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添头
李鹤年见状，脸上闪过一抹难色，赶紧苦口婆心的劝道：“郑小友啊，李刘振华不过是狗仗人势而已，你犯不着跟他计较，但是这件事归根结底，和冯家没有太大的关系啊……”
“你总不能因为狗的脾气不好，就连着对狗主人也有怨怼是不是？”
顿了顿，他暗暗压低了几分声音，接着之前的话茬说道：“而且，我和你说，李振华现在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那间铺子也转让了，他和小姨子的事也被抖落出来了，现在正和老婆闹离婚呢……”
“他老婆也不是什么好惹得主，要让他净身出户，一分钱也不给他……”
说到这里，他把支票直接塞在郑少秋的手里，恳切的说道：“你就收下吧，那鼓凳也不能白摔不是？而且，就算是车珠子，好歹也能换点钱是吧……”
郑少秋闻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支票我就不收了，你还是还回去吧。”
“至于摔烂的那鼓凳，我也不要了……”
听到这番话，李鹤年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郑少秋现在是比较缺钱，起码还欠江仁堂一千多万的治疗费，但是这钱，他不会收。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种施舍而已。
虽然拒绝了这张支票，但是他很快就收到了一笔一百七十万的汇款。
黄浦军倒是看上了郑少秋取过来的那一套八仙桌还有几根鼓凳。
其中只有一根的材质是黄花梨的，其他几个都是花梨紫檀，不过材质也算上佳。
黄浦军倒是爱不释手，饶有兴致的搬了半晌，最终敲定，这估计是民国时期的物件，能保存的这么好，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当然，其中最有价值的还算那一根黄花梨鼓凳，造型精巧，给人一种古朴的美感。
再确定了东西的成色之后，黄浦军就开始和郑少秋套近乎，随后二话不说，直接爆出一百七十万的高价。
说起来，这个价格也是相当可以了。
许可在旁边全程看着，当看到郑少秋的手机收到提示之后，看到那一连串的数字，顿时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眼神都直了。
这鼓凳可是他随手淘换来的，基本上没花几个钱，可是居然……
当然，有了之前的那些体验，他对这种事也算有了免疫。
朝着许可示意了一下之后，郑少秋直接返回屋子，从房间里取出几个盘子，看向黄浦军，淡淡开口：“这些就算送你了。”
黄浦军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接过来扫了一眼，顿时神色俱震。
“这是……”
他下意识惊呼一声：“咸丰时期的？”
这些盘子都是这些天东逛逛，西逛逛，捡漏捡回来的，郑少秋基本上都了解的差不多，以晚晴和民国时期的居多。
还有几个倒是价值糕点，是咸丰的官窑，但是由于市面上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价值大打折扣，基本上一万块钱顶天了。
华夏疆土，在咸丰时期，已经是破败不堪，摇摇欲坠了。
外有群狼环伺，内又硝烟四起，八国联军，太平天国，还有张乐行、龚得树……
内忧外患，硝烟四起。
其实，咸丰时期的瓷器，也是有很多非议的，基本上褒贬不一，官窑看上去非常华贵精美，但是制作加工粗鄙不堪。
当然，这也是晚晴后期，瓷器的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了。
而郑少秋收来的这些盘子，都属于稀松平常的那种，即便是其中的精品，也就一万来块左右，价值不高，但是送人还是可以。
基本上，在民国时期，道光皇帝以后，像这种盘啊，碗啊，碟啊，基本上都是白送。
那时候，你在琉璃厂，买一个明朝的小瓦罐，老板就会给你一个这个时期的小碗碟，当做添头。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了解放以后，江南那边，有不少家境殷实的大户，他们餐桌上摆放的基本上也是这种物件。
像这种成色的东西，基本上也就现在值点钱。
当然，最主要的也不是钱，郑少秋用这种盘子作为添头，其实也代表着某种意义。
黄浦军和李鹤年都是这一行的老手，不禁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讲究，实在是讲究……
最后，两人也没客气，黄浦军挑选了两个，李鹤年虽然没交易，但好歹也是中间人，也收走了一个。
这种东西，现在虽然不值钱，但最起码也是官窑啊。
不要白不要。
还剩下一个鲍隆兴，他可算是华夏古玩行屈指可数的人物，郑少秋倒是没考虑过送他。
这个老家伙，眼睫毛都掉光了，这眼力劲还是有几分的，刚才这个石犀，就差点被他认出来。
当然，鲍隆兴对这些晚晴的瓷器什么的，也没什么兴趣，一来是市面上太多了，而来基本上都是普通货色，以他的身份和见识，自然是入不得眼的。
就算是黄浦军花一百七十万收来的那套八仙桌和黄花梨鼓凳，他也觉得马马虎虎而已。
之所以今天会有这一趟，其实他也是带着三个目的过来的。
首先，就是验证一下那条消息的真实性，怀表和斗牛国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渊源，其次是见识一下那两件重宝，如果是真品，而且在郑少秋的手里，那就只能……让他捐赠出来。
不过，没想到郑少秋软硬不吃，就连他精心准备的杀手锏，准备将对方诏安，都没有起到非常好的效果。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遗憾……
不过，总的来说，这趟也算是不虚此行，反正已经和郑少秋混了个脸熟，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说吧……
目的依然不变，还是要尽快催促郑少秋把那两件重宝取回来，然后再游说其乖乖先出来……
……
诺大的院子里，只剩下郑少秋和许可在收拾饭桌上的残余，林岑月已经回房休息了。
两人收拾完之后，齐齐蹲在门口吧唧吧唧的抽起烟来。
刚刚到手的一百七十万，许可说不然直接还了江仁堂的医疗费，毕竟他也是被人家治好的。
但是郑少秋却觉得暂时没有这个必要，让他先收好，反正姜家那边也不急。
第一百八十二章 精神食粮
“好了……日子总算是步入正轨了……”
郑少秋站起身来，看向漆黑如墨的夜色，眼中仿佛有星光闪耀。
许可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明天我还去收些物件回来，早上出去卖早餐……”
对他来说，这就是正事了。
严格说起来，他现在也算身价不菲，但是这些钱对他来说，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虚幻缥缈。
“你呢？”
他把烟头掐灭，抬起头问道。
郑少秋闻言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我也该充充电了。”
听到这话，许可微微一怔。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林岑月早早的就出门带了早餐回来。
油条、豆浆、包子……
很简单，但也很温馨。
三人挤在一张小方桌上，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项目的事搞定之后，带给林家的利润也是不可估量的。”
林岑月抽出纸巾，小心的擦拭了一下嘴角，说道：“所以，现在奶奶对我的态度也有些微妙的变化了，我能感觉得出来。”
“这就好。”
郑少秋点点头：“发生什么情况，和我说也可以，和林肖月说也行，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林岑月闻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用过饭之后，郑少秋来到了本市最大的读书馆，据说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藏书更是浩如烟海。
之所以充能，是因为郑少秋要了解这缺失的一百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晨的微光透过透明的窗子，斜斜的铺洒进来，照耀的郑少秋身上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他手中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全球通史，神情专注。
说起来，现在用手机看书已经非常普遍了，但是郑少秋却仍然不能习惯，感觉还是翻页时的笔墨香更加沁人心脾。
此后，每天早上起床和林岑月几人吃过早餐之后，他都会步行来到图书馆，手上伶着一个大茶杯，里面泡的是红枣跟枸杞，随后就如一尊雕像一般，坐在椅子上，沐浴在晨光下，开始一天的充能。
说起来，这有些枯燥，但是对郑少秋来说，却是一种难得的精神享受。
社会发展到今天，各种丰富多彩的娱乐生活基本上从早上，到晚上都不带重样的，而且现在可以说是秀才不出门，尽知天下事。
无论你想了解什么，爱好什么，都能从一步小小的手机里找到答案。
小手一翻，唱歌的、跳舞的、表演魔术的应有尽有，刷视频的时候，时间仿佛被消磨的很快，基本上很快一下午就过去了。
而且，事后会有一种难言的空虚的感觉。
虽然生活上看起来的确是方便了不少，但是精神的匮乏却成了这个社会的通病。
肯光顾图书馆的人越来越少，而且大部分都是一些学生和老师在挑选习题。
尤其是郑少秋所在的文史区域，三五人都不常见。
当然，这片区域的藏书还算不错的，非常多，也非常全，当然，价格也要比其他区域高上不少。
郑少秋来这边已经三天了，除了一些岁数较大的老学究，查了一些资料，其他的，也就只有一个工作人员了。
不过，这也能理解，文史这方面一向都是冷门，不受重视，比起这些来说，那些、杂志，明显更符合年轻人的胃口。
那本全球通史，郑少秋第一次来的时候，基本就看了一半左右，这本书的风评非常好，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诺大的文史馆内，寂静无声，只有哗啦啦的翻书的声音。
郑少秋坐在椅子上，小心的一页一页的翻看着，他看得非常仔细，一字一句都不会放过。
文史馆的其他工作人员此时也都开始了无聊的一天，对郑少秋这种怪胎基本上都选择无视。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草草吃了个中午饭，郑少秋依然泡在图书馆，进行精神充能。
下午四点二十，他轻轻合上了上半本全球通史，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过了半晌之后，他站起身来，朝工作人员换了下半本。
负责这方面的是一个女孩，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盯了郑少秋半晌，这才说道：“看得这么快？”
郑少秋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五点左右，就是下班时间了，那个女孩开始按照惯例进行打扫，郑少秋也把书还了回去，提着水壶走出图书馆的大门，在路上买点猪头肉、板鸭之类的吃食，往棚户区走去。
一天，基本上就这么结束了，没有波澜，也没有什么意外，按部就班，就像齿轮日复一日的旋转一般。
在这种高强度的阅读之下，全球通史很快便结束了，而后郑少秋又开始研读近代史。
不过，近代史的版本多种多样，而且观点和论述都不尽相同，还有不少私货。
郑少秋从来不挑挑拣拣，一般都是来者不拒，借书，还书，借书，还书，基本上都在重复这两个动作。
绵绵细雨如同牛毛一般，打在窗子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临近晌午时分，诺大的文史馆内寂静无声，只有翻书的哗哗声不断回响。
桌子上放着一桶老坛酸菜面，按说这种地方，是不能吃味道太大的食物的，但一来这片区域人本身就不多，而且这泡面还是图书馆供应的，四块钱一盒，所以郑少秋图省事也就没有出去。
说起来，这也是第四天了。
郑少秋几乎把各种版本的近代史都读了个通透，也对缺失的那一百多年，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和认知。
“哧溜……”
吃完最后一口面，随后把泡面桶扔进垃圾桶，郑少秋缓步走向工作台，轻声说道：“还书。”
女孩闻言也没有抬头，直接指着柜台边上的一摞书，淡淡开口：“你可以看看这些书，还挺不错的。”
她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时不时的还会咳嗽几声，就像浑浊的泥沙一般，但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韵。
听到这话，郑少秋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已经够了，没必要再看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转瞬的烟火
女孩略显羸弱的手臂下，压着一本《温热论》。
这本书是温病学的奠基之作，对温热创建非凡，对湿热也有独到的阐述。
听到郑少秋的话之后，女孩微微一怔，随即没再多说什么。
这时，郑少秋怔怔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唇，说道：“这本书对你现在的病情，起不到丝毫的作用，你可以看看《铜人经》。”
“确切地说，只有针灸才能有所缓解，药物已经不行了。”
话音刚落，女孩慢慢抬起头来。
时间如同静止一般。
一张精致苍白的俏脸映入郑少秋的眼帘，就像《红楼梦》葬花吟的林黛玉一般，给人以一种病态的感觉。
眉目如画，却像冰山上的积雪一般，丝毫没有血色的唇瓣，轻轻合开，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悲坳之色，令人下意识心跳都猛地停滞。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秋水一般的双眸闪过疑惑之色，小声说道：“新编的？”
“不是。”
郑少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声说道：“是北宋王唯一的著作，还有一个称呼叫做《天圣针经》。”
“原版已经买不到了。”
女孩伸手将散乱的一缕有些枯黄的发梢拢至而后，这才回道：“目前世面上只有重新修订过的。”
郑少秋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点了点头。
他接过两本上，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止住了脚步，回头说道：“我这人不是很怕热，温度可以再稍微调高一点。”
说完，他重新坐回了临窗的位置，视线落在楼下的一辆越野车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远远的，依稀传来一阵阵咳嗽声，女孩在竭力的遏制，但是却没有办法，一声声，如同水波中的涟漪一般，在诺大的文史馆中荡漾开来，令人听上去有种揪心的感觉。
女孩的胸牌上挂着一个名字：梵秋水。
一个和大多数年轻人不一样的女孩，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古典气息，还有书卷气。
可是，她却在这如花的年纪，患上了一种病。
这种病，就算郑少秋出手也无济于事，放眼全世界，应该没有人能治得好。
还真是造化弄人，这女孩有着清丽的面容，却又注定像是那璀璨的烟火一般，短暂的绽放之后，就是永寂。
也许，这就是个人的命吧。
郑少秋第一天来到这个文史馆，就看见这个女孩了，同时也看出了对方的身体情况，也猜测出了对方的死期。
文史馆本就冷清，一连好几天，都只有这个女孩和郑少秋两个人，耳边不时传来一阵阵颤鸣声。
两人在那天短暂的对话之后，也没有任何的交流。
就像相交的两条线一般，通过一个交点，之后便是两道愈行愈远的轨迹。
郑少秋依然再研习各种近代史书籍，但是他现在能看到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大路货，至于那些珍贵的档案秘籍，根本没资格挤出到。
所以说，未来的路，还很漫长。
在文史馆中，时间仿佛消磨的很快。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快到下午五点钟了，随后梵秋水开始按照惯例就行卫生洒扫，郑少秋把书登记之后，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即便是在楼梯口，依然能听到那一阵阵低沉的咳嗽声，直到走出大门，才感觉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那种若隐若现的压抑的感觉也都消失一空，精神也为之一振。
郑少秋目光一转，落在二十米外的位置。
路边，正停着一辆越野车，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微冷的面容，正是楚妙真。
自从鲍隆兴几人离开后，对方从24小时不间断的监视逐步演变成了定点跟踪。
郑少秋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个女人，想在他这耗着，那就耗着吧……
由于时间尚早，郑少秋直接往大使馆的方向走去，距离不算远，他直接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说起来，对这种新奇的方式，他也是感觉非常有趣，最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操纵，摆弄了好一阵之后才学会的。
说起来，这几天已经不再下雨了，但是天色还是雾蒙蒙的，小路上也是泥泞不堪。
郑少秋骑着自行车，七扭八扭驶进一个狭窄逼柩的巷子，不过两米宽，沿街还堆着不少杂物，似的本就拥挤的路变得更加拥挤了几分。
在他十米之外，一辆越野车艰难的跟在后面，坐在驾驶室的楚妙真俏脸上一阵忿忿之色，目光更是不善，死死的盯着郑少秋，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她非常清楚，郑少秋这绝对是故意的。
说起来，她跟随郑少秋急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这个表面上非常普通甚至令人嗤之以鼻的上门女婿，却带给她太多的震撼与意外。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就像笼罩在迷雾一般，绝对不会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说不定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她虽然对古董不太了解，但是也知道，这一行必须用数十年的时间来熬，才能有所成就，而像郑少秋这种，年龄不过二十多岁，鉴宝技艺就如此高超，简直是前无古人，放眼全国也是独一份！
这句话也得到了鲍隆兴的认可和赞同。
说起来，现在郑少秋的资料她已经背的滚瓜烂熟，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之前更是丝毫没有和古董打过交道。
楚妙真是绝对不相信郑少秋的这些本事都是凭空学会的。
就算他祖上显赫，甚至和斗牛国那边有渊源，或者说，他从娘胎里就接触古董，那也绝对不可能练就一身这么厉害的鉴宝本领。
正在她暗暗思量的时候，前方的郑少秋忽然停下了车。
楚妙真的越野车和他擦肩而过，随后赶紧踩了一脚刹车，却听到车位传来一身闷响，紧接着在车内都感觉到了一种颤动。
她在后视镜瞥了一眼，俏脸微变，这是追尾了。
打开车门，她还没见到人，就不客气的骂了一句：“会不会开车啊，这都能追尾？”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摊上大事儿了
地上躺着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骑着一个不带棚子的四轮电动车，后面的车斗里装着不少蔬菜，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杂物，此刻都散乱了一地。
她正被电动车压在下面，正费力的挣扎着站起来，见到楚妙真之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屁股坐在了越野车的车门位置。
她伸出手来，把自己的头发‘加工’了一下，看上去更加蓬乱了一点，随后脸上又露出一个悲愤的表情，抱住楚妙真的小腿，扯着嗓子喊道。
“来人呐！”
“来人呐！”
“女司机撞到人叻！”
“哎呦喂，我这老腰啊，动不了了，腿也不行了，赶快来人啊！”
“惨喽，惨喽，女司机杀手啊……”
一阵阵尖锐嘹亮的声音传出，顿时引得路人把目光投了过来。
下一刻，附近的商店、水果店的小老板也都围了上来，老街如同被一股洪流堵住了一般，放眼望去，人头攒动。
见到眼前这一幕，楚妙真愣了一下，原本仅有的为数不多的懊悔已经荡然无存。
她脸色陡然一沉，冷声说道：“咱们有一说一，明明是你追尾的，算是你撞得我！”
中年妇女懒得听她说什么，直接在地上撒泼打滚，嘶声叫道：“哎呦喂，没天理了啊，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谁知道你说刹车就刹车，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就算后面是别人，肯定也来不及反应。”
“大家伙来评评理，哪有这样开车的，就算有钱人也不能这样啊！”
说着，她捂着自己的膝盖，哀嚎道：“哎呦，我这腿都麻了，一点知觉都没有了，估计要断了……”
“女司机啊，就是马路上的隐患啊……”
“而且，还是个不讲理的女司机，大伙都来看看啊，都来评评理……”
张口闭口一个女司机，估计早忘了她也是个女的了。
听到这番话，楚妙真脸色一沉，抱着肩膀，冷声说道：“我知道你什么事都没有，别在这装模作样了，赶紧给我起来！”
顿了顿，她哼了一声：“你要是再胡搅蛮缠的话，我直接报警了，到时候看交警怎么判！”
话音刚落，那些围观的路人纷纷把不善的目光投了过来，这一刻的楚妙真忽然有种冷飕飕耳朵感觉。
随后，有人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愈演愈烈。
“这女的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可是一点素质都没有，把人都害成这样了，还说风凉话！”
“就是，这时候不应该赶紧叫救护车吗，女司机就是不行！”
“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这个大妈也算是倒霉了，摊上这种事。”
“真惨啊，都流血了……”
那个中年妇女可能是摔倒的时候被电动车划了一道口子，此时正不断有鲜血流了出来。
她倒也挺惊的，直接把血抹在到处都是，看上去就有一种瘆得慌的感觉。
“哎呦，我的脚踝啊，估计要断了。”
“疼，疼，疼，疼……疼死我了呦，这个女的她撞了人还不讲理……”
“我不行了，我好晕啊，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要死了，要死了……”
她不住的哀嚎，嘴里说着自己要死了，喊出来的话确实中气十足，甚至还偶尔冷冷的瞥楚妙真一眼。
周围的吃瓜群众见到这一幕都心中不忍，一副义愤填庸的样子，怒目而视，对着楚妙真指指点点。
“你搞什么啊，还愣着干嘛，赶紧叫救护车啊，人眼看就不行了，要是闹大了，你可是要坐牢的！”
“就是嘛，赶快，别墨迹了，你不是有车吗，直接送老人家去医院，我看流了这么多血，怪吓人的……”
“她就是不想赔钱，这年头，确实有钱的主越是抠门，开的车还不错，但是连医药费都不愿意出，真是够可以的！”
“赶紧吧，别杵着了，我们都在这看着呢，这件事要是解决不了，你走不了！”
“对，你走不了！”
楚妙真气的都快七窍冒烟了。
双腿被中年妇女死死的抱住，也不敢动，也不敢骂，几乎完全被吃的死死的，而且周围的群众还不明情况的指指点点，更是让她感觉胸腔憋了一团火。
她身为特科的组长，什么时候吃过这种挂劳。
半晌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轻声说道：“这位大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不管最后是谁的责任，?咱们首先得解决吧……”
顿了顿，她又缓和了几分语气：“你看不如这样，我先叫救护车，你把伤看一下，怎么样？”
听到这话，中年妇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睛咕噜一转，哀嚎道：“去医院？还去什么医院啊……我没时间去啊……”
“我孙子这个点马上就要放学了，他还等着吃饭呢……”
“家里就我们两人，我要是不回家，他就得饿肚子啊……”
这番话，顿时博得了一大波人的同情，此时有多愁善感的都已经开始偷着抹眼泪了。
“真是不容易，碰到这种事也算是倒霉了……”
“就是，唉，岁数越大啊出门越得小心点，尤其是这女司机，看见了就得远远的躲着……”
四周又小声的议论起来，楚妙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道：“你说吧，你想怎么解决。”
中年妇女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反而哭的更加厉害了，那声音，中气十足，基本上这条巷子都能听得到。
这时，有几个附近商铺的小老板发话了。
“我看这样吧，她腿上划了一条，既然还得回家给孙子做饭，你就赔点钱得了……”
“就是，干脆赔点钱吧，既然她现在没空去医院，也不用叫救护车了……”
“不错，而且我看你这车也没什么事，不如就算了吧，你自己报个保险，随便修一下得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看出了苗头，连声安慰道。
“行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别计较了，小姑娘，碰到这种事就自认倒霉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讹上了
“这巷子实在太窄了，真不明白你怎么走这条路，算了算了，反正事儿已经出了，就当花钱免灾。”
“不错，我跟你说啊，前两天我也碰上了这回事，挠闹了半天，钱赔的不多，竟耽误事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
“对，适当赔点钱……”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楚妙真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好。”
“大姐，你觉得他们说的怎么样？”
顿了顿，她俯下身子，暗暗压低了几分声音问道：“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听到这话，中年妇女顿时止住了哭声，眼睛咕噜一转，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你……你看着给……”
说完，她指着车厢里散乱在地面的物件：“这些菜，都是刚买的，还有那些，现在全都坏了。”
“我这电动车也不行了，前面剐蹭了这么一大块，这还得大修……”
“还有我这腿，我这腰，我这脑壳……”
“对了，刚才可是吓了我一跳，我感觉我这血压噌噌往上窜，你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听到这番话，楚妙真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随后又攥紧，又松开。
重复了几遍之后，她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声说道：“五百，你觉得五百够不够？”
中年妇女闻言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抹怒容，眼露凶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她抬起手来，指着楚妙真的鼻子，不客气的叫道：“五百？”
“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来来来，你开着我这三轮车，也撞一下，看看什么感觉！”
她单手叉腰，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恨声说道：“我告诉你，至少六千！”
“不然这事没完！”
“你今天要走，我就告你个肇事逃逸！”
楚妙真闻言没有二话，直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六千就六千，你在这等着我，我马上取钱过来。”
听到这话，中年妇女当即就不干了，一把拦在她面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走？没门！”
“我告诉你，不掏钱，你今天哪也走不了！”
“谁都不是傻子，你说取钱就取钱啊，你万一跑了，我上哪找你？”
“那我这损失谁赔给我？”
她目光有些不善，在楚妙真身上来回扫了几遍，然后又瞥了那越野车一眼，一副不信的样子：“我看你穿的也挺好的，不可能连六千都拿不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糊弄？”
她倒是猜错了，楚妙真身上还真是没有那么多现金。
她身为特科组长，一应吃喝都有后勤的队员负责，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带现金的习惯。
中年妇女不放她离开，她就没办法取钱，这已经成了一个死结了。
周围的群众更是一副义愤填庸的样子，伸出手来对着楚妙真指指点点，似乎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楚妙真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暴走，右手下意识揣进兜里，把手机取了出来，但是终究没有拨出去。
要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报警的话，那她这个特科组长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这对于一向爱面子的她来说，还不如死了得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个大姐折磨疯了。
正在这时，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出现在她身边，看向旁边的老大妈，沉声说道：“凭什么你说六千就是六千？”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妙真偏过头一看，微微一怔。
那是郑少秋。
中年妇女斜着眼瞥了郑少秋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你和这个女的是什么关系？你们两认识吗？”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毛都没长齐呢，一边呆着去！”
虽然这话已经有几分侮辱性质了，但郑少秋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淡淡开口：“她，是我们家雇的保姆。”
话音刚落，场上的气氛微微一窒，所有人脸上都闪过一抹惊愕。
这么好看又有钱的闺女居然是保姆？
楚妙真玉脸微变，狠狠的瞪了郑少秋一眼，冷哼一声。
郑少秋倒是全然没有理会她的反应，伸手示意了一下，不疾不徐的说道：“你这电动车，年头不短了吧，而且，我看看了，也就大灯受了点损伤，其他都没毛病，要是修理好的话，应该不会超过六十。”
“那菜摔在地上也没坏，回家洗洗还是一样的……”
“还有剩下的那些东西，那都能用，你这车斗就这么高，摔下来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事……”
听到这番话，中年妇女愣了一下，眉毛当即就立起来了。
郑少秋上前两步，在她身上扫了一眼，淡淡开口：“好家伙，倒是挺会整的，我也纳闷了，你到底是以什么角度摔得，怎么全身上下三百六十度都有血呢？”
他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就挥了挥手：“行了，我刚才也留意到了，你就腿上划了道口子，上小区的诊所包扎一下，十五块钱搞定。”
“这样吧，我也发发善心，连营养费和误工费都给你算进去，顶天了三百块钱！”
“你张口闭口就是六千，谁给你的勇气？”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不会痛吗？”
听到这番话，中年妇女直接傻眼了，脸色一片涨红，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搁。
周围的路人也小声的议论起来，有赞同郑少秋的，也有说他不懂事的，褒贬不一。
听到有人支持自己，中年妇女顿时就有了底气，伸出手来，指着郑少秋的鼻子，恨声说道：“什么三百五百的，你说了不算！”
她朝着楚妙真扬了扬下巴：“这女的刚才可都答应我了，六千块钱一分不少，大家都能做整，你凭什么就给三百？”
“你算哪根葱？”
她单手叉腰，吐沫星子喷了郑少秋一脸：“我告诉你，我这电动车可是最高配的，当初花了好几万买的，而且，这车斗什么的，经过这么一摔，肯定不安全了……”
“还有，你只看到我腿流血了，我告诉你，我现在头昏眼花，可能是脑震荡了，这笔钱你怎么不说？”
第一百八十六章 悍妇
郑少秋闻言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冷声说道：“行了，差不多得了，吞心不足蛇吞象。”
“这件事就算让交警来划分的话，也赔不了你六千块钱。”
顿了顿，他缓和了几分语气：“这样吧，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给你两千块钱，就这么多了。”
中年妇女直勾勾的盯着郑少秋手里那红彤彤的票子，犹豫了一阵，忽然嘶声叫道：“你家的保姆撞了我，耽误了我多少时间？”
“我孙子现在估计正饿着肚子呢，而且这菜也不能吃了，我孙子金贵着呢！”
“还有这些东西，都是花了钱买来的！”
“你……你至少给我五千块钱，不然这事没完！”
见她不依不饶，郑少秋脸色一沉，淡淡开口：“行，既然这样，那就报警吧，看看交警怎么处理！”
“到时候责任一划分，该赔多少就是多少！”
“我陪你去趟医院，你花了多少医药费，我都出了！”
话音刚落，场上便传来一阵阵叫好声。
郑少秋的做法明显是最符合逻辑的。
中年妇女闻言眼睛咕噜噜一转，脸上闪过一抹难色，语气也缓和了几分：“要不是我家里还有小孙子，我肯定跟你去医院了。”
顿了顿，她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这样吧，加起来你一共赔我三千块钱，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到时候我是死是活，都跟你们没关系！”
“少一分我都不干！”
“你就算说破大天也没用！”
听到这番话，郑少秋板着个脸问道：“你确定要三千？”
中年妇女闻言下意识挺直了腰杆，大声叫道：“确定，三千块钱，一分都不能少，钱不到位，你们甭想走！”
郑少秋也懒得多说什么，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在手心砸了两下，这才递了过去：“你点点看，三千块钱。”
接到钱之后，中年妇女明显精神大好，腿也不疼了，腰也不木了，一张一张的点了起来，时不时的蘸一口吐沫，看这数钱的架势，明显也是个老手。
“正好！”
她点好之后，赶紧把钱塞到了口袋里，随后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看向一旁的楚妙真，一板一眼的教训道：“女司机，以后开车注意点，今天碰上我，算你运气好。”
“要是换了别人，万八千的肯定少不了！”
“这年头，像我这么通情达理的老人已经不多了，你就烧高香吧！”
楚妙真闻言气的浑身发抖。
中年妇女把车扶正，随后刚要离开，却被郑少秋拦住了。
“先别走呢！”
郑少秋攥住她的车把，沉声说道。
“怎么？”
中年妇女先是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待看到周围还有这么多人，这才狠狠的瞪了郑少秋一眼，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
郑少秋闻言抿了抿嘴唇，沉声说道：“把我的东西卸下来！”
“你的东西？”
中年妇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回头朝车厢看去，寻摸了半晌，这才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车上这东西都是我的，哪有你的？”
郑少秋努了努嘴：“就是这些，现在都是我的了。”
“凭什么？”
中年妇女的嗓音陡然抬高了八度，听上去有些尖锐和怪异，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一般。
郑少秋闻言微微眯起眼睛，正色道：“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所有的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一共陪你三千块钱！”
听到这话，中年妇女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怒容。
郑少秋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之前的话茬，继续说道：“现在，车上的这些都是我花钱买的，你要是想要也可以，撂下五百块钱，我就不说什么了。”
中年妇女肯定不干啊，这车上东西虽然杂七杂八没什么用，但是也值几个钱，除了蔬菜之外，还有几包从老街上卖的香蜡纸烛，刚才虽然车翻了，但是却没受到影响，还能用。
她之前之所以那么说，就是为了多讹点钱而已！
“我说你这人有意思吧！”
中年妇女一脸不屑的看着郑少秋：“你家都能雇得起保姆，这点钱也看得上？”
郑少秋闻言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冷声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这点东西和五百块钱，你自己选一样。”
听到这话，中年妇女脸上闪过一抹难色。
东西她也想要，吃进去的钱也不想吐出来。
这时，旁边围观的人群出声劝道：“哎呀，差不多得了，我们可是都听见了，你之前说这些东西都被撞坏了，用不了了……”
“就是，这个小伙子也赔了你钱了，这些东西理应就是人家的了，你再重新买一套不就得了……”
“他既然看得上，你就给他吧，我看这也值不了几个钱……”
“就是，就是……”
吃瓜群众的态度都非常一致，中年妇女受到众人的指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沉默了半晌之后，她恨恨的瞪了郑少秋一眼。
那些纸钱是用来烧香祭祖的，一共花了四十多块钱，那些菜都是便宜货，根本不值几个钱。
但是，她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斤斤计较，按说连家里的保姆都开这么好的车，应该不差钱啊。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麻痹的，赶紧拿走，这些菜，吃死你个狗日的！”
“还有这些纸钱，死人用的你也能瞧得上眼，穷疯了吧你！”
“这些都是宝贝，赶紧装起来！碰上你们这一对奇葩，真他么的晦气！”
她一股脑把车斗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顺便还用脚踢了两下。
“来啊，上手啊，装车啊！”
“这些纸钱烧给你家仙人，让他们看看子孙都是什么德行。”
“呸！”
中年妇女不屑的瞥了郑少秋一眼，直接坐上电动车离开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后，郑少秋从地上捡起一个纸包，夹在了腋下，随后这才开始收拾其他的东西。
这时，一道曼妙的倩影来到他身边，捡起了几棵青菜。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你要不要脸？
“这次的事，谢谢你了。”
“花了多少钱，等我取出来再还你。”
楚妙真语气有些不自然，显然没怎么说过这种话。
郑少秋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把地上那些破烂收拢垃圾桶里，这才骑上共享单车，往长街另一头行去。
楚妙真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感激，还夹杂着一丝愧疚。
忽然间，她眉梢渐渐皱起，惊疑一声。
她把之前郑少秋的动作还有说过的话，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混蛋！”
她猛地抬起头来，朝已经模糊的身影看去，虽然距离有些远了，但是仍能清楚的看到郑少秋的腋下正夹着一个黑色的纸包！
霎时，楚妙真猛地跺了跺脚，玉脸微沉，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杀气，低声骂道：“混蛋！”
“原来是这种情况！”
“让他钻了空子！”
“我说他怎么会这么好心，敢情是另有所图！”
“郑小贼！”
……
郑少秋骑着共享单车，直接在大使馆门口停下，落好锁之后，戴文小王子已经出来迎接了，不过依照惯例，还需要进行登记。
这时，楚妙真也已经到了，时不时的暼郑少秋两眼，冷笑连连，待对方登记完毕之后，她也走了过去。
戴文知道这个女人身份特殊，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绅士的点头致意，面带微笑。
随后，他拉着郑少秋的手，一边往三楼走去，一边热情的聊了起来。
不得不说，有阵子没见，戴文小王子的华夏话明显上了一个台阶，虽然还是有些含糊不清，但至少断句不会那么明显了。
“郑先森，偶滴叔叔，普纳尔亲王已经弓吼多时了。”
“他把泥药的洞西带过来了……”
“占到还有凉霸包间……”
郑少秋歪着头静静的听着，末了这才点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上到三楼之后，依然还是那个房间。
戴文吩咐传人把咖啡送过来，随后又去隔壁的房间，通知还在倒时差的叔叔。
这时，诺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郑少秋和楚妙真两人。
那个黑色的纸包一直都被保护的好好的，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即便是点燃的时候，郑少秋也没有放到旁边。
“这次，又有所收获对吧！”
楚妙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
郑少秋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抿了一胸口咖啡，随后打开旁边的木盒。
咖啡的味道十分浓郁，满口津香，回味无穷，一看就是原装进口，价值不菲。
桌上还有几盒香烟，旁边的木盒里，还装着一支支雪茄。
郑少秋对这玩意倒是不陌生，当下便拿起雪茄刀，熟稔的掐去烟嘴，随后拿上旁边的水晶打火机，轻轻一甩，火苗窜了出来。
先慢慢烤了一小会，点燃之后，一股浓郁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这种味道非常香甜，有一股淡淡的焦糖味。
郑少秋身躯后仰，深吸一口，吐出一条白色的雾龙。
楚妙真坐在他对面的为止，翘着二郎腿，显得有些慵懒。
她的身材简直完美，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消瘦的地方消瘦，尤其是一双修长的**，让那些国际名模都会自惭形秽。
此刻，她正单手托腮，怔怔的看着郑少秋，这种架势，有点像满怀心事的少女，但她的俏脸微冷，目光更是有些不善。
“鲍隆兴伯伯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你是一个惊才艳艳的鉴定大师。”
“而且，他也承认了，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古墓里，给人做记录呢。”
楚妙真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淡淡开口：“像你这种见识，应该没有多少东西能入得你眼。”
“这次被你捡漏的，恐怕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吧……”
“说不定会是国宝一级的文物。”
顿了顿，她微微加重了几分语气：“我猜的对吗？郑大师……”
“没想到，你居然还挺鸡贼的。”
郑少秋对她的话完全充耳不闻，身躯后仰靠在名贵的沙发上，嘴里叼着雪茄，手指在膝盖处轻扣。
楚妙真见状，冷笑一声：“姓郑的，古玩行的规矩我也有所耳闻，按说，你是因为我才得到了这么一件宝贝，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啊，抽成呢？”
郑少秋闻言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弹了弹烟灰，淡淡开口：“那三千块钱，你可别忘了。”
“你！”
楚妙真闻言玉脸微变，鼻子哼了一声：“你也别忘了，要是没我，你根本就得不到这件东西。”
“从刚开始到现在，你基本都没松开手，可见这东西肯定不是凡品。”
听到这话，郑少秋不置可否，冷声说道：“是不是凡品都不重要。”
“因为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欠我的三千块钱，尽管还我。”
楚妙真顿时气的跳脚，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郑小贼！”
“你还要不要脸！”
郑少秋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的说道：“不要脸的是你。”
“之前的那场交通事故，幸亏没出什么大乱子，要是车上有个小孩，你就等着进去吧！”
顿了顿，郑少秋抚了抚额头，感叹道：“女司机果然是马路上的隐患，今天再次验证了这句话……”
听到这话，楚妙真感觉一阵头昏眼花，热血直往脑壳上涌。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郑少秋。
身为特科组长，她的车技自不用多说，就算高难度的飘逸也能做到，在那条巷子里，确实是有些走神了，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一辆电动车，但是再怎么样，她也不能算作马路杀手那一列吧？
这不是明摆着侮辱她呢吗？
“你……”
楚妙真怒目而视，正要骂上两句，忽然房门直接被打开了。
随后一个外国人走了进来。
他的气色不是特别好，头发已尽数花白，稍微有些驼背，穿着一身裁剪的非常贴合的条纹西服，胸口的位置有一个纹章，代表着斗牛国的王室成员。
第一百八十八章 龙头铡
他自然便是戴文小王子口中的普纳尔亲王，在斗牛国的王室成员中资历最老，年纪最大。
而且，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他是阿米兰德的侄子。
看到郑少秋之后，他就一脸热情的迎了上来，伸出双臂和郑少秋拥抱。
“谢谢你郑……”
“我们共同见证了一百年前的一段跨国的友谊……”
“同样，一百年后，你和小戴文也有了交情……”
寒暄过后，自然就是正事了。
在普纳尔的安排下，两名随从推着小推车费力的走了过来，上面盖着一层精美的绸缎，织功细密，其上有着斗牛国的徽章。
见到眼前这一幕，楚妙真也把脑袋探了过来，屏息凝神。
她知道，这应该就是之前允诺的那两件重宝了。
果然，当随从轻轻的掀开绸缎后，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整体呈暗金色，龙首狰狞，须发具现，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气势。
形状如同龙舟一般，长度约莫在一米二左右，鱼鳞排列规整，线条流畅，龙牙向外突出，尤为锐利，怒目圆睁，煞气逼人。
就连对古董这一行一知半解的楚妙真见到这龙头铡刀，都觉得是一件艺术品，而不是用来砍头的神兵利器。
郑少秋脸色如常的走到推车前，伸出右手，缓缓地轻轻地在龙首上摩挲，传来一阵阵**的感觉。
这铡刀一看就知道是铜制的，分量很重，约莫在四百斤左右。
这样的工艺，在当时那个时期，非常难得，要知道，在北宋年间，虽然铸造已经达到了历史的巅峰时期，但是像这么庞大的一口铡刀，还是需要非常精湛的手艺的。
郑少秋继续摸索，果然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这铡刀整体看上去浑然天成，但是细细查看，就能发现龙颈和龙身的衔接处有一丝微妙的触感，这应该是分成了两次铸造，随后又粘合在一起。
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这两部分的连接处非常隐蔽，几乎做到了无痕的效果，即便是用手触摸，如果不是特意寻找，也不容易发现。
就算放到现在来说，这种工艺也是颇为难得。
这口铡刀通体是黄铜制作而成，历经了漫长的岁月，周身已经有了斑斑点点，摸上去有一种刺手的感觉。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这铡刀绝对年代久远。
郑少秋收回目光，轻声的问了一句：“刀呢？”
听到这话，随从掀开另一片绸缎，顿时一口硕大的刀片带着森森的寒光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乍看上去，类似于加长版的菜刀，郑少奇尝试着颠了一下分量，单臂完全提不动，刀身上密布繁复的花纹，非常精细。
这种花纹不是刻意雕刻而成的，而是经过反复捶凿，精炼的产物。
郑少秋眼中闪过一抹炙热，视线向下移动。
刀把是一个龙尾的造型，恰好与基座的形象不谋而合。
郑少秋深吸一口气，侧过脚步，一手握住把手的位置，随后手腕一翻。
他用的是巧劲，四百多斤的铡刀一阵倾斜，随后靠在了郑少秋的腿上。
见到这一幕，普纳尔亲王和其他随从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这口刀有多重，他们可是一清二楚。
而且，郑少秋的胳膊上还打着石膏，缠着一层层的纱布，单靠蛮力就能把铡刀扳倒，这未免也太神乎其技了吧……
难道是大力神？
楚妙真目光微微闪烁，对郑少秋的怀疑又重了几分。
要知道，前段时间，对方的情况还不容乐观，但是自从那天在江仁堂呆了一夜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关于这段，她的印象极为深刻，毕竟也吐了个昏天黑地。
可是，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中又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揭开这些真相的。”
郑少秋倒是没有想到随便一个拔刀动作，就引起了众人这么的反应。
当然，他做这个动作也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是为了验证一些事情。
当他在铡刀地步看到一个字之后，心中就愈加确定了那个猜测。
目光一转，他看向梁歪一个推车，上面放着一个长条形状的木盒，看材质应该是核桃木，但是雕刻的样式确实西方样式。
看上面的包浆，就知道年头不短了。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动作，旁边的随从上前两步，轻轻把盒子打开。
郑少秋刚瞥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
严格来说的话，这并不是两把剑，而是刀。
而且还是倭寇用的倭刀。
他随手伶起一把，刀鞘上有着细密的纹路，看其风格应该是明朝时期的，材质应该是鲨鱼皮，说起来，这样的搭配明显有些违和。
郑少秋手臂滑动，长刀缓缓倒映出一抹寒光，凛冽逼人。
这是典型的倭刀，优越一尺左右，雪白的刀身如同月牙一般，有一个轻微的弧度。
这倭刀的原型实际上是大唐的陌刀，那个时期，唐朝势强，整个东瀛尊为上尊，也派出了一波有一波的使者，带走了一些物品和图纸。
其中，陌刀的锻造工艺也被偷师而去，其后又经过种种演变，才有了倭刀。
最后的结局也令人唏嘘不已，正统的陌刀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后，一个水花都没有翻出来。
而倭刀却一举成为了世界三大名刀之一，如雷贯耳。
郑少秋手腕翻转了一下，看向刀柄上的倭文，随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随后，他又拿起旁边另一把倭刀，二者比起来，这把要短的多。
虽然同属于倭刀，但是两把刀还有着不一样的称呼，长的名为太刀，短的被称呼为肋差。
这把肋差倒是没有鲨鱼皮的刀鞘，但是刀柄的位置清晰可见两个篆刻上去的文字。
徽王。
徽王自然就是那个大海盗汪直了，在当时那个时期也算得上是黑白两道通吃了。
这两把刀保存的都非常好，刀锋雪白锐利，寒气逼人，明显是有专人负责保养。
第一百八十九章 闯祸了……
郑少秋把倭刀重新放回盒子里，目光一转，看向普纳尔亲王，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老亲王见状寒暄了几句，随后脸色变得肃然，显然是要说正事了。
一旁的楚妙真微微凑近了几分，赶紧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郑先生，您之前给我们提供了叔叔最后的信息，万分感谢。”
“根据您的指引，我已经派人去航线上寻找波多号的下落，希望能有所发现。”
“您应该也有所耳闻，那艘船上，有着取之不尽的宝藏，都是王室在宝岛所获，价值连城……”
“还有叔叔在华夏购买的古董瓷器，也都价值不菲……”
“现在我们已经派人全力搜查，如果郑先生有这方面的消息，请及时与我们联系，万分感谢。”
“如果，最终能有所收获的话，我们也会给与丰厚的报酬，那艘船上的所有古董珍玩，你都可以任意领取。”
“我要的，不过是叔叔的遗体还有遗物……”
“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请您务必全力配合。”
听到这番话，郑少秋半垂下眼帘，冷声开口：“一百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几年了。”
普纳尔亲王闻言微微一窒，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僵。
旁边的楚妙真脸上也闪过一抹错愕。
“你……”
“你居然用这种语气和普纳尔亲王讲话？”
“上一次来的时候，可是老首长亲自接待的！”
郑少秋斜着眼瞥了他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楚妙真下意识止住了话头，身子猛地一震。
郑少秋很快收回目光，轻轻说道：“我会尽我所能。”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条件。”
他的语气虽然平和，但是透露出一种难言的威严，让人下意识就不敢忽略。
老亲王闻言愣了一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语气放缓了几分：“郑先生，您请说。”
郑少秋眼中闪过一抹意思，正色道：“阿米蓝德王子的遗体和遗物，我没有兴趣。”
“但是，那艘船上的所有古董，都是我的。”
听到这话，老亲王普纳尔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惊喜。
他知道，郑少秋敢这么说，肯定有着外人不得而知的倚仗。
“我答应你的要求。”
他缓缓上前来进步，笑容满面的说道：“你只管尽力去调查，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随时联系我们这边。”
“我们愿意为你提供任何帮助。”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之中。
楚妙真呼吸急促，脑海嗡嗡直响，反复回荡着最后一句话。
“愿意提供任何帮助……”
她知道，老亲王的身份不止王室成员这么简单，同时他还在一个世界级联盟组织里担任重要的职务。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她不敢去想。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郑少秋就带着龙头铡刀和倭刀离开了。
与此同时，许可也雇了一辆轻卡停在了大使馆附近。
“师傅，不用绕路，有这个女人在，没人敢拦着。”
把东西搬上车斗之后，郑少秋直接朝着司机嘱咐了一句。
这种扯虎皮做大旗的事，他干着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反正这个女人留在他身边，也是不怀好意。
一旁的许可闻言挠了挠头，暗暗压低了几分声音说道：“少秋啊，她是什么来头啊？”
郑少秋闻言抿了抿嘴唇，回道：“反正林家惹不起她。”
听到这话，许可眼中闪过一抹惊惧。
在他看来，林家已经是一座庞然大物了，但是依然惹不起这个楚妙真。
那她该有多厉害？
“她监视你有什么问题啊？什么时候结束？”
许可挠了挠头，小小声的问道。
这个问题，郑少秋也没有答案。
而且，他也管不了。
四十分钟之后，卡车就驶进了棚户区，两旁一间间破败的铺子，有不少小商贩沿街叫卖。
郑少秋下车买了一些凉菜，三张大饼。
把东西卸下来之后，给师父塞了三百块钱，这才忙活起来。
许可在院子里升起了火，郑少秋进屋里看了一下那箱药材，还剩下一半左右，勉强能维持一段时间。
身体的锻炼还是不能落下，但是他现在还打着绷带，药浴就不合适了。
正在他走出门口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怪叫一声，赶紧冲了出去。
许可手上拿着一个黑乎乎的纸包，丢在了火堆里。
郑少秋脸色一变，速度又快了几分，来到跟前之后，直接就是一脚，烧起来的干柴散落的到处都是。
他也顾不上烟熏火燎了，俯下身子把黑纸包抢了出来。
但为时已晚，有一角已经烧起来了。
郑少秋一挑眉毛，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小心的捏着手指去掐那烧灼的火苗。
他不敢用力，也不敢用手拍。
一旁的许可见状也反应过来，上前两步，伸出右手拍了过去。
“别拍！”
郑少秋叫了一声，赶紧拦了下来。
许可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止住了动作，像模像样的用手掐了起来。
火苗算不上太大，但是两人的动作幅度都非常小，而且烧在手上也火辣辣的疼痛。
郑少秋烫的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但是动作却没有丝毫放缓。
许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额头上已经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自己惹乱子了。
郑少秋迅捷的用手掐灭最后一丝火苗，还未来得及松口气，脸色陡然一沉。
他一脸痛苦的闭上眼睛，牙齿咬得嘎嘣作响，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许可手上还提着黑纸包，刚要松手，却听郑少秋急声说道：“先别动！”
郑少秋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随后铺上黑纸包，最后又在地面上捡起了大小不一，形状迥异的碎片，大的如同拇指一般，稍小一点的像黄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几块如同米粒一般的，如果不是特意寻找，很容易就被忽略。
把这些碎片都小心的收拢好后，郑少秋这才急匆匆的跑回了屋子，随后挤了一大坨洗洁精，仔细的一点一点的搓了起来，搓了三分钟，干脆用刷鞋的刷子，蹭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章 心经
“你去买点卷纸，要最贵的，十包以上。”
郑少秋朝着旁边一脸惊愕的楚妙真嘱咐了一句，随后来到房间里，在抽屉里摸索了一阵，掏出几包卫生巾来。
林岑月用剩下的。
随后，他又跑到了院子角落里的小仓库里，抱着一个工具箱堆在了院子里，然后又找了一个大盆，倒上水之后，把能用到的工具全都丢了进去，清洗了一遍又一遍。
卷纸买回来后，郑少秋把包装都撕开，然后带着许可走进了房间里，并且点燃了两根蜡烛。
门窗关好之后，他直接把烤火器打开，随后对着许可嘱咐了一句：“忍着点，先别动。”
一声微不可查的响动传出，烤火器闪过耀目的光芒，与此同时，屋子里的温度也直线上升，不一会，三人都感觉酷热难耐了。
静静等了一会，郑少秋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慎而又慎的扯着黑纸包的两端，一点一点，向两个方向延伸。
他的动作很慢，随后又换了一个方向，重复之前的动作。
十几分钟之后，就像是剥洋葱一般，一个满是皱纹的纸张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帘。
随后，一个小册子露出了冰山一角。
郑少秋和许可的位置离烤火器最近，此时额头上已经出了细密的汗珠，脊背上更是湿了一片，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不过，两人都不敢有丝毫的动作，任凭汗珠从脸颊淌落滴落到地上。
见他这慎而又慎的表情，许可就知道自己这次闯的祸绝对不小。
他看到那黑纸包也没多想，以为里面装的都是垃圾，所以就想烧了。
郑少秋抿了抿嘴唇，微微俯下身子，定睛一看，小册子的背面有一部分已经和烧化的黑纸包黏连在一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吁出。
暗叹一声，他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把整个黑纸包完完全全的摊开，随后要用干净的铆钉压住四个角落的位置。
看着上面层层叠叠的褶皱，郑少秋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许可脚下已经有了一摊水迹，语气满含着愧疚和自责。
郑少秋闻言点燃一根烟，叼在嘴上，随后又递给他一根，轻声说道：“没事，损失不算太大，咱们的补救措施还算及时。”
“看起来这个手札应该没什么事，就是略微有些焦黄，角落有些破损，修补一下就没事了。”
“至于这个法帖……到时候再看看具体情况。”
抽完烟后，他直接把卫生巾取了出来，随后摊平放在方桌上。
见到眼前这一幕，楚妙真嘴角抽搐了两下，完全猜不到他要做什么。
郑少秋把烤火器关掉之后，就走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烧了一锅沸水，随后又准备了一个锡盆，洗干净之后，用毛巾擦干。
“你拿着这壶水。”
他朝着许可嘱咐道：“等会我让你倒得时候再倒。”
听到这话，许可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好，好。”
郑少秋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张黑纸，放到了盆里。
“倒！”
话音落下，许可神情一震，下意识把滚烫的开水倒了下去，
这一刻，那褶皱的不成样子的黑纸还有那本小册子都在水中沉沉浮浮。
楚妙真眼睛瞪得浑圆，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惊疑，完全搞不懂郑少秋到底在做什么。
这册子用水淹过之后，还能看吗？
不就全毁了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郑少秋眼睛死死的盯着锡盆里的状况，陡然爆喝一声：“停！”
说完，他便攥住了许可的手。
水流不再倾斜，滚滚白气升腾而起。
郑少秋微微眯着眼睛，神情专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的，锡盆里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黑纸和那册子本来正死死的黏连在一起，这时，却一点一点的分离开来。
郑少秋紧绷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用事先准备好的镊子把册子夹了出来，铺在桌面上的卫生巾上。
册子乍看很小，但是拉开之后，长度约莫在九十公分左右，浑身有一种古老的气息，斑驳而破旧。
上面有一个个核桃大小的字，有些散乱。
在边缘的位置，有些焦黄，明显是刚才被火灼烧后留下的痕迹。
不得不说，卫生巾的效果超乎预料的好，册子上面的水分不断的被吸走。
郑少秋收回目光，赶紧把黑纸也夹了上来，平铺在卫生巾上。
随后，他又打开了烤火器，扯掉一截卷纸，轻轻的覆在黑纸和小册子上。
趁这功夫，郑少秋又点燃一根烟，叼在嘴上，深吸一口后缓缓的吐了出来。
他默默估算这时间，等到红点灼烧到烟蒂的位置之后，这才把表层已经湿透了卷纸取了下来，又覆上一层新的。
周而复始的重复了十几遍之后，卷纸也用了好几筒了，小册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爽。
直到最新铺上的卷纸没有丝毫的水渍之后，郑少秋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烤火器调到了最低档，继续对着桌面烤了起来。
有过了半晌之后，郑少秋试探着用手摸了下册子的边缘位置，这才点了点头，随后又把烤火器对准黑纸。
他低下头，静静的看着哪那本小册子，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上面的字体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震撼，它兼具了行书和楷书的风格，但又有所区别。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简称《心经》，在佛教的诸多教点钟，属于文字最短少，诠理最深奥微妙的经典。
全文仅仅二百六十个字，力透纸张，摄尽了释遵二十二年般若谈的精华，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智慧。
字体虽看上去遒劲有力，但细细看去，竟有一种质朴的禅意，如同明镜上的菩提一般。
第一百九十一章 显摆
在最开头和末尾的位置都有一个红彤彤的印戳，字体是小篆。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许可还没从懊恼的情绪缓解出来，木然问道。
郑少秋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脸上的表情变换不停。
半晌之后，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开头是‘不食人间烟火’，末尾是‘一息尚存’。”
落款的日期是己未年八月初十。
许可闻言挠了挠头，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才问道：“这……这东西怎么样？”
他的声音还有些轻微的颤抖，似乎还没从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中缓解出来。
郑少秋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基本上没什么大事了，损伤了几个字，修补一下就行了。”
“你在这看着。”
说完，他直接走出房间，往院子里寻摸起来。
半晌过后，他手上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里面是看起来非常粘稠的黄色的稀泥。
郑少秋直接把塑料袋打开，抖落了一下，那一块块碎片，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许可和楚妙真都下意识屏息凝神，专注的看了起来。
碎片一共有十几块，大小不一，平铺在桌面上，看上去密密麻麻，给人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郑少秋略显深邃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碎片，表面上不动声色，脑子却在疯狂的运转起来，每一块碎片的摆放位置都看了个七七八八。
半晌之后，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镊子，慎而又慎的夹起一块指甲大小的碎片，而后轻轻蘸了点水，又在黄泥里点了一下。
做完这两个步骤之后，他这才一点一点的移动胳膊，把碎片放在了小册子里的小洞上面。
两者粘合在一起，非常贴合，浑然一体。
见到眼前这一幕，许可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楚妙真也有着掩饰不住的错愕。
碎片起码有几十块，而且又都非常小，郑少秋是怎么一下子就找准的呢？
这难道是鹰眼吗？
郑少秋倒是没有理会他们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一块碎片黏连好之后，静静的观察了一分钟，见没有什么异样之后，这才在食指上蘸了点热水，随后在册子上轻轻的小心的擦拭了一下，随后又用抽纸把水分吸干。
一块碎片就告一段落了，还有第二片，第三片……
郑少秋的动作非常熟稔，眼力也没话说，但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
时间以亘古不变的速度流逝，一块块碎片被郑少秋挑选出来恢复原位。
从指甲盖大小的，到绿豆大小的。
桌面上的碎片越来越少，最后一块都没有了。
不知不觉间，三个小时过去了。
郑少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扶起自己的腰，站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
他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
面容掩映在重重的白雾之中，竟然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境。
抽完烟之后，他左右扫了一眼。
许可还在房间里，但是楚妙真却不在。
他朝着桌面上的小册子瞥了一眼，随后就走出了房间，正好看到角落里正蹲着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后面看，身材凹凸有致，曲线玲珑。
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楚妙真回过神来，面色如常的摊了摊手：“我就是看看而已，没动。”
在她前方，墙壁的角落里，有一个重型的保险柜，高度看上去约莫一米五，但是宽度和厚度赌极为惊人。
这是郑少秋通过厂家专门定制的，密码是电子加机械结合，确保万无一失。
“好奇？”
那本小册子基本上无碍，郑少秋也是心情不错，问道。
楚妙真闻言下意识眯起眼睛。
这个保险柜简直比银行里面的还要夸张，其中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说实话，她非常好奇。
但是对方这么干脆的态度，反而让她有些谨慎起来?。
见她这副样子，郑少秋嗤笑一声，随后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上前两步，蹲在保险柜跟前。
一阵机扩的响声在房间里尤为刺耳，紧接着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里面的事物也映入楚妙真的眼帘。
郑少秋嘴里叼着烟，拿出一方印章来，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是雍正爷用过的，据我所知，现在几家的知名的博物馆，还有宝岛那边的土豪，以及文物伤人，都在查它的下落。”
顿了顿，他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只要我选择出手，起步价就是两亿！”
楚妙真闻言呆呆的看着郑少秋，脑海里一片空白。
郑少秋难得见这个女人吃瘪，小心的把印章放回去。
“这是襄王印，虽说不值钱，但是马马虎虎也能卖个一千万。”
“这是张献忠的草莽印玺，市面上基本没出现过，可以说独此一家，无价之宝。”
看着楚妙真越来越惊愕的表情，郑少秋却说越来劲。
“这钱币看到没有，大名鼎鼎的西王赏工钱，据我所知，也就魔都的博物馆里有一枚。”
“而我这里，看到没有，三枚！”
说着，他摊开手，晃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这还只是金钱，银钱我也有两个，现在世面上根本还没有发现铜钱，我这边也有两。”
“当然，这些都属于非卖品，如果我真的要出手的话，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的话，价值不会低于刚才那枚印玺。”
“剩下还有一些金器，玉啊什么的，值不了几个钱。”
“一个起码也值几十万。”
楚妙真静静的听着，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住这么破的地方，居然这么有钱？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些东西都是他收来的吗？
简直天方夜谭……
一旁的许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听了半晌之后，有些心虚的说道：“那……我刚才烧坏的是啥？”
郑少秋闻言抿了抿嘴唇，语气平静：“那是弘一大师写的心经法帖。”
听到这个称呼，许可明显有些陌生，眼睛眨啊眨啊，看上去非常滑稽。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惊才艳艳
郑少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淡淡开口：“弘一法师，民国四大高僧之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他在名声最盛的时候皈依了佛教，此后不理世事，大彻大悟，终悟至高佛法。”
“在他没出家之前，还有一个称呼，叫做李叔同。”
“那首离别的词，就是他填的。”
听到这番话，许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是那长亭外，古道边，烽火……烽火……”
“芳草碧连天。”
楚妙真嘴角抽搐了一下，纠正道。
许可没什么文化，对这些也一知半解，当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不错。”
郑少秋点了点头，缓缓吟出：“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福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他的语气很轻，似乎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红酒杯一般，念完之后，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悲恸，于是点了一根烟，在白色的烟雾中躲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双手捧起那心经法帖，目光深邃而悠远。
“年轻时风光无限，艳惊四座……”
“无论在任何一个领域，他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才情高纵……”
“而后，疏离红尘，四大皆空……”
“要知道，他在出家前，都有孩子了……”
“老婆孩子不远万里来寻他，跪在庙门前，只为能见他一眼……”
“但最后，他也没有出来……”
“关于这一点，众说纷纭，无从评说……”
“入世，他是百年一见的才子，出世，他是得道高僧，律宗执牛耳者……”
“真正的，了不起的大师！”
听到这番话，许可和楚妙真都神色俱震。
虽然他们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那首离别词，确实自小就听过了。
而且，没想到词的作者居然是一个得道高僧。
“这应该是他一九一九年留下来的，笔法犀利，遒劲，李透纸张，风格迥然又浑然天成。”
郑少秋眼中闪过一抹惊叹：“这样的书法，简直就是艺术。”
许可闻言挠了挠头，轻声问道：“那，这得值多少钱？”
听到这话，郑少秋摇了摇头，缓声说道：“谈钱的话，对这艺术品来说，简直就是亵渎。”
“它真正的价值，无可估量。”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真到了迫不得已出手的时候，那也能卖个好价钱。”
“一百的钞票，堆起来起码得有一人多高……”
听到这个比喻，许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纵使之前郑少秋说的天花乱坠，什么高僧啊，什么艺术品啊，他依然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
但是现在却明白了，敢情这玩意这么值钱。
“你……你么开玩笑？”
郑少秋闻言点了点头，语气平静的说道：“这是苏大胡子写给叔父的家书。”
“苏大胡子？”
许可一脸蒙蔽的表情，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是苏东坡。”
郑少秋回了一句，随后便把物件都小心的放回保险柜，锁上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洗漱，睡觉。
许可喉咙里艰难的耸动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保险柜，只感觉这玩意放在哪都不保险……
一夜无话。
早上天刚蒙蒙亮，郑少秋就起床了，悠闲的从巷子里买了几屉包子和两杯豆浆。
当他回来的时候，许可正好洗漱完了。
两人把小方桌搬到了院子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楚妙真倒是还没见到人影，但是郑少秋知道，只要自己一离开，那个女人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
水足饭饱之后，郑少秋直接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新的一天开始了，平京在结束了好几天的小雨之后，又刮起了大风。
文史馆内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鸦雀无声。
依然是那个靠窗的位置，耳畔依然有断断续续，竭力忍住却还是出现的咳嗽声。
郑少秋端坐在书桌前，就像一个乖学生一般，唯一有些违和的是，桌面上有一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
保温杯旁边有几本书，都是关于近代史的著作，淡淡的茶香和墨香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一种奇异的香味，沁人心脾。
郑少秋透过窗外看了看依然停在楼下的越野车，随后又瞥了一眼那基本近代史，下意识苦笑两声。
说起来，这部分的知识已经完全掌握了，虽不说倒背如流，但是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对某些事物也有了清晰的认知。
确切地说，他现在多看一些考古泪的书籍要更加有益。
不过，犹豫了一下，郑少秋还是没有起身换书，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
诺大的文史馆，静谧无声，只有微微的哗哗的翻书声和时不时咳嗽声交织在一起。
一男一女，隔着老远的距离，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的坐着，看上去有一种莫名的孤寂。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来，随后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出，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一阵阵急促而又密集的声响。
随后，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
“都给我动作快点，赶快找！”
“米县、船都、香城……这几个县，一个都别放过！”
“什么地方县志和奇闻轶事，都找找看，切记，一定要民国版本的！”
“还有，联系其他图书馆，也让他们帮着找找……”
“让古籍馆那群好吃懒做的家伙都给我动起来，要是被我看见谁没有出力，哼……”
“重点就是这几个县市……”
“通知每个人，这是馆长要的东西，还剩下二十分钟的时间，我要讨不了好，他们谁都别想好过！”
话音落下，十几个人立刻活动起来，在一排排的书架中穿梭着、寻觅着，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统一的制服，明显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
一时之间，有些空旷的文史馆竟变得喧嚣了几分。
叮咚声接二连三的响彻而起，一波又一波人从电梯里涌了出来，脸色肃然，步伐急促，明显事情有些棘手，时间剩的不多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是不是瞎了？
要知道，郑少秋之前来了好长时间了，文史馆内说是门可罗雀也不为过，就算有几个老学究，那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而现在，一窝蜂涌进来四五十人，简直成了菜市场了，乱哄哄的一片，让人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争吵声，惊疑声，议论声接连不断的响起，笃笃笃的脚步声根本就没有听过，一道道人影从这边跑过，转眼又刷的跑向那边，如同运动会的短跑比赛一般。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郑少秋身边经过的时候，速度放缓了几分，又折返而回。
一双黑丝袜包裹的美腿映入郑少秋的眼帘，高跟鞋非常新潮惹眼，脚跟达到了夸张的十厘米。
视线缓缓上移，浅色贴身短裙，把姣好的身段暴露无疑，魅力尽显。
橘黄色的大波浪，性感的红唇，让郑少秋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女子明显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在郑少秋跟前踱来踱去，耳朵上带着蓝牙耳机，手上拿着一个平板，一边和工作人员交流，一边查相关资料，两不耽误。
“什么情况？”
“怎么会没有？”
“再找找看！”
“不见了？”
“根本不可能，接着找！”
“对了，文史馆今年是谁值班？”
“哦，行了，我知道了，把梵秋水那个弱娇美人叫过来。”
说话声哑然而知，咳嗽声倒是由远及近。
梵秋水缓步走到女人身前，轻声说道：“茵莱助理。”
茵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看着完全干瘦的如同柴火棍一般的梵秋水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她不咸不淡的‘恩’了一声，没好气的问道：“船都、米县……这几个县市的资料怎么全都找不到了？”
她一副质问的语气，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民国时期的。”
梵秋水闻言小声回道：“哦，今天年初的时候，蜀都大学文史馆派人过来了一趟，把这几本书借走了，还没还回来……”
听到这话，那些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工作人员当即就停了下来，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忿忿之色，指手画脚的议论起来。
“什么情况？我说梵秋水你是不是瞎了，我们再这找半天了，你们没看到吗？”
“就是，这本书借出去了，你怎么不早说，那我们也不用费这么大功夫了，真是的！”
“哼，她估计正等着看笑话呢吧，院长马上就要过来了，别看这女人长得人模人样的，肚子里坏透了。”
“真是够衰的，这不是耍人玩嘛……”
能在这个地方上班的，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面对梵秋水都有恃无恐，说起话来也非常难听。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犯得着跟她较劲吗？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
茵莱助理厌恶的瞥了梵秋水一眼，如同驱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你回去吧，老同学一场，这次我就不处罚你了。”
“要是再有下次的话，连我也保不住你，上班就是上班，打起精神来。”
说完，她上前走了两步，环顾四周一眼，高声说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不瞒大家说，秋水和我是大学同学，图书馆也是我们一块考进来的。”
“大家不要把今天的事透露出去，权当给我面子了。”
“感激不尽……”
话音刚落，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笑容满面的应了下来。
有几个女职工开口说了一句。
“梵秋水，你还不好好谢谢茵莱助理，要是没有她的话，你可得栽一个大跟头。”
“就是，到时候下半年的奖金都得泡汤。”
这话头一挑其阿里，顿时就止不住了。
“你说说看，这人跟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一所大学毕业，又是一起参加的工作，最后却……”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啊，这大学不过是象牙塔而已，这进入社会以后，还得看个人的能力怎么样，我说的对吗？秋水……”
“就你这沉闷的性子，确实适合图书馆的工作，你说说看，到现在为止，茵莱助理帮过你多少次了？替你兜了多少麻烦事？”
“要不说呢，她呀，就是个惹事精，也不知道当初考进来的时候，使了什么手段。”
听到这番话，梵秋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她一只枯瘦的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扶着旁边的书架，低沉的咳嗽两声。
一旁的茵莱助理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当即把手机掏了出来，顺便把免提打开。
说清楚来意之后，那天沉默了半晌，这才回应道：“实在是抱歉，我刚才派人查过了，这边并没有你说的那基本地方县志，而且，也没有记录。”
“还请茵莱助理再具体查证一下。”
听到这话，茵莱眉毛当即就立起来了，伸出手指，指着梵秋水的鼻子，嘶声骂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在搞什么鬼！”
“那几本县志呢？”
“问你话呢！秋水，书呢？！”
她脚步匆匆的走了过去，声音中有些轻微的颤抖：“秋水，秋水，你告诉我，那些书现在到底在哪？”
她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咽了一口吐沫，低声说道：“秋水，这几本书是馆长点名要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是找不回来的话，我也帮不了你。”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她们也算是老员工了，清楚其中的一些猫腻，图书馆虽然有明文规定，而且也有一套规范的管理流程，但是私自把书借给他人，这种事还是屡见不鲜的。
这算是一个潜规则，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小心点，不赶到枪口上，那就不会有问题。
但是，像梵秋水这种情况，借出去下落不明的，已经算犯了大忌了。
当下，又有不少员工不满的发起牢骚来。
“梵秋水，你搞什么飞机啊，书到底去哪了？你到底借给谁了？赶紧让人送回来！”
“就是，你自己想不开了，别想拉着我们一块遭殃，什么人呐！”
第一百九十四章 昏迷
“抓紧时间把，别在那跟竹竿杵着了，馆长马上就要过来了，再不快点，一切都晚了。”
“要是让馆长知道你做的这件事，茵莱助理都包不住你……”
听到这番话，梵秋水如同远山一般的眉梢渐渐皱起，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小声说道：“茵莱助理……那天是你带人过来的……”
话音刚落，场上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之中。
所有员工脸上的表情都陡然一僵，下意识朝着茵莱看了过去。
“你胡说！”
茵莱妩媚的面容当即就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愠怒：“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秋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进水了？”
“咱们好歹也是同学一场，你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诬陷我？”
“这话也说得出来？”
听到这番话，一旁的女员工也反应过来，冷笑连连：“真是有意思，茵莱助理也是你能诬蔑的？”
“就是，茵莱助理之所以有如今的地位，之所以受到馆长的青睐，就是因为她是一个非常守规矩的人，她从来不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
“就是，你说是茵莱助力带人过来的，证据呢？红口白牙，谁都会说，你的证据呢？”
“我告诉你梵秋水，别逮谁咬谁，要不是看你日子不多了，我早就狠狠地抽你一顿了！”
“就是，临死了积点德吧！”
见这么多人支持自己，茵莱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自得之色，她抱着肩膀，殷红的指甲轻轻在胳膊上有节奏的敲打起来。
“秋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知道，你对我一直都有意见。”
她语重心长的说道：“但是，我这段时间做的你也看在眼里，我帮了你多少次，你心里也有数。”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当初若不是你得了这种怪病，如今这助理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但是，没办法啊，你不能把怨气都发在我身上吧……”
“好歹都是同学一场，你处处针对我会不会太过分了？”
顿了顿，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意兴阑珊的说道：“行了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你借出去的书，自己要回来吧，这件事就此揭过不提。”
面对着所有人的职责，老同学的颠倒黑白，梵秋水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羞愤，惨白的俏脸氤氲着两抹不正常的红晕。
她胸口不住的起伏，用力抿着嘴，随后缓缓打开了手中的记录本。
因为用力的缘故，她的关节有些泛白，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苍白的指尖在书页上划过，她指着其中一行记录，低低咳嗽了两声。
“这是借阅记录，咳咳，一月九号的，上面有你的签名……”
“你说的那几个县市都有……咳咳，除此之外，还有几册是民国西康……”
“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一共是十三本……”
“你的签名……在这。”
“茵莱助理……”
对她来说，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殊为不易，说完之后，她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声接一声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旁的工作人员用余光暼过记录本，看到那熟悉的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之后，顿时紧紧地闭上了嘴。
茵莱显然也看到了那几个字，黛眉轻蹙，脑筋急转，这才忽然想了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她微微眯起眼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显有些挂不住脸了，恼羞成怒的一拍桌面。
“秋水，你到底几个意思？”
她目光有些不善，死死的盯着脸色惨白的梵秋水：“你是不是故意给我难堪？你是不是故意给我下套？”
“你现在心里肯定特别痛快吧！”
莱茵助理抱着肩膀，冷笑一声：“你的那点小心思，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就是故意搞我吗？”
“不就是恨我取代了你的职位吗？”
“明摆着告诉你吧，那些人确实是我带过来的，可是你知道，人家是什么身份吗？”
“哼，说出来都能吓死你！”
顿了顿，她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厌恶：“我劝你还是收敛几分吧，你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
“难道你忘了自己的病情了吗？你已经活不了几天了！”
“当初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你分到了同一个宿舍！”
这番话说的言辞犀利，极为诛心，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伤力何止增加了一倍不止。
梵秋水不停地咳嗽，听到她说的话，有些惨白的脸上变得通红一片，紧接着又隐隐发青。
她眉头紧皱，用手捂着自己的嘴，身子猛地颤了一下，一缕殷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渗透而出，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看到眼前这一幕，所有人都如同白日见鬼一般，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步，尖叫声响彻而起。
梵秋水木然的目光在手上扫过，微微一怔，而后眼皮一翻，娇躯一软，朝地面倒了下去。
众人都一脸嫌恶的旁观者，没有一个人上前，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正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半空中伸了出来，在梵秋水盈盈细腰上环了一圈又骤然收紧，随后把她横抱在了膝盖上。
莱茵愣了一下，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这里是图书馆，是看书学习的地方。”
“能不能让我清静一点？”
一个长相普通，穿着也非常普通的男人手臂搂着昏迷不醒的梵秋水，右手握成拳头，拇指伸出，用力顶着梵秋水的一处穴位上。
听到他的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尴尬。
茵莱助理淡淡的瞥了郑少秋一眼，语气清冷：“我们有正事要办，你要是觉得吵，可以自行离开。”
“不过，奉劝你一句，最好赶快把这个女人放下。”
“她活不了几天了，要是传染给你，可就麻烦了。”
这话里软中带刺，郑少秋也是听出来了：“如果……我不走呢？”
顿了顿，他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你们是不是想要赶人？”
听到这话，莱茵抱着肩膀，高高的扬起下巴，以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着郑少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救救我，我不想死
“呵呵，图书馆是服务于所有人的，我们没有资格赶你走。”
顿了顿，茵莱话锋一转：“不过，我们有权利选择闭关。”
“现在，我正式通知你，出现一些紧急情况，文史馆暂时封闭一段时间。”
“你可以……离开了。”
听到这番话，郑少秋抬起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如果是平时，我还真没兴趣和你在这耽误工夫，毕竟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不过，现在……”
“我还真就打算不走了！”
话音落下，郑少秋收回拇指，随后拳头虚握，抵在了梵秋水的后背一处穴位上，用力一旋，复而重重拍下。
“咳咳……”
“噗！”
情况岌岌可危的梵秋水忽然剧烈的咳嗽两声，随后哇的张嘴，一口黑色的带着异味的血块被吐了出来。
下一刻，便落在了正前方茵莱助理的裙子上。
“啊！”
茵莱发出一声简直要刺破耳膜的尖叫，下意识向后踉跄了两步，吓得花容失色。
那所谓的血块其实是一口痰，带着血的浓痰，在梵秋水的喉咙处已经积压了很长时间了，现在被郑少秋以独到的手法迫了出来。
那口血痰黏在茵莱的裙子上，任凭她如何抖搂，都掉不下去。
“帮我……”
“快来帮我啊……”
一声声尖叫响起，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停的踢腿，侧身，简直都要疯掉了。
“老许，快，快来帮我……”
“啊……我受不了了，肖红，快，帮我把它弄下去……”
“快来人啊，快快快快快……”
“啊！”
其他工作人员，不管男女老少，看到那黑色的血块都吓得大惊失色，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恶寒，实在是没有帮忙的勇气。
毕竟，看上去实在是太恶心了。
“呼……”
“呼……”
一口血痰吐出，梵秋水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的声音，嘴唇还有些不正常的青黑，但是脸色比起之前来，已经好了几分。
她感觉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柔弱无骨一般倚在郑少秋的怀里。
感受着那炙热的温度，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她感觉一阵头昏脑涨，脑海中一片空白。
自从患病之后，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以一种措不及防无法预料的情况发生，除此之外，还有久违的少女的羞涩感。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一般。
她甚至希冀着，就这样一直下去，靠在这个温暖的角落里。
该有多好。
“你……你……”
“你这是要干什么！”
“梵秋水！梵秋水！”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莱茵脸色铁青，身子都不受抑制的颤抖起来：“这是什么！你看这是什么！”
“梵秋水，你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听到这番不客气的话，梵秋水短短的吁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对……对不起……”
郑少秋淡淡开口：“你以为是什么？”
他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瞥了莱茵一眼：“你之前不是说梵秋水会传染吗？不错，那就是传染源……”
“她得了绝症，她得了非常致命的绝症……”
“这可比什么禽流感要恐怖的多，只要沾上一点，基本上就没救了。”
“现在空气里也都是传染分子，不管你们走多远，都没用……”
这番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被他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出来，顿时有了一种极致的恐怖的气氛。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肝颤俱颤，往后缩了又缩，如同受惊的鹌鹑一般。
原本还有两个小伙子，仗着胆气足，想要过去献献殷勤，但是听到之后赶紧往外跑出两米多远，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惊疑。
莱茵助理如同雕像一般，嘴唇不受控制的翁动，美眸中有着深深的惊惧。
下一刻，她抬起胳膊，抱紧自己的脑袋，身子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
声音凄厉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带着一种深深的绝望，在诺大的文史馆内，不断回响，经久不停。
紧接着，她如同着了疯魔一般，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转身就跑，刚走没几步，又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正她她惶急的抬起头来时，顿时看到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皱着眉头审视着自己。
“馆长……”
“梁馆长，救我啊……”
“带我去医院，我不想死，救我，我不想死……”
她披头散发，脸上有着掩饰不住地痛楚之色，向前爬了一段距离，想要抱住中年人的裤腿。
梁馆长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弯下腰身，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什么情况？”
他看上去有些富态，个头差不多在一米七左右，小肚腩微微凸了出来，穿的非常随和，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有一股书卷气。
虽然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是看他脸上的轮廓，还能想象出年轻时的温润如玉。
“茵助理，你知道自己再干什么吗？”
“这是公众场合，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你这副样子，像话吗？”
听到这番训斥，茵莱嘴唇翕动，一脸委屈的说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馆长，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梁馆长在她身上瞥了一眼，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发作，淡淡说道：“我让你找的东西呢？赶快拿来给我……”
茵莱闻言脸上有些不自然，上前两步，微微低着头，小声的说了几句。
下一刻，梁馆长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他狠狠地瞪了茵莱一眼，也不等她解释，就环顾四周，冷声训斥起来。
“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还回来？”
“文化厅的借这几本书干什么？”
“真是……”
他上前走了两步，一脸不善的看着众人：“你们一个个都在干什么？杵着当雕像，啊？”
“还不赶紧给我动起来！”
“赶紧文化厅，速度要快！”
顿了顿，他微微加重了几分语气：“告诉你们，这是我老领导点名要的书，你们最好麻利点，要是坏了大事，今天有一个算一个，扣半个月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