精明的商人，已经敏锐的意识到混泥土的关键就是水泥。
碎石也好，沙子也好，这种没有太大门槛的东西，利润不会很高，而竞争却是非常的激烈。
反倒是水泥，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知道王富贵今天是有什么打算，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机会在里头。
“这位掌柜问的好！这混泥土的关键，在于两点，其中最核心的就是水泥，也就是刚才倒进去的灰色的粉末；至于第二点，无非就是沙子、碎石、水泥和水的配比，这个一说就懂了。”
沙子也好，碎石也好，只要需要，王富贵随时可以从市面上找人买。
水泥才是王富贵今天要重点拿出来说的事情。
“这水泥呢，看着神奇，其实制作起来难度并不大。但凡是烧制过陶瓷的作坊，要烧制水泥，都不是难事。而这水泥的用处大家也看到了，今后不管是修建楼房还是铺设路面，都是非常好的材料，而新宫建成之后，大家更是能够见识到它的威力，今天召集大家来，重点要说的就是水泥。”
“王管事，莫非市舶都督府准备向我们采办水泥？但是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过水泥，不会制作啊。”
“对啊，我们就是想要给新宫建设提供水泥，也是不知道怎么制作呢。”
在场的商人，眼光都很毒辣。
自然是看得出水泥的钱途无限。
要是自家作坊能够生产水泥，那么日进斗金就不是梦想了吧？
“大家静一静！”王富贵压了压手，“这水泥的制作，你们现在还不会，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今天叫大家过来，要说的就是怎么让大家学会制作水泥。”
“啊？王掌柜愿意传授我等水泥的制作工艺？”
“有何代价啊？”
“对啊，需要我们出多少钱财呢？”
除了失魂落魄的阿史那和郭阳、邓峰几个，其他商人都眼冒精光的盯着王富贵。
“各位想必都听说过长安城造纸作坊和印刷作坊在这两年的变化吧？我们这水泥的工艺传授，将采用和它们一样的方式。只要大家同意贩卖水泥后，缴纳半成的费用，明天开始就可以派伙计去楚王府的水泥作坊学徒了。”
王富贵脸上露出一个符合社会期待的笑容。
一招鲜，吃遍天啊！
第205章 小正太是算学天才
“雉奴，《孙子算经》里头有一道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你用我刚才教授你的方法算一算，看看需要多少时间。”
楚王府别院，无所事事的李宽被李治这个小正太缠着教授算学知识。
这个七岁小儿，也不知是咋回事，自从在楚王府蒙学里面听了李宽教授学员阿拉伯数字之后，就对算学提起了兴趣。
大唐王子们的教育其实都是有很完善的体制的，像是李治，今年已经七岁了，早就完成了蒙学的基本教育，已经开始学习四书五经的部分内容了。
所以对于算学的接受程度，也比同龄的小屁孩要高很多。
这段时间，由于新宫修建的需要，涉及很多数字的统计，许敬宗从观狮山蒙学等几个楚王府旗下的学堂里借了不少年纪十三四岁的学员去历练。
用过之后就会发现这些学习了阿拉伯数字，接受了《基础数学》和《中级数学》学习的学员们，比一般铺子里的管账伙计还要好用，上手能力非常强。
所以这段时间，各个学堂的算学课程都比以前更多了。
李治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快速的把楚王府学堂里的算学书籍给学完了。
再之后，李宽就倒霉了。
“二哥，这道算经里面的题，怎么解会比较好呢？”
“二哥，这个题目，雉奴这样来计算对不对？”
“二哥，你有没有更好的方法来解这道题呢？”
……
与此种种，李宽觉得自己都要被烦死了。
大佬，你是要当皇帝的人，跟算学较什么劲呢？
不过，没办法，李治出宫总是带着兕子，面对两个萌娃，李宽只好调节好心情，时不时的指导一下李治的算学。
“二哥，鸡有二十三只，兔子有十二只。”
李宽的话音刚落下没多久，李治就答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结果让李宽还是意外啊。
以大唐这个年代的算学水平，一般的书生要解决这个问题，花上半个时辰都算是正常的，有些人一天才能解决也不奇怪。
结果李治居然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内就解决了。
奇怪！
李宽赶紧拿起了纸笔，快速的计算了一下。
咦，李治的答案居然正确！
“雉奴，这个题目你以前是做过吗？”
“没有，宫里的师傅都不教授算学，说我要先读圣人之书。”
“那你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计算出结果的？”
李治听了李宽的问话，脸上露出一个羞赧的表情，“二哥，你前段子不是教授了我那个一元一次方程嘛，然后我在宫里没事的时候就琢磨着，既然有一元一次方程，那是不是还有二元一次方程呢？是不是还有一元二次方程呢？正好这个问题，跟我自己琢磨的二元一次方程很是接近，我就用这个方法去解答了，答对了吧？”
李宽看着李治，一脸的无语。
都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的时候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
自己以前还不相信。
这么一个七岁的小屁孩，居然自己在那里琢磨二元一次方程了？
虽然大唐的人都比较早熟，但是这熟的也太夸张了吧？
“完全正确，雉奴，二哥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算学天分啊。”
李宽脸色复杂的看着李治，这是一个被皇位耽误了的数学家啊。
至少也是一个大数学家的好苗子。
“二哥，这么说真的有二元一次方程这个东西咯，那你教教我吧！”
李宽：……
……
渭河之中，一大群鸭子悠闲的在水里面游来游去，时不时的钻入水底，看看能不能抓到一只跑的慢的鱼儿。
李宽跟程静雯走在楚王府别院靠近渭河边上的鹅卵石小路上，悠闲的看着河边的景色。
“王爷，这渭河中的鸭群都已经成为新的一景了，不管什么时候来，都能看到大小不一的鸭子在里面游来游去呢。”
这段时间，李宽隔三差五让李雪雁找个借口把程静雯约出来，她和李宽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不会动不动就满脸羞红了。
“这鸭肉可食用，鸭蛋亦可食用，鸭绒还可以制作保暖衣物，本王让下人多养点鸭子，也算是给大唐百姓提供一点致富的新思路，为长安城百姓提供一种新的肉食来源呢。”
李宽毫不客气的把王府养鸭的行为拔高到为国为民的高度，而程静雯居然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着实如此，在此之前，除了羊肉，基本上其他的肉食都不算很常见。勋贵人家如此，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民以食为天，只有让老百姓吃饱了肚子，大唐才会是一个万世传承的国度，我们才能每天悠闲的在这里散步。”
这句话虽然有点假，但是却着实是此时此刻李宽的真实想法。
所以说话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带入了一些感情，让一旁的程静雯深切的感受到了李宽忧国忧民的情怀，不由得对以前长安城关于李宽的各种传闻带给自己的偏见而感到惭愧。
“王爷近来忙着新宫建设，长安城里也有一些各种各样的传闻，在静雯看来，王爷为大唐的付出，又哪里是那些只知道嚼舌头的人所能比得上呢。”
“所谓不招人妒是庸才！本王从来不怕人家说我，陛下的御前也是不时就会堆满弹劾我的奏折，但是，只要我一心为国，就身正不怕影子斜。”
听李宽这么一说，程静雯不由得美目闪烁，心中对李宽的敬佩不由的更深了几分。
从小到大，自己也算是认识长安城不少勋贵子弟，那些人哪里比得上楚王殿下一个指头啊？
不过，王爷也真是的，老是让雪雁来约我出来游玩，就不能让人去提亲吗？
搞得自己每次出府的时候都提心吊胆的，似乎连母亲都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王爷，时候不早了，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想到这些，程静雯不由得有些情绪低落。
而一旁的李宽发现程静雯的变化，也有点搞不懂情况。
看天色，夕阳还没有落下啊，怎么就说要回去了呢？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啊！
第206章 汉城见闻录
汉城，是高句丽的别都，三京之一，相当于洛阳在大唐的地位。
这座曾经在大汉的时候属于乐浪郡城的都城，算是高句丽少见的繁华城市，整个汉城的人口超过五万户，街上也是一派繁华景象。
抵挡住了杨广的三次征伐，并且在最后一次还俘获了大量的物资人口，高句丽迎来一个新的发展高峰，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有所提高。
放眼周边，除了大唐和西突厥，也找不到比高句丽国力强盛的国家了。
“统领，这里就是我们调查局设在汉城的联络点，平时负责收购一些人参。周船长曾经询问过要不要下次去倭国的时候，留一船货物到汉城售卖，把这里的贸易也搞起来，但是属下觉得汉城不比倭国，还是先摸清楚了情况再展开贸易，并且贸易的人员和我们调查局的人员要独立开来。”
调查局在汉朝的负责人何青泉是王玄武亲自推荐的人选，跟随东海渔业的第二波出海船只的时候来到了汉城。
李宽今年是没有办法离开长安了，但是对高句丽的调查又不能一直拖着，所以这次就干脆让王玄武来走一趟了。
“谨慎一点是对的，高句丽民众对大唐更加的敌视，我们在这里活动要多加小心。至于贸易，我倒是觉得可以先在新罗和百济搞起来，然后在那里找几家愿意投靠我们的商人，由他们出面在汉城贩卖物品，应该会安全一些。”
隋末唐初的高句丽，应该是朝鲜半岛在整个历史上国力最强大的时候。
高句丽建国几百年，几乎都处于战争状态，兵力不弱，有点后世七十年代越南的感觉。
杨广三征高句丽，固然是有很多内部的原因导致了失败，但是高句丽气候寒冷，综合国力不差，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
王玄武虽然不认为高句丽可以跟大唐比肩，但是该有的重视还是不能少的。
用王爷的话说：战略上要藐视高句丽，战术上要重视。
“属下明白，所以这段时间，我们除了偶尔从一些高句丽的山民手中收购人参，基本上很少有其他动作。”
“高句丽虽然勋贵人士说的是唐话，但是普通老百姓的话语我们还是听不懂的，这次王爷专门把九条浩之派过来协助你，考虑的就是他精通高句丽语，你要好好的利用起来。”
“属下明白。”
……
王玄武在据点跟何青泉交代了一番之后，两人便带着九条浩之一起出了铺子，去亲自体验一番汉城的情况。
“统领，这是汉城的集市，类似于西市在长安城的定位，虽然规模没法跟大唐比，却是当地少有的热闹之处。”
何青泉好歹在汉城待了几个月了，对一些基本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叫我掌柜的，我们现在是外地来的商人，在高句丽的时候，不管什么场合，都要记住，王爷说过，细节决定成败，特别是做我们这一行的。”
何青泉听了脸色一红，“掌柜的，我明白了。”
“高丽参，上好的高丽参，快来瞧一瞧，看一看。”
挖参是汉城周边山民特别重要的一项收入来源，整个集市里面，卖参的山民不在少数。
“掌柜的，这高丽参、百济参和新罗参，当以高丽参品质最好，在奈良城也是很受贵族们的喜爱。”九条浩之在一旁说道。
这个年达的倭国，和半岛上的三个国家的交流要比大唐多；甚至有一段时间，倭国在新罗都有一块飞地，来往难波津港口最多的也是百济、新罗和高句丽的船只。
当然，如今有了东海渔业，其他船只都要靠边站了。
毕竟，茫茫大海，总会有一些海盗出没的，高句丽这些国度的船只变少了，也是正常的嘛。
“王爷提到高句丽的时候，也就觉得这里只有高丽参是拿得出手的，据说一株上好的百年老参，在长安城有价难求呢。”
王玄武不知道高丽参好在哪里，但是既然李宽重视，那他就重视。
“这卖参的人那么多，各种各样的参都有，要挑选好的，还真是要懂行的人才行。”
王玄武皱着眉头，看着街道两边摆满摊子的人群，不知道该去哪家买。
虽然这次来高句丽，主要是看看情报据点的布置情况，王爷没有安排其他任务，但是王玄武觉得，自己怎么也得搞点上好的高丽参回去送给王爷才行。
自己兄弟两人能够有今天，完全是托了王爷的福气啊。
“上好的老山参，百年老参，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声语调略微特别的吆喝声引起了何青泉的注意，“掌柜的，这人可能是隋人。”
“嗯？隋人？”
王玄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何青泉话里的意思。
“掌柜的，隋炀帝东征高句丽的时候，每次都是大败而归，不少兵卒和将领陷于辽东，一部分被高句丽杀了，一部分被掳掠回远离边疆的地区，和高句丽了夹杂而居，并且妻以游女，慢慢的就在高句丽居住了下来，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就是这种隋人，因为属下是江南道人，他的口音跟属下有点接近，正常高句丽人哪怕是会说唐话，也没有江南口音。”
何青泉脸色复杂的解释着，对于这些隋人，要说他们不忠于国家吧，也有点牵强，毕竟当初是大隋兵败而退的时候把他们扔在了辽东，相当于被朝廷抛弃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所有人都一言不合就给自己来一刀的，再说这个年代的国家概念相对没有那么的强，高句丽也曾经算是大汉朝的一部分，所以很多隋人就苟活了下来。
但是要说这些活下来的人就过的多舒服，那也是假的。
先不说风俗习惯不同，周边高句丽人的歧视眼神，单单思念故土就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别看这些人很多都娶妻生子了，但是高句丽的女子并无太多的贞洁观念，甚至有夫无常人的说法。
所以这些隋人不见得对他们有多深的感情，特别是那种在老家已经娶妻生子的，更是盼望有朝一日能够重回故土。
“走，上去看看！”
第207章 可怜人
贺建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从大业十年到今，自己已经在高句丽生活了二十年，有的时候，他连自己到底是哪里人都快要记不住了。
当然，是记不住还是不愿意记起来，这就不知道了。
贺建居住在离汉城西北三十里的一个山村里面，平时依靠打猎、挖山参过日子。
高句丽的土地本来就不多，可以耕作的就更少了，自己一个隋人，自然不可能分到什么好的田地。
“卖山参了，上好的山参便宜卖了！”
自己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村子里有几个都是当初跟随自己去辽东作战的，已经有自己的妻小，如果这次自己带出来的山参卖不出好价钱的，今年的日子可就又要难熬了。
如今已经是七月，高句丽的冬天来得比较早，眼看着就要开始考虑储备粮食过冬了。
“嘿，你这山参怎么卖？”
贺建突然听到一股熟悉的江南道乡音。
大隋征伐高句丽的兵马，大都是出自河东诸郡和河北诸郡，像是贺建这样来自扬州的并不多。
自从在高句丽安居下来之后，贺建甚至再也没有听其他人说过江南口音的唐语。
猛然之间，耳边响起了熟悉的乡音，贺建不由得鼻子一酸，泪流满面。
自己是扬州人啊，十五岁开始跟随大将军麦铁杖东征西讨，如今……
曾经的一幕一幕，那些半夜梦醒之后不忍回首的往事，统统涌上了贺建心头。
自己为何一直不肯再婚？
自己为何每月还要召集村中那些老部下到山林里操练？
自己为何……
如今，隐忍了这么多年的情绪，居然就败在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问话当中。
“这位老人家，这些山参我都要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你给我们说一说这山参怎么吃最补？”
王玄武将贺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突然觉得这些隋人也许是调查局在高句丽的一个突破口。
“让几位贵人见笑了。”
贺建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
“贵人有请，小老儿自然愿意。”
集市里客栈、酒楼、货栈，各种各样的去处都有。
王玄武等人找了一个普通的酒楼，寻了一个靠窗人少的地方坐下。
那个贺建，年轻的时候估计也是有见识的人物，虽然衣衫褴褛的跟在后面，却是一点都不窘迫。
“听老人家的口音，似乎是江南人？”
四十五岁的贺建，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样子；坐下之后，何青泉主动的开口。
贺建自顾自的饮了一杯酒，叹了口气说：“你们是大唐来到吧？”
大隋已亡，如今是李唐的天下，这个信息贺建还是知道的。
何青泉看了看王玄武，见他朝自己点头，不由得道：“没错，正好我也是扬州府人，没想到在异乡能够听到家乡的口音，倒是有点意外。”
“苟活在高句丽的隋人，没有七八万，两三万人肯定是有的，只不过大部分已经年岁已高，有些在第一次征高句丽的时候就留下的，已经待了二十多年了，还有几个人记得自己的乡音呢。”
贺建自言自语，仿佛陷入到了某种回忆之中。
“大部分人，当初都是不愿意屈辱的待在高句丽的，希望能够寻机回到大隋，但是少数从辽东逃回去的，却是被当成了……哎，有些人又重新回到了辽东。”
“老人家，高句丽化外之民，我不相信他们会真的善待隋人，这么多人，就没有起来反抗的吗？”
何青泉在一旁有点不满的问道。
“反抗？为了什么反抗？为了杨广吗？为了大隋吗？”贺建脸色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高句丽把大家分散在全国各地，等大家稍微有点联系的时候，大隋都已经没了！”
王玄武在一旁一直细细的观察着贺建，王爷说过了，一个人的行为举止中的细节，可以反映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特别是眼睛。
刚刚，贺建眼神中多次流露出痛苦、迷茫、希望、坚定、失望……
这么复杂的各自眼神在短时间内从同一个人身上看到，王玄武也是觉得意外。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物！
这是一个对现状不满意的可怜人！
“老人家，如果有朝一日能够重回故乡，你是否愿意呢？”
王玄武在一旁轻声的插了一句话。
“回故乡？呵呵！高句丽人表面上对我们一视同仁，实际上根本就不会让我们自由移动。像我这样，不出汉城还没什么，出了汉城，没有路引……在汉城周边，靠着熟悉地理，也许还能有机会躲过盘查，但是一旦进入辽东……回不去的。”
贺建眼前一亮，但是很快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从汉城回大唐，不止辽东一条路，我们能够到这里，自然也就能离开这里。”
王玄武露出一番自信的表情，这让贺建稍微感到意外。
这些人，似乎不像是普通的商人。
贺建：“敢问几位来汉城，所为何事？”
“哐当！”
王玄武从怀中掏出一块鱼符，放在了贺建面前。
“楚王府？”
贺建拿起了桌上的鱼符端详了一会，虽然不是很清楚楚王府是什么情况，但是毫无疑问，自己对面的这些人是大唐来的，并且还是有官身的。
“楚王殿下是我大唐亲王，深受陛下信赖。王爷曾经说过一句话：我大唐和高句丽必有一战。所以，我等来了。”
王玄武眯着眼，盯着贺建，要是他不识时务，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就不能怪自己滥杀无辜了。
“我怎么能够相信你真的可以把我们带回大唐呢？”
王玄武：“我们？”
“没错，像我这样的人，在汉城至少有上千人，如今还活着的应该不下五百人，除去一些已经落地生根的，至少还有一两百人是想回去的。”
王玄武：“你要是想回去，过几天就可以跟我先回去一趟，我想，这比什么借口都要有说服力吧？”
高句丽对唐人防备很深，如果有贺建这样在当地生活了二十年的人帮忙打探消息，一定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王玄武觉得这很可能会是调查局在高句丽最大的突破。
第208章 偷工减料？
时间进入了八月，秋老虎果然名不虚传，正在散发着最后的酷热。
新宫之中，数万匠人、帮工正在挥汗如雨的忙碌着，各座宫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崛起。
杨本满最近往新宫跑的很是勤快，隔三差五就要过去看看。
之前，楚王府护卫牢牢的控制着新宫的人员出入，闲杂人等是没有机会进去的。
但是，有了朝廷的旨意，杨本满打着监督新宫建设进度的名义，自然畅通无阻的随便进出。
前段时间，市舶都督府延误新宫建设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杨本满满怀激动的心情带着一帮人马进入新宫，以为能够抓到什么把柄。
但是阎立本带大家参观了一圈，见识了混泥土施工的高效，再把后续的工期说明了一下，要找到切实的延误证据就很难了。
不过，杨本满还是不死心，但凡是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到新宫这里转一转，为此，还专门安排了一名精通建筑的匠人跟在自己身边伺候。
“杨御史！这大热天的，您还真是敬业啊。”
许敬宗面含讽刺的说了一句。
杨本满和楚王不对付，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许敬宗现在自认为是楚王府的得力干将，自然不会给杨本满好脸色。
再说了，人家摆明了是过来找茬的。
“哼，陛下信任本官，自当不辞辛苦，为君分忧。许参军不用跟在本官身后，莫要浪费了你的宝贵时间。”
杨本满连李宽都敢怼，自然不怕许敬宗一个小小的楚王府户曹参军。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许敬宗自然也不想去伺候杨本满，这新宫建设现场，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保密的东西，他爱在大热天的到处溜达就随他去吧。
……
新宫的主殿是含元殿，是完成了地下施工之后，最开始被建设的宫殿。
刘家村的刘青和刘方那组人马就被分配在了这里。
虽然经历了这段时间的高强度劳作，刘青他们却是不仅没有变瘦，反而浑身精壮精壮的，穿着短褂的上身，在动手拿起砖头的瞬间，肱二头肌一跳一跳的，让人感受到无穷的力量。
长时间被太阳照射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黝黑色泽，上面细细密密的布满了汗珠。
“刘方，这段时间我还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建房子还能这样建的呢。”
刘青在刘家村里算是一个有点手艺的农夫，农闲时节，经常帮助村民们搭建房子，原本还以为自己的这些特长能够在新宫建设中也有所发挥。
结果，前面两个月都是在不断的平整地面、浇筑各种混泥土，然后就是铺设各种管路，再接着浇筑大殿的柱子，所有的活，都是他以前没有做过的。
不过，好在刘青接受能力强，很快就在人群之中脱颖而出了。
如今，他已经是含元殿建设现场的一个小工头。
“是啊，从来没有想过新宫是这样兴建的，刚刚我看到一堆制作好的玻璃窗运输到了临时仓库当中，据说这含元殿将会大量使用价比黄金的玻璃呢。”
“楚王殿下果然孝顺啊，听说西市那边玻璃镜子一面就要一百贯钱，这么一大面玻璃用来制作窗户的话，岂不是一扇窗户就造价上万贯钱？”
刘青也觉得自己的三观在不断的被刷新。
玻璃、暖水管，这些都是过往建筑不曾使用的。
洗手间，更是闻所未闻。
就连那准备铺设在地上的木地板，也是第一次听说。
太多太多的第一次，让刘青对完工之后的新宫充满了期待。
就在刘青和刘方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天的时候，杨本满来到了他们身旁，盯着他们手脚麻利的将一块块青砖砌成了一一堵堵墙壁。
“哎呀！”
杨本满一个踉跄，差点被地上的砖头勾倒了。
“啊，杨御史，你没事吧？”
刘青一回头看到杨本满弯着腰在那里揉着小脚，担心的问了起来。
这个杨本满最近经常出现在新宫建设的现场，很多匠人都认识他。
这御史是来找茬的，大家注意点，别被他抓住小辫子了。
这大概就是各路工匠看到杨本满的第一反应。
如今刘青看到杨本满在自己负责的建设区域里差点摔倒，自然是有点担心。
自己只是一个升斗小民，而杨本满在刘青看来却是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自然怕他找自己麻烦。
杨本满没有理会刘青，这些田舍奴，哪里值得自己去正眼看待?
这个砖头似乎有点怪怪的。
杨本满重新弯下腰，捡起来刚才差点绊倒他的砖头。
“咦？”
刚刚捡起砖头，杨本满就感受到了不对劲。
太轻了！
砖头不是应该蛮重的吗？
为何这块砖头这么轻？
杨本满马上弯腰再捡起了旁边的砖头。
一块！好轻！
两块！还是好轻！
快步走了几步，再捡起一块，一样这么轻！
“啪！”
杨本满手握砖头的一端，将另外一端使劲的砸向另外一块砖。
“哐当！”
砖头应声而断。
出现在杨本满面前的是一截中间空心的砖块。
这砖头居然是空心的？
杨本满觉得浑身激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自己抓到把柄了。
自己虽然不懂什么房屋建设，但是从来没有听说砖头居然是空心的。
为了保险起见，杨本满再次来到了刘青他们施工的墙壁旁边，从一个匠人手中抢过一块准备砌在墙上的青砖。
一样轻！
看来这次稳了！
“新宫里面，所有的青砖都是这样的吗？”
杨本满回头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跟在自己旁边的刘青。
“杨御史，所有的青砖都是一样的。”
刘青虽然觉察出来了一丝不对劲，但是却也不敢随便说谎。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对新宫使用的青砖为何是空心的有疑问，但是见多了新宫之中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已经不敢说什么了。
生怕一不小心又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可是，眼下的情况，似乎……
“哼！”
杨本满听到这话之后，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
还说没有延误进度，现在就是这么偷工减料来赶工的？
第209章 三日内查明真相
阵阵秋风，吹散了云雾。
太阳欣然的露出了笑脸，开始照耀长安城这座古老的都城。
太极宫中，开始了今天的朝会。
“陛下，微臣弹劾市舶都督府贪墨新宫建设钱财，弹劾楚王殿下偷工减料，弹劾新宫将作大匠阎文本监管不力，使用劣质青砖建造宫殿。新宫建设乃是陛下尽孝之举，乃是太上皇安享晚年之地，市舶都督府前期延误工期，现在又使用劣质材料，其心可诛，可谓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杨本满一上来就给大家吃了个大瓜。
如今已是八月份，按照计划，再过几个月，新宫就要交付使用，自然是很多人的眼光都开始转向了那里。
朝中看李宽不顺眼的不少，眼红楚王府日进斗金的人也不会少，自然而然的，盼望着李宽倒霉的人也不会少。
“陛下，根据微臣掌握的情况，新宫建设一向是按照计划在展开，一切材料准备都是提前安排好了，并不存在偷工减料的行为，杨御史此番言论，实在是有危言耸听的成分，甚至让人怀疑是别有用心。”
工部是和新宫建设关系最紧密的一个衙门，而新宫将作大匠阎立本又是工部尚书阎立德的亲弟弟，此时此刻，阎立德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
“阎尚书，老夫这弹劾的人当中可有你的亲弟弟，你是否应该要避嫌一下呢？”
杨本满觉得这次自己是赢定了，再说工部也管不到自己，所以直接生硬的怼了回去。
做御史，不管是哪个朝代的，有的时候敢怼人，敢怼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往往不仅不会丢官去职，反而能够声望大涨。
这也是杨本满今天这么猛的原因之一。
“哼，老夫一向是举贤不避亲，帮理不帮亲。今天你弹劾的即使没有阎立本，我也是一样要站出来反驳的。你一个御史，哪里懂什么新宫建设？陛下允许你们去新宫察看，只是核实一下新宫能否按计划在今年完成首期建设，不是让你在那里外行充作内行的。”
堂堂一部尚书，要是让人这么一怼就灰溜溜的不说话了，那么绝对是威信大减，阎立德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外行充作内行？”杨本满冷哼了一声，“阎尚书，那老夫就要问问你这个内行，这建设房屋宫殿使用的青砖，到底是实心还是空心的？”
杨本满说完，居然从怀里掏出一块青砖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砖头放进去的！
李世民在台上看着下面乱哄哄的模样，一脸不悦。
但是，当杨本满从怀中拿出一块砖头的时候，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那个李宽，不会是真的偷工减料吧？
阎立德看到杨本满的这个模样，脸上也有点困惑，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过往的情况来看，一边都是实心的。”
虽然隐约感觉前面有一个坑等着自己，但是阎立德还是把自己了解的情况说了出来。
“嘭！”
杨本满突然抬起了脚，将青砖撞向了大腿。
在满朝大臣目瞪口呆的眼神当中，青砖一分为二。
也不知道杨本满为了这一幕演练了多少遍。
也不知道他的大腿到底疼不疼。
“阎尚书，你还算是要点脸面，没有在那里张口说瞎话。”杨本满捡起了砖头，走到了阎立德面前，“那你告诉我，这青砖是实心的吗？”
阎立德：……
“那你还敢说新宫建设不存在偷工减料吗？老夫是在危言耸听，是别有用心吗？”
阎立德的脸色有点难看。
一方面，这是第一次在朝堂上被人这么怼，而自己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另外一方面，他看着眼前的青砖，心中也猛地担忧了起来。
楚王殿下不会真的是偷工减料了吧？
这青砖，杨本满敢在朝堂上拿出来，应该确实是新宫建设在使用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青砖不是新宫建设消耗最大的材料啊，价格也不算贵，为何……
“阎尚书，你也无话可说吧？”杨本满冷笑一声，回到自己位置，“陛下，微臣恳请朝廷严查新宫建设存在的问题，对于不忠不孝之举，应该严厉惩罚，绝对不可姑息纵容！”
李世民的脸色很难看，但是在内心里，他是不愿意相信李宽会做出偷工减料的事情的。
他图什么呢？
但是，眼前的这个场景，连工艺大师阎立德都无话可说，想必杨本满所说的事情，应该是有些道理的。
“玄龄，你怎么看？”
当老大的，往往不直接上场作战，而是让下面的人冲上去。
李世民自然也深谙帝王之道，这个时候，就让房玄龄这个尚书左仆射来说一说吧。
“陛下，杨御史一心为国，忠心固然可嘉。但是新宫建设如火如荼，楚王殿下呕心沥血的为新宫按时完工而努力，这也是假不了的。根据微臣了解的情况，新宫将会大量使用昂贵的玻璃作为建筑材料，相对而来，空心的青砖并不能节省多少钱，微臣认为事情或是别有隐情，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李世民没有自己做决定，而是询问自己的意见。
作为合作了十几年的君臣，房玄龄自然是知道李世民心中的意思了。
惩罚，现在自然是不可能立即惩罚的。
但是，杨本满一副证据确凿的样子，什么都没有表示，也是不合适的。
偏偏李宽这个当事人很少上朝，现在没法当面对质，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拖一拖，把事情的实际情况搞明白再说。
这也是后世很多领导在听到下属汇报事情之后，会来一句“我知道了。”
这“我知道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
呵呵……
中华文字，实在是博大精深，同样是“傻瓜”，不同场合，不同人物的嘴里说出来都是不一样的。
“房相，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那总要有一个时间节点吧？长安城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新宫建设，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不尽早给出一个交代，难免有损朝廷威信。”
“好了，此事就由玄龄你来负责核实，御史台、工部和大理寺一起联合确认，限期三日内查明真相！”
第210章 不懂就要学
楚王府别院有一座荷花池。
伴随着阵阵秋意，荷花基本上都已经谢了，只留下一个个莲蓬。
李宽正惬意的采摘了一个莲蓬，尝了尝新鲜的莲子，感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却被匆匆而来的兰和打断了。
“楚王殿下，陛下急召入宫！”
“兰和，眼下朝会应该刚结束没有多久吧？是朝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李宽看到兰和急匆匆的样子，推算着李世民找自己的理由。
“这……”兰和一阵纠结，“王爷去了宫里就知道了，总之陛下现在有点生气。”
得！
虽然兰和没有具体说什么，但是十有**又是谁在朝会上弹劾自己了。
这隔一段时间没人弹劾自己，都不习惯了。
果然，人不能太清闲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宽带着薛礼和席君买跟着兰和出了王府别院。
……
新宫含元殿的施工现场，刘青总觉得眼皮直跳。
那个杨御史昨天的表现明显不大对劲，虽然晚上已经也很将作监的管事反馈了这个情况，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这些空心的青砖，应该真的是没问题的吧？
有的时候，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刘青一脸担忧的带着大家不断的砌墙，含元殿东边的墙壁基本上快要砌好了，而一行人群也出现在了含元殿的施工现场当中。
所有殿周边的施工人员都低着头卖力的干活。
谁也不傻。
不管这些人是来干什么，肯定都是大人物。
“房相，老夫有没有说谎，有没有冤枉好人，这些青砖都在这里，你们随便看，随便瞧。”
杨本满站在房玄龄旁边，胸有成竹。
“阎大匠，你有什么话要说？”
房玄龄转身看着跟着一旁的阎立本和许敬宗。
这么大动静，他们两自然觉察到了异常，在一旁跟着，只是之前大家都不说话，现在房玄龄这么一问，阎立本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
阎立本：“房相，下官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阎立本，枉费陛下任命你为新宫将作大匠，这含元殿建设用的青砖都是空心的，这样偷工减料，你的良心不会疼吗？你敢说你事前不知道吗？我跟你说，你否认也……”
“我知道！”
不等杨本满说完，阎立本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知道？你还敢说你知道？那你这个将作大匠是怎么当的？你是觉得这宫殿修建起来反正不是给你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你是陛下的臣子，不是楚王的走狗！”
杨本满看到阎立本居然承认了，气焰更加的嚣张。
而阎立本此时大概清楚问题出在何处了，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杨御史，这新宫建设，一切的材料使用，本官自有定论，青砖为何是空心的？你连情况都没有搞明白，就空口白牙的否定楚王殿下的努力，否定楚王殿下的至诚孝心，我很怀疑你这是别有用心，破坏我新宫建设一片蒸蒸日上的大局。”
心中有了底气，阎立本也不怕和杨本满在那里互相喷一喷。
同样的这个问题，自己之前就问过李宽，如今以另外一种视角来看杨本满的反应，倒是让人产生一种别样的体会。
“哈哈！笑话，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杨本满怒极反笑，“偷工减料的使用空心青砖，这居然是至诚孝心的表现？”
阎立本一副看死人的表情看着杨本满，“空心砖的使用，是不是偷工减料，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怎么？难不成是楚王殿下说了算？”
有的时候，杨本满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和李宽怼上了。
按理来说，自己对李宽的了解是比一般人要深刻很多的，知道这不是好惹的主。
但是，偏偏每次李宽对上自己的时候，都正眼不瞧，一副视自己无物的表现，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御史职位仿佛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威胁。
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也不曾这样对待自己吧？
所以，一旦掌握了切着证据之后，杨本满居然发现自己浑身充满了兴奋，一点都不惧怕李宽的报复。
只要不是直接**毁灭，有什么报复是自己怕的？
而以杨本满对李宽的了解，是知道自己再怎么样，对方都不会出手要自己命的，相反的，甚至还会一直留着自己，以衬托他的高岸伟大。
就仿佛陛下和魏征之间的君臣关系一样。
“杨御史，就事论事，莫要激动。”
房玄龄在一旁听了杨本满和阎立本的对话，眉头直皱。
“哼！楚王殿下说了也不算。”
阎立本的回答让房玄龄和杨本满都愣了一下。
“那谁说了算？”杨本满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是事实说了算！”
阎立本冷笑一声，“杨御史，楚王殿下曾经对我说我一句话，我把它送给你，听清楚了，我只说一遍。”
阎立本镇定的表情，让杨本满产生了一种错觉。
到底今天是自己来找茬的，还是阎立本来找自己茬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旁的房玄龄品味着这话，再看阎立本和杨本满的表现，觉得空心青砖的使用，也许不是大家想当然的那种情况。
“哼，说的再好听有什么用，能改变新宫建设偷工减料的事实吗？”
杨本满觉得自己居然没有镇住阎立本的气势，心中很是不满。
“房相，各位朝廷的重臣，多说无益。既然杨御史认为新宫建设使用了空心砖是偷工减料，那我们就浪费一点时间来做一个试验。”
阎立本立马想到了当初李宽是怎么对应自己的质疑的，有样学样的搬了过来。
“试验就试验，这么多眼睛看着，我就不信你还能再作假不成？我倒是好奇你怎么跟楚王殿下学习的，能够把死的说成活的不成？”
杨本满的心里面，其实已经有点在打鼓，莫不成这次自己又栽在了楚王手中，可是空心砖是自己亲眼所见，亲眼发现的问题啊？
不过，心中虽有疑问，杨本满的嘴上还是非常强硬的。
有的时候，输人也不能输气势啊。
第211章 事实胜于雄辩
太阳照耀在水泥路上，让这个路面都有点发烫。
东一堆西一堆的各种材料，分散在新宫各处。
匠人们各就各位的忙碌着手头上的活。
鲸鱼肉管够，饭管饱。
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生活。
和这个比起来，烈日下干活算得了什么呢？
谁当初在地里不是冒着烈日干活的？
甚至是日出忙碌到日落，结果却是连一碗干饭都捞不到来吃。
所以，几乎不用谁去监工，只要各个工头安排好当天的任务，一切就会按部就班的完成。
房玄龄一行人没有走开，而是要亲眼看看阎立本是怎么用事实说话的。
“刘方，动作利索一点。”
“没问题，很快就好了。”
在含元殿之中，几根混泥土浇筑的立柱已经高高耸立，横梁也都已经安放就位，东北角的屋顶甚至已经开始铺设金黄色的琉璃瓦片。
刘青带着十几个匠人，停下了原本手头上的活，在含元殿中临时修筑两个一丈见方的小屋子。
不用考虑什么窗户的位置，也不用考虑地面平整的问题，单纯的要用砖头砌一个这种小屋，连半个时辰都不需要。
只不过是两座没有屋顶的小屋分别使用的是空心青砖和实心青砖。
“阎大匠，许参军，两个小房子已经按照要求修建好了。”
要不是等待实心青砖浪费了点时间，刘青觉得自己可以更快的完成这个看起来很特别、很重要的临时任务。
“杨御史，这两个房子使用的青砖。你还有其他疑问吗？”
阎立本看着全程盯着小房子建设的杨本满，脸露讽刺的问道。
“哼！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你到底想让大家见识什么事实，就抓紧吧！”
杨本满有点搞不懂阎立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说话已经不那么嚣张了。
“诸位，请看清楚了。左边这一间是含元殿使用的空心砖建设的小房子，右边的是杨御史所说的实心砖搭建的。那么我们先来看看，这两种砖头在单个状态时，强度有何区别。”
阎立本两手各拿一块砖头，对着今天的这批不速之客说：“杨御史，不如就由你来负责确认吧，省的你再怀疑我找的人是被买通的。”
伴随着阎立本的话音，他身后的几个属下纷纷在众人面前放了几根木头，将砖头悬空放在两块木头上面，并且还递过来几把小铁锤。
杨本满没有吭声，直接上前接过了小铁锤，来到了两排青砖面前。
要怎么确认，其实都不用阎立本多说，大家一眼都能看出来。
“你放心，本官敲打两边的砖头，一定会使用相同的力度的。”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强度测试的仪器，只能这样比较粗略的去衡量一下了。
当然，其实如果想要较真，还是有办法来相对准确的测量的，只是意义不大。
“嘭！”
杨本满用力将小铁锤敲打在一块砖头中间，不出意外，空心砖断成了两截。
房玄龄的眉头皱了皱，不过看到阎立本淡定的模样，倒也没有说什么。
“嘭！”
另外一边的实心砖头，并没有给大家什么惊喜，也一样断成了两截。
“嘭！”
“嘭！”
杨本满不断的调整力度。
空心砖没断！
“嘭！”
原本大家以为另外一边的实心砖也不会断，结果……
杨本满脸色变了变，会不会是自己力度没有把握好？
接下来，连续几次都是这局面。
“杨御史，你要是还有疑问，你可以把两块砖头对撞在一起，看看哪个先断！”
杨本满眼睛跳了跳，这种方法可以确认，为何不早说？
非得搞得阵仗很大一样，这是故意让我难堪的吧？
“阎大匠，这空心砖明明用料更少，为何比实心的还要结实呢？”
房玄龄在一旁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房相，楚王殿下说过，这砖头是实心还是空心，其实强度是差不多的。同样的烧制条件，实心砖会比空心的略微结实一点，但是差异很小；不过，我们新宫建设使用的空心砖，都是采取了更好的烧制工艺，强度比大家常见的实心砖还要好。”
房玄龄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阎立本拱手之后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么说，你们使用空心砖，不是为了偷工减料？”
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没有特别大的意义，房玄龄还是问了。
“偷工减料？房相，不是我阎立本在这里自夸，长安城哪家作坊烧制的空心砖能够比实心砖还要便宜的话，我擅自做个主，新宫建设后续使用的砖块全部从他们那里采办了。”
“既然空心砖没有更便宜，你刚才又说了，同等情况下实心砖更加结实，那你们为何不使用新工艺烧制实心砖？这不是偷工减料是什么？”
杨本满觉得自己总算是从阎立本的话语当中找到了一个漏洞，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我要人搭建这两间小房子的目的了。杨御史，要不再麻烦你分别进到这两个小屋子里，用同样的声调大声的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阎立本已经彻底的掌控了现场的节奏。
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觉察到了，所谓的偷工减料一说，估计经不起推敲。
本来，楚王殿下就犯不着这样啊。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杨本满脸色一冷，但还是跨步进了小屋子。
他有没有故意在空心砖搭建的小房子里用不同的语调说话，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因为外面的一群人已经很明显的感受到了，杨本满在空心砖的小房子里说话的时候，大家听到的声音似乎小了很多。
“房相，宫中住的都是贵人，这里面交谈的内容，许多都是朝廷秘密，隔墙有耳这个典故，大家都是知道的吧？使用了空心砖建造的宫殿，隔音效果要更好，这是楚王殿下坚持使用工艺更复杂的空心砖的重要原因之一。”
“之一？”房玄龄从阎文本的话里听出来别的意思，“莫非还有其他好处？”
阎立本：“当然，使用了空心砖，宫殿更加的保暖，这是它的第二个好处。至于空心砖轻，更好运输，更方便施工，这些都是附带的好处了。”
事实胜于雄辩，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怀疑阎立本说的话了。
房玄龄：“杨御史，阎大匠都已经解释了，你还有什么疑问不？”
杨本满：……
第212章 不一样的名人
沸沸扬扬了几天的新宫偷工减料事件，飞快的平息了下去。
不等房玄龄从新宫那边进宫汇报，李世民就从李宽口中知道了空心砖使用的缘由。
水泥、玻璃、空心砖……
李世民发现新宫的建设当中，有越来越多的东西超出自己的想象。
还真是有点期待……
贞观八年，整体来说大唐的局势还是比较平稳的，除了西北的吐谷浑时不时的搞出点恶心人的事情。
刚开始，吐谷浑的可汗伏允派遣使臣向大唐朝贡，礼部还开心了一把，觉得大唐越来越有万邦来朝的形象了。
但是，这使者前脚刚刚走开，吐谷浑就开始攻击鄯州，一阵烧杀抢掠。
李世民不大想在这个时候用兵，于是派人到吐谷浑，一阵谴责。
很显然啦，谴责要是有用的话，还要军队干什么？
李世民让使臣召伏允到长安觐见，伏允找了个借口拒绝了，可是同时抛出来一个球：让李世民把一位公主嫁给他的儿子尊王。
李世民和房玄龄等人一商量，觉得可以先同意，但要求尊王必须亲自到长安和公主结婚。
这家伙哪里有这个胆子？
自然也是找了个借口不来，这门婚事也就作罢。
同时，伏允继续攻击兰州、廓州，又把李世民派去的使臣赵德楷给扣了下来。
中间来回一阵折腾，贞观八年都过去了大半了，最终，事情自然是没有谈成。
前几天，李世民正式下旨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和左骁卫将军樊兴去讨伐伏允呢。
吐谷浑不比突厥，也比不上高句丽，所以朝中上下并没有投入太多的精力。
只有李宽最近听到大唐又在西北用兵了，感觉事情估计没有那么简单。
“马周，你尽快重新起身回凉州一趟，多带一些护卫，到了凉州城，和牛将军说一声，西北贸易要多招募一些护卫，以防不测。”
虽然李宽知道历史上吐谷浑是败在了大唐手中，但是中间反反复复的，让西北局势变得恶化，最终成功之后，其实也并没有真正的将吐谷浑纳入到大唐的版图。
这为后面吐蕃国与大唐之间的冲突埋下了伏笔。
“王爷，凉州城内的作坊，属下倒是不太担心。只是西北贸易经常深入到周边草原，如今西北局势微妙，这一块业务是不是先放一放？”
马周对凉州周边各个部落的情况基本都知道一二，可谓是情况复杂无比。
吐谷浑内部也好，羌人部落也好，亦或是党项人，都有些人是敌视大唐的，有些人即使和大唐来往，也只是为了利益。
要让西北局面彻底稳定下来，还真是需要费一番周折。
“不能放弃，但是可以多招募一些信得过的本地人，让他们来负责一部分货物交易。”
西北和北方草原，基本上就是中原王朝几千年最大的敌人所在。
李宽觉得，自己迟早要找个机会把这些隐患全部都给消除了。
……
伴随着阵阵凉意，渭河上面飘满了金黄色的树叶。
这两年的秋天，都是彭汉生最忙碌的日子。
由于楚王府的带动作用，王府别院附近的村落都开始了养殖公鸡和猪。
这个时候把公鸡和猪给阉割了，刚好可以赶上过年的时候食用，所以彭汉生每天都异常的忙碌。
“师傅，今天一早上就已经跑了十二家人了，这养鸡养猪的人家可是越来越多了。王爷又不让我们收他们钱，这不是干着吃力不讨好的活吗？”
彭汉生身边跟了个徒弟，叫做彭恩，每次出去都带在身边，一丝不苟的传授着。
他在净身房干了一辈子，被清理出太极宫的时候，已经五十岁了。
要不是楚王府接受了他们这一批太监，彭汉生还真不敢想象自己的晚年会是怎么样。
所以当楚王殿下给他安排了一个徒弟的时候，他是非常开心的。
家人是没有家人的。
哪怕是个别有家人的太监，又有谁敢回去呢？
反而不如好好的教授一下徒弟，说不准还有个送终的人呢。
“王爷说过，这些农户，平时就种点庄稼，勉强养活自己而已，手头上没有什么余钱，一旦有什么天灾**，就活不下去了。让每个农户家里养上一两头猪，十几只鸡鸭，算是给广大的农户提供了一个额外的收入来源，所以就连帮他们阉割公鸡和猪都是免费的。
去年的时候，很多人还在观望，眼看着养了猪的人，过年的时候把大肥猪一卖，买上几斤羊毛线，一家子都能穿上暖和的羊毛衣过年，今年自然养的人就多了。”
彭汉生把自己理解的内容，很是详细的跟自己的徒弟说了一遍。
“那倒也是，这阉割了的猪，长得就是快，养个半年，差不多就能有两百斤，还不挑食，确实适合普通老百姓，不过，王爷怎么又规定普通农户，每家最多只能养三头猪呢？”
“这猪仔也是需要花钱买的，猪多少也要吃一些粮食，普通农户是没有实力养太多猪的。当然，王爷还提了一点，这一户人家养的猪多了，出现瘟疫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带来的损失也会大很多，所以最好每家一次就养殖一头或者两头猪。”
“还有这个说法吗？那为何王府里养的猪却有几百上千头呢，就不怕瘟疫吗？”
彭汉生想了想，“怕自然是怕的，但是王府里那些猪栏，每天都是有专人清扫，并且有郎中负责给猪看病，普通人家不可能有这个条件。”
“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王爷在别院附近买了那么大片的土地，用来养猪、养鸡鸭、种菜，最初也是为了安置我们这些从宫里出来的人，你看那林升负责看管暖房，李连负责牲畜的养殖，还有其他宫女太监都各自有各自的活干，王爷就是我们这些苦命人的恩人啊。”
彭恩虽然不是太监，但是也是属于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要不是来福叔把他从人市买回来，现在是否还活着都不好说。
所以跟着彭汉生这个师傅，相处的倒也是非常好。
而在附近的百姓眼中，他们师徒更是声名远扬，不比经常去帮人看病的孙思邈差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