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章 南下北上
夕阳西下,两骑在官道上飞驰,扬起一阵尘土。
临近一个小镇,吕一平一勒缰绳,“吁~”
元夕猛地一扥,胯下骏马一个急停,前蹄抬起,一阵长嘶。
吕一平点了点头,这小子骑术不错。
见元夕看过来,吕一平说道:“元夕,咱们就在这个小镇找家客栈留宿吧!”
元夕点点头道:“全凭吕叔叔安排!”
到了小镇街头,二人翻身下马,牵着向前走去,为了避免沿途驻军不必要的客套,吕一平与元夕都身着便装。
吕一平对正打量着这个小镇的元夕说道:“此镇名为泉水镇,镇中有一口千年古泉,泉水清冽,入口回甘,因此而得名,待会儿吕叔叔请你尝一尝这儿的茶,别有一番风味。”
听得吕一平介绍之后,元夕笑道:“那我倒是要好好品尝品尝了。”
下了山后的元夕,还是觉得天虞山洞府那眼清泉最好喝。
宴席结束之后,二人休息片刻,便与蜀王道别,驱马离开了子阳城。
吕一平漫步向前,接着说道:“泉水镇依然是子阳城辖地,出了此镇,再往南行八十里,是同安镇,则是我平南城辖地了。”
元夕想了想问道:“吕叔叔,那青云宗山门又在何处?”
吕一平一笑,没有回答元夕的问题,而是转头问道:“怎么?胜了青云宗两大高手之后,还想去挑战整个青云宗?”
元夕知道吕一平是在打趣自己,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吕叔叔,又不是我要切磋的,再说了,我可没胜得贾先生。”
吕一平笑了笑说道:“青云宗在子阳城以北的青云山上,不算太远,差不多有近百里之距吧!”
说到这里,他故作疑惑道:“若是没胜得贾师叔,那你怀中的棋罐是贾师叔送你的不成?”
随吕一平来一趟子阳城,元夕收获颇丰,除了蜀王亲口嘉许之外,还赢得一块儿蜀王随身佩戴的玉佩以及青云宗副掌门贾南风的一罐棋子。
元夕眉头微皱,边走边说道:“吕叔叔,我总觉得自己有些胜之不武,或者说不应该会出现这般结果。”
吕一平抬头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客栈,对元夕说道:“走,先进客栈,有什么话咱们一会儿再说。”
有伙计迎了上来,见是吕一平,忙躬身说道:“小的见过吕将军,将军,还是老样子?”
吕一平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小块儿银子扔了过去,“你看着给张罗吧,剩下的就当赏钱了!”
伙计忙不迭地点头,打量了一眼吕一平身边这位陌生的面孔,上前从二人手中接过缰绳,牵向后院。
元夕随吕一平走进客栈。
客栈人不多,吕一平扫了一眼厅堂,挑了张桌子一指,二人就坐了过去。
掌柜的见来人是吕一平,已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亲自端了壶茶送了过来。
给吕一平和元夕都倒了茶之后,掌柜的满脸堆笑道:“吕将军,稍作片刻,先喝口清茶润润喉!”
吕一平点点头看向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无需客气,你去忙吧,待会儿有事我交待伙计就是了。”
待掌柜的离开之后,吕一平笑着对元夕说道:“来,喝口茶,尝一尝这茶怎么样?”
元夕端起茶杯,先浅尝一口,随后一饮而尽。
吕一平一笑,“你这可有些牛嚼牡丹了啊!”
元夕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还在慢慢品茶的吕一平,好奇道:“吕叔叔,这喝茶不就是为了解渴的么?我刚好渴了,这么喝起来很解渴的,对了,您不渴么?”
吕一平不禁莞尔,元夕所言倒不无道理,便也一饮而尽。
的确很解渴。
元夕从怀中掏出贾南风输给他的棋子。
吕一平见状,想起在客栈门前元夕所言,便问道:“元夕,最后你胜了贾师叔,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连贾师叔都自认自己输了,这其中还能有什么不对么?”
元夕已打开棋罐,里面是一颗颗流光润滑的黑子。
他想了想说道:“吕叔叔,我与贾先生对战你也看到了,贾先生的暗器手法虽说不如我这惊雀指这般千变万化,却也别具一格,想必也是精通此道之人。”
吕一平沉吟道:“这暗器功夫不过是一种辅助手段,有人练,却不会专门练这门功夫。要说发暗器,叔叔我也会些,不过比起你和贾师叔来却是差了很多,我没想到贾师叔的暗器手法也这般厉害,想必是他已将本门武学练至极境,有精力去精研暗器功夫吧。”
元夕接着说道:“贾先生的手法准度都很不错,就是在力度的控制上差了些。”
吕一平看了元夕一眼,浅笑道:“要不你回去给贾师叔指点指点?”
元夕抓了抓头道:“我才不,他又不是我弟子。”
吕一平白了元夕一眼,“元大侠要不要指点指点我啊?”
元夕吐了吐舌头,咧嘴一笑道:“吕叔叔,就凭我与关关这关系,吕叔叔想学也不是不可。”
吕一平打趣道:“那我可要多谢元大侠能看得起我了。”
元夕面色尴尬,给吕一平添了些茶水。
这时,伙计已端着托盘过来,摆好之后对吕一平说道:“吕将军,菜好了,您慢用,有什么需要您再招呼。”
元夕赶紧拿起酒壶,把吕一平的酒盅倒满,自己的酒盅也倒满之后,端起酒杯对着吕一平说道:“吕叔叔,元夕自幼在山
中长大,见识少,性子直,还望叔叔多多提点。”
吕一平端起酒杯,与元夕碰了一下,二人一饮而尽。
趁着元夕倒酒的功夫,吕一平对元夕说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还缺了些城府,喜怒形于色。常言道,过刚易折,元夕,虽说少年当意气风发,不过这养气功夫,同样还是要练一练的。”
元夕点了点头。
吕一平继续说道:“大道理叔叔就不多说了,这些东西还是要自己去慢慢体会的。元夕,有时候自己受些委屈不是坏事,毕竟这日升日落可不是围绕你一个人转的。”
元夕轻声说道:“叔叔,元夕晓省得了。”
吕一平夹了口菜,边吃边说道:“快吃吧,对了,方才的话还未说完,最后不是你的花生将贾师父的袍袖打了个洞么?”
元夕放下手中筷子,看向吕一平道:“吕叔叔,我觉得不妥之处就在于此,我用暗劲将贾先生那颗花生打碎不假,可凭贾先生的内力,即便是我打中他的袍袖,他也能将那颗花生震落的。”
吕一平思忖片刻,轻拍桌子道:“我明白了,既然你已打中贾师叔,那说明在贾师叔心中认定自己已经落败,至于为何没有将花生震落,想必是师叔为了证明是你取胜,才没有用内力震落吧。”
元夕想了想点头道:“叔叔言之有理,贾先生真乃高人风范,有如此气度,元夕佩服。”
吕一平感慨道:“以师叔一派副掌门的身份,能如此坦言自己落败,确实令人佩服。”
元夕夹了一筷子熟肉慢慢嚼着,咽下肚之后,端起酒杯敬了吕一平一下,一饮而尽之后说道:“只是他那弟子却真令人不喜。”
提起宁冱来,吕一平轻哼一声说道:“是个说话不长脑子的!”
元夕假装没听到吕一平说什么。
酒饱饭足之后,二人没有急着回房休息,而是坐在桌旁喝茶闲聊。
元夕捻几颗云子在手,单手轻搓,说道:“吕叔叔,这云子手感真好,弹起来一定很爽。”
吕一平也伸手抓了几颗,点头赞道:“的确是好棋子,不过要是敢当王上的面把棋子当暗器,叔叔可就真的佩服你了。”
当着云中“圣手”的面这么对待棋子,这是扎心之举。
元夕嘿嘿一笑。
吕一平接着说道:“元夕你努努力,争取下次把贾师叔那罐白子也给赢过来。
元夕摇了摇头道:“也不知道贾先生为何就盯上我了,竟然还要寻机会继续与我切磋。”
“你就知足吧,有贾师叔这样的高手愿意与你切磋,这可是别人求之不得之事,你以为青云宗副掌门出手这般容易么?”
元夕面带思虑神色道:“吕叔叔,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这般不解。”
吕一平想了想说道:“只怕还是与你师父有关。”
“我师父?”
“对!”吕一平正色道:“元夕,不瞒你说,你初到平南城的时候我对你同样生疑,毕竟叔叔是一城守将,城中来了位来历不明的少年高手,叔叔自然要慎重对待。如今叔叔对你放下戒心,可并不意味蜀王就对你放心了,毕竟到现在连你都说不清你师父的底细。”
元夕低声道:“我明白了!”
吕一平见元夕眼神有些暗淡,便出言宽慰他道:“元夕,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可不是见面一句坦诚之言就能建立起来的。有句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每个人都会有戒心,但是每个人的戒心又有所不同,而这个不同之处就在于你手中的力量有多大。就好比你不怕山中猛虎豺狼,而普通人入深山之后就一直防备猛兽出没是一个道理。”
元夕若有所思,眼神一亮,对着吕一平说道:“吕叔叔,我懂了,当初在王府偶遇贾先生的时候,我的注意力便放在他的身上了,这就是我潜意识中已经开始戒备贾先生了。”
吕一平颔首道:“正是此理,元夕,叔叔希望你不要对王上有所成见,毕竟王上是一州之主,他对你有戒心是理所应当之事。”
“吕叔叔,您放心吧,以后我会证明给蜀王看,叔叔没有看错人的。”
说完,元夕想了想又问道:“吕叔叔,那位小世子与关关可相熟?”
“不熟!”
吕一平面色有些微动,站起身来说道:“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说完招呼伙计,带着二人上楼。
到了房间之后,元夕没有急着躺下,而是又掏出棋罐,从中捏出一颗棋子,随手屈指一弹。
“啪”的一声轻响,棋子已嵌入屋顶横梁之中。
元夕点脚飞起,一掌轻拍横梁,左手一抄,反震而出的棋子已被元夕握在手中。
元夕飘然落地,竟是悄无声息,他摊开手掌,棋子完好无损地卧在掌心。
坐在桌前,元夕将棋子全部倒在桌上,“哗”的一声,棋子散落在桌上,在烛光下闪着微光。
元夕趴在桌上,一颗一颗地数起棋子来。
数完之后,元夕皱了皱眉,拿起棋罐看了看,又俯身看了看桌下,却什么都没有。
他又数了一遍,依然只有一百八十颗棋子。
少了一颗棋子。
在元夕与吕一平在楼上休息的时候,客栈里又来了一位客人。
伸手捋了捋头发,这位个子不高,面色黝黑的汉子对着迎了上来的伙计笑道:“这位小哥,帮我准备间上房,另外店中还有什
么好吃的,选几样再加一壶酒,直接送入房间里。”
伙计连连点头,带着他上了楼去。
此人正是阚画子。
这家客栈就三间上房,今日竟然客满,掌柜的笑得褶子都挤在一起了,而又得了些赏钱的伙计更是喜笑颜开。
阚画子是从平南城来的,要去子阳城。
一路奔波,即便是有功力在身,阚画子还是觉得很乏,吃过饭之后便嘱咐伙计给烧些热水,他要泡个热水澡。
双目微闭,阚画子舒舒服服地躺在浴桶之中。
双臂搭在桶沿之上,阚画子在心中暗叹,出来这么久,想必家中那三位佳人一定很寂寞吧,给自己揉肩擦背的机会如此难得,却白白浪费了。
阚画子心念一动,体内功力运转,桶内之水微震起来。
这是阚画子自创的洗澡按摩之法,借助内力震动桶内之水,水再反震到他的身上,好似无数个小拳拳锤在他的身上。
倍感舒适的阚画子忍不住轻吟了两声。
正在房间内打坐的吕一平眉头一皱,真是什么人都有,洗个澡也要释放一下,倒是长见识了。
此时的元夕却已经躺在床上,手中攥着荷包继续想着关于“对鸭”的故事。
翌日天明,
吕一平与元夕用过早饭之后离开了客栈,走之前,吕一平看了眼在那喝着稀饭的阚画子。
吃个饭还在那照镜子,难怪能做出那种事儿来。
而阚画子的目光却似有似无地落在远去的元夕身上,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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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府,
贾南风陪蜀王在书房内闲聊。
贾南风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王上,这个元夕来历不明,如今人在一平麾下效命,倒是件好事。”
蜀王面带忧虑神色,问道:“此话怎讲?”
贾南风道:“他人在一平麾下,就是在明处,便可一直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就算他身怀绝技又如何?若是做出些歹事,一平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元夕能与一平打个平手,只要他人在军中,还怕一平拿不下他?”
蜀王微微点头,随后又问道:“贾先生,在你与元夕比拼内力之时,我是亲眼所见那根筷子被震得粉碎,像你们这般高手,岂不是连弓箭都不怕?”
贾南风摇了摇头道:“王上太高看我们了,若是箭少,我们自然可凭借自身内力或接,或挡或者拨开箭矢,可我们总有气竭的时候,需要重新提一口真气,到那时便露出了空门,就很危险了,不多说,三十名弓箭好手连续不断的射箭,用不上五轮,老夫就吃不消了。”
蜀王单手在桌上轻敲,随后问道:“贾先生,若是你与元夕动手,取胜的把握能有多大?”
贾南风轻笑道:“王上,老夫不是自吹,就算是元夕把他那手惊雀指的功夫用出来,我一样能够取胜,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若是再过个十多年,老夫可断言,我不是他的对手。”
蜀王笑道:“是贾先生过谦了吧!”
贾南风摆摆手道:“非是老夫自谦,而是事实如此,十多年之后,他元夕正值壮年,功力日益深厚,而老夫已是日簿西山,气血不足之状,此乃自然之理,人力不可抗之,此消彼长,我自然不及他。”
说完贾南风思忖片刻,又接着说道:“关于元夕,王上大可放心,一平执掌平南城这么多年,一个少年元夕还不至于将他蒙骗在鼓里,况且王上身边还有我青云宗。”
蜀王颔首道:“倒是打扰贾先生清修了!”
贾南风笑道:“王上,有道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青云宗身为巴州第一宗门,自然要不能做那山中野鹤,旁观者清之事,能为王上效力,是我贾南风之幸。”
蜀王一笑,对着贾南风说道:“客气话本王就不多言了,贾先生为了试探元夕,却失了自己心爱的云子,本王过意不去,要不就把本王那棋子送与先生吧!”
贾南风忙起身拱手道:“谢过王上,不过南风却是要辜负了王上一番美意了。”
“怎么?”
没想到自己送礼还会被拒,蜀王看向贾南风。
贾南风忙解释道:“王上可还记得老夫与那元夕的约定?”
蜀王笑道:“自然记得,难道先生想再给赢回来?”
贾南风一拱手道:“正是如此,王上,这与元夕再次交手的机会,可就要靠王上成全了。”
蜀王笑呵呵道:“此事不难,如此也好,多召见元夕几次,本王也好看看此人究竟能不能为我所用。”
言谈过后,贾南风离开蜀王书房,回到自己院子。
见师父归来,宁冱迎了过去。
二人对视一眼,贾南风低声问道:“为师问你,以为师对你的了解,你在变招之时不该出现换真气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宁冱笑道:“还是师父了解徒儿,徒儿此举是故意的。”
神情微动,贾南风瞥了眼四下,对宁冱说道:“走,进屋去说!”
二人进屋落座,贾南风问道:“为何故意为之?以元夕的功力,你就算不如此藏拙,也不是他的对手。”
宁冱笑了笑说道:“师父,我不及元夕不假,可若是我输得难堪些,他元夕的功力不就更高些了么?师父的衣袖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破的吧!”
贾南风看了眼宁冱,笑了笑道:“你这脑子倒是精明!”
第一百零七章 又见那块牌子
二人进屋,宁冱待贾南风落座之后,低声说道:“师父,那元夕实力究竟如何?”
贾南风抬起右臂,看着宽大袍袖上的那颗不起眼的小洞,轻笑道:“好一个惊雀指,如此手法,单从暗器一道来说,蓬莱阁的灵犀指都不如。”
宁冱惊讶道:“当真着有这么厉害?”
贾南风点点头道:“你别看师父留了手,他元夕可同样留手了,不然以他的内力,就算师父不留手,这洞,只怕依然会出现。”
宁冱疑惑道:“师父,如此说来,岂不是若他全力出手,师父兴许都会落败?”
贾南风轻轻摇头道:“至少现在师父可确保稳胜,他那指法起不到多少作用的,尤其是师父已知晓他有这手功夫之后,他连出其不意的机会都没有。”
宁冱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那元夕的功法来历,师父真的没试探出来了么?”
贾南风笑了笑说道:“师父就知道你会忍不住,怎么?不相信师父在蜀王面前说的话?”
宁冱笑道:“不是弟子不相信师父的话,而是弟子相信师父的本事。”
贾南风瞥了眼还站着的宁冱说道:“你也坐吧,这王府固若金汤,你我在王府之中,不过是给蜀王吃一颗定心丸罢了。”
宁冱坐下之后,嗤笑一声说道:“只怕这颗定心丸不是那么好吃的。”
贾南风瞪了宁沪一眼,“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如此不加小心?”
宁冱低声道:“师父,这不是就你我二人在此么?况且以师父的功力,若是有人埋伏,师父岂会不知?”
贾南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冱儿,你要记住一点,有些事情,你心里知道就好,毕竟现在你我还未成功。”
宁冱点点头道:“真没想到,竟然会横空杀出这么个小子来,要不然我们的计划只怕已经成功了。”
贾南风微微点头道:“的确如此,只是为师现在还不确定一件事。”
“师父,什么事?”
贾南风思忖片刻说道:“这元夕的出现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误打误撞地破了咱们的计划。”
宁冱眉头皱了皱问道:“师父,您是看出了什么?”
贾南风沉吟道:“你不是问为师究竟有没有看出此人底细么?为师告诉你也无妨,从元夕的内力和出手风格来看,极似玄一门。”
“玄一门?”
宁冱轻吸一口气,不解道:“师父,可那元夕不是说了,他从小从天虞山长大的。”
贾南风叹道:“若是玄一门插手此事,你我可就要小心行事了。不过那元夕自言自小从天虞山长大,此话应该不假,只怕他元夕未必是玄一门之人。如此推断的话,我们最应该小心之人,应该是他那个神秘的师父。”
宁冱不解道:“师父,那为何不在蜀王面前明言呢?”
贾南风笑道:“给他元夕一点神秘感岂不是更好?”
宁冱眼睛眨了眨道:“师父莫不是有计划了?”
贾南风看了宁冱道:“说说看,你又是为何藏拙了?”
宁冱随手比划一式,正是流云手的那记黑云摧城,收了掌之后,宁冱笑道:“师父,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在赌!”
贾南风轻笑一声道:“赌元夕没有本事看破你那点破绽?”
宁冱点点头道:“要说弟子藏拙也不尽然,我不过是不想稳扎稳打,然后与他元夕拼个十几招之后落败,若是元夕没有如此眼力以及这般对敌经验,弟子兴许就赌对了呢。”
贾南风摇摇头道:“若是生死之战,你只怕已经饮恨黄泉了。”
宁冱笑道:“师父,既然说了切磋,那弟子还是可以试上一试的,万一弟子赢了呢?”
贾南风浅笑道:“幸好你没赢!”
宁冱心中有些不喜,不解道:“师父,弟子可是您亲传,我若输了,您岂不是也面上无光?”
贾南风道:“这点小输小赢又算得了什么?冱儿,虽说你我皆是习武之人,可为师依然要说一句,上者伐谋,这里好用,远远大过于匹夫之勇。”
宁冱看着指向自己头的贾南风道:“师父,那您说我们习武又是为了做什么?”
贾南风沉默了片刻,轻叹道:“也许是为了能更接近脑子好使的人吧。”
宁冱问道:“师父,那有没有二者皆有之人呢?”
听得宁冱此问,贾南风目光深邃,脑海中想起一个人来。
宁冱见师父沉默,没有出言打断师父。
片刻之后,贾南风转头问向宁冱道:“冱儿,你觉得你掌门师伯如何?”
宁冱想了想说道:“师父,自小入得咱们宗门,弟子就一直惧怕掌门师伯。”
“哦?”
贾南风笑道:“这又是为何?”
宁冱道:“因为那时是他就已是我青云宗的副掌门了,而且掌管宗门戒律一事,师父,你说弟子能不怕么?”
贾南风轻轻摇了摇头道:“你所怕的,不过是掌门师兄的身份而已,那么为师问你,若是没有这层身份,你会怕他么?”
宁冱思索片刻答道:“师父,弟子不知,因为弟子从未见过师伯出手,也看不出师伯深浅,弟子认为师伯的功力已经到达了返璞归真之境,他若不出手,弟子觉得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
贾南风道:“也许你的感觉是真的呢?”
宁冱惊道:“师父,您是说师伯当真到了这种传说之中的境界了?”
贾南风喟叹一口气,对宁冱说道:“冱儿,你可知你师伯为何没有收嫡传弟子么?”
宁冱摇了摇头。
贾南风继续说道:“冱儿,师父身为青云宗副掌门,你师伯又无弟子,将来这掌门之位迟早是你的,因此有些事,师父提前告诉于你也无妨,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宁冱疑惑道:“师父,什么话?”
至于自己将来能不能当上青云宗的掌门,宁冱如今却不怎么关心,毕竟他的师父前面还有一个“副”字。
贾南风长叹道:“师父曾见过一人,此人功参造化,我与你师伯二人联手都不是此人之敌,更可怕的是此人的谋划,堪称惊天,那是一位可将整座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之人。”
宁冱好奇道:“师父,此人是谁?”
贾南风摇了摇头道:“师父有过猜测,却不敢确定,不过知不知晓此人身份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师父要告诉你的是,你师伯如今已功力尽失。”
宁冱惊得站起身来,一脸震惊道:“师父,这,不可能吧,师伯怎么可能功力尽失呢?”
贾南风示意宁冱坐下,喝了口茶,他继续说道:“你不是说了,师兄在你面前,你觉得他像一位普通的老人么?因为他就是!”
宁冱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怎会如此?堂堂青云宗的掌门,怎么会是一位普通的老人,这,这又如何说得过去?”
贾南风又问道:“那么为师问你,知晓了这个秘密的你,对这个掌门之位怎么看?又会如何看待你师伯?还会怕他么?”
宁冱沉默片刻,看向贾南风道:“师父,弟子心中只会更加敬重师伯。”
贾南风盯着宁冱片刻,见其神色不变,点点头道:“冱儿,你能如此想,为师很欣慰。”
宁冱思索片刻问道:“师父,师伯为何会功力尽失?”
贾南风轻哼一声道:“正是那人所为!”
“是他?师父,难不成此人与我青云宗有旧怨?”
贾南风摆了摆手道:“此事倒是牵扯到一桩陈年旧事,为师也是因此猜测出那人身份的,说实话,为师至今都不知此人所谋究竟是为了什么。当年此人可不仅伤了你师伯,连我与师兄的恩师也败于此人掌下,不久便撒手人寰,青云宗这掌门一职落在了已经受伤的师兄身上。当年那一役
,我青云宗可是元气大伤。”
宁冱疑惑道:“师父,那吕将军可知此事?”
贾南风摇了摇头道:“此事极为隐秘,除了我与师兄之外,只有宗门其他两位师叔知晓。当年两位师叔高义,并不觊觎掌门一职,与你师祖商议之后,确定让你师伯接任掌门一职,至于一平,他的师父虽是我师兄,却是我师叔门下,并不知晓内情。”
宁冱心有不解,继续问道:“师父,那既然师伯当时已受伤,为何不让您接任掌门一职呢?”
贾南风苦笑一声说道:“是因为师父接下了这块儿牌子,而这块儿牌子,师父是非拿不可,我若不拿,只怕师兄的命都保不住了。”
贾南风掏出的这块儿牌子宁冱很熟悉。
上面刻了一个“五”字。
宁冱轻吸一口冷气道:“师父,难道割鹿楼是那人的手笔?”
贾南风将牌子收好之后说道:“说实话,为师不知,至于谁手中有这块牌子,师父同样不知晓,要不是那何向风找上师父,师父都快以为这块牌子没什么用了。”
宁冱叹道:“谁会想到,割鹿楼之人遍布天下!”
贾南风点点头道:“现在明面上看开,当下割鹿楼之主是扬州那位,不过当年那位曾言,我们可配合,未必需要完全听命于扬州那位。”
宁冱问道:“师父,那‘一楼’楼主又是谁?难道是扬州那位?”
贾南风道:“为师不知,‘诗情画意’四大楼主,我如今只见过‘意’与‘画’二位楼主。”
宁冱又问道:“师父,那这数字又是何意?”
贾南风刚欲开口,突然收了声,给宁冱使了个眼神。
宁冱点点头,走向门口,打开门。
范立业走进院子,喊道:“贾师父回来了么?”
宁冱迎了出去道:“原来是殿下来了,师父刚才从王上那里归来,如今正在屋内喝茶。”
范立业笑道:“如此甚好,今日见得那元夕出手如此厉害,本世子也想好好练上一练,思来想去,还是要把内功练好,不然空有招式也没用。”
贾南风同样迎了出来,对范立业微微拱手道:“殿下勤勉那是好事,不过这内功修行一事可心急不得,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内力修行要日积月累,殿下才修行,要稳扎稳打才是。”
范立业叹了口气道:“本世子倒是输在起点了,那元夕不过十七,就有如此内力,好生让人羡慕。”
贾南风笑道:“殿下,他元夕再厉害,不还是要听命于王命?”
范立业背着手道:“此话倒是不假,不过本世子还是艳羡得的紧,贾师父,这青玄功有些晦涩难懂,还望先生多给指点指点。”
贾南风伸手虚引道:“殿下快快请进,老夫来为殿下解惑。”
说完给宁冱递了一个眼神。
宁冱点点头,冲着范立业一拱手,便飞身上了屋顶。
虽然见过多次,连半人高的墙头都跳不上去的范立业还是咋咋舌头,转身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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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西沉,子阳城守城将士准备关闭城门,却见远处出现一个黑点,黑点慢慢变大,推门二人对视一眼,便放缓了关门的速度。
终于在城门关门前那一刻,阚画子抵达了门前,伸手入怀摸了块儿碎银子,阚画子很懂规矩地的递了过去。
见得银子喜笑颜开的推门士卒连句牢骚都省了,就示意阚画子赶紧入城。
进城之后,阚画子转身看着已经紧闭的城门,微微一笑。
似乎这世间很多事儿,都可以用钱来解决的。
摸了摸怀中的钱袋子,阚画子顺手摸出了自己的小镜子。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阚画子咧嘴一笑,钱算个屁呀,有钱能改变自己的容貌么?
老子长得可真他娘的帅!
第一百零八章 高阳与近凉
西凉,高阳城。
凉州兵马副帅应三集将手中密信递给高阳城守将武鑫。
武鑫看过密信之后面带疑惑,问道:“副帅,这?”
应三集抬头看了眼武鑫,淡淡说道:“怎么?与这帮蛮子相处久了,不忍下手了?”
武鑫拱了拱手道:“副帅此言可是小瞧我武鑫了,说实话,当初王上与吐蕃结盟,我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的,有道是非我族类,必有异心,王上与吐蕃结盟,无异于是与虎谋皮。只是我不明白,何须借巴州人之手?”
“哦?”
应三集示意武鑫将手中密信烧掉,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不劝谏王上?”
武鑫摇了摇头道:“副帅,我武鑫得王上信任,自当全心全意为王上效命,王命所指,我自当向前,王上要争得天下,我就当这急先锋,王上要西取吐蕃,我便挥刀斩蛮夷,副帅,我武鑫不是王上身前谋士,能做到的只有唯王命是从而!”
应三集笑道:“好一个唯王命是从,武鑫,那你有没有想过,王上当年意扫天下,为何迟迟未动?”
武鑫思索片刻道:“可是因为巴州据守,我凉州兵马不宜强攻?”
应三集轻轻摇了摇头,看向武鑫问道:“武鑫,若本帅记得不错的话,你如今已四十有八了吧?”
武鑫点点头,看向胡子有些花白的应三集道:“副帅,末将记得您年长我六岁”
应三集微微颔首道:“武鑫,一十三年啊,你我都已生了华发,可怜你我在这高阳城,却好似这笼中困兽,当年我也在想,我们西凉人会怕他巴州?你以为我心中没有怨气么?”
武鑫没想到应三集会说出这般话来,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应三集接着说道:“自我大晋立朝之始,凉州就肩负着一个使命,抵御西北这群蛮子的入侵,保我大晋安宁,可自我应三集被任命为这个副帅开始,我的使命就是与你在这高阳城,与那近凉城的人遥遥相望。如今见得王上这封密信,本帅心中欣喜的很,想不到我应三集有生之年,能随王上完成如此壮举”
武鑫思索片刻问道:“副帅,王上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仁义了?”
应三集笑道:“武鑫,你莫不是没有听过慈不掌兵这句话?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武鑫沉默片刻说道:“副帅所言甚是,是武鑫妇人之仁了。”
抽出长剑,横剑在眼前,应三集并指在剑身上划过,剑光所映之下,是他刚毅的眼神,长剑舞动几式,归剑入鞘,“武鑫,本帅渴望有一战,这第一战就拿吐蕃人的血祭本帅的剑吧!”
武鑫沉吟片刻,斟酌道:“副帅,可这密信中明言,要借巴州兵马之手,您这是要?”
应三集思忖道:“武鑫,非是本帅不遵从王命,只是王上不在高阳城,不了解支吐蕃人马,若真按王上密信中所言,你我各带一路人马,吐蕃人自己一路人马,只怕这群吐蕃人
未必会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若是巴州那边有个闪失,跑了些人,王上的谋划可就出纰漏了。”
武鑫点了点头道:“副帅所言甚是,那吐蕃人来我高阳城之后,同样在提防你我,从他们人马驻扎的位置就可以看出,那鸠摩罗可不是易于之辈,副帅,要不要给王上回一封密信?”
应三集点点头道:“武鑫,明日约那鸠摩罗来城内,与之商讨进攻近凉城一事。”
武鑫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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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凉城,世子范建功高坐主位,坐于范建功左侧下首的巴州兵马副帅冯渊端起酒杯对众人说道:“诸位,此战,不仅要让吐蕃人知道我巴州人的厉害,也要让他凉州之人知道,我巴州不是好惹的。”
坐于冯渊对面的近凉城守将马逸超对坐于上首的范建功拱了拱手,又对冯渊拱了拱手说道:“殿下,副帅,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马逸超日日枕戈担待,只盼有朝一日能上阵杀敌,为王上分忧。”
范建功点点头道:“这些年有冯副帅与马将军,才有我巴州的安宁,不然就算如西凉王所言,若非我近凉城严阵以待,只怕他西凉大军也会趁势而入,犯我巴州之地。”
冯渊放下手中酒杯道:“殿下所言甚是,就算此次是他凉州送我巴州一份大礼,我们同样不能掉以轻心。”
说完冯渊对范建功拱了拱手道:“殿下,”两军交战,非同儿戏,凶险万分,还望殿下能坐镇近凉城,末将也好调兵遣将。
范建功笑道:“冯副帅这是嫌弃本王碍事了?”
冯渊再次将酒杯斟满,遥敬范建功,一饮而尽之后说道:“殿下,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身份尊贵,无需以身犯险,若是殿下有何闪失,臣又如何向王上交待?”
这时马逸超也起身劝道:“殿下,冯副帅所言甚是,还请殿下放心,这一役,臣定当打得漂漂亮亮的。”
范建功见二人皆劝谏自己,轻叹一口气道:“本世子来这近凉城,确实是想出城一战,只是我没有小二那身武艺,若是出城迎敌,只怕诸位还要分心照顾于我,也罢,那我就在这近凉城之中,等待诸位凯旋。”
冯渊带头站起身来,殿下众位将士一同行礼道:“定不负殿下所望!”
范建功来近凉城连一个月都不到,蜀王与魏天罡商议之后,魏天罡暗中去了云上城,而在军中挂职的范建功主动请缨,带着蜀王的密令来到了近凉城。
蜀王长子范建功,年近而立,除了王世子这一身份之外,还在魏天罡麾下,挂了一个参将之职,而这个参将,却是蜀王安排的。
自幼对读书感兴趣的范建功不明白为蜀王为何做此安排,而他那位自幼对习武感兴趣的胞弟,却只是王府的世子。
范建功的母亲是蜀王的侧妃,所以他这个做大哥的,却一直没有当大哥的底气。
宴席完毕,范建功回到了冯渊给自己安排的寝宫,没有多久,冯渊便登门拜访。
冯渊
见到范建功行礼之后笑道:“殿下,住在此处可还习惯?”
范建功点头道:“此地甚好,冯副帅有心了!”
冯渊看了看四周道:“殿下有所不知,此处行宫,却是王上年轻时修建的,那时王上就是近凉城的一城之主。”
范建功一愣,抬头问道:“冯副帅,父王还担任过近凉城城主?此事我怎么不知?”
冯渊感慨道:“那时的王上还很年轻,比殿下现在都还年轻,而我,不过是近凉城的一个统领而已。”
范建功不解道:“冯副帅,父王为何要到这近凉城当一城之主呢?他不是世子么?”
冯渊叹了口气,看向范建功道:“殿下你可知道,王上是先王的小儿子,若是那两位还在世的话,殿下应该还有两位大伯。”
范建功一愣,沉默片刻道:“冯副帅找本世子,难道就是为了跟我翻一翻老黄历?”
冯渊看了眼面色有些阴沉的范建功说道:“殿下,属下接到密报,几日前,王上设宴,小世子可是与王上同坐王座,殿下,您是大世子,属下说这些就想告诉一下殿下,将来这巴州之主,可未必就是殿下的囊中之物!”
范建功面色阴沉不定,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冯渊,沉声问道:“冯副帅与我说这些又是何意?莫非冯副帅愿意支持本世子?”
冯渊笑而不语。
范建功继续说道:“如今父王正值壮年,本世子做过多谋划,只会令父王不喜,冯副帅这么早押宝于我,是不是为时尚早了?”
冯渊看向范建功,淡淡说道:“殿下,臣下说句不中听的话,今日殿下能高坐首位,诸位将士所敬的,可不是殿下您,而是子阳城那位王上,殿下,别等到王府那位小殿下真正坐在王座之上,您再去跟他说您是长子,到那时可什么都晚了!”
范建功沉吟片刻道:“冯副帅所求为何?”
冯渊盯着范建功,沉默了片刻道:“殿下,臣下终究还是个副帅而已!”
范建功想了想,嗤笑道:“本世子还以为冯副帅是一心为本世子着想,原来也是为了自己。”
冯渊冷笑道:“殿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殿下连个王位都争不来,臣又何须向殿下效忠?”
范建功一甩袖子道:“冯副帅还是速速离去吧,本世子只当今夜未见过你,至于你所说的那些老黄历,本殿下就当没听过。”
说到这里,他盯着冯渊说道:“本殿下也不想听!”
冯渊看了眼范建功,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范建功看向冯渊背影,若有所思,随后拍拍巴掌。
有人闻声而出,范建功看了眼那人,低声问道:“小二那里,有什么动静?”
那人低声说道:“回殿下,子阳城那边传来消息,小世子与王上同坐王座用膳。”
范建功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那人消失在夜幕中。
范建功走向门前,仰望夜空。
想不到冯渊竟然敢在王府安插探子,如此说来……
第一百零九章 渡人与摆渡人
吐蕃军大营驻扎在高阳城外三十里。
每隔五日,武鑫派人将粮草送至城外十五里,交给前来领粮草的吐蕃人。
这支吐蕃大军抵达近凉城之后,武鑫只见过吐蕃统帅鸠摩罗一面。
关于粮草,鸠摩罗没提太多要求,就算他提了,武鑫未必会同意。
不过这酒,却是鸠摩罗额外提出来的。
天色已晚,吐蕃军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每次近凉城送粮草过来,就是吐蕃人的一次狂欢。
应该说是吐蕃人将领的狂欢。
鸠摩罗拎起一坛酒灌入口中,大笑道:“诸位,要说这汉人的酒就是比咱们吐蕃的酒好喝,就是那武鑫忒小气了些,咱是来帮他打仗的,这酒却不给管够。”
一人站起身来说道:“将军,我看这仗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咱们在这好吃好喝的,却也不错。”
鸠摩罗看了看说话那人,大笑一声道:“乌东赞,你这话说得倒是实在。”
众人大笑。
乌东赞是鸠摩罗的副将。
鸠摩罗与乌东赞二人不是吐蕃王扎鲁多金所在的拉鲁部落之人,鸠摩罗来自象雄部落,乌东赞则出身苏毗部落。
乌东赞也猛地灌了一口酒道:“将军,这酒好是好,就是太费粮食,末将以为,定是城中屯粮不足,只怕咱们在这高阳城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鸠摩罗看向乌东赞问道:“你的意思是?”
乌东赞道:“将军,我们这路人马来高阳城已有半年之久,再不用兵,难道西凉人会养我们过冬不成?”
鸠摩罗点点头道:“这天下没有白吃的粮食,我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高阳城,总不会什么也不干就把我们送回去的。”
乌东赞道:“将军所言甚是,不过我们吐蕃人也不是吃白食,打仗,我乌东赞可不怕,我倒要叫汉人瞧瞧,本将军大刀的厉害!”
鸠摩罗大笑道:“当初拉鲁部落靠着西凉人的铁骑成为了我们吐蕃的王,如今西凉人却又要靠我们东征西讨,乌东赞,老子不管这天下谁当家,只要能杀他汉人,老子就高兴。”
乌东赞一拍桌子,同样放声大笑道:“将军,那末将可要跟将军比试比试,究竟谁杀得汉人多了。”
鸠摩罗一扫在座众人,举起酒坛子道:“诸位,若是有机会先攻破近凉城,咱们可不管他汉人那一套,进城该抢就抢,若是咱们空手回吐蕃,那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众人举坛回敬,皆放声大笑。
这时有人来报,进入大帐之后下跪道:“启禀将军,城中武将军派人传来口信,邀将军明日去城中商议要事。”
鸠摩罗挥挥手道:“本将军知道了,你下去吧!”
说完鸠摩罗看了乌东赞一眼,赞叹道:“还是你脑子灵光,不愧是多读了几本汉人的书。”
乌东赞笑了笑说道:“将军,要想知道汉人脑子里想些什么,这汉人的书还是要多读几本才是。”
鸠摩罗点点头道:“能有你做我副手,本将军倒是省心不少,明日你就随我进城吧,与汉人打交道这事儿,你比我在行。”
乌东赞笑道:“将军且放心,有我在,也不怕他们耍什么花样,不过你我是否要小心些,万一他们在城中对你我不利,只怕你我难以脱身。”
鸠摩罗朗声大笑道:“我谅他们也不敢对你我如何,乌东赞,你安排下去,你我入城前,其余诸将严阵以待,若日落前你我出不了城,就杀进城来!”
乌东赞赞叹道:“末将倒是忘了,将军可是我吐蕃第一勇士!”
鸠摩罗一摆手道:“什么第一勇士,都是屁话,乌东赞,你可曾见过他们汉人武林人士?听说那些人倒是有些真本事。”
乌东赞摇摇头道:“只是听说过,却未曾见过,不过将军,在咱们吐蕃一手建立起禅宗的那位释弘大师,我有幸见其出手过,若非是我亲眼所见,当真不会想到人肉之躯竟有如此大力。”
鸠摩罗沉默片刻说道:“禅宗那位释弘大师我不曾见过,不过我相信你说的话!”
乌东赞道:“别看释弘大师是中原人士,可我乌东赞却真心佩服此人,不仅仅是此人武艺高强,更佩服的是他那宽如茫茫草原的胸怀。将军,我曾有幸听过释弘大师传法,果真是字字珠玑。”
鸠摩罗叹道:“我曾有幸遇到过释弘大师之师慧明禅师,这位大师当真是位得道高僧,乌东赞,今日在此,我也不瞒诸位,我这身本事就是那位慧明禅师传授于本将军的。”
乌东赞惊道:“将军还有这等际遇?”
鸠摩罗长叹道:“只可惜我遇到这位大师的时候已近成年,大师一身所学我只不过学了个皮毛罢了,不然这吐蕃之主可未必是拉鲁部落。”
乌东赞目光略过其余众将,随即笑道:“将军,只怕有此际遇的不止将军一人。”
鸠摩罗看了看已经见底的酒坛子,小饮了一口,说道:“你这话倒是不假,当年我曾问过禅师,他明明身为汉人,为何愿意传授我一个吐蕃人武艺,你猜大师怎么说?”
乌东赞摆摆手道:“我可猜不出来!”
鸠摩罗道:“大师曾言,在他眼中,只有渡人与摆渡人,却无吐蕃人与汉人之分。”
乌东赞好奇道:“渡人与摆渡人?渡人一说,我倒是听释弘大师说过,佛门弟子,普渡众生。”
鸠摩罗看向乌东赞道:“慧明禅师却说,世人皆是渡人,又皆是摆渡人,渡人又渡己。我又问大师,大师此举可是在渡我,大师当时笑了笑,告诉我,摆渡人是我,而他却是那个渡人,乌东赞,你说大师是不是在说笑呢?我受了大师恩惠,如何又成了摆渡人了?”
乌东赞沉思片刻问道:“将军难道没有问过大师?”
鸠摩罗道:“自是问过,不过大师只是笑笑,并未多言,只是问我,究竟愿不愿渡他,若是不愿,他这个船钱就不交了。”
“船钱?”
鸠摩罗点头道:“大师就是这么说的,乌东赞,你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又何来船钱一说?当时我有心跟大师学本事,自然是大师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大师的话,我至今却是依然不懂!”
乌东赞想了想说道:“将军,也许大师的意思就是他话中之意。”
鸠摩罗抬眼看向乌东赞道:“话中之意?”
乌东赞微微点头道:“将军,也许在大师眼中,将军是摆渡人,而大师却是渡人。”
鸠摩罗笑道:“你这是说好听的了,我鸠摩罗如何敢在大师面前自称摆渡人?”
乌东赞轻轻摇头道:“将军,你有没有想过,禅宗所收弟子,都是哪些
人?”
鸠摩罗叹道:“本帅也想不明白,为何禅宗偏偏心中想着哪些贱民!”
乌东赞干了坛中酒之后说道:“也许这就是慧明禅师说将军是摆渡人的缘由吧,只不过将军这条渡船上所载的,可不仅仅是大师一人。”
鸠摩罗沉思片刻,将坛中剩余美酒一饮而尽,随手一扬,酒坛子摔个粉碎。
他仰天大笑三声,站起身来,将手捶于胸口,对着帐下众人说道:“诸位,这渡人不渡人的,本帅也想不明白,也不愿意费这个脑筋,不过既然大家都追随于我,我鸠摩罗能做的,就是有酒,大家一起喝,有肉,大家一起吃,我可听说了,巴州的小娘们长得个顶个的细皮嫩肉的,比咱们吐蕃的女人们可俊俏多了,能不能睡上,可就看诸位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乌东赞带头站起身来,众人齐行礼道:“誓死追随将军!”
翌日天明,鸠摩罗与乌东赞,只带了几名亲卫,进了高阳城。
进城之后,骑着高头大马的鸠摩罗与乌东赞四处打量着城中建筑,而开始了新的一日的高阳城的主人们,并没有因为城中多了几名吐蕃人而感到新奇。
高阳城毗邻巴州,城内虽说吐蕃人不多,却也只是相较其他几城而言。
鸠摩罗啧啧称赞道:“都说这汉人能工巧匠多,果不其然,这城市之繁华,竟比咱们王都还要热闹,难怪许多咱们吐蕃人到了汉地不愿归乡,乌东赞,依我看咱们可不能白帮西凉人这个忙,以后汉地当有我吐蕃人一块儿天下。”
乌东赞瞥了眼四下,低声对鸠摩罗说道:“将军,还是出言谨慎些,毕竟此时咱们那位吐蕃王还称西凉王为兄,有些话被人听去,难免落下话柄。”
鸠摩罗轻哼一声道:“老子就是不服他,借外人之手当上吐蕃王,他扎鲁多金有什么能耐?”
乌东赞驱马靠近鸠摩罗,低声道:“将军,就算是为了将来打算,现在你我还是夹着尾巴一点的好!”
鸠摩罗点点头道:“那本将军就再忍他几日,等咱们抢先攻下近凉城,到时候好叫他们瞧瞧,我鸠摩罗的真本事。”
说完他低声问道:“那个扎鲁多金拍来的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乌东赞嗤笑道:“也不知道咱们那位吐蕃王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宝贝,给他两坛子酒就什么都说了,不外乎就是盯着你我二人,可你我二人又有什么好盯着的?就算咱们愿意加入西凉,他西凉王又岂会放心我们?”
鸠摩罗想了想说道:“若是真的进军近凉城,找个由头,把他做了,以绝后患!”
乌东赞点了点头。
这时已有一对人马迎来,停在鸠摩罗几人身前。
为首之人拱了拱手道:“武将军麾下统领,柳成荫,奉将军之命,前来迎接鸠摩罗将军。”
鸠摩罗看了看没有下马的柳成荫,没有说话。
一旁乌东赞见状,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柳统领带路了!”
近凉城内中军大帐内,上首位空着,武鑫听得来人禀报笑道:“想不到他鸠摩罗如此谨慎,只是我若当真想这般吃掉他,岂会用这般手段?既然吐蕃人愿意在那候着,就让他们候着吧,安排下去,今日我要宴请鸠摩罗大将军。”
这时有人来报,说鸠摩罗将军已到,武鑫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章 是他
入得高阳城军中大营,眼见众兵卒训练有素,鸠摩罗对乌东赞道:“想不到武将军治军倒是很有一手,你看看,这齐刷刷的动作,真好看。”
乌东赞笑道:“我吐蕃练兵,与中原人不同,讲究的是捉对厮杀,咱们军中那些统领,参将,哪个不是从众士卒中厮杀出来的?这兵,得会打,能打。照我看,这汉人也就是仗着人多,不缺粮食,要是咱们吐蕃人不缺粮草,有这么多人的话,恐怕早就横扫天下了。”
鸠摩罗大笑几声,对着乌东赞说道:“欸~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咱们吐蕃可是要仰仗汉人的,这话要是让武将军听了去,惹得武将军不高兴,断了咱们的粮草,咱们可得饿死在这高阳城外!”
乌东赞回道:“将军此言可是小看武将军了,我乌东赞可是熟读汉人典籍的,其中有圣人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我们是武将军的朋友,那武将军应该‘悦乎’才是,又岂会断了我大军的粮草?这可是有违圣人之言,汉人的待客之道。”
在前带路的柳成荫听着二人对话,心中暗骂,蛮夷果然不懂礼数,嘴上笑道:“两位将军可是觉得是我高阳城待客不周了?”
鸠摩罗冷哼一声道:“你一个小小的统领而已,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柳成荫闻言,面不改色,拱了拱手说道:“鸠摩罗将军是吐蕃人,不懂我们大晋的规矩礼仪,情有可原,在下是一名小小的统领不假,不过有没有我说话的份儿,却不是鸠摩罗将军说了算,而是我们武将军说了算。”
“你?”
鸠摩罗一扬手中马鞭,却被乌东赞拦下。
鸠摩罗双目一瞪乌东赞道:“你拦我作甚?”
乌东赞道:“将军,看在武将军那些酒水的面子上,咱们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鸠摩罗看了眼柳成荫道:“算你命好,本将军不与你一般见识!”
此时柳成荫却笑道:“久闻鸠摩罗将军号称吐蕃第一勇士,若是将军想见识见识我中原的武功,在下倒是可以陪将军过上几招。”
鸠摩罗看了看柳成荫,嗤笑道:“你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竟然敢挑战本将军,本将军不是那井底之蛙,也听说过你们汉人的几大门派,却不知你来自何门何派?依本将军看,定然不是那释空门了。”
说完转头看向乌东赞大笑道:“就凭他头发这么长,也不可能是释空门的弟子了!”
柳成荫不以为意,淡淡说道:“将军好见识,在下不才,正是雍州大旗营的弟子。”
“大旗营?”
鸠摩罗吃了一惊,看向柳成荫问道:“你说你是大旗营弟子?这么说来,你会用那雷神枪法了?”
眼见大帐就在眼前,柳成荫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对二人说道:“两位将军,已到大帐,还请两位将军下马!”
鸠摩罗与乌东赞对视一眼,二人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递给亲兵,迈着大步向前。
柳成荫拱了拱手说道
:“在下确实会雷神枪法,若有机会,还请将军指教一二。”
鸠摩罗大笑道:“好说,好说,柳统领,本将军眼中只有勇士,按照我们吐蕃人的规矩,以柳统领这身本事,少说也得是个参将,先锋之职了,此前倒是本将军小瞧柳统领了。”
柳成荫没想到鸠摩罗竟会高看自己一眼,便笑着点了点头。
“哈哈哈,鸠摩罗大将军,在城外驻扎这么久,可还适应?”
说话之人正是出帐迎接的武鑫。
柳成荫对武鑫行了一礼,随即站住武鑫身后。
鸠摩罗轻哼一声道:“武将军,城外自是不如城内舒坦。”
武鑫转身,与鸠摩罗并肩而行,边走边说道:“鸠将军可莫怪我武某人待客不周,我三番五次相邀,你不入城,这可怨不得我了。”
鸠摩罗摆摆手道:“进了城又如何?还不得守你武将军的规矩?还是在城外自在些,就是这酒和女人嘛,武将军可有些小气了。”
武鑫大笑道:“感情是鸠将军嫌本将军这酒送少了,不过咱们副帅有令,能给鸠将军送过去那些酒,已经是副帅格外开恩了。至于女人嘛,我们大晋可不似吐蕃,没有供人玩乐的奴仆,将军若是饥渴难耐,咱们城中倒是有娼馆,不过记得事后要掏银子。”
鸠摩罗大手一揉自己的络腮胡子,啧声说道:“本将军就是搞不懂,在你们汉地,女人都能卖肉挣钱,要是在吐蕃,除了头领的女人,本将军看上哪个,哪家不赶紧送上门来?这是他们的荣耀。花钱去干那事儿,本将军可丢不起这个人。”
武鑫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吐蕃与大晋,差别还是太大了。
说话间,几人已入得大帐,武鑫示意鸠摩罗落座,待其与乌东赞落座后,他坐在鸠摩罗对面。
柳成荫立于武鑫身后。
鸠摩罗看着空着的帅位,看向对面的武鑫问道:“武将军,莫非这高阳城之内,不是你做主?”
武鑫笑道:“鸠将军有所不知,此次议事十分重要,将由我们副帅亲自布置任务。”
鸠摩罗转头与乌东赞对视了一眼,回头看向武鑫道:“可是要对巴州发兵了?”
武鑫点了点头。
这时应三集迈着步子走了进来,武鑫起身行礼道:“见过副帅!”
见武鑫起身行礼,鸠摩罗与乌东赞也站起身来,对应三集行了一礼道:“见过副帅!”
应三集看了鸠摩罗一眼,点了点头,走到帅位,看了一眼四下,点了点头道:“都坐吧!”
待众人落座之后,应三集看向鸠摩罗说道:“吐蕃王能遣鸠将军前来助我,本帅代表王上谢过吐蕃王。”
鸠摩罗拱了拱手道:此前西凉王助我王一统吐蕃,如今西凉王有需,我王定当全力支持,本将军来高阳城之前,我王曾有旨意,在此全听副帅调遣,副帅,我鸠摩罗是个粗人,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讲究,副帅只管下命令就是。”
应三集笑道:“鸠将军倒是位爽快人,那好,本帅也就不再与你客气了,前日我接到王命,王上要我挥师东去,力争两月内拿下近凉城,我与武将军昨日暂做商议之后,已有初步计划,今日把鸠将军叫过来,想要听听鸠将军有何高见?”
鸠摩罗大笑道:“副帅,这倒是个好消息,本将军在这城外坐得屁股都生茧子了,再不打仗,只怕本将军连马都不会骑了。”
应三集大笑道:“鸠将军身为吐蕃第一勇士,这马背上的功夫自然了得,岂有不会骑马一说。”
鸠摩罗看了眼乌东赞,轻拍大腿笑道:“不是本将军自吹,这马背上的功夫我鸠摩罗称第二,这吐蕃之中可无人敢称第一,不过本将军所言的骑马,可不是四条腿的那个马。”
乌东赞也在旁笑道:“只怕将军那杆枪也快生锈了吧!”
武鑫虽是武将,却是文人出身,见对面二人口出如此粗鄙之言,他只是笑笑,装作没听懂。
应三集神色一愣,随即笑道:“鸠将军倒是位性情中人,要不本帅替鸠将军给吐蕃王修书一封,请吐蕃王给将军送几匹好马过来?”
鸠摩罗一摆手道:“欸~副帅有所不知,按照我吐蕃人的规矩,这马可是要靠自己抢的,找我王要,可是会被人耻笑的。”
应三集看了鸠摩罗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乌东赞拱了拱手说道:“副帅,既然要进军近凉城,不知我们这路人马如何安排?”
应三集看了眼武鑫说道:“武将军,还是你来说说吧!”
武鑫点了点头,对鸠摩罗与乌东赞道:“鸠将军,两位率大军远道而来,自然不能让你们打头阵,这不是我们中原人的待客之道,因此副帅命我率一路大军先行出发,直取近凉城,鸠将军率军紧随其后,随时策应于我。我高阳城与近凉城对峙多年,想必对方不会等我们兵临城下,定会出城应敌,半路截杀于我,一旦对方人马与我军相交,那时鸠将军的人马再从侧翼策应于我,我与将军两路大军形成合围包抄之势,定能一举歼灭敌军。”
鸠摩罗看了乌东赞一眼,没有说话。
乌东赞沉默了片刻说道:“武将军,我以为可再派出一路人马,奇袭近凉城。”
武鑫看了应三集一眼,随后说道:“乌将军可是读过我中原兵书?”
乌东赞道:“‘三韬六略’长捧于手,‘孙子兵法’与‘尉缭子’更是熟读百遍。”
武鑫笑言:“看来乌将军倒是位兵法大家了!”
乌东赞拱了拱手道:“武将军过誉了,在副帅与武将军面前,我乌东赞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武鑫道:“乌将军何须自谦,不过这奇袭近凉城之计,副帅已有安排!”
这时鸠摩罗开口道:“不知是何人领兵,如此重任,一般人可不成。”
武鑫一笑,看了看立在身侧的柳成荫道:“就是他了!”
鸠摩罗与乌东赞齐惊道:“是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心箭
风,吹起一阵黄沙,
柳成荫身形一动,向前冲去。
他的手中却没有枪。
鸠摩罗再三要求,领教一下他的枪法,还是被柳成荫婉拒。
只是柳成荫婉拒的话,在他听起来却并不那么委婉。
鸠摩罗一想起柳成荫那句,“将军,我怕一不小心会伤到您”就是一肚子火气,真以为大旗营的弟子,就可以不拿吐蕃第一勇士当回事儿了?
这场切磋是鸠摩罗提出来的,初听闻柳成荫是雍州大旗营弟子,鸠摩罗就存了与柳成荫切磋的心思。
无他,只因为“大旗营”这三个字,连广袤大草原上的匈奴人都服气,大晋边陲上,太多的出色将领,都来自雍州大旗营。
大晋王朝有变,大旗营外门关闭,内门封门,对于匈奴人而言,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当听得副帅应三集安排柳成荫将率人奇袭近凉城之后,只知柳成荫是大旗营弟子,却未见过其真本事的鸠摩罗便提了个要求。
二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这场比试。
见柳成荫攻了过来,鸠摩罗大笑一声,高呼道:“来得好!”
高呼完的鸠摩罗并未动身上前迎去,而是站住原地,等着柳成荫攻至身前。
慧明传授鸠摩罗武艺的时候曾说过,其天赋异禀,天生力大无穷,虽说不是从小修行内力,可这先天之躯带来的优势比之后天苦修还要强上三分,如此体魄正适合修行金刚大手印这门功夫。
慧明也没有藏私,除了把武技教给鸠摩罗之外,还将释空门的独门内功明王诀传授给了他,并根据鸠摩罗这身先天之力,为之打造了一门金钟罩的功夫。
凭着这手金钟罩的功夫,鸠摩罗一举成为了吐蕃第一勇士。
象雄部落就是因为有鸠摩罗这样的存在,才成为四大部落之首的。
若非扎罗多金有西凉人的帮助,这吐蕃王可未必会是他。
当年鸠摩罗可是让扎鲁多金折损了不少人马,最后还是西凉王派去吐蕃的公孙瓒用计,派人率一路人马诱鸠摩罗出击应敌,不与他正面交锋,只与之四下周旋,当鸠摩罗醒悟到中计,急忙率人赶回部落的时候,象雄部落的首领已被凉州与扎鲁多金的人马所围。
刀已经架到脖子上,象雄部落首领不低头是不可能的了,便把气撒在鸠摩罗的头上,站在阵前大骂鸠摩罗不长脑子,空有一身蛮力有个屁用,老子就不应该重用你,贱民就是贱民。
原本还想拼上一拼的鸠摩罗见状也没了动手的心思,便对扎鲁多金俯首称臣。
正是用人之际的扎鲁多金自然喜出望外,给了鸠摩罗一个将军的身份,命其暂时听命公孙瓒,助其征讨苏毗部落。
扎鲁多金可不敢把鸠摩罗放在自己身边。
鸠摩罗最大的憾事,就是没能与引诱自己出战的那位白袍小将真正较量一番,那位在象雄部落落败之后就返回西凉城的小将军,公孙瓒的独子,公孙日月。
掌风已迎面而至,鸠摩罗依然巍然不动,虽是不避,却已抬手挡住了柳成荫的手臂,霎时间,二人拳脚相加,柳成荫上下翻腾,围着鸠摩罗周身进攻。
而鸠摩罗如不动明王般,定在原地,接下柳成荫的所有招式。
除了颈部与头,好似铜钟铁塔的鸠摩罗周身处处都可接下柳成荫的拳头。
交手十多招之后,柳成荫脚尖一点,向后翻腾,在场中立定之后,盯着鸠摩罗,神色严肃。
他有好几记拳脚,已经打在了鸠摩罗的身上,甚至有两记已打中鸠摩罗要害部位,却是无功。
他动了几下十指,重新握拳,手背之上的阵阵酸
楚之感才减轻几分。
好硬的身子。
鸠摩罗大笑道:“柳统领,我劝你还是听我的,拿起的你的长枪吧,这样再打下去,你会吃亏的,你那拳法虽然不错,可这力道还是小了些,招呼到本将军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就算本将军再让你打中几拳又如何?咱们这输赢可不是看谁的拳头落在谁身上多,就算谁赢。”
经过一番试探之后,一身横练功夫的鸠摩罗确定,若是真的搏命厮杀,赤手空拳的柳成荫会在十招之内命丧自己之手,除非他不与自己近身对战。
就刚才柳成荫打中那几击,鸠摩罗完全可以趁机重伤柳成荫。
他最擅长的,就是以伤换命的打法,以他这身硬功夫,一般人要想伤到他,也非易事。
毕竟只是切磋,柳成荫也不可能全力出手,方才对战,他只用了六成功力,不过他可以确定,就算自己用上十成功力,那鸠摩罗最多只会受些轻伤,而自己很有可能会身受重伤。
他柳成荫不是输不起,可他却不想输给吐蕃人。
难道真的要拿长枪?
在柳成荫看来,自己若是拿枪与赤手空拳的鸠摩罗比试,不用比,他就已经输了。
这场无关生死的切磋,却比生死还难。
柳成荫嘴巴张了张,刚要说话,在旁观战的应三集笑道:“鸠将军不愧是吐蕃第一勇士,当真是神勇无敌,一身横练功夫,让本帅大开眼界,依本帅看,这兵刃就免了吧。”
鸠摩罗拱了拱手道:“副帅,这才刚打上,我还未尽兴呢,怎么能停手呢?”
这时明白副帅用意的柳成荫对鸠摩罗拱了拱手说道:“鸠将军好本事,柳某甘拜下风。”
鸠摩罗轻哼一声道:“柳统领,本将军可不需要你拱手相让,我吐蕃武士,胜就要胜个堂堂正正,去拿枪吧,让本将军见识一下雷神枪法。”
柳成荫深吸一口道:“鸠将军,就算柳某手擎长枪,你我也未必会分个输赢出来。”
鸠摩罗双目一瞪,“此话怎讲?”
柳成荫拱了拱手道:“鸠将军,按照我们中原人比武的惯例,是要点到为止的,毕竟切磋不比厮杀,又岂能真的让对手受伤,可将军所练的是横练功夫,单凭血肉之躯可抵刀枪,那么这个胜负断定就成了难事。”
鸠摩罗大笑道:“本将军也曾听过你们大晋的武道大会,这比武比武,比的又不是跳舞,哪有不受伤的,像我们吐蕃,选拔勇士的时候,哪个不是倾力出手?男人嘛,受些伤,流点血算什么?来吧,若是你的枪能给本将军身上插一个窟窿,那本将军就认了,老子倒是要看上一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胸膛硬。”
说完单手握拳,用力敲了敲胸膛喊道:“来吧!”
二人对话间,站在应三集一侧的乌东赞侧首说道:“副帅,我可是亲眼见过鸠将军的功夫,在我们吐蕃王殿前,好几名武士举刀向着鸠将军砍去,您猜怎么着?他们手中大刀全部崩断,鸠将军却安然无恙。还有几名武士举枪直抵鸠将军胸口,却被鸠将军顶着步步后退,您说厉害不厉害?依我看,鸠将军既然敢如此要求与柳统领切磋,想必是有信心能挡得住柳统领的长枪。”
应三集笑了笑,没有搭话。
站在应三集另一侧的武鑫侧身对乌东赞说道:“乌将军有所不知,这柳成荫手中的枪可远非寻常士卒能比,若是真的伤了鸠将军,那可就不美了。”
应三集点了点头,冲着场中央喊道:“鸠将军,我大军不日就要开拔,若是真的让柳成荫误伤了你,见了红,这可是大大的不吉,你若是有心与柳成荫比上一二,那就在战场上见真章吧!”
鸠摩罗眉
头微皱,看向应三集大声道:“副帅,如此比试,好生不痛快!”
柳成荫见状,朗声对鸠摩罗说道:“鸠将军,柳某不才,除了枪法之外,还擅射箭,将军若是有心指教,柳某倒是可以为将军露一手。”
鸠摩罗拍了拍胸膛大笑道:“来,往这射,本将军做你的靶子如何?”
柳成荫拱了拱手道:“将军说笑了,我还是射箭靶吧!”
眼见比试不成了,鸠摩罗便挥挥手,向着场下走去,边走边说道:“算了算了,本将军不擅射箭,就不与你比了,既然你说了你擅长射箭,本将军倒是要看看,你这射术如何?”
柳成荫看向应三集,应三集点点头。
乌东赞横跨一步,将位置让了出来,鸠摩罗站了过去,大笑着对应三集说道:“副帅,虽说这一架打得不过瘾,不过柳统领这身本领倒是没的说,让他带兵一路人马,本将军没意见,不过我鸠摩罗还是要向副帅请战。”
“哦?鸠将军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应三集把目光从演武场上收回,转头对鸠摩罗说道。
演武场上,已有士兵在百丈开外立好了靶,柳成荫接过下属递过来的弓箭,看向观战的几人。
鸠摩罗笑道:“副帅,等柳统领展示完箭术再说不迟。”
应三集笑道:“也好!”
说完对柳成荫点头示意。
柳成荫弯弓搭箭,一箭飞出,正中靶心。
鸠摩罗点了点头道:“百丈开外,正中靶心,柳统领这准头倒是不错。”
言语之中,有些不以为意。
不怪鸠摩罗不当回事,军中这样的箭术高手虽然不多,可也算不上凤毛麟角的存在。
武鑫听完笑道:“鸠将军别急,这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说话间,场中的柳成连连抽箭,眨眼间又连发了七箭。
鸠摩罗眼睛一缩,随后叹道:“如此手法,当真是神乎其技,今日本将军倒是长见识了。”
原来柳成荫射出的七箭一字排开,向着箭靶飞去,最终射中靶心的,却只有一箭,不是只有一箭中靶,而是其其它几根箭已经一分为二。
鸠摩罗看得清清楚楚,是后箭追上前箭,将之从尾部分开,直至箭尖,将之完全分开。
当第七支箭射中第六支箭之后,稳稳地插在靶心之上。
武鑫微微探身,对鸠摩罗解释道:“此箭术名为七星连珠,难就难在精度以及对力度的控制,鸠将军也是习武之人,相信能看出此中门道,能完成七星之人没有几个,柳成荫可算得上是此术之中的佼佼者。”
乌东赞也赞叹道:“如此箭术,当真是赏心悦目,不过武将军,我倒是好奇,柳统领射出去的箭,威力到底有多大。”
一身武艺走的是刚猛路子的鸠摩罗也觉得柳成荫这手箭术虽是不凡,可杀伤力未必大,也看向武鑫,看其如何说。
武鑫在心中暗骂蛮夷不懂,嘴上对二人解释道:“只有对力度控制及其精妙,才能射出如此箭术,至于柳成荫所射之箭威力究竟有多大,一会儿两位就能见到了。”
说完转头看向演武场。
鸠摩罗与乌东赞同样转头看向场中,已有士兵们又搬来了三张木靶,将四张木靶罗列排开。
换了一张弓的柳成荫只射了一箭。
一箭破空而去,接连穿透三张木靶,稳稳得射在第四靶靶心。
武鑫在一旁叹道:“以他的功力,三张靶子可不是他的极限,而是咱们军中没有那么大力的弓了,再拉,这弓就断了。”
柳成荫冲着几人拱了拱手,走下了演武场。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各有心思
在城中喝过酒,鸠摩罗与乌东赞出了城。
出城时,日已偏西。
如那场比武一般,这酒,鸠摩罗喝得同样不尽兴。
不是武鑫不舍得,而是鸠摩罗自己不再喝了。
他依然信不过这群西凉人。
事实上,鸠摩罗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柳成荫奉命送二人出城。
出了城门之后,鸠摩罗连场面上的客套都省了,头也不回,径直向城外走去,擅长与中原人打交道的乌东赞则在城门口与柳成荫辞行。
待柳成荫转身回城之后,乌东赞驱马追上走在前面的鸠摩罗,问道:“将军,为何要将你我分开?”
鸠摩罗转头看向乌东赞道:“以他们汉人的性格,是不会让我们先攻入近凉城的,可若是被他们占了先,咱们可就连汤都喝不到了,到那时,你我可就真的为他人做嫁衣了,没办法,我便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我领一半兵马,与那柳成荫共取近凉城。”
乌东赞点点头道:“的确是这个道理,只是副帅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我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
鸠摩罗笑了笑说道:“汉人这谨小慎微的性格你倒是学去了不少,这有什么不妥的?就算他柳成荫身手不凡,可那近凉城中未必没有高手,只凭他一人率兵前去,这奇袭未必会奏效。如果西凉人要对你我不利,又何至于等到现在?你可别忘了,咱们每日所吃的,可都是高阳城送过来的。”
乌东赞微微一笑道:“说来也是,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让将军听命于一个小小统领,可有些委屈将军了。”
手中马鞭一扬,“啪”的一声,鸠摩罗冷笑道:“他柳成荫是条汉子不假,可要让他骑在老子头上是万万不能的,副帅的面子不能不给,不过真要是到了战场上,本将军可就不用看谁的面子了。”
乌东赞忧心忡忡道:“将军,可军令在前,若是副帅追究起来,那该当如何?”
鸠摩罗驱马与乌东赞靠近,低声说道:“只要我先拿下了近凉城,咱们还鸟他西凉人作甚?”
乌东赞看向鸠摩罗,“将军,西凉人是不是也在防着我们这一手?”
鸠摩罗点了点头道:“应该如此,不过他们所要的不过是那座城池,而我们想要的,却是城内的物资,他应副帅没与我约法三章,待我抢先入了近凉城之后,咱们先把东西抢够了再说。有了钱粮,我鸠摩罗才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行事,到那时,咱们就找个山头,过那逍遥自在的日子去。到那时,你说这西凉人是忙着打凉州呢,还是四处找我们呢?”
乌东赞赞叹道:“将军好计谋!”
鸠摩罗又对乌东赞说道:“你那五千人马也要多加小心,别让西凉人拿我们的人当枪使,我们的人马就这么多,打没一个可就少一个了。”
乌东赞点点头道:“将军大可放心,既然让我策应,那我就一定好好策应,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应副帅竟然率五千人马与我同行。”
鸠摩罗思索片刻说道:“他愿意跟着就跟着,这汉人打仗,当官的都躲在后面,哪像咱们吐蕃人。他与你同行,不过是为了看着你罢了,到时候你听他命令行事就是了,反正有武鑫率一万兵马打头阵,你也吃不了什么亏。”
说话间,二人已驱马走了十余里,眼见自己大军在远处严阵以待,乌东赞道:“若是将军与我再喝上一会儿,只怕咱们大军就要兵临高阳城下了。”
鸠摩罗轻
抽马臀,大笑道:“他娘的,还是我吐蕃好儿郎看着舒服,快走吧,两日后就要开拔了,你我在这儿白吃白喝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乌东赞双腿一夹,驱马快走几步,追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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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成荫回到了大营,去帅帐复命。
见其进了帅帐,应三集笑道:“成荫啊,怎么样?本帅如此安排,你有没有信心?”
同在帅帐内的武鑫也笑着看向柳成荫。
柳成荫对二人行了一礼,思索片刻说道:“副帅, 鸠摩罗这身金钟罩的功夫着实令人头疼,若是我军真的攻打近凉城,他倒是一员虎将,可如今这般安排,末将只怕巴州那边无人可破得了此功?若是让其逃了,更只怕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应三集与武鑫对视一眼,对着柳成荫道:“坐下说吧!”
武鑫缓缓说道:“成荫此言不假,若是真的让鸠摩罗跑了,只怕还会坏了王上的计划。”
应三集说道:“大军两日后开拔,今晚我就安排人给近凉城送去密信,让其做好准备。”
说到这里,应三集看向已坐在武鑫下首之位的柳成荫说道:“成荫,你可试探出鸠摩罗的罩门所在?”
柳成荫摇摇头道:“副帅,那鸠摩罗的罩门我也未试探出来,不过据我推测,极有可能在两处。”
“哦?是哪两处?”
应三集问道。
他同是大旗营出身,按照辈分来算,柳成荫应唤他一声师叔,而武鑫,则是公孙瓒一手调教出来的。
连应三集自己都不知道,他来到凉州之后,能够担任副帅一职,是慕容云旗向西凉王推荐的。
应三集是雍州之人,却已身在凉州多年。
柳成荫思忖片刻道:“末将以为,那鸠摩罗的罩门一处可能是在其后颈,另一处,则可能是他的会阴之处了。”
武鑫闻言,看向应三集说道:“副帅,我觉得成荫猜得没错,我观那鸠摩罗与成荫对敌之时,皆是正面迎敌,罩门在后颈之处,则是最安全的地方。至于那会阴之处,只怕是个男人,此处都是命门。”
应三集沉默了片刻看向柳成荫道:“成荫,我虽命鸠摩罗助你攻城,只怕到时他不会听命于你,如此更好,他若是贪功攻城,你便由着他就是,毕竟做戏要做足,只是不知近凉城那边可有人能敌得过鸠摩罗,就算我们将鸠摩罗的罩门告诉近凉城,他们若是无人能敌,也是功亏一篑,也许到那时,你就不能留手了。”
武鑫抬头看向应三集道:“副帅,与我们对阵的冯渊不是青云宗的嫡传么?想必其身手定然不错,有他在,或许能敌得过鸠摩罗。”
应三集点了点头道:“以他冯渊的身份,去对付一个鸠摩罗,倒是有些屈尊了,算了,他巴州如何安排,我们想再多也是无用,只把重要消息送过去就好了。至于乌东赞这边的人马,我敢保证,就算巴州人失言,我也能让他们一个不留。”
武鑫看向应三集道:“副帅,咱们还是要等一等再出手吧,万一巴州不派人出城迎敌,我们诸多谋划岂不是白费?”
应三集微微摇了摇头道:“王上既然给我们下了这个命令,就是巴州那边已经同意与我凉州结盟。另外,王上也有密令,若是巴州反悔,我们就改变计划,直取近凉城!”
武鑫吃了一惊,问道:“副帅,王上真的这么说的?”
三集点了点头道:“确有此命,不过据本帅分析,此事应该不会发生。”
说到这里,应三集看向柳成荫问道:“成荫,此役干系重大,还望小心行事。”
柳成荫站起身来拱手道:“副帅请放心,成荫必不负众望。”
应三集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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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凉城,
冯渊看过高阳城送过来的密信,嘴角一扬,将手中密信递向马逸超道:“这西凉人倒是给本帅送了一根硬骨头。”
马逸超看完之后,沉吟片刻问道:“副帅,那我们该如何安排?”
冯渊笑了笑说道:“你率一万人马出城迎敌,那个什么乌东赞就交给你收拾了,怎么样?”
马逸超拱了拱手道:“副帅这是把鸠摩罗这块儿硬骨头留给自己了啊!”
冯渊轻哼一声道:“本帅倒是要见识一番,他鸠摩罗的金钟罩到底有多硬。”
马逸超笑道:“我曾听一平言道,他那一身武学,不及副帅七成,能让副帅亲自出马,那鸠摩罗也算死而无憾了。”
冯渊笑问道:“一平当真这么说过?那他可是言过其实了,我不过是比他略强些罢了,至于七成之说,只怕有两成是他敬我这个师兄的。”
马逸超非九大派出身,而是凭借着家传枪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他虽枪法超群,可对上慧明禅师调教出来的鸠摩罗,还是不够看的,因此冯渊才命马逸超去截杀乌东赞的人马。
马逸超欲将手中密信撕碎,却又停了手,看向冯渊问道:“副帅,殿下那里要不要告知一下?”
冯渊笑了笑说道:“这信你就碎了吧,殿下那里我去说就是了,殿下也不能出城迎敌,就让他在城上观战好了。”
将手中的信撕个粉碎,马逸超点点头道:“殿下贵为千金之躯,自然不能以身犯险,打仗一事,还是咱们去做合适,某将有些不解,明知我近凉城有战事,殿下为何要来此呢?”
冯渊看了眼马逸超,轻声说道:“有些时候,不解未必是件坏事,你身为近凉城守将,能保住这一方城池的安稳就够了。”
马逸超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谢副帅提点!”
冯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你去安排一下吧,我去殿下那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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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跳动,好似人心不稳。
灯影下捧书的范建功,却是久久没有翻动书页了。
冯渊提及有关蜀王的旧事之后,他便对这段被他父王抹去的历史充满了好奇。
有些真相,即便会被人刻意抹去,可终究会留下痕迹。
也许蜀王只是不提而已。
蜀王治理近凉城十余载,有些故事不难打听到。
子阳城那边,范建功同样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当得知那个真相之后,范建功一阵眩晕。
什么长子不长子的,他的父王就不是!
单手握拳,范建功一拳砸在桌子上。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范建功惊起,随即拍了拍巴掌,起身向外走去。
来人笑道:“殿下还是别费力气了,你那位手下已睡着了!”
看清来人后,范建功皱了皱眉问道:“冯副帅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愿与我走遍九州么
平南城,白沙湖畔。
几缕轻风杨柳笑,碧水游鱼湖底逃。
湖心孤舟内,有人在作画。
为了不打扰客人清净,老舟子便蹲坐在船头,静静垂钓。
有人垂钓是为寻得一丝乐趣,而老舟子垂钓,则是在钓他的生活。
已从子阳城归来的阚画子,又来到了白沙湖。
上了几次渔船之后,阚画子就成了老舟子的老主顾。
老舟子想不明白,这湖中之景有何奇特之处,能让这位客人常来光顾他这条渔船呢。
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毕竟这位客人给钱的时候可从未多想过。
白沙湖是元夕与吕关雎常来之地。
在舱内作画的阚画子,透过船舱的窗户,看着湖畔那并肩而坐的二人。
暗自叹了口气,阚画子摇了摇头,湖边那对少年少女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坐在那里聊了个没完没了的。
每每见吕关雎轻靠在那人肩膀之上,阚画子就一阵心痛。
怎么她吕关雎,就这么不知检点呢?他很想上去将那个小子踢到一旁,用自己宽厚的胸膛,去温暖吕关雎的娇躯。
要不是那个小子是他计划中的关键人物,阚画子还真想去会一会那打鸟的指法。
子阳城之行之后,阚画子可以确定,他的计划就快可以实施了。
与他接头的宁冱还告诉了他另外一个重要消息,近凉城那边要用兵了。
从子阳城归来后,阚画子给何向风送过去了一封密信,他知道,何向风要说服江陵王,巴州这边这般安宁,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
为了不让元夕发现自己,阚画子才选择在湖心,远远看着二人。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盯着元夕。
阚画子也不是为了元夕而来的,巴州之行,吕关雎算是他的意外之喜了,他甚至觉得,若是吕关雎能委身于他,破了他这身功力又如何?
阚画子没觉得自己要为大人效力一辈子,以后的争霸天下,那是要靠金戈铁马,南征北战才能完成的。
他阚画子,可没统领千军万马那种爱好。
他只想找一匹他最中意的马。
抬眼望去,阚画子手的笔一抖,一滴墨滴到宣纸之上,话中那人的脸便成了一团污迹。
他画的是二人赏湖图,不过画中的男子,却被他换成了自己。
是那小子又握住吕关雎的手了,惹得阚画子一阵道心不稳。
湖畔树下,吕关雎靠着元夕的肩头,二人十指紧扣。
这已不是二人第一次牵手了,可元夕还是要靠内力去压制住内心的冲动。
从子阳城归来之后,元夕就迫不及待地将那块儿玉佩送给了吕关雎。
诗经有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恋人之间的相互馈赠,本就不是礼尚往来。
在成是非的提点下,终于开窍的元夕一直想送个礼物给吕关雎,刚好从子阳城赢得了这块儿玉佩,元夕认为这是他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礼物。
见元夕送自己一块儿玉佩,还是一块儿男士佩戴的玉佩,吕关雎一愣,随后便笑眯眯地收下了。
一脸兴奋准备给吕关雎讲这个玉佩是怎么来的的元夕没有发现吕关雎那一刹那的愣神。
从怀中掏出玉佩,吕关雎轻轻摩挲着,想了想,又递给了元夕。
元夕不解,没有接过玉佩,转头轻声问道:“怎么?是不喜欢这块儿玉佩么?这是蜀王佩戴之物,应该不是俗物的。”
吕关雎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也说了这是蜀王佩戴之物,这样的款式,是适合男子佩戴的,佩戴在我身上,可有些不大合适,还是留给你戴吧!”
“那你当时为何不……”
元夕一想便明白了,便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紧紧攥了攥吕关雎的玉手。
伸手接过玉佩,元夕叹了口气道:“早知道送你这块儿玉佩不合适,我就不争这个彩头了。我对玉器不太懂,要不,咱们去找家玉器店,把这个玉佩给卖了,换一件你喜欢的。”
吕关雎眼睛弯成月牙,轻声道:“元大哥,你有这番的心思我已经很开心了,这块儿玉佩你就留下吧,你看我平日里何曾戴过这些饰物?更何况,这玉佩你最好别卖了。”
元夕接过玉佩,将之握在手中,不解道:“怎么?为何不能卖?这不已是我的玉佩了么?”
吕关雎轻笑道:“此物是你的不假,可却是王上赏赐之物,哪能随便卖了呢?这要是让王上知道了,定会不喜的。”
元夕看了看手中玉佩道:“既然都给我了,他又管我怎么处置这块儿玉佩做什么?这又是什么道理!”
吕关雎松开紧扣的手,轻戳一下元夕的腰间,打趣道:“又犯犟脾气了不是?”
元夕腰间吃痒,身子微扭,护住自己腰间笑道:“你又偷袭我!”
笑过之后便抬臂轻搂吕关雎肩头,看向静谧的湖水,柔声道:“关关,这次去子阳城,吕叔叔与我讲了许多话。”
轻轻依在元夕怀中,吕关雎问道:“爹爹说了些什么?”
元夕嗅着吕关雎秀发带来的香气,轻声说道:“关关,原来在山上的时候,我以为把师父讲给我的道理想明白,我就能在这世间立足了,可下了山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很多书中圣贤讲的道理,仅仅在书中而已,有些人懂,有些人未必懂,有人认可,亦有人反对。我不能单凭自己的所学,去要求每个人都按照我所想的去做。这为人处世这门学问,我还得好好学上一学。”
吕关雎问道:“这话是我爹爹对你说的?”
元夕摇了摇头道:“这些话,是我从吕叔叔的话中悟出来的。”
吕关雎展颜一笑,爹爹能如此器重元大哥,自然是好事。
元夕接着说道:“难怪师父让我一个人在外闯荡,天下可不只有天虞山,只有王李庄。关关,也许将来,我会走遍九州,你愿意陪我一起么?”
吕关雎面色有些绯红,低声道:“元大哥,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出嫁从夫啊!”
搂着吕关雎的手臂微微用力,元夕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这时吕关雎又接着说道:“只是……”
元夕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胸前的吕关雎问道:“只是什么?”
吕关雎的脸更红了,她声如细蚊道:“只是,只是你我若是有了孩子,再想踏遍九州,可就有些不方便了。”
元夕半张着嘴,一时间竟然语塞。
到底是女子心思如发,想得比较长远,孩子之事,元夕可从未想过。
从未!
吕关雎见状,秀眉微蹙,有些害羞,手肘轻怼一下元夕腹部。
元夕吃痛,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微微躬身,头便低下。
见元夕的脸凑了过来,吕关雎眼睛瞪得滚圆,随后一咬牙,又闭上了双眼。
近,太近了,元夕从未与吕关雎这般靠近过,看着吕关雎微颤的睫毛,元夕不由自主地亲了下去。
吕关雎的心跳得厉害,当元夕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之时,她的心中除了欣喜之外,还有一丝丝的失落。
元夕却像了个犯错的孩子,轻轻亲了一下,便坐直了身子。
吕关雎睁开了眼睛,从元夕怀中起来,轻声问道:“元大哥,你运功做什么?”
元夕尴尬着笑道:“额,这个,我,师父说过,要勤学苦练,关关,咱俩也坐了这么久了,一会儿我再给你喂喂招吧!”
吕关雎瞪了元夕一眼。
湖中心,老舟子的手一抖,上钩的鱼儿却脱钩跑了。
要不是船舱中那位客人摔东西,惊了竿,肯定会上一条大货的。
阚画子什么也没摔,不过是气得一掌拍在了船底。
他看不下去了,便吩咐舟子靠岸。
老舟子收了鱼竿,长篙入水,渔船向着湖边飞去。
元夕看了眼飞舟。
他还从未坐过船。
吕关雎见状笑道:“元大哥,改日咱们也去登船去湖中玩玩儿,这泛舟游湖,别有一番风景的。”
元夕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此舟靠岸,我们过去问问可好?”
吕关雎盯着元夕看了几眼问道:“元大哥,你不练功了?”
元夕伸手抓了抓头道:“要不,咱还是练功吧!”
吕关雎看着咯咯笑道:“走,咱们过去瞧瞧!”
说完拉着元夕的手向湖边的小码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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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凉城。
冯渊看着面色阴沉的范建功道:“殿下,想必有些事想必不用我说,你也已经知晓了,至于这巴州未来由谁来做主,难道殿下就没有一点心思么?”
范建功冷声道:“你也不用挑拨我与小二的关系,将来无论是我当蜀王,还是小二来当,这巴州之主可都得姓范,我范建功可不至于蠢到与虎谋皮的地步。”
冯渊没有理会范建功,找了张椅子坐了下去,看向这位世子,淡淡说道:“殿下比之王上,这气度可是差得太多了。”
范建功拉了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冯渊对面,盯着他道:“父王是父王,自然比我这世子强多了。”
冯渊微微摇头道:“殿下,我说得可是曾经身为世子的王上,常言道,虎父无犬子,殿下你若是再想不明白王上为何将你送入军中,只怕王上这虎父当真会后悔生下您这么个犬子了!”
“你!”
范建功为之气急,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指着冯渊,最后一甩胳膊,又坐了回去。
冯渊笑道:“殿下可是想明白了?”
范建功长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之上问道:“你这么做,不怕父王知道么?”
冯渊反问道:“王上知道什么?我冯渊又做了什么?殿下贵为世子,来近凉城督战,代表的就是王上,我冯渊与殿下亲近,这又有何不可?”
范建功默不作声。
冯渊接着说道:“殿下,你不是王上,王上也不想你变成第二个他,手足相残这件事只是,王上不想在他的后代中见到。”
范建功眼神一亮,看向冯渊道:“副帅的意思是?”
冯渊看着有些欣喜的范建功,嗤笑道:“殿下可别高兴得地太早了,你若是有当这一州之主的能耐,王上自然会将这大位传于你,可若殿下扶不起来,王上会不会考虑小世子,本帅可不敢保证。”
范建功闻言,站起身来背着手傲然道:“我范建功可不是那蜀中后主!”
冯渊点点头道:“殿下这才有了些一州之主该有的气度。”
范建功对着冯渊拱了拱手道:“副刷,方才本世子言语之间有些失态,还望副帅莫怪。”
冯渊嘴角一扬,单脚点地,闪身来到范建功身前。
范建功吃了一惊,不禁后退半步,随后站定,皱着眉道:“副帅此举又是何意?”
冯渊负手而立道:“若是殿下不退这半步,就更美了。殿下,为君者,最为重要的就是驭人之术,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殿下若是想将来能够继承大位,此时不与我巴州肱股之臣亲近,还待何时?这近凉城,可是王上考验研殿下的机会,殿下不会真的以为王上是让你来近凉城杀敌建功的吧。”
范建功看了眼冯渊,一甩袖子道:“你这是在教本世子做事?”
冯渊不以为意,淡淡笑道:“殿下能明白就好!”
范建功沉默了片刻说道:“就算副帅所言为真,可我又能做些什么?以父王的身子,只怕本世子至少要等上个十多年。”
冯渊低头,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精芒,随即抬头笑道:“殿下莫不知如今天下大势?一旦王上有心称霸天下,殿下可曾想过,将来这天下共主姓范,该是何种景象?”
范建功吃了一惊,看向冯渊问道:“父王真有此心?”
冯渊反问道:“殿下难道不想么?”
范建功深吸了一口气,背着手在屋内踱了几步,随后站在冯渊身前,深躬一揖道:“还请先生助我!”
冯渊扶起范建功,随后单膝跪地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范建功双手搀起冯渊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能得先生相助,实乃三生有幸。”
冯渊拱手道:“殿下,此前臣下言语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范建功摆摆手道:“先生无需如此,若非先生,我又如何能幡然醒悟?”
说完范建功把着冯渊的胳膊道:“先生,快快请坐!”
二人坐定之后,范建功看向冯渊道:“先生,既然如此,不知我这第一步该如何去做?”
冯渊剑眉一竖,看向范建功道:“殿下,这第一步,我们就拿吐蕃人开刀!”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来了
夜深,
一轮弯月斜挂当空。
山间林茂处,柳成荫带五千人马藏于其中。
既然要奇袭,行踪自然是要隐秘些,若是被对方的斥候发现了,所谓奇袭可就成了笑话。
武鑫率领大军,大张旗鼓地向着近凉城进发,本就是为了吸引近凉城人马的注意。
行军至一半路程之后,柳成荫便率领自己的人马与武鑫大军悄悄分开,开始从山路向近凉城进军。
与之同行的,还有鸠摩罗率领的五千吐蕃人马。
日间已有斥候来报,已发现近凉城的人马向着武鑫大军方向迎去。
已知何故的柳成荫暗自发笑,派人去通知一直赶在前面的鸠摩罗暂且修整一晚,待他派人打探清楚消息后再直奔近凉城。
有人从层层密林中穿过,飞奔到柳成荫跟前道:“启禀将军,鸠将军已带领队伍,连夜开拔,直奔近凉城而去。”
柳成荫闻言,冷哼一声道:“他怎么说?”
那人有些迟疑。
柳成荫斥道:“支支吾吾的像什么话?他说什么,你如实学来就是了。”
那人对柳成荫拱了拱手,随后将手背于身后,伸手一指道:“还打探个屁,你们汉人打仗怎地这般磨叽,当老子没打探清楚么?近凉城的人马都出来了,这时候不赶快去拿下近凉城,还奇袭个鸟。”
柳成荫看了那人一眼笑道:“学得倒是挺像!”
那人忙拱手单膝跪地。
柳成荫淡淡道:“起来吧,是不是还说了些本将军胆小之类的话啊?”
那人低着头道:“将军料事如神!”
柳成荫想了想道:“你再辛苦一趟,抓紧去追上鸠摩罗,你就告诉他,若他不听从军令,小心我柳某军法处置。”
那人拱手转身,消失在密林之中。
柳成荫抬头看了眼月色,对着身边人说道:“去把几位千夫长叫过来!”
临近近凉城,有些真相得告诉自己人了,免得手下人不知真相,到时真的去拼了命去厮杀。
此时,在柳成荫大军之前三十里的吐蕃大军修整一番之后,已收拾妥当,准备继续行军。
鸠摩罗问向左右道:“柳将军可有再派人来?”
有人答道:“启禀将军,柳将军的亲兵回去复命之后,并未再派人前来!”
鸠摩罗眉头微皱。
思索片刻,他说道:“传我军令,大军先行向前开拔五十里,此后等我军令。”
趁着夜色,鸠摩罗命人下山,沿着官道向前急速行军,才前行十里,柳成荫的亲兵就追上了他。
鸠摩罗一笑,命队伍暂且停止前行。
见来人,鸠摩罗骑在马上傲然道:“柳将军倒是瞧得起你,又让你跑了一趟。”
那人拱了拱手道:“卑职追随柳将军五载,能得将军信任,是卑职的荣幸。”
鸠摩罗轻哼一声道:“若不是此次副帅安排他柳成荫统兵,他一个小小的统领,又如何能称得上是将军?说吧,将军大人又有何吩咐?”
那人拱了拱手道:“鸠将军,将军有命,命将军立即停止行军,否则军法处置。”
鸠摩罗大笑,瞪着眼睛,半俯身去看向那人道:“军法处置?柳将军这官威倒是不小,那本将军倒是要领教一下你们西凉人的军法了。”
说完不再理会柳成荫的亲兵,一挥手道:“传我军令,急速行军!”
似乎已猜出鸠摩罗就会这么做,柳成荫的亲兵对着鸠摩罗拱了拱手便转身赶回去复命。
听完柳成荫的话之后,几名千夫长都吃了一惊,有人压低嗓音问道:“大人,那到了近凉城,那咱们是打还是不打?”
柳成荫笑道:“打,怎么不打?为什么不打?”
发问之人疑惑道:“那该如何打?”
柳成荫看向几人道:“兄弟们,那帮蛮夷白吃了咱们这么多粮食,咱们可得给要回来。”
另一人看向柳成荫,试探着问道:“将军的意思是,咱们的刀往吐蕃人的身上招呼?”
柳成荫赞许地看了那人一眼道:“不错!”
又有人不解道:“将军,属下不解,若是想灭了这支吐蕃人的兵马,咱们又何须费这么大的劲,就凭咱们高阳城的人马,吃掉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柳成荫低声道:“不该问的就别问,大帅的命令,听着就是了,这鸠摩罗不听军令倒是件好事,正好给了我们从背后重众创他的机会。你们都听挺好了,动手之后,这群吐蕃人,一个都不能留,听明白了么?”
几人齐声喝道:“得令!”
柳成荫道:“传令下去,命大家抓紧休息,两个时辰之后,咱们也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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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东赞率五千人马与应三集同行,只不过碍于身份,他的大军与应三集的大军保持五里之距。
乌东赞的吐蕃人马在前。
空中传来一声鹰啼。
乌东赞起身,走出营帐,仰望天空。
此鹰是他们吐蕃特有灵禽,名天山雪鹰。
成年的天山雪鹰双翼展开近一丈之长,其喙如铁钩,双爪极其有力,其最为显著的特征,就是头颈
雪白,一双锐利的鹰眸,昭示着它就是那片高原的天空之主。
鹰的主人就在军中,此人名叫应扎吉。
能收服一只雪鹰,除了真本事之外,还要有一定的气运在身。
吐蕃人发明了一个驯服雪鹰的方法,叫做熬鹰。
不过成年的雪鹰却不成,只能熬羽翼初长成的幼鸟,另外,这活的成年的雪鹰也无人能抓得到。
此鸟来之不易。
天山雪鹰筑巢之地,本就在那悬崖峭壁之上,以凡人之躯,想要攀爬上去就已如同登天,再加上虎视眈眈的母鹰,想要捉一只幼鸟回来熬,就比登天还难。
每次抓鹰,都有不少吐蕃勇士为之送命。
一只驯服好的天山雪鹰,在部落大首领眼中,可比哪些送了命的吐蕃奴隶要珍贵得多。
应扎吉是一个幸运的人,这只天山雪鹰不是他抓来的,是一位僧人捉来送给他的。
后来他才知道,送给自己神鸟的这位大师,就是他们吐蕃人眼中的神僧,慧明禅师。
熬鹰的方法在吐蕃人中不是什么秘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成这件事。
有些人为了熬鹰,熬到最后,却因自己坚持不下去,而功亏一篑。
因为这个法子,不仅仅是熬鹰,也熬人。
慧明禅师送给应扎吉这只鹰的时候,应扎吉年二十。
他有一副好体魄,当时慧明禅师也明言,周边之人,只有就其能胜任熬鹰之任。
熬鹰,要熬上几日几夜,虽然有清水饭食在旁,可几日不眠,也非常人能忍受得了的。
应扎吉差点就失败了,当他欲合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的时候,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后心之上,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若连只鸟都不如,那你的命也就这样了!”
应扎吉的父亲,祖父,都死于捉鹰。
他们这个小部落,就是为了捉鹰而存在的。
应扎吉打了个激灵,又打起了精神,盯着那双他盯了好几日的眼睛,手上的小木棍轻轻一抽,也快熬不住的雪鹰扑了一下翅膀。
鹰不能睡。
应扎吉不知道,慧明禅师除了出言提醒他之外,还暗暗运功度入他的体内,刺激他的周身穴道,助他提起精神来。
鹰熬成之后,慧明禅师离开了他的部落。
而他,也因此被部落大首领看中,给了一个勇士的称号,也脱离了奴隶的身份,成为了大首领身边的人。
应扎吉所属部落的最大首领,正是扎鲁多金。
因为要送信给吐蕃王,他的这只灵禽便派上了用场。
这次派鸠摩罗来高阳城,其实是扎鲁多金对鸠摩罗的一个考验。
要说怕,已经有禅宗高手支持自己的扎鲁多金可不怎么怕这位吐蕃第一勇士,只是这位第一勇士的心,究竟有没有屈服于他这个吐蕃王,扎鲁多金却不确定,因此才将其派到凉州。
若是扎鲁多金安分守己,不与凉州之人暗中串通,他扎鲁多金再重用他鸠摩罗也不迟。
另外,在释弘禅师的点拨下,扎鲁多金才意识到,把鸠摩罗送到凉州另一侧,对他们吐蕃而言,是多么精妙的一步棋。
只是扎鲁多金还是不敢想象,铁骑在他们吐蕃之地横行的凉州,是这么容易拿下的?
释弘告诉这位从骨子里惧怕西凉王的吐蕃王,西凉王的命如今掌握在释空门高手的手中,待他亲自去释空门走一遭,就算这凉州之地不能成为吐蕃人的,你堂堂吐蕃王也再也不用在西凉王面前抬不起头来。
从应扎吉送回去的信中扎鲁多金可以断定,鸠摩罗断无投靠西凉人的可能。
应扎吉可不是因为几杯酒就告诉了乌东赞自己的底细,因为他知道,自己瞒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假装投诚。
这些,都是在出征之前,释弘大师亲自告诉他的。
得了慧明禅师恩惠的应扎吉,对禅宗很是神往。
释弘还曾对其明言,既然此神禽是师父送与他的,那么他应扎吉可以算得上是慧明禅师的记名弟子了,从辈分上来说,他可称之为“师弟”。
当时应扎吉激动地立刻下跪,口中直呼“师兄在上!”
应扎吉甚至要在完成任务之后归来剃度,正式成为禅宗的弟子。
释弘同意了,他告诉应扎吉,吐蕃王哪里,由他去说。
就算他假意投诚,乌东赞信以为真,可鸠摩罗在军帐中议事,他却从未参与过。
他有种直觉,鸠摩罗心中似乎真如释弘“师兄”所言那般,有自立门户的心思。
不过释弘也叮嘱过他,没有确凿的证据,给吐蕃王的信中,如实汇报即可。
在大军开拔之后,他的雪鹰再次振翅向雪域高原飞回。
乌东赞看着雪鹰落入营中,嘴角一扬,面露凶狠之色,伸手一招,带着十几个人向着应扎吉所住的营帐走去。
站在营帐门口的应扎吉一端右臂,雪鹰稳稳落在上面,铁喙在其臂上轻啄几下。
应扎吉拍了拍老伙计的头,从鹰抓之上解下绑在上面的羊皮卷,挥了下胳膊,发出了一个声音。
雪鹰闻声向天外飞去。
应扎吉的脖子上有个哨子,是用羊骨磨制的,平日里他便用这个哨子唤自己的老伙计。
还未来得及打开羊皮卷,乌东赞便带人走了过来,应扎吉见状忙行礼道:“见过将军。”
乌东赞看了眼应扎吉攥着的拳头问道:“可是我王有什么指示?”
应扎吉见躲不过去了,便赔笑说道:“这信刚从鹰爪上取下,我还未来得及看。”
乌东赞伸手道:“拿来吧!”
应扎吉看向乌东赞,却未伸手,而是向后退了半步问道:“乌将军,如此不妥吧!”
说完,他的手猛地一抓脖子,就要将挂在脖子上的骨哨送入口中。
乌东赞眼睛一缩,大喝道:“此人通敌,速速将此人击杀。”
其身后十几人挥刀而上。
一道哨声响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应扎吉已被乱刀砍死,可怜这位想要投身禅宗之人,却是以这种方式,提前去见了佛祖。
乌东赞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羊皮卷,看了眼已经不成样子的应扎吉,淡淡说道:“拖出去扔了!”
这时传来一声鹰啼。
乌东赞吃了一惊,想不到那畜生如此机警,这骨哨才响了一半就让它听到了。
他忙喝道:“快快将应扎吉的尸体拖出去。”
说完便快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乌东赞只觉得头顶又传来一声鹰啼,他忙得抬头张望,却见一个黑影渐渐变大,直奔自己而来。
他慌得一抱头,向前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抬头张望。
是那只扁毛畜生。
黑影越来越大,他惊得脚下一绊,趴倒在地,蹬瞪了几下也没爬起来,便大声呼喊起来。
黑影砸在了他的身上,砸得他吐出一口血来,惊魂甫定的乌东赞伸手扒拉着,却怎么也扒拉不动。
已有士兵闻声赶来,眼见他们眼中的神鸟趴在将军身上,不敢上前。
有人眼尖,见这只神鸟的身上,插了一根利箭。
乌东赞被人掺到了营帐之中。
要不是这只天山雪鹰坠落的时候张着双翅,只怕他这位一军统帅会被一只鸟给砸死。
喝了几口热茶,他才觉得稍好受些,恨声说道:“给我去查,看看是谁射的箭?查到了给本将军抓起来,大营之中,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胡乱放箭,军法处置。”
这时有人捧着一根箭过来说道:“启禀将军,这根箭不是我军中之物。”
乌东赞捂住胸口,轻咳几声,皱着眉接过箭来,仔细查看。
这时又有人来报,说应副帅派人来了。
乌东赞本欲起身,奈何五脏六腑阵痛传来,只好作罢,对人说道:“快快有请!”
来人入得大帐之后,行了一礼说道:“乌将军,方才副帅狩猎,见一只雄鹰在空中盘旋,一箭便将其射中,似乎此鹰掉入乌将军营地,还请将军派人帮忙寻找一二,我好回去复命。”
乌东赞一见,此人正是应副帅身前近卫,便挤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副帅的猎物啊,方才还有人来禀报,说营地无故掉落一只雄鹰,我正命人去查是谁背着我打猎呢。”
说完将手中羽箭递给旁人道:“想必此箭也是副帅之物了,那就物归原主吧!”
待那人离开营帐之后,乌东赞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这口血有一半是气的得。
想起吐蕃王的信心他还没有看,他斜靠在椅背之上,打开了紧紧攥着的手中的羊皮卷。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简单到乌东赞又要吐了一口血出来。
“继续监视鸠摩罗,同时汇报战况。”
应扎吉死了,天山雪鹰也被射死了,吐蕃王安插在这里的眼睛没了,他与鸠摩罗没有选择了。
想到这里,乌东赞面色一狠,成败就看鸠摩罗那里了。
若是鸠摩罗不成功,他转身就去向应三集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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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摩罗已带人行军至近凉城外十余里,而柳成荫,被他落了整整八十里之遥。
前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归来,说近凉城四门紧闭,城外并无守军。
鸠摩罗皱了皱眉。
按照柳成荫的计划,是趁天黑的时候,他悄悄潜入城内,打开城门,再挥军杀近凉城一个措手不及。
以柳成荫的轻功,这不足三丈高的城墙确实挡不住他。
鸠摩罗看了看天色,日刚西沉,若等天黑柳成荫率人赶来,他这一路可就白跑这么快了。
他转头下令道,去,把咱们抓的得那几十号人赶到城下去,我倒是要看看,这城门开还是不开。
临近近凉城最近的镇子,被鸠摩罗率人洗劫一空,很多没来得及逃跑的人,也被鸠摩罗给抓了过来,他鸠摩罗早就做好了准备,以此来要挟近凉城打开城门。
眼见被鸠摩罗践踏得破败不堪的村镇,柳成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似乎猜到鸠摩罗要怎么做,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柳成荫忍着胸中的怒火,下令急速行军,一定要在天黑前赶到近凉城。
眼见几十个巴州人拥至城门前,高呼救命,城门之上的范建功皱着眉头看向冯渊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冯渊向远处望去,淡淡说道:“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碎钟
范建功向远处望去,有些紧张,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道:“这么快?”
冯渊轻笑道:“殿下,虽说此前高阳城那边已与我通过气,不过就算即便是做戏,这打仗可是真的,毕竟这里面还有一群蒙在鼓里的吐蕃人,自然不能连进攻的日子、时辰都安排好。”
范建功又看了几眼问道:“副帅,是不是我们不开城门就成了?我们占据地利优势,等他们攻至城下,我们居高临下射死他们不就可以大获全胜了?”
冯渊轻轻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若是如此,这仗可就太好打了,殿下,我出城迎敌去了,还请殿中在这城门楼内暂避,切勿到城墙之上观战,以防敌人放冷箭。”
范建功吃了一惊,有些诧异道:“先生要亲自出城迎敌?”
冯渊点了点头道:“这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不出去好好招待他们一番,可不是我冯渊的待客之道。”
说完,冯渊拱了拱手,走出了城门楼,来到了城墙之上。
城门处,已经被几十名求救的人堵了个严严实实。
向下张望了几眼,冯渊眉头紧皱,虽说这手段不太大光明正大,可这打仗,不就是想尽办法取得胜利么。
这鸠摩罗倒不是个力大无脑之辈。
冯渊眼睛微缩。
原来如此!
城下呼救的人当中,有吐蕃人混入其中。
冯渊冷哼一声,招呼身前副将近身,交待一番。
抬头看了看天色,鸠摩罗对身前人说道:“走,带三千人马去叫阵,另外两千人给我藏好了,他近凉城要是敢不开门,咱们就当着他们的面,将他们巴州的人,一个一个的在城下杀掉。”
城前三百丈之遥,鸠摩罗带着人马现身。
近凉城的大门依然未开。
鸠摩罗嘴角一扬,一招手,一位背弓大汉来到其身侧,“将军!”
鸠摩罗伸手一指道:“看见那个半大的娃娃了么?先射他!可别告诉本将军你射不中!”
那名汉子捶了捶胸脯,粗声道:“将军放心,那天上的飞鸟都逃不过我别哲的弓箭,射死这么个人,用他们汉人的话说,叫易如反掌。”
鸠摩罗大笑道:“好,好,来,给本将军射,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汉人所谓的仁义能不能打开这座城门。”
这位名叫别哲的汉子抽出一支羽箭,拉了一个满弓,一只眼微闭。
在他那只睁开的眼中,被他瞄准的那人,已经中箭倒下。
若是可以,他的箭其实可以一下射死两个人。
惊弦声响起,别哲松了手。
一支羽箭破空飞来。
城门楼上的冯渊一惊,对方这就按耐不住了?
为何不见凉州兵马的人来叫阵?
间不容发的时刻,冯渊喝了一声“速速去办!”之后,就在众将惊呼声中飞身跳下了城门。
冯渊的手下见副帅已只身出了城,忙按照方才冯渊下的命令去执行。
城门前的众人也没想到会有人从城门楼上跳下,一个个都扬着脖子,半张着嘴,用目光追随着这位好似从天而降的披甲神将。
冯渊的脚刚好踏在了那根羽箭之上,他脚尖一点,羽箭便改变了方向,直插入在地上。
箭尾微颤,嗡嗡作响。
冯渊站定之后,双手一背,目视前方,并未因为自己只身在城外而有丝毫的慌乱。
城门楼上,在屋内的范建功隔窗见冯渊跳了下去,吃了一惊,不顾冯渊叮嘱,跑了出去,趴在城垛之上,俯身向下张望。
见自己一箭竟被人一脚踩下,别哲面露凶色,又抽出一根羽箭出来,瞄准了遥望这边的冯渊。
鸠摩罗低声说道:“别哲,此人留给本将军,快,看见城头之上那人了么?射他!”
别哲也未含糊,箭尖微抬,一箭放出。
放出此箭之后,他又抽出三根羽箭,三箭齐发,却是向着冯渊去的。
鸠摩罗微微一笑,随后一招手道:“随本将军冲过去,背弓的把箭都给本将军搭好了,别给城头上放冷箭的机会。”
眼见冯渊无恙,范建功稍松了口气,冲着左右喊道:“怎么还不出城,难道要副帅一人出城迎敌么?副帅若是有丝毫损失,本世子唯拿你们是试问!”
旁边有人应声答道:“殿下,副帅已下命令,大军如今在城门前内集结已有大军集结,就等副帅一声令下,就打开城门杀出去!”
听得范建功的声音,冯渊眉头一皱。
这时破空之声又来,冯渊一声冷哼,青玄功运转周身,双掌舞动,在其身前,竟然被其掌力带起一阵大风。
冯渊左掌向天劈去,那根射向范建功的箭被他的掌力震个粉碎,此刻别哲所射另外三根羽箭也齐至冯渊身前,若他飞身躲避,身后之人就会中箭。
见识过柳成荫箭法的鸠摩罗可没想着单凭别哲这三根箭就能伤了冯渊,既然冯渊敢一个人出城,那就由他来会上一会。
冯渊右掌画了半圆,将飞到身前的羽箭打掉,趁机转头向楼上喝道:“殿下快躲入楼中,敌人中有神箭手!”
范建功闻言,才想起冯渊的叮嘱,他斗着胆子冲着城下喊了声“副帅小心!”便躬身身子向屋内躲
去。
在冯渊喊话的功夫,其身后求救之人中,有七八个人突然抽出刀来,向着冯渊背后砍去。
冯渊冷笑一声,到底是藏不住了,脚步闪动,他连佩剑都未抽出,便挥掌向着举刀几人打去。
那几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胸前便挨了一掌,一命呜呼。
以冯渊的功力,对上只是普通士兵的吐蕃人,易如反掌。
鸠摩罗已率人冲至距离城门五十丈之遥,早已按耐不住的他脚尖点地向前飞掠过去。
眼见自己部下在冯渊手下毙命,鸠摩罗心中涌起一阵怒气。
还有一阵心疼。
自己的人,可是死一个就少一个的,他还可指望带着这些人另起炉灶呢!
要是在吐蕃打仗,他鸠摩罗可从不在乎部下的生死,遍地都是吐蕃人,人马补充容易得的很。
击毙举刀之人,冯渊冲着城门喊道:“出城迎战,将门前众人送入城内,暂且看管起来!”
喊完之后,冯渊向前飞掠而去,迎向鸠摩罗。
鸠摩罗目光中闪现一丝喜色,站定身形,回头冲着身后喊道:“都给我列阵等候,待我擒得此人,咱们再杀过去!”
说完回过头来大喝道:“来吧!”
近凉城的城门打开,门前不知所措的众人不敢动弹,一个个都抱着头慢慢蹲下,高呼“官爷救命”。
无人理会他们,早已整装待发的将士们有序而出,在城前列阵排开。
另有一小队人马将蹲在城门前的众人引入城内,让其蹲在城墙根处,派了两人在此看守。
冯渊看向鸠摩罗淡淡问道:“你就是鸠摩罗?”
鸠摩罗傲然道:“不错,想不到这近凉城中还有人听说过我的名号!”
说完打量了一番冯渊,问道:“你的功夫倒是漂亮得很,本将军不杀无名之辈,速速报上名来!”
冯渊嗤笑一声,看向鸠摩罗道:“近凉城,冯渊!”
鸠摩罗吃了一惊,随即大笑道:“想不到巴州兵马副帅亲自与我对战,倒是瞧得上本将军,听闻冯副帅是青云宗的高手,本将军倒是要领教领教!”
冯渊抬眼看了眼鸠摩罗,“想不到你还知晓青云宗,那本帅就来看看吐蕃第一勇士,究竟是怎么个第一!”
一阵风吹过,在二人身前卷起一阵黄沙。
冯渊动了。
有了高阳城的那封信,冯渊已知晓鸠摩罗武功路数,便运功于双掌之上,去试探一下鸠摩罗的金钟罩究竟有多硬。
交手几招之后,鸠摩罗眉头紧皱,这冯渊果然不是柳成荫所能比的,自己双臂如铁,可对方的双臂也不是纸糊的,他的硬功夫并未占得多少上风,因此在未试探出冯渊内力究竟有又多深厚的情况下,他不敢用那种以伤换命的打法。
鸠摩罗吃亏在出手慢,因此多是凭借金钟罩的功夫防守。
殊不知冯渊也在心中暗叹,此人倒是一身好硬的壳子,如此打法,对内力多有耗费。
好在高阳城来信中已明言鸠摩罗罩门所在,冯渊不欲与之浪费时间,便连连出掌,伺机攻其会阴处。
因为就算他身法再快,也无法绕到鸠摩罗身后,攻其后颈处。
日快西沉,柳成荫终于率人赶到近凉城,远远望去,发现两军竟然处于对垒状态,而鸠摩罗此刻正与对方之人交手。
目光掠过鸠摩罗身后之兵马,柳成荫眉头一皱,随后向四下望去,便发现了埋伏起来的那两千吐蕃人马。
心中一番计较之后,他招呼身后左右围了上来,耳语一番之后,他身背大弓,悄悄地向某处潜去。
正在冯渊与鸠摩罗酣战之时,城门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后范建功大喊道:“副帅,救我!”
冯渊闻声,不敢转头,一掌蓄力拍向鸠摩罗,将之逼退几步,然后脚尖点地,向后退出四五丈之遥,转头望向城楼之上。
城门楼上,一个身穿巴州军甲的吐蕃人横刀于范建功颈处,要挟其站在当中,范建功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双股战战,喊出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鸠摩罗也住了手,抬头大笑道:“格尼玛,干得不错!”
格尼玛算是鸠摩罗的半个弟子,在其十几岁的时候就将之收入麾下,教其武艺,若非慧明有言在先,鸠摩罗都想把内功传授给格尼玛了。
格尼玛还随乌东赞学过中原文字与语言。
他是鸠摩罗这番安排的杀手锏。
当那几人举刀暴起之后,很多人都以为吐蕃人都已现身了,包括那群怕得要死的普通民众,都没有发觉身边依然还多着一位吐蕃人。
冯渊原本怕其中仍有细作,因此才命人将人带入城后先看管起来。
只是他的下属们,有些想当然了。
有很多个想当然,是致命的。
以格尼玛的身手,几息间就要了那两名看守的性命。
众人一阵骚动,却无人敢大声嚷嚷,只因拔出刀子的格尼玛冲着他们一比划,恐吓道:“谁再出声,老子一刀要了你们的命!”
好不容易才进了城,谁又敢又愿意再送命呢?
换上被他捅死士兵的甲衣,格尼玛低声骂了句“孬种”便向着城门楼上跑去。
有人听了默不作声,这句轻飘飘的话算个啥,比这难听的话自己都听过,也能骂出来,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心中骂他几句不就好了?
好汉可不吃眼前亏的!
也有人心有不忿,怒目看向格尼玛离去的背影,想站起来高呼提醒。
只是他还未张嘴,就被人拉了回来,低声道:“你要是想死,可别连累我们,你方才没看见么?他可是两下子就杀了两名兵爷,你这一喊,他先回来杀咱们该怎么办?”
又有人劝道:“依我看吶,他就是去送死,上头都是我们巴州的人,他一个人还能打过那么多人了?这就叫刀螂胳膊挡大车,不知道自己有几两秤,瞧着吧,他准能被上头那些兵爷大卸八块的。”
先前心有不忿之人一听,气也消了,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小声地说着劫后余生带来的幸福。
只可惜庄子被毁了,不过归去之后,有些人的田地,房屋,大家收拾收拾再分上一分,还能挽回点损失。
有没命活着,这也是天意了。
好一个天意!
在范建功向下张望的时候,格尼玛就记住了这个面色很白的人,殿下二字的含义,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不愧是殿下,那脸蛋,比他们吐蕃的女人都好看,真白!
低头躬身,他向着楼上冲去,上面众人正全力关注城下副帅与敌军大战,没人注意到格尼玛有什么不妥之处。
格尼玛就这样顺利地将刀架在了范建功的脖子上。
此刻的范建功后悔死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来近凉城都是多余的。
什么王位不王位的,人都要死了,还当个屁的蜀王。
他甚至认为,这是冯渊故意的,说了那么多,就是要他相信冯渊,然后伺机假借敌人之手,要了自己的命。
要不然他的门前,怎么连个护卫都没有。
殊不知城墙之上都是冯渊的人,只不过大家都被城下那场打斗所吸引了。
兵练了很多年,这般打仗,已是多年未见之事了。
有些时候,无知的好奇心总会让人忘记该有的恐惧。
如同城下列阵的士兵,在没有真正厮杀,见到血腥那一刻,他们依然无法感受得到死亡给人带来的恐惧。
他们似乎都忘了,在出城的那一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去送死,或者说是求生。
格尼玛将刀紧紧贴在范建功的脖子上,不用他开口,范建功已经对围上来的众人说道:“你们都别过来,没看见本世子还在他手中了?”
冯渊叹了口气,机关算尽,却陷入如此被动局面,要不是此人有大用,他现在已经继续与鸠摩罗过招了。
望向鸠摩罗,他问道:“说吧,你想怎么办?”
鸠摩罗大笑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你的人出城,我率人进城,我保你那位殿下毫发无损。”
冯渊眉毛一挑,“你当我是傻子么?”
鸠摩罗冷笑道:“不然呢?冯副帅,我敬你这身本事,要不然我让格尼玛先帮殿下剃剃头?”
冯渊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鸠摩罗接着说道:“本将军给你三息,三息过后,殿下的头发可就没了一半,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是蜀王见得自己儿子这般模样,哈哈,哈哈哈!”
鸠摩罗大笑几声,接着说道:“若是你再拖延,我可就取下殿下的一只眼了!”
说完,他盯着冯渊说道:“三!”
冯渊猛地一抬头道:“稍等!”
这时传来两声惨叫,一声来自于鸠摩罗身后,一声来自于城门楼上。
鸠摩罗身后,一支箭穿过神箭手别哲的胸前,弯弓同样弯弓搭箭瞄着城门楼上范建功的他,命丧黄泉。
冯渊见状,毫不犹豫,双掌蓄力向着鸠摩罗迎去。
从城下看,城门楼上已不见范建功的踪影。
面对着城门楼方向的鸠摩罗看得到清楚,一直羽箭凭空飞来,射穿了格尼玛的喉咙。
不容同他多想,冯渊的掌已临近,仓促之间,来不及躲闪的他运转功力,以金钟罩的功夫挺胸力抗冯渊双掌,同时双手打出一记大手印,砸向冯渊双臂。
谁料此掌是冯渊虚晃一枪,他双掌顺势迎上鸠摩罗这记大手印,以流云手缠住鸠摩罗双手,一脚向其会阴处踢去。
金钟罩的功夫有一个弊端,就是双腿要稳如泰山,因此失了灵活性。
稳扎双马的鸠摩罗见冯渊攻向自己会阴处,竟然不躲,嘴角微微上扬。
冯渊见状,暗道一声不好,只是变招已是不及,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鸠摩罗裆下。
鸠摩罗双腿一合,已将冯渊单腿锁住。
趁着冯渊失神片刻,他的双手已从冯渊的流云手中挣脱出来,蓄力砸向冯渊被锁住的单腿。
冯渊眼睛瞪得滚圆,单腿发力却被锁得死死的,只好运转内力至腿上,双掌也去拦截鸠摩罗的大手印,争取救下自己这条单腿。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冯渊的腿完好无损,鸠摩罗的手印砸在他的腿上时已没有了力道。
因为他死了。
一支羽箭从他的后颈穿过,一击毙命。
第一百一十六章 哪里来的秃子
城门楼上,惊魂甫定的范建功斜靠在城墙上喘着粗气。
没人敢靠近这位几近发疯的世子殿下,将格尼玛的弯刀死死攥在手中的范建功不许任何人靠近他。
他的脸上满是血污,看起来异常狰狞。
血是格尼玛的。
双腿发软的范建功已站不起身来,他也不想站起身来。
怕再来一根飞箭,将他射个透心凉。
虽然没看清是谁射死了挟持自己的格尼玛,可范建功可以确定,不是自己人射的。
要是自己人射的,他可饶不了那个射箭之人。
万一射偏了或者射不中呢?
不就将本殿下置于死地了么?
稍微安定下来的他,闻到了一股腥臊味儿,瞥了眼左右,范建功改单手握刀,双手撑地,双腿在地上努力蹬了几下,向一侧挪了一丈左右。
裤裆里已经凉透了,还好有衣摆遮着,不至于让别人见到他的窘态。
仰头靠在城墙上,范建功长舒了一口气,城下已经满是厮杀之声,他想侧头从城垛之间看看战况,却怎么也转不过头去。
两箭功成,柳成荫又向着吐蕃人阵营那边射了几箭,几名鸠摩罗麾下将领应声而倒。
柳成荫将大弓背在身上,抽出佩剑,向着自己人马的方向奔去。
副帅信不过近凉城的人,万一跑了几个吐蕃人,可就坏了大事了。
冯渊与鸠摩罗激战的时候,柳成荫在远处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生出格尼玛那个意外,柳成荫未必会这么早出箭。
他还想再看一看冯渊究竟还有哪些手段。
毕竟冯渊不是他们凉州的副帅。
如今逢场作戏,将来未必不会兵戎相见。
冯渊单掌劈断那根射穿鸠摩罗脖子的羽箭,伸手抓住鸠摩罗的头颅向后抛去,大手一挥,喊道:“给老子杀,一个不留!”
说完冯渊转身,一步一步地向城内走去。
群龙无首的吐蕃人已乱了阵脚,眼见头领都被人杀死,皆心生退意,转身四下逃命。
埋藏在林中的两千人眼见鸠摩罗已死,带队副将知道大势已去,便招呼众人撤退,刚好遇见柳成荫的五千人马。
还以为是己方人马的吐蕃人心中底气大增,那名副将更是快步向前问道:“柳将军在哪,末将鸠将军麾下……”
一根羽箭飞来,未来得及报出姓名的他便莫名其妙地死了。
柳成荫的副将一招手,一排弓箭手现身,箭如飞蝗般扑向惊惶失措的吐蕃人。
射了几轮之后,吐蕃人死伤大半,已被柳成荫的人暗中围起来的他们只好向着近凉城的方向逃去。
柳成荫已来到了战场,吩咐下去,一部分留下来清点吐蕃人的尸体,另一部分人去追杀还在拼命逃窜的吐蕃人。
这一仗打得毫无悬念。
登上城门楼的冯渊见到了满脸血污的范建功,眉头微皱,随后他快步上前,向着范建功走去。
见冯渊出现,范建功的嘴唇哆嗦了两下,费了好大劲才说道:“先生,你可回来了,本世子差点就去见了阎王。”
冯渊一脸惭愧神色,半跪在范建功身前低头道:“是臣下办事不利,让殿下受惊了!”
死里逃生的范建功哪还有心思追究冯渊的责任,现在这座城门楼上,他能信得过的,就只有这位军中副帅了。
周围的士兵是巴州的士兵不假,可他范建功却谁都不认识。
单从身份上来的从属关系,范建功可找不到一点儿让自己安心的地方。
低着头的冯渊闻到了尿骚 味儿。
这样的殿下,倒是值得他助其登上大位。
范建功挺了挺身子,终于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他扔了格尼玛的弯刀,左手把住冯渊的胳膊说道:“副帅这是哪里的话,快快请起!”
冯渊站起身来,搀了范建功一把。
借助冯渊之力,范建功终于站起身来,转过头去望着城下战场,低声问道:“先生,战况如何?”
冯渊淡淡道:“那鸠摩罗已毙命,眼下吐蕃人如那砧板上的鱼肉,我们不过是在收割战功罢了。”
范建功没有见到鸠摩罗是如何死的,赞叹道:“还是先生功
力深厚,什么吐蕃第一勇士,在先生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
冯渊轻笑了一下,没有解释。
范建功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副帅,你可知是谁一箭射死了挟持本世子之人?”
冯渊目光远眺,沉思片刻道:“殿下,我也不知,应该是凉州那边的人出手的,想不到凉州的人马中,还有这样一位箭道高手。”
范建功“哦”了一声,随后问道:“副帅,方才你为何先跳下城去,而不是打开城门迎敌呢?”
冯渊双目微缩,冷哼一声说道:“想不到那吐蕃蛮夷如此狡诈,方才城下我巴州子民中,混有吐蕃人。这些吐蕃人虽说人数不多,可在城门前造成一片混乱还是易如反掌的。他鸠摩罗就等着我城门前大乱,他好率兵攻入城中,殿下,到那时,即便是我方人马多于吐蕃人,可城中百姓那么多,我们会被动得很。”
范建功皱了皱眉道:“既然这般,副帅又何必打开城门呢?不过是几十个庶民而已,死就死了,哪里用得着副帅以身犯险。”
范建功还有半句话没说,冯渊却也知道他话中之意。
城门不开,他范建功又何至于身陷险境。
冯渊转头看向范建功拱了拱手道:“殿下,这吐蕃人都送上门来,断然没有不打的道理,更何况我们是以逸待劳,若死守城门,任凭吐蕃人射杀我巴州子民,只怕要辱得王上英明了。”
范建功心念一转,已领会冯渊话中之意,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本世子方才是挂念先生安危,才有些迁怒于那些可怜人。”
冯渊微微点头道:“多谢殿下关心,殿下放心,不是我冯渊自负,在这片战场上,可找不到一个能取得我冯渊性命之人,就算我一人站在城门前又如何?”
范建功看着霸气十足的冯渊,轻笑道:“有副帅在,是我巴州之福!”
冯渊随后轻声对范建功说道:“殿下,臣下不是没想过依然有人混在那群流民之中,因此我才下命将之带入城后看管起来,说起来还是臣治下不严,才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若非有人出手解此危局,只怕臣下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范建功一掌拍在城墙之上,恨声说道:“先生,此事不怪你,只是令本世子没有想到的是,此人潜藏在那群流民之中,竟然无一人示警,哪怕在我近凉城下,他们都不敢声张。”
冯渊微微摇头道:“殿下,因为他们怕死!”
范建功还欲再言,冯渊摆摆手道:“殿下,此事还是我麾下将士疏忽造成的,臣下定会严加查办,引以为戒。”
范建功见状,看了眼冯渊,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全凭先生处置吧!”
冯渊眼见城下收兵归城,转头对范建功说道:“殿下,此役已结束,我们静候贵客登门吧!”
“贵客?”
冯渊笑了笑说道:“毕竟是一箭救了殿下之人,可以称之为贵客!”
柳成荫命部下在近凉城外五里处驻扎,他仅带几名亲兵来到了近凉城下。
距离城前五十丈处,柳成荫不再前行,有人带兵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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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东赞已经喝了两坛的酒。
被一只鸟砸成这样,他也是醉了。
而那只鸟,已被拔光了毛,架在火上烤。
应三集都不知道,他这一箭,可以称得上是“双雕”。
天山雪鹰应三集自然识得,他也知晓天山雪鹰在吐蕃人手中相当于中原人的信鸽。
当这只神禽上次飞出乌东赞大营的时候,他就知道,是有人给吐蕃王报信去了。
他以为是乌东赞汇报军情。
刚好,他也需要吐蕃王收到这封信。
当这只雪鹰再次归来后,在应三集眼中,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于是弯弓搭箭,射下了这只天山雪鹰。
至于乌东赞生不生气,他应三集可不在乎,他巴不得乌东赞来兴师问罪。
让他意外的是,乌东赞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此鸟与他无关。
油脂滴在火炭上噗噗作响,阵阵肉香飘来,应三集对身旁亲兵道:“去,将这烤好的雪鹰分一半给乌将军送去,就说是本帅赏他的!”
有人将雪鹰从
火堆上取下,割了一半,放入食盒中,向着乌东赞的大营走去。
乌东赞看着盘中的雪鹰肉,伸手扯下一根鹰腿,大口嚼了起来。
他没想到应副帅吃一只雪鹰肉还能想着他,原本积郁的心情一扫而光,喝了口酒,他暗自揣度,是不是这位副帅想要拉拢自己。
乌东赞从汉人的书中学到一句话,叫做良禽择木而栖。
鸠摩罗此人,可有些太目中无人了。
脑子还有些不好使。
天天吃人家凉州人的粮食,还冲柳成荫摆架子,就算他鸠摩罗有自傲的本钱,可他却永远学不会一个隐忍。
鸠摩罗在扎鲁多金面前都敢口出狂言。
这吐蕃第一勇士就是吐蕃王亲口封的,当时得意忘形的鸠摩罗就在大殿之上对吐蕃王大言不惭。
什么当初若不是汉人用计,我鸠摩罗未必会缴械投降。
什么我鸠摩罗天生神力,慧明禅师见我骨骼清奇,收我为弟子。
后来才有鸠摩罗在大殿之上表演金钟罩的绝技。
乌东赞知道,若是当时鸠摩罗的金钟罩破了,他也就死了。
半只鹰吃光,乌东赞擦了擦嘴,站起身来,决定去拜访一下应副帅,这时有人来报,说副帅有命,命乌将军速速带人开拔,去策应武将军。
乌东赞一笑,自己投诚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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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空门山门入口石阶处,一个小胖子正费力地编着一把竹扫。
小胖子正是那日邢云旗口中的师兄,悟能。
悟能之所以在此编竹扫,不是其师给他的任务,是他自己无事可做,便在此编竹扫来消遣时日。
慧远大师去了西凉城之后,这登山小径便由杂役弟子们轮流打扫。
悟能却不在轮值之列。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是杂役房的弟子。
他的好师父依然不管他。
甚至都不要求他念经做功课。
无聊的他,曾主动要求做功课,可做了一日之后,便被法堂首座释法大师给赶出来了。
因为他总是睡觉。
看在其师的面子上,释法大师没有惩戒他,只是告诉他,心中有佛就够了,无需日日做功课。
悟能很是疑惑,那为何其他几师兄要做功课呢?
释法大师便拍了拍他的头说道,因为你是悟能啊!
悟能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个理由为何可以成为一个理由。
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后来他想学武功,可在他央求一圈之后,也无人教他,因为他有师父,而他,唯独没有央求他那位古怪的师父。
山门外的广场上,众武僧喝声震天响,悟能撇了撇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拖着一大堆散落的竹枝向阴影处挪了挪。
竹枝是杂役房的师兄帮他砍来的,有人帮着编竹扫,师兄还是很开心的。
悟能想不明白,头顶上日头那么足,广场上的武僧们一个个晒得黢黑,就不知道找些阴影处练功么?
还有,
天天翻来覆去练那几套拳法,怎么来释空门学武的脑子都不灵光么?一套拳法要学这么久?
他都看会了。
晃着一身的肥肉,他费力地将一大堆竹枝挪了位置之后,一屁股坐下,还未开始继续编,一道声音传来,“小和尚,你法号是什么?在此编竹扫,岂不是挡了登山之人的路?”
悟能闻声抬头,怎么一晃神的功夫,就多了个人在自己眼前呢?
他站起身来,向下张望了一番,见再无人上来,又打量了几下眼前之人。
此人看起来年纪与自己那位“恩师”差不多,面相温和,正面带微笑看向自己,令悟能感到奇怪的是,此人与身后二人都和自己一样,头顶光光。
只不过他们的头上,却戴了一顶帽子。
悟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帽子,怎么和鸡冠子差不多呢?
再看他们的服饰,也与自己的不同。
那人单手竖于胸前道:“阿弥陀佛,小师父何故发笑?”
悟能白了那人一眼道:“我想笑便笑了,你又是哪里来的秃子,竟敢冒充我佛门中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什么是情话
听闻眼前小和尚叫自己秃子,释弘毫不在意,其身后两名弟子面露愠色,刚要出言呵斥,却释弘抬手制止。
释弘遥望山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佛法在心,可心又在何处?
在异国他乡创立禅宗的他,深受吐蕃王敬重,受吐蕃万民敬仰,可他的心中,却从未把吐蕃当成他的家。
因为那里本来就不是他的家。
他不仅头秃,他的心也秃。
佛曰,四大皆空,他是秃,不是空。
是他释弘佛法不够高深么?
这个答案释弘心知肚明。
即便佛法不够高深又能如何?他不还是禅宗之祖,吐蕃人眼中的圣僧。
见过了雪域高原的辽阔,见过了众生朝拜的信仰,见到在吐蕃人心中恍若神明的恩师,释弘心中产生了一个宏大的构想。
他要归来,以王者的姿态归来。
他要打造一个佛国,而他,将会是第一任佛国之主。
悟能见眼前之人不理睬自己,还直勾勾地看向山门,便单手叉腰,伸出另一支胳膊指向释弘道:“看你们这身打扮,可不像我们凉州人士。”
释弘笑了笑说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悟能皱了皱眉,看向释弘道:“能不能好好说话?别以为会念些经文,就是我佛家弟子了。知不知道什么叫佛在心中,而不是在口中?”
说完他又转头一指不远处众武僧习武之地道:“我劝你们还是老实点,瞧见没有,那可都是我们释空门的武僧,瞧见那位拎着武棍的僧人了么?那是我空山师兄,我们释空门武僧总教习。”
释弘向那边看了几眼,回头问向身后弟子:“如何?”
其中一人毕恭毕敬答道:“只是声大而已。”
释弘笑了笑,还是在吐蕃好,那吐蕃王恨不得他禅宗的弟子越多越好,越厉害越好。
释弘知道扎鲁多金的心思,僧侣有戒,没有子嗣的延续,就算禅宗势大,依然不会威胁到他的王权。
悟能听得很清楚,不过他没有理会那人的话,因为他觉得那人说得对。
释弘又转过头来看向悟能笑吟吟问道:“你称呼空山为师兄,这么说来,你是空字辈的弟子了?”
悟能瞪了眼释弘,撇了撇嘴道:“谁说叫空山师兄我就一定是空字辈的弟子了?你听好了,我法号悟能。”
释弘微微皱眉。
这释空门何时这么乱了?悟字辈的称呼空字辈的为师兄?看来这释空门真的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那你又是哪位大师的弟子?”
见眼前这位问起自己的师父,悟能来了精神,挺了挺腰板,然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和尚虽小,却是拜在释尘大师门下。”
释弘点了点头,难怪。
这位释尘师弟,可从不给他这位师兄面子。
不过悟能这个法号,还是乱了辈分,真不知道释怀这个方丈是怎么当的,竟然由着释尘如此胡闹。
眼见竹扫是编不下去了,悟能便将竹子收拢在一处放好,留待明日再编,拿起工具,准备返回山门。
编了这么久,他也有些饿了。
至于眼前这几人,他可不管了,自己又不是看守山门的,他们爱找谁找谁,可不干他什么事儿。
再说了,哪有拜访山门不先报上自己名号的?
眼见悟能晃着一身肉要走,释弘追问道:“悟能小师父,我记得释空门的武僧总教习是空闻大师的,不知何时换成这位空山大师了?”
悟能吃了一惊,已转身的他又转过身来,瞪眼看向释弘问道:“你知道的还不少啊,竟然知晓空闻师兄的名号。空闻师兄曾经是武僧总教习不假,可如今,他已是我释空门的戒律堂首座了。”
释弘闻言,一把拉住悟能的胳膊问道:“那原来的戒律堂首座释远呢?”
被释弘拉住,悟能觉得胳膊被他抓得生疼,便扭着身子嚷嚷道:“你干什么?干什么?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释弘松开了手,面色有些阴沉,低声道:“阿弥陀佛,是贫僧失态了,还望小师父为我解惑。”
释弘此番前来,除了与释怀好好聊上一聊之外,还准备把师弟释远请到吐蕃去。
他敢只带两名弟子回释空门,除了心中笃定释怀不会与他翻脸之外,释远的存在也是他的底气之一。
释弘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难怪已许久没收到师弟的传信,而西凉城那边始终没有动静。
他猜到,释怀不会轻易听信自己的,所以在收到高阳城那边用兵的消息之后,他与吐蕃王交待一番,便带人速速来到石昆城。
释弘乐得见到西凉对巴州用兵,只有他们向东推进,凉州西边的吐蕃才安全,才有机会从背后给西凉一刀。
悟能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变得有些吓人,就跟大殿中那个怒目金刚一般,他向后退了两步,有些怯生生道:“释远大师就在山门内,你要找他,就自己去找好了!”
听闻释法还在释空门内,释弘的心稍安,不过他依然觉得,事有蹊跷。
按道理,释法可还未到当个闲散长老的年纪。
难道是因禅宗之事,释怀对师弟下手了?
心念闪
动,释弘对悟能说道:“小师父,还望帮忙通传一声,说吐蕃故人,来此求见释远师父。”
悟能看了眼释弘,一拍肚子,轻哼道:“你说见就见?连个名号都不报上来,谁会见你?”
释弘看向悟能,沉默了片刻,转头对身后其中一名弟子说道:“还是你去吧,我看这位小师父是不愿意帮忙通传了。”
那名弟子低头称是,向着山门方向走去。
见释弘不用自己通传了,悟能不再理会他,也腆着肚子,甩着衣袖慢悠悠地向着山门方向走去。
心思缜密的释弘选择了在山门外等候师弟,若是出门相迎之人不是释远,那就说明释远那里真的出了意外。
他所带两名弟子,都是吐蕃人。
禅宗上下,除了他释弘,其余皆是吐蕃人,大多数还是穷苦之人出身,也就是吐蕃权贵眼中的贱民,这也是扎鲁多金不怕禅宗生出意外的的原因之一。
在普通的吐蕃人眼中,他们身为贱民,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没人敢心生质疑,就算入了禅宗,依然如此。
佛曰,众生平等。
可禅宗的佛经之中,却没有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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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渐渐靠岸,老舟子将长篙插入水中,弯腰拾起船头粗粗的草绳,抡了两圈之后向前一抛,便套在了小码头旁的木桩之上。
将小船停稳之后,老舟子对着船舱唤道:“客官,到岸了!”
船舱内的阚画子透过小窗,眯着眼睛看向远处。
想不到她二人竟然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画笔等用具已收拾好放入小竹箱内,听得老舟子的声音,他提着小竹箱弓着身子从船舱走了出来。
老舟子冲其笑了笑。
其实以阚画子的身高,可不用将身子弓得这般厉害。
阚画子从怀中摸出一小块儿碎银子递了过去,老舟子脸上的褶子又堆在了一起。
这位面黑的客官心可不黑,每次出手都这般大方。
阚画子轻轻一跳,上了岸。
将小竹箱背好之后,他没有急着走开,而是从怀中掏出小铜镜,细细打量起来。
发型没有乱,但他依然习惯性地抬起右手向后捋了捋头发,然后轻轻一甩头,再满意地点点头。
这动作,真他娘的帅。
元夕与吕关雎慢悠悠地向着湖畔小码头走去,眼见有人下了船,吕关雎笑着说道:“元大哥,这船空出来了,快,我们快过去。”
说完拉着元夕的手快走两步。
心中想到,我又不瞎,元夕嘴上却笑着说道:“好啊!”
说完他轻捏吕关雎柔夷,笑了笑,也紧跟着加快了步子。
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会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的,可与吕关雎相处得久了,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要哄女孩子开心,多说些废话没什么坏处。
他甚至觉得,说些废话能让两个人更开心一些。
曾经有几日,他十分苦恼,因为他当他讲完了他的从小到大的故事,也问完了吕关雎的童年趣事之后,他不知道该与吕关雎说些什么。
他很怕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他曾一度觉得,是不是自己与吕关雎之间产生了什么问题。
因为吕关雎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再接话,这天就聊不下去了。
当吕关雎问他吃的什么的时候,他就会告诉她,还那样呗,天天在大营里,也不能吃出花来,吃饱就得了。
吕关雎就呵呵笑了一下,说了句,你倒是不挑食。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吕关雎也曾问过他今日都做什么了,他就说道,在大营里还能做什么呢,你从小在大营里长大,还用问我?
吕关雎就呵呵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吕关雎说昨夜她数星星来着,他便告诉她,数那玩意儿做什么?好像你能数得清一样。
吕关雎没有呵呵。
后来吕关雎就不爱跟他说话了,可把元夕给急坏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兄弟,成是非。
别看成是非人小,可成是非有姐姐啊,也有姐夫。
张仲谦追求成纭菲的时候,成是非没少在一旁捣乱。
听完元夕的苦恼之后,成是非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疼的他指着元夕道:“元大哥,你是命好,能遇到关关姐,不然就算你长得好看,就凭你这般聊天,也没几个姑娘愿意听你说话的。”
元夕不解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对么?”
成是非揉了揉肚子,终于忍住了笑,点头道:“对,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元夕皱了皱眉道:“那你还笑我?你说,是不是她不讲道理?天天问这些明知故问的问题!”
成是非一搂元夕的脖子,低声道:“你享福去吧,你知道么?当我姐夫在武馆的时候,都是他像关关姐这般,凑在我姐跟前没话找话的。”
元夕眼睛一转,看向成是非,略带迟疑道:“没话找话?”
成是非瞪了元夕一眼道:“你以为呢?你俩天天黏在一起,就是有再多的话不也说光了?剩下的,可不就没话找话么?元大哥,不是我说你,就算是关关姐钟情于你,可你也不能总让关关姐主动吧。”
元夕若有所思,好像只有在陪吕关雎练拳的时候她的笑声最多。
因为那时候的他,说的话最多。
虽然说的都是些对吕关雎拳法的建议,可他能感觉得到,听他说话的吕关雎,眼中一直带笑。
绣面芙蓉一笑开,眼波才动被人猜。
元夕觉得,比酒还醉人。
只是与吕关雎相处的日子,可不只有练拳。
成是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向元夕接着说道:“你以为关关姐不知道你天天吃些什么?做哪些事么?元大哥,你说你挺聪明个人怎么这点事儿都想不明白呢?你说些什么不重要,她不过是想听你说说话罢了。说到数星星,你可笑死我了,还问人家数不数得清。”
经成是非这般说道之后,元夕终于明白吕关雎的心思了,听成是非提起数星星一事,他不解道:“怎么?你有办法数得清?”
成是非看着一本正经的元夕,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我本以为关关姐与众不同,没想到她也和别的姑娘一样,看上了你这副皮囊。”
元夕白了成是非一眼道:“怎么?你的意思是你比我学问高呗?”
自幼随山居士读书的元夕,从未觉得自己读书会比别人差了,就是书院的夫子,亦是如此。
成是非撇撇嘴道:“呦呦呦,看把你能的,也不是谁正向我请教呢?圣人还说呢,三人行,必有我师,元大哥,将来你把关关姐娶到家的时候,你可得记着我的好!”
见元夕默不作声,成是非探过头去,小声问道:“元大哥,你知道关关姐为什么数星星么?”
被成是非说得有些没好气的元夕嘟囔了一句,“我哪里知道,谁闲着没事儿会大半夜的不睡觉去数星星?”
成是非古怪地看了元夕一眼,感叹道:“元大哥,你要是敢当面对关关姐这么说,弟弟我敢去狗市买狗去!”
元夕眼睛一抬,“当真?”
成是非“切”了一声,白了元夕一眼道:“你这心可真大啊,你真要这么对关关姐说了,我敢保证,关关姐好几日都不会理你的。”
元夕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问道:“那你说她为何数星星?难道她喜欢观天象?”
成是非干脆蹲在地上,双手托腮看着元夕。
元夕被他看得发毛,瞪了他一眼道:“快说!”
成是非笑着说道:“元大哥,看见了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咱们俩就说了这么多话,你有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关键呢?”
元夕眼珠子动了动说道:“还不是你磨磨唧唧的,我问什么,你绕来绕去的,也不快说答案。”
成是非冲他眨了眨眼睛道:“元大哥,因为这就是闲聊啊,聊天不是做学问,哪里需要一问一答呢?”
元夕思索片刻,似恍然大悟,叹道:“想不到这说话还有这么大的学问,小非啊,谢谢你了。”
成是非瞪了元夕一眼道:“伤感情了不是?跟我还用说谢?”
元夕尴尬一笑,随后看向成是非欲言又止。
成是非见状问道:“元大哥,这可不像你啊!”
元夕不好意思问道:“你还没说她为何数星星呢?”
与吕关雎并肩之后,元夕柔声说道:“关关,昨晚我数了很久的星星!”
吕关雎闻言,止住了步子,转头看向元夕道:“怎么?你数得清了?”
元夕心中一叹,小非说得果然没有错,这女人啊,果然都小心眼。
关于数星星的答案,成是非告诉了他之后,他就想找个机会对吕关雎说上一次。
成是非就告诉他,女孩子都爱记仇的,每次他姐夫与他姐拌嘴的时候,他姐都能将姐夫入武馆开始一直数落到现在。
所以这数星星一事儿,切勿操之过切。
这事儿便一直装在了元夕的心里,差点成了一块儿心病。
不过他这没话找话的本事,却是愈发纯熟了。
原来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你说,她听,她说,你听,这就是情话。
元夕眨了眨眼睛对吕关雎说道:“数不清啊,因为我想你一次,就数一颗,那怎么能数得清呢?”
吕关雎瞪了元夕一眼,嗔道:“油嘴滑舌,油腔滑调的,大半夜的,活该你睡不着觉!”
元夕咧嘴笑了笑道:“可我睡得着啊!”
吕关雎撅着嘴瞪了元夕一眼。
元夕忙说道:“因为梦中有你啊!”
吕关雎的脸有些发热,她用胳膊肘轻怼了一下元夕的腰间。
元夕吃痛,佯怒道:“你再怼我,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吕关雎闻言,转身看向元夕,杏目圆瞪道:“对我不客气?来,告诉本姑娘怎么个不客气法?”
元夕嘴角一扬,“我把你关在我心里,让你跑不出去!”
吕关雎噗嗤一下,掩口浅笑。
好在她今日是男装打扮,不然这般乱颤,元夕又该运功了。
嬉笑间,二人已走近小码头,阚画子又单手举镜,右手轻捋几下头发,然后一甩头。
只可惜吕关雎好似没看见。
暗叹吕关雎没有眼福,阚画子收了铜镜,对走近的吕关雎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我们又见面了!”
吕关雎一愣,疑惑道:“你是谁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清风拂山岗
元夕看了阚画子一眼,眉头微皱。
阚画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生初到平南城之时,曾向兄台问过路,时日有些久了,兄台忘了也是正常。”
元夕轻哼了一声,“小生?都大叔般的年纪了,也不知是哪里小了!”
方才阚画子照镜子的动作,元夕可看得一清二楚,只觉得此人,不像是个正常人。
阚画子面色有些尴尬,这少年似乎话中有话。
吕关雎打量了阚画子几眼,“哦~~”的一声,拉了个长音。
阚画子眼神一亮,“兄台可是想起来了?”
吕关雎瞥了阚画子一眼,摇了摇头。
“那兄台方才?”
吕关雎轻笑道:“我是觉得你说得对,就算我们见过,过了这么多时日,我也给忘了!”
阚画子摆手道:“无妨,无妨,有道是一叶浮萍归大海,能再与兄台相逢,便是缘分。”
吕关雎不欲与阚画子纠缠下去,便摆摆手道:“萍水相逢而已,我这人心大,无关紧要之人记不住,你也莫怪,便是他日再见于你,也只会是初见。”
说完转头看向元夕道:“元大哥,我们走吧!”
阚画子还欲再言,吕关雎已拉着元夕向着小船走去。
连个报上姓名的机会都不给。
看着二人背影,阚画子微微一笑。
真是年少不知愁啊!
元夕回头看了阚画子一眼,阚画子点了点头,就此转身离去。
望着阚画子的背影,元夕沉思了片刻,转头问向吕关雎:“关关,你见过此人么?”
吕关雎眨了眨眼睛,“见过!”
元夕又问道:“记起来了?”
吕关雎剜了元夕一眼道:“自然是记起来了,不然我怎么会说见过呢!此人面黑个小,长得倒是有些特色。”
“特色?我看他那双眼睛倒是挺色的,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他肯定知晓你是女扮男装,他看你那眼神儿就不对!”
吕关雎笑道:“知道又怎样?知道我女扮男装的多了,不多他一个,本大小姐天生丽质,自然有人喜欢。怎么?他看我几眼你不开心了?”
元夕撇了撇嘴。
说话间,二人到了湖边小码头,老舟子见来了客人,忙起身迎接。
见来人是吕关雎,他便哈着腰笑道:“这位客官,您又来了啊,今日是游湖还是在湖心赏景?”
吕关雎笑着对老舟子说道:“老伯,今日您受些累,我们游湖!”
说完扯着元夕的衣袖道:“元大哥,走,咱们上船!”
说完她便率先跳上船。
跳上小船之后,元夕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歪,连晃了几下,他忙把住吕关雎的胳膊。
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力道,吕关雎扶稳元夕打趣道:“想不到堂堂元少侠上了条小船竟然会站不稳。”
稍微站稳之后,元夕慢慢放松下来,松开了手,略有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初次登船么!”
解开缆绳,老舟子轻跳到船上,引得小船又是一阵晃悠。
元夕又是一阵左摇右晃,忙双腿运功,稳稳地定在船板之上。
抄起竹篙的老舟子见状,笑呵呵道:“这位小哥儿是初次登船吧,像你这般站在船上,虽说稳当不少,却是极费力气,你看老儿我,随船而摆,一样站得稳,还很轻松!”
元夕慢慢蹲坐下去,一手把着船舷,一手扣着船内横木,看向老舟子。
已率先进入船舱的吕关雎见状,招呼道:“元大哥,快进来坐啊,在里面就没那么晃了!”
坐稳之后,元夕扶着船舷,双腿稍微放松。
毕竟是坐着,没有站着那般摇晃,他转头对吕关雎道:“等会儿我就进去,我先在外面感受一下。”
收好缆绳,老舟子撑起竹篙向岸边一支,小船便离开岸边,向着湖中方向缓缓驶去。
慢慢撑着竹篙,老舟子见元夕看向自己,笑呵呵问道:“这位小哥儿不去赏景,看我这老头子做什么?”
元夕笑了笑说道:“老伯只管撑船就是,我从未见过船,心有好奇,就想看看老伯是如何撑船的。”
老舟子的双手重复着撑竿,收竿的动作,嘴上与元夕搭着话,“小哥儿,是不是觉得这船没那么晃了?咱们这湖啊,也没什么浪,这船吶,很稳的,你放心坐就是了!”
很少有客人愿意跟他这位撑船人说说话,大多数客人不是在船舱内坐着,就是在船的另一头赏景。
终日与水为伴的他,似乎习惯了这种孤独的静。
家中那位婆娘话多,儿子天天嫌弃他娘絮叨,可在老舟子看来,这过日子,不就是日日说些家长里短的话么?
若是连这些话都不说了,一家人不都变成哑巴了。
老舟子不喜欢这样,嘴好好的长在脸上,不说话像什么?没有声,家里连点热乎气儿都没有。
要是再多些孩子的哭闹,嬉笑声就更好了!
今日遇到了这么一位有意思的客人,晚上可有话跟婆娘说了。
元夕看着好似与小船融为一体的老舟子,笑道:“老伯这船撑得稳!”
他似乎明白了方才老舟子的话,方才自己凭借内力站在船上,实际上是一种逆势而为,若是这湖水有浪,小船晃得更加厉害,自己这法子未必管用。
站在船头上的老舟子,好似与这条船融为一体。
老舟子呵呵地笑了几声,别的话他不敢乱说,可要说起撑船,他的话就多了去了。
“这位小哥儿,不是小老儿胡吹,你看我撑船这般轻松,可换个人过来,未必会像我这般,这撑船可不是让船动就行了,怎么控制方向,如何让船不晃,那都是炼出来的,不懂的人,就算把老儿手中这根竹竿给他,也只能在原地打转儿,保不齐还得落水。”
元夕点了点头道:“术业有专攻,老伯言之有理!”
这时吕关雎从船舱中探出头来道:“元大哥,要不你去试试?”
元夕转头看向吕关雎道:“当真?”
吕关雎笑嘻嘻道:“这有什么?还有你元少侠不会的事儿么?你撑几下试试看,会不会原地打转儿。”
听得二人对话的老舟子忙摆手道:“我说二位客官,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方才这位小哥儿上船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万一他一不小心落了水,可就麻烦了。”
吕关雎笑道:“老伯,不会的,你看他现在不是稳稳地站在船上了嘛。”
元夕果然已站起身来,正细细地感受着船体那轻微的晃动。
师父曾经告诉过他一句口诀,“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要是想把“高深内功”练至至高境界,就要悟透这句口诀。
在山上的时候,他山风没少吹,这高深内功却没练至大成。
在船上这一刻,他似乎抓住到一丝感觉。
船在水上,他在船上。
船动,水动,他动。
他动,船动,水动。
水动,他动,船动。
究竟是谁在动?
吕关雎见元夕在发愣,便拍了一下元夕腰间,问道:“元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元夕回过神来,看向吕关雎,抓了抓头笑道:“没什么,我是在想老伯为何会站得这么稳!”
老舟子憨笑道:“你这小哥儿问得有趣儿,老儿我撑船几十年了,要是在船上站不稳,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元夕想了想,迈步向船头走了过去,只是刚一抬腿,便又不由自主地晃了起来。
他微微躬身,双臂张开,站稳了之后,开始微闭双眼,感受着船的摆动。
感受了一会儿,他又动了。
这回没有像之前晃得那么厉害。
元夕嘴角一扬,站直了身子,走到老舟子面前,笑着说道:“老伯,我来试试这根竹竿!”
老舟子细细打量了几下元夕,吃惊道:“你这小哥儿,当真挺厉害,老儿我还头一回见到有人初次上船就能站得这般稳的。”
元夕看向波光粼粼的湖水,轻笑道:“是老伯指点的好!”
老舟子摆摆手道:“小哥儿客气了,小老儿不过是胡诌几句而已,我可没这本事,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这撑船可不是儿戏,胡来不得!”
元夕拱了拱手道:“老伯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要不是眼前这位是客人,老舟子都想一竿子把他打下水了,现在这年轻人,咋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呢。
刚会迈步就想驾车了?有这个本事么?
看在银子的份儿上,老舟子叹了口气道:“敢问小哥儿水性如何?”
元夕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不曾下过水,应该是不会水的。”
老舟子一拍大腿道:“这不是胡闹呢么?就算老儿这银子不挣了,也不能让小哥儿犯这个险。”
这是吕关雎喊道:“老伯,没关系的!”
探头看了眼元夕身后,老舟子低声道:“小哥儿啊,就算是哄姑娘开心,也不能这般胡来,我看你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就听老儿一句劝,这婆娘啊,不能惯着,啥都不能惯着,不然啊,将来有你好受的。”
元夕觉得脸有点热,回头看了眼吕关雎。
也不知吕关雎听没听见,见他回头,冲他一笑道:“元大哥,要不你还是回来吧,别让老伯为难!”
老舟子一听,跟着说道:“你看,她都发话了,我劝你也别逞这个能了,虽说此处还不是湖深处,那也有近一人深,若是一不小心落水了,就算有老儿搭救,也弄得浑身湿哒哒的不是?还耽误了你陪姑娘,何苦呢?”
元夕没有看向老舟子,而是盯着他手中那根磨得光亮的竹竿,轻声说道:“老伯,是我自己想试一试,你相信我,我有分寸的。”
老舟子一瞪眼,“不成!”
元夕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叹了口气,他转身。
看元夕终于坐到船舱之内,老舟子吁了口气,还好这位小哥儿是个讲理的人,还有舱中那位,说了句中听的话。
那女子做男装打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悄悄溜出来私会情郎了。
长篙入水,老舟子想起了自己年轻那会儿。
谁不曾是少年郎啊!
自家那个婆娘,当时也是个挺俊俏的姑娘,不也曾悄悄溜出来,上了他的船,被他载到湖中,二人就在这白沙湖上,做了那传宗接代的大事。
是大事儿,也是件美事儿!
他的儿子,名叫湖生。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洒了那么多种,就湖上那次结了果,这让老舟子好生遗憾。
人丁不够兴旺吶!
眼下儿媳妇的肚子依然瘪瘪的,家里的婆娘曾悄悄对他说过,要不把这条船借儿子试试。
可儿子不乐意,儿子甚至不愿意接过他手中的这根竹篙。
他又不能跟儿子说,这湖中有灵,你当年就是这么生出来的。
婆娘还曾怀疑是不是儿媳妇有什么毛病,可找了先生摸过脉,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
船舱内,吕关雎见元夕兴致不高,便柔声道:“元大哥,你看这湖光山色多美啊!”
元夕点了点头道:“嗯,确实挺美的!”
吕关雎将头轻靠在元夕肩头,轻声说道:“元大哥,让你划船,是我随口说的,你不用这么在意。老伯的话,我可都听见了,我才不会为了自己开心而让元大哥身陷险境的。”
元夕看着舱外慢慢移动的山景,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可我真的想试一试!”
吕关雎眨了眨眼睛问道:“元大哥,你真的想试试?”
元夕点了点头。
吕关雎便趴在元夕的身前耳语一番。
说完之后她吃惊地看向元夕问道:“元大哥,你脸红什么?这~也没什么吧
!”
悄悄运转内功的元夕伸手揉了揉脸道:“啊?我脸红了么?”
耳边的热气似乎还未散去,胳膊上触及的柔软更是让元夕一阵心神失守,即便是运功压下去那股蠢蠢欲动,可这脸还是有些发烫。
元夕稍微动了一下胳膊。
突然惊起的吕关雎的脸也红了,她偷瞄了元夕一眼,觉得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元夕抓了抓头,想起过来时在岸上遇见那人,对吕关雎说道:“关关,方才遇见那人,应该是个高手。”
“高手?你说他?”
元夕点了点头,随后自言自语道:“城中来了这么一位高手,也不知道军中有没有查探过他的底细。”
毕竟自己可是被吕一平好好地查探了一番。
成功被元夕转移话题的吕关雎忘了方才元夕那无意间的触碰,想了想道:“这可不好说,毕竟守城将士可没你这般眼力,就是我也没看出他有多厉害。”
元夕轻轻点头道:“也是,看来回到军中我要跟吕叔叔提一提此人了,如今是多事之秋,小心一些没有坏处。”
吕关雎“嗯”了一声,随即展颜笑道:“元大哥,你这个统领倒是当得越来越称职了。”
元夕拉过吕关雎的手,冲着老舟子喊道:“老伯,先在这湖心处停下吧,我们在这赏赏景。”
老舟子应了一声,慢慢止住小船,待船停稳之后,将长篙横在船上,蹲坐在船头。
他拿起了鱼竿,挂好了鱼食,抛竿入水。
元夕走出了船舱,对着老舟子笑道:“老伯,您这是在钓鱼?”
老舟子扬了扬竿,调整了一下鱼钩入水的位置,转头对元夕道:“对,小哥儿未曾钓过?”
元夕点了点头,迈过横在船上的长篙,蹲坐在老舟子旁边道:“见都未曾见过,原来就是这么钓鱼啊!”
老舟子笑了笑,低声说道:“这钓鱼的学问就更大了,可不是把鱼钩放入水中这么简单。况且钓鱼这事儿,急不来的,最是磨人性子,像你这般大的少年郎,很少有人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握钓竿的。”
元夕“哦”了一声,便盯着水面,不再出声。
老舟子想展现一下自己的钓技,可不知怎地,这水中鱼儿偏偏与他作对,连个钩都不咬。
方才那位客人在船上的时候,他可是钓上了两尾大鱼的。
鱼就在岸边的鱼篓里,不然拿给身旁这个小哥儿看上几眼也好。
元夕站起身来,老舟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哥儿什么都没看到。
元夕转身,老舟子的心反倒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元夕突然抓起了横在船上的长篙,将之直插入水中。
老舟子听得动静回头,见状,忙收了竿,连线都来不及捋就站起身来向着元夕跳过去,口中连声说道:“我滴小哥欸,快快停手,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元夕见老舟子走了过来,转头冲其一笑,双手用力一撑。
小船动了,老舟子“哎呀呀”一声,
吕关雎一声惊呼,“元大哥!”
“扑通”一声,老舟子跳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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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阳城内,蜀王范景天看着近凉城快马发过来的急报,扬天大笑。
一万吐蕃人就这么被歼灭了,真是大快人心。
看来他上官青云真的是要对吐蕃下手了。
心情大好的范景天命人去请魏天罡魏帅,凉州有此动作,他巴州也不能这般安静了。
荆州的探子来报,春水城又加派了一路人马。
——————————————————
高阳城内,柳成荫与武鑫向应三集汇报战况。
听柳成荫说完之后,应三集笑了笑道:“成荫啊,若你不出手,也不知他冯渊会作何选择,想不到蜀王一世英名,却生了这么个怂包儿子。”
柳成荫拱了拱手道:“副帅,卑职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这鸠摩罗必须死,若是我那一箭没有奏效,恐怕此人就逃了。战后我又专门去拜会了一下冯副帅,在确定了五千吐蕃人皆毙命之后,我才归来。”
应三集点点头道:“做得很好!成荫,他鸠摩罗能伏诛,你功莫大焉,这次班师回西凉城,你就随我一起吧,你的枪也该亮一亮了!”
柳成荫肃身道:“属下遵命!”
应三集转头看向武鑫道:“说来有趣,本帅射个鸟也能把他乌东赞砸伤,现在他人如何了?”
听得应三集此言,柳成荫吃了一惊,不是说好了全歼吐蕃人么?怎么还留了乌东赞一命呢?
原来当日乌东赞带人去策应武鑫,走到半路就被埋伏好的马逸超率人截住,他登时就明白了,自己是被西凉人给卖了。
马逸超连话都懒得说,就是命人先来了一阵箭雨。
乌东赞哪里还顾得上部下的死活,他能活下来就成,没有多想,他就转身策马向回跑去。
五千人马,跟随他逃回到应三集大军前的不过二十几人。
远远见应三集拉开了弓,急中生智的他,连忙翻身下马,连声高呼道:“副帅,我的人马遭到埋伏,策应武将军失败,几乎全军覆没,还请副帅责罚。”
应三集收了弓,乌东赞活了下来。
只不过追随他逃回来的二十几人,就剩下了五人。
明白乌东赞要投诚的应三集告诉乌东赞,想要成为汉人,你的刀就要沾上吐蕃人的血。
乌东赞二话不说。
二话不说的,还有活下来的那五人。
武鑫道:“休养了几日,乌东赞已无碍了!”
说到这里,武鑫拱了拱手,有些迟疑道:“副帅,留下此人,会不会……”
应三集摆了摆手,“无妨,本帅自会向王上解释,几名吐蕃人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武鑫点头称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为何不跪
白沙湖中,老舟子坐在船头,光着上身,正拧着刚脱下来的上衣。
一阵阵水声传来。
就算知道那位客官是位女子,老舟子也并未觉得有什么要避人的,他一个老汉,光个膀子而已,又没脱裤子。
吕关雎在船舱里,看向另一侧风景。
元夕看着老舟子干瘦的背脊,搓了搓脖子道:“老伯,方才是我唐突了,累得老伯下水救我。”
甩了甩衣服,老舟子将之晾晒在船舷上,抓起一条毛巾,边擦身边说道:“难怪你敢这般胡闹,原来是会那高来高去的本事。你倒是早说啊,知道你有这般本事,我不就同意了?有我在一旁看着,总不至于像刚才哪样!”
元夕尴尬地笑了笑。
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力气,能一掌劈死一只成年巨熊的少年,这力气能弱到哪去?
当他用力撑竿之后,竿未动,手攥着长竿的他未动,船却动了,而且动得很快。
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斜了,而他双臂越是用力,这竹竿就插得越深。
其实凭借元夕的功夫,他原本可以凭借腰腿之力,硬生生地将船勾回来。
此前从未见过湖的元夕,少有的出现了一丝慌乱,以至于他没有想到可以如此这般。
而自小在山中长大的他,身体也无法对此作出有效的本能反应。
他的本能反应就是死死攥住竹竿,双脚用力。
船越飘越远。
惊惶失措的吕关雎已钻出了船舱,死死拉住元夕的大腿。
元夕都快横在湖上了,要不是长篙被他深深地插在湖底,此刻的他已经落入水中了。
此前他也可以早些松手,轻拍竹竿,借反震之力回身船上,只是这根长竿就会被留在此处了。
元夕不松手,他不能松手,他可没有把握帮老舟子把这长篙取回来。
小船被吕关雎这么压,有些倾斜,再这么下去,只怕会翻。
跳入水中的老舟子原本想赶紧游过去救元夕,见其还能苦撑一会儿就游到船后,双手扳住另一侧船舷,努力将船摆正,双腿在水中游走,向着元夕那边推船,边推边喊道:“那位小哥儿,你再撑一会儿,别乱蹬了,那位姑娘,你轻点儿压船,再压,船就要翻了,你要注意,千万别掉水里,你要再掉水里,可是要了小老儿的命了。”
吕关雎转头看了眼老舟子,不再趴在船舷上,向后挪了挪,一双玉手死死拉住元夕的脚踝。
老舟子稍微松了一口气。
元夕眼见这般也不是个办法,便对吕关雎喊道:“关关,你松手,我试一试能不能跳回去。”
有了老舟子在另一侧推,小船终于不再向远离元夕的方向飘去,吕关雎心中稍安,听元夕这么说,才想到元夕的轻功可是相当不错的,她便松开了手,对元夕喊道:“元大哥,你要小心啊!”
元夕提了一口气,单手拍向水面,激起一阵水浪,另一支手用力一拔竹篙,人已腾空而起。
水浪涌过,小船又向后飘去,正奋力推船的老舟子被浪弄得一阵摇晃,只好死死把这船舷,双腿奋力地蹬踹。
将长篙拔出之后,元夕随手将之向小船那边一甩,长篙便斜搭在船舷之上。
吕关雎见状,忙伸手把住长篙,防止其滑落水中。
身形在空中翻转,一口真气用尽,元夕向着湖中坠去。
水浪过去之后,老舟子的头从船舷处探出,刚好看见在空中翻腾的元夕。
半张着嘴的老舟子见这位好似飞起来的少年又向湖中掉去,忙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准备游过去搭救元夕。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就这么直愣愣地向上飞,飞再高有啥用?有能耐别掉下来,真把自己当鸟了?
一口气绕到船的另一侧,老舟子从水面露出头来,换了口气,一抹脸,却发现眼前已没了那少年的踪迹。
老舟子有点紧张,
这人,哪儿去了?
这时,船上传来一道声音:“老伯,您快上来吧,我回到船上了。”
元夕下落之后,脚尖轻点搭在船上的长篙,两个起落就已稳稳地回到了船上。
长年累月在湖边的老舟子早已习惯了浑身湿漉漉的样子,裤子湿也就湿了,他不在乎。
只要客人无事就好,不管是何原因,要是在他的船上出了事儿,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扯着裤脚拧了拧,老舟子转头看了眼面带愧色的元夕,“小哥儿你无事就好,老儿我终日与水打交道,下水一事,对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不打紧的。”
说到这,他探过头去低声问道:“我说小哥儿,你是神仙下凡么?怎么会高来高去的?”
元夕被老舟子逗笑了,咧着嘴道:“老伯,我习过武,这是一种轻功,方才我是踩着这根长篙上来的,只踩水的话,未必可以。”
说完,元夕拍了拍横在船上的长篙。
老舟子有些遗憾,没见到元夕是如何上船的,听得他这般说,倒吸了一口气道:“这样也能行?”
元夕笑而不语。
老舟子疑惑道:“要说习武之人老儿我也见过,咱们平南城中如今可是有两家武馆了,可我也没见谁有你这般飞来飞去的本事啊?”
元夕抱着双臂,蹲在老舟子身旁低声说道:“不瞒老伯,以我这身本事,都能开武馆了!”
老舟子眼神一亮,将信将疑道:“你的意思是,你都赶上成老馆主了?”
元夕眨了眨眼睛。
老舟子有些不信,可方才元夕跳得那么高又是他亲眼所见,脑中灵光一闪 ,他想起婆娘夜里跟他
说过的那些闲话,瞪眼问道:“我听说云德武馆来了位年轻又好看的教习,该不会是你吧!”
元夕抓了抓头,“老伯你知道的挺多啊!”
老舟子见元夕那模样,八成是真的了,向船舱中张望了一眼,他有些迟疑道:“那位该不会是吕大小姐吧?”
元夕一乐,“老伯,您莫不是老神仙?能起会算!”
老舟子忙起身,要去给吕关雎见礼,被元夕拉住胳膊道:“老伯无需这般客气!”
老舟子摇了摇头,啧啧道:“吕大小姐可不是第一次登上老儿的小船了,是老儿眼拙,没能认出来,也只有大小姐这般,每次都多给小老儿些银两。”
元夕好奇道:“她常来么?”
老舟子摇了摇头,悄声说道:“倒不是小老儿记性好,而是女扮男装的少见,大小姐又出手大方。此前大小姐就来过两次,也不游湖,就让老儿在将船泊在湖中。”
听老舟子这么一说,元夕登时就明白了,原来是那两次。
不知怎地,他的心突然舒服了些。
老舟子拿起此前没来得及收的鱼竿,边收线边对元夕说道:“小哥儿,你人虽不大,本事却不小。一般像你这样的人物,胆子同样不小。小哥儿,你别怪老儿多嘴,就算你有那神仙般的本事,也不可如此胡来,你看方才把吕大小姐吓得,脸都白了,万一她再有个闪失,你说咋整?要不是有老儿在,这船都差点你给搞翻了,到那时你说急不急人?”
元夕虚心道:“老伯说得是,我也是纳闷,同样撑杆,为何我就不行呢?”
老舟子看了元夕一眼,笑眯眯道:“看小哥这样貌,打小儿就是个聪明人,你且听老儿说上一说。”
元夕点点头道:“还请老伯指教!”
老舟子摆了摆手道:“小哥儿羞煞老儿了,指教可不敢说,对老儿来说,这撑船是门手上功夫,你要让老儿说有什么窍门吧,老儿也说不出来,可老儿一握上这根长篙,这条船吶,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元夕伸手摸了摸身旁这根长篙。
老舟子接着说道:“小哥儿,方才你那么直插可不行,得斜着来,也无需用那么大的力气,慢慢的倒,这船只要动了,这竿就好撑了,这湖这么大,随便逛的话,也无需注意船向哪边走,就很简单了。”
元夕不好意思的笑道:“老伯,方才我原本想试试这撑篙的感觉,没想让船走,结果还未怎么用力,这船就越飘越远了。”
老舟子站起身来,笑嘿嘿道:“要不你再来试试?你在前,老儿我在后,一起撑一撑。”
坐在船舱中的吕关雎,看着船头那一老一少在那撑杆,笑靥如花。
元大哥的脸上的笑,是她开花的理由。
小船继续在湖中飘荡,撑船人却变成了元夕,吕关雎也走出了船舱,蹲坐在元夕身旁,而老舟子,已经很识趣的去了船的另一头。
重新披上衣服的老舟子摇头叹道,这天下,还真有聪明人。
当年学撑船,他可是学了好几个月。
难怪人家能身怀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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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远被关在禅房内,说是关,其实门外并无人看守。
那日行动失败之后,除了出恭,释远就再没离开过自己的禅房。
终日在此诵经念佛。
他的一日三餐,皆是由新任的戒律堂首座空闻亲自送来。
就算是戒律堂首座,也是他空闻的弟子。
可释远再也没与空闻说过一句话。
在霍弃疾离开释空门之后,掌门方丈释怀就来到了释远的禅房。
释怀只对释远说了一句话,你若要走,随时可走。
释远没有答话,也没有离开。
离开了释空门又如何?去吐蕃找他师兄去么?
释远知道师兄释弘一定会登门的,他在等,等师兄的到来。
吱呀一声,
禅房的门被人推开,房内木鱼声顿了一下,又重新响了起来。
这个时辰,不该有人来才是。
木鱼声有些散乱。
来人是释怀大师。
“心不在此,师弟又何必如此执着?诵经万遍,心中无佛,不过是徒劳罢了!”
木鱼声戛然而止。
放下木槌,释远站起身来,转身迎向释怀,冷笑了一声道:“师兄倒是佛法高深,那师弟我倒是要请教一下师兄,什么是佛?”
释怀双手合十,唱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师弟心中无佛,又何必问佛。”
释远冷眼看向释怀,轻哼道:“好一句何必问佛,师兄倒是把自己当成佛了。”
释怀微微摇了摇头,看向释远平静地说道:“只要心中有佛,世人皆可成佛!”
释远一甩袖子,狠道:“我懒得与你打机锋,怎么?终于忍不住了么,来赶我走?”
释怀摇了摇头道:“想不到师弟竟堕落到如此地步,你想他人如何,皆是你心中所想,师兄把你当师弟,你却把师兄当恶人。”
释远冷笑道:“师兄哪里的话,这恶人可是我释远。”
释怀摇了摇头,不再与释远争论,“是师弟所盼之人来了,他在山门外等候师弟。”
释远一抬眼,问道:“是释弘师兄来了?”
释怀点了点头。
释远径直向门外走去。
释弘就这么坐在石阶上打坐,随他而来的两名弟子也随他坐在那里。
释远走出了山门,正好看见在远处打坐的师兄,忙快步迎上前去。
走近之后,释远行了一礼道:
“师兄远道而来,是谁让师兄在此等候的?怎么这般无礼!”
坐在释弘身旁的两名弟子忙站起身来,对着释远行了一个佛礼,唤了声“师叔!”
释远还了一礼。
释弘已站起身来,见释远无恙,点了点头道:“见你无事,师兄就放心了,我听一个叫悟能的小和尚说,戒律堂首座已经换成了空闻师侄,这是怎么一回事?”
释远摇了摇头道:“师兄,事情有变,如今他释怀,又站到西凉王那边!”
释弘皱了皱眉道:“我知道释弘师兄所想,我禅宗深受吐蕃王信任,他是怕吐蕃人攻入西凉之后,这释空门没了地位,这也是我此番前来要与师兄商讨之事。师弟,你说事情有变,又是怎么一回事?”
释远叹了口气道:“玄一门突然插手了,霍星纬的儿子霍弃疾来到了凉州,破坏了咱们的计划。”
释弘吃了一惊,忙问道:“玄一门?他们怎会插手凉州之事?”
释远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那霍弃疾为何会出现在凉州,待我将此事细细与你道来。”
听释远说完之后,释弘沉默了片刻说道:“师弟,那你为何不去吐蕃找我?”
释远摇头叹道:“就这么走了,我心有不甘,况且师弟我又没去过吐蕃,却不知去哪里去找师兄。”
释弘笑道:“以咱们禅宗如今的盛名,只要你到了吐蕃,自然会寻得我禅宗之所在。”
释远点了点头道:“如今师兄来了,师弟就能随师兄去了。”
释弘思忖片刻问道:“慧明师叔可在山门内?”
释远摇头道:“他去了西凉城,至于为何是他去,我却不知。”
释弘复问道:“这些日子,释怀可曾为难于你?”
释远道:“有吃有喝,不曾为难!”
释弘遥望山门,对释远说道:“师兄我既然回来了,哪有不进去看一看的道理?毕竟我释弘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走,释远,随我去见见释怀这位好师弟。”
几人向着山门走去。
一行人走到山门前,却止住了脚步,释远见来人,出声喝到:“空闻,你这是何意?怎么?当上了戒律堂首座,连师父,师伯都不认了么?”
原来是空闻带着一戒律堂众武僧拦在了山门前。
空闻对释弘行了一礼道:“阿弥陀佛,弟子空闻,见过释弘师伯。”
说完看向释远道:“师父,弟子是奉掌门师伯之命,在此迎接释弘师伯。”
释弘点点头道:“想不到多年不见,空闻师侄都当上戒律堂首座了,我看这释空门,到真的是座空门了!空闻,你摆出这般阵仗,可不像是在迎接我啊!”
空闻面无表情,对着释弘再行一礼道:“师伯,掌门师伯无暇见客,让我捎句话给师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之佛非我佛,话已带到,空闻就不请师伯进门喝茶了。”
释弘面色有些阴沉,想不到自己千里迢迢,这释怀连山门都不让自己进,真当这释空门是他家了不成?
释远厉声喝道:“空闻,还不速速让开?你难道不知晓释弘师兄的身份么?”
空闻对释弘再行一礼道:“送禅宗释弘圣僧!”
释远气急败坏,指着空闻骂道:“好你个空闻,本座倒是教了个好弟子,从今日起,我没你这个弟子!”
空闻面皮抽动了一下,面露惭色,随即对释远行了一礼道:“恩师教诲,空闻没齿不忘。”
释远一甩袖子,冷声道:“本座受不起!”
空闻神色恢复平静,淡淡说道:“师父心中有佛,自然受得起!”
“你!”
释远没想到空闻会这般对自己说话,而且当着他师兄的面。
释弘看向释远微微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空闻道:“如此说来,你是要强行送客了?”
空闻静静看着释弘,没有说话。
释弘微微一笑,大笑道:“好一座释空门,好,好,好!”
不远处,众武僧停下了动作,望向山门。
空闻眉头一皱,暗自运功,上前半步,身后众武僧一阵摇晃之后将手中武棍拄地,齐喝一声,对释弘怒目而视。
方才释弘说的这三声“好”字,是他以明王诀催发出来的一门声波功,叫做獒吼功。
此功是释弘见到了吐蕃之后,见到吐蕃特有的獒犬所悟,创出的武功。
空闻也是第一次见得这般功法,方才释弘突然大吼,他也被震得心神荡漾,身后武僧更是被震得头昏脑胀。
空闻冷声问道:“释弘圣僧这是要强行入我山门了?”
释弘看了空闻一眼,淡淡说道:“你们还不值得我出手,既然他释怀不愿见我,那就不见。”
说完转身而去。
待几人身影消失之后,释怀从山门后走出,摇头叹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师兄啊师兄,你的路走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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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襄阳城。
王府设宴,宴请扬州使者。
江陵王谢良辰高坐于王座之上。
左侧首席是荆州兵马统帅魏樊顾,右侧首席是兵马副帅盛录浩。
步吉安位列右侧次席。
左侧次席无人。
见众人坐定,江陵王淡淡说道:“请那位何先生入殿吧!”
何向风迈步入殿,躬身行了一礼道:“扬州何向风,见过江陵王!”
江陵王看着昂首而立的何向风,双手扶于桌案之上,微微探身,轻声问道:“见了本王,你为何不跪?”
大殿内,一片寂静。
第一百二十章 江陵王的宴席
众人转头看向何向风。
何向风没有避开江陵王的目光,微微躬身道:“王上,我何向风是代表扬州并肩王而来,岂有下跪之理?”
江陵王轻笑了一下,端坐在王座上,淡淡说道:“你说你是代表并肩王,有何凭据?”
何向风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托于胸前,低头道:“这是我扬州并肩王的亲笔书信,还请王上过目。”
江陵王点点头道:“呈上来吧!”
有小太监走下殿去,从何向风手中接过书信,双手托着,转送到江陵王身前。
江陵王接过书信,展信扫了几眼,嗤笑道:“是扬州无人,还是并肩王看不起本王?竟会派你这么一个白身过来!”
何向风不卑不亢道:“王上,官职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名号而已,王上既然如此看重此事,我可立即修书一封给我王上,自会有人将印绶送来。”
江陵王轻哼了一声道:“看来扬州这官儿和小娃儿过家家似的。也罢,本王也不在乎这些,不过本王倒是想知道,这封书信,究竟是咱们那位相国大人所书,还是新继位的并肩王所写?”
就在半月前,洛月城发文昭告天下,扬州并肩王由世子袁秉徳继位。
何向风笑道:“王上,您难道看不出来么?又何必有此一问!”
江陵王道:“想不到袁世信已早做打算了,这封书信你已揣在身上许久了吧!”
何向风点点头道:“不敢瞒王上,已有一年多了!”
江陵王复问道:“本王倒是小看了你们这位新王了,如此说来,巴州那件事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了?”
“不错!想必此事步将军已向王上细细禀报过了。”
说完,何向风转头看了步吉安一眼。
江陵王单手扶于桌案之上,一拍道:“你好大的胆子!”
何向风似乎没有见到江陵王已面带愠色,拱了拱手道:“在下胆子一向不小,不然也不会敢只身站在王上的殿前。”
江陵王盯着何向风,何向风面无惧色,迎向江陵王的目光。
江陵王淡淡说道:“你就不怕本王将你绑了,送到巴州?”
何向风轻笑道:“王上雄才大略,不会如此的。”
江陵王道:“本王也不跟你打哑谜,何向风,我告诉你,你要对巴州如何我不管,你们扬州能把手伸到巴州,是你们有本事,可就这么把我荆州拉下水,是不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何向风道:“王上,待事成之后,何某人自会向王上负荆请罪!”
江陵王扫了何向风一眼,不屑道:“你负荆请罪?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何向风对江陵王行了一礼道:“王上若是要问罪于我,我就在这,王上将我拿下就是,不过我还是要说上一句,虽说那计划是瞒着王上进行的,可这其中的好处,想必王上心中一清二楚,若非生出意外,这巴州……”
“啪”的一声,江陵王将酒樽掷于殿下,打断了何向风的话,怒道:“别跟本王说什么你那个计划,本王要听的可不是这些。何向风,告诉你,本王很不爽,非常不爽,今日你若是能说服我,本王自当美酒奉上,可要是说服不了本王,别怪本王不给他袁秉徳面子。”
魏樊顾双目微闭,似乎没有见到江陵王发怒。
盛录浩身形微动,刚欲起身,目光掠过某处,又坐了回去。
步吉安坐不住了,毕竟是他全权负责调查此事的,而这个何向风,也算是他给引见的。
他师尊郑锡丁与师叔易中原二人已在魏帅府上。
魏樊顾很给步吉安面子,与郑锡丁师兄弟相称。
步吉安曾向魏帅探过口风,王上究竟是何态度。
魏樊顾只对他说了一句话,那何向风都到了这襄阳城,你说王上是何态度?
步吉安似乎明白了王上
心中所想。
可魏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他没敢多问,在魏帅府中,他至多是陪师父师叔一起与魏帅聊一聊宗门之情。
其实不问,步吉安也能猜得出,魏帅是不愿意对巴州用兵的,当初与巴州结盟,魏帅更是极力赞同此事。
而那时,安修安大人同样主张与巴州结盟。
可自从这位何先生迈入大殿开始,身为主人的江陵王好像并未拿出盟友该有的态度,一上来就如此咄咄逼人。
要是换作他步吉安站在殿中,只怕早就受不住了。
步吉安悄悄看向江陵王,刚好触碰到江陵王的目光。
吓得他忙转过头来,低头看向眼前的美酒佳肴。
跟了江陵王这么多年,要是连王上这道目光是何意思都想不明白,他也坐不到如今这个位置了。
何向风上前几步,拾起银质酒樽,捧于手心,对着江陵王再行一礼道:“谢王上赏赐!”
江陵王见状,朗声大笑道:“好,好,你倒是机智的很,难怪他袁秉徳能派你来!”
说完他一挥手道:“何先生还请入席就坐,尝一尝我们荆州的桃花酿。”
“谢王上!”
谢过江陵王之后,何向风将酒樽揣入怀中,转身入席,见对面步吉安递过来一道目光,他点头示意。
江陵王开口道:“诸位,本王今日设宴所为何事,大家都已知晓,本王就不再多言。何先生人已来到我荆州,与扬州结盟这事能不能谈成先不提,咱们这待客之礼可不能少了,免得叫人笑话本王小肚鸡肠。来,咱们先敬一敬这位代表并肩王的何先生一杯!”
一旁的侍者已重新倒好了酒,江陵王端起酒樽,冲着何向风遥遥示意了一下。
何向风站起身来,双手举樽,行了一礼说道:“谢王上!”
说完又对魏樊顾三人虚敬了一下,敬完之后,他一饮而尽。
江陵王小饮了一口,将酒樽搁置案上之后,对着何向风笑道:“何先生无需这般拘礼,只管畅饮便是。”
说完转头看向魏樊顾道:“魏帅,本王听说紫阳阁两位高人也到了襄阳城,如今人就在你府上,怎么没叫来一起赴宴?”
魏樊顾稍微睁眼,侧身对江陵王说道:“王上,我这两位师弟并无官职在身,不适合参加王上的宴请。”
江陵王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是无妨的,这位何先生不也是白身么?说来也巧,魏帅,盛副帅,以及步将军,可都是紫阳阁的弟子,看来我荆州是离不开紫阳阁了!”
步吉安心中一惊。
魏樊顾面皮微动,没有说话。
盛录浩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对着江陵王微微躬身道:“王上,臣说句不中听的话,这紫阳阁可是我荆州的紫阳阁,只要王上一句话,明日建一个绿阳阁,后日再来一个红阳阁也未尝不可,哪会有我荆州离不开紫阳阁一说?”
步吉安眉头微皱,就算盛副帅为了讨好王上,也不用说出这般话语。
魏樊顾看了眼盛录浩。
江陵王听盛录浩说完,心中微动,抬头看向盛录浩说道:“盛副帅,这人吶,要懂得感恩,你出身紫阳阁,这是人尽皆知之事,今日你这般说,叫他人听得,该作何想?”
盛录浩正色道:“我心中只有荆州,只有王上,又何必在乎他人之言?”
这时何向风笑道:“盛副帅,好一句心中只有荆州,何某心中佩服,敬副帅一杯!”
盛录浩转身看向何向风,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何向风将杯中酒干了之后,对江陵王说道:“王上身边能有盛副帅这样的忠君之士,何愁大事不成?”
说完,何向风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瞟了魏樊顾一眼。
这时魏樊顾端起了酒杯,却没有敬向何向风,而是来对江陵王说道:“王上,老臣年事已高,不
胜酒力,就先行告退了。”
饮尽杯中酒之后,魏樊顾放下酒杯,起身离去。
江陵王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却也没说些什么,就这么看魏樊顾离开。
他知道是魏樊顾不愿见这位扬州来使。
如今魏樊顾不是不同意对巴州用兵,他只是反对与扬州结盟。
他的理由很简单,就算他荆州派兵攻打巴州,东部的武陵城就不用防着他扬州了么?
扬州能把手伸到巴州,这荆州,就能无事了?
其实江陵王在殿前对何向风说的话是真的,他不爽,很不爽。
扬州这么做,是逼着他与巴州翻脸,江陵王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连他荆州内的万器阁都成了扬州的枪,他谢良辰咽不下这口气。
小小的万器阁,一个江湖帮派,没就没了,若是江湖仇杀,他又岂会放在心上。
紫阳阁的人还掺和在其中,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盛录浩说得对,这紫阳阁是该换个名字了。
江陵王能坐在这看着何向风喝酒,是因为安修说服了他。
小不忍则乱大谋,江陵王倒是要看一看,扬州给他的诚意到底是什么?
何向风没料到魏樊顾竟会如此不给面子,不是自己的面子,是连江陵王的面子都不给。
盛录浩看向何向风道:“何先生,魏帅的确身体有些不适,先生不要介意。”
何向风笑道:“盛副帅客气了!”
此时,江陵王也站起身来说道:“盛副帅,步将军,替本王好好招待何先生,本王有些倦了,就不多饮了!”
说完一甩袖子,转身而去。
三人起身,对离去的江陵王行了一礼。
再落座之后盛录浩端起酒杯看向何向风道:“何先生,来,我们继续!”
何向风端起了酒杯,心中却在揣测,为何这江陵王也起身离去,难道是因为魏樊顾的离席?
江陵王来到了后殿,面色铁青。
一直躲在后殿的安修迎了上来。
见其要行礼,江陵王摆了摆手道:“这些虚礼就免了,安修,本王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你也看到了,他一个小小的扬州使者竟是如此嚣张,完全不将本王放在眼中,魏帅也气得离席了。”
安修摇了摇头道:“王上,魏帅离席未必是生气,因为他知道,王上一定是坐不住了,王上切莫怪罪魏帅失礼。”
江陵王恍然大悟道:“难怪,本王可从未见过魏帅有如此失礼之举。”
安修接着说道:“王上,何向风此人确实该杀,留得此人,将来必是我荆州之大患,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江陵王恨声道:“要是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王必定剐了他!”
安修安慰道:“让王上受委屈了!不过依我看,他何向风似乎成竹在胸。”
江陵王沉吟道:“他如此有把握,难道是要派人暗杀范景天?不太可能,青州之事人尽皆知,我可不信他范景天没有防备,也许他依然要对平南城下手,可那件事已是打草惊蛇,他还能怎么做呢?”
安修点点头道:“这也是为何我想听一听他何向风究竟想要做些什么,王上,只要他人在襄阳城,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怕他跑了不成?”
江陵王看了眼安修,又问道:“你说得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安修笑道:“说来也巧,小女在外疯了半年多,前几日终于归家,却给我带了一个好消息回来。”
“什么好消息?可是跟你说的那事有关?”
安修点了点头道:“此事与我所猜差个**不离十了,只要再把两个人请到襄阳城来证实一下,我就有十分把握了。”
江陵王问道:“哪两个人?”
安修微微一笑,“是当年写出那篇《桃花源记》的陶先生以及一位乡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