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混账东西!
李慕原本以为,这几件案子,是魔宗之人所为。
但他依据线索查到这里,才震惊的发现,事情似乎远不止这么简单。
三郡四县,四桩案子,全都指向吏部。
如果这四件案子皆是同一人所为,那么此案的严重和恶劣程度,还要再提高几个等级。
李慕当即立断,说道:“来个人,和我去吏部!”
刑部郎中看了魏鹏一眼,说道:“还不随李大人去……”
分析了这几桩案子的线索之后,李慕相信,最终的答案,就在吏部。
吏部与刑部相距不远,很快便到。
魏鹏已经是吏部的常客,很快便让人调来了那四名被刺官员的详细资料,同一时期的吏部主事,同一时期破格提拔,同一时期被刺身亡……
李慕望着四份资料,开口道:“应该还会有下一个,查一查,那段时间,吏部还有谁得到了破格提拔?”
那名吏部小吏翻阅卷宗之后,说道:“还有一人,当时的员外郎于大人,在四位主事升迁之后,很快也被调去了燕台郡,升为燕台郡尉……”
李慕此刻已经能够猜出,这几人十多年前升迁的原因,恐怕就是他们十多年后身死的原因。
很显然,只要查清楚,他们十多年前,为何升迁,就能知道这几桩案子,幕后黑手的身份。
李慕继续问道:“你可知他们几人当时升迁的原因?”
那小吏摇了摇头,说道:“小的来吏部,不过三年,不晓得十多年前的事情。”
“李大人若想知道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可以直接问本官。”
看着一名中年男子走进来,那小吏立刻躬身道:“侍郎大人。”
李慕看着那男子,目光微凝,淡淡道:“陈侍郎。”
李慕和这位吏部左侍郎之间,有不小的仇怨。
被小玉杀死的,阳县县令之妻? 就是此人的亲妹妹。
那个时候,李慕和他的梁子,就已结下。
而后? 李慕来到神都,在朝堂之上? 指着此人的鼻子骂,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脸面? 也导致他们之间的梁子更深。
吏部侍郎悠悠道:“十多年前? 吏部有一位官员? 通敌叛国? 被吏部众官员检举揭发,后来? 那位吏部官员被诛了全族,吏部其余官员,检举有功? 皆受到提拔重用,死去的那几名官员? 都是那一时期得到提拔的? 显然是受到了那罪臣余党的打击报复,不过,供奉司的供奉们,已经去了燕台郡,相信很快就能将那凶手捉拿归案……”
没想到吏部也已经查到了这些,李慕这一趟,倒是没有来的必要。
他正要离开,吏部侍郎忽然一笑,说道:“李大人或许还不知道,你现在住的李府,就是那名罪臣的府邸,你大婚的前一日,就是那罪臣一家的忌日,不知道你洞房之夜,有没有听到他们一家鬼魂的嘶吼……”
吏部侍郎话未说完,面色便猛地一变。
一道金光从李慕的耳中飞出,向他激射而来。
那金光初时如米粒大小,很快就变成了一口巨钟,如疾速行驶的马车一般,撞在了他的身上。
吏部侍郎身上白光一闪,瞬间便凝成了一个护罩。
然而那护罩,在巨钟的一撞之下,竟是宛如纸糊一般,直接破碎。
巨钟速度不减,撞在了吏部侍郎的身上。
噗!
他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直接被撞飞出去,狠狠撞在吏部的院墙上,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他摔落在地,指着李慕,暴怒道:“你,你敢……”
道钟悬浮在李慕的肩膀上,李慕走到吏部侍郎身边,淡淡道:“管好你的嘴,若有下次,便不是断你几根肋骨了。”
他最后看了吏部侍郎一眼,转身走出吏部。
吏部的其他官员小吏见此,纷纷回到自己的值房,不敢再看。
殴打朝廷命官,虽然是要治罪的,但侍郎大人沦落到这种下场,完全是自作自受,任谁刚刚大婚,听到他的话,都不会有好心情。
换做别人,或许还会有麻烦。
但李大人是陛下宠臣,侍郎大人若是敢将此事闹大,最后可能吃亏的还是他。
吏部侍郎从地上爬起来,面沉如水的替自己正好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出吏部大门。
他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利,没想到李慕竟然敢在吏部和他动手,此人在女皇的宠爱之下,已经无法无天,但今日之辱,他只能暂时忍下。
以女皇对李慕的宠爱,此案闹到朝廷,对他没有好处。
他走出吏部,很快来到刑部。
侍郎衙,周仲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问道:“陈大人,这是怎么了?”
吏部侍郎没有说话,而是问道:“你确定当年李家没有漏网之鱼?”
周仲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吏部侍郎道:“我也是刚想起,他还有一个女儿,当时不在神都,后来也没有找到,当年的四名吏部主事,在这半年间,全都死了,这件事情,恐怕就是她做的。”
周仲问道:“你怕她来找你报仇吗?”
“难道你不怕,别忘了,那件事情,最后你也站在了我们这一边。”吏部侍郎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过,她也没有找我们的机会了,供奉司的人,已经去了燕台郡埋伏,应该很快就能将她抓回神都,到时候,你可别让她有机会说出什么,虽然这不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麻烦,但上面还是不希望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周仲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我知道。”
吏部侍郎看着他,说道:“我是担心你念及旧情,周大人,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你应该也知道,当年希望他死的,可不止我们,和所有人为敌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周仲靠在椅子上,说道:“也不一定啊……”
吏部侍郎像是想起了什么,胸腹被那巨钟撞到的地方,又开始隐隐生疼,他脸色立刻沉下来,说道:“如果不是女皇护着,他早就死了千百遍了,你看着吧,我们和周家,不管谁最后能赢,他都是第一个死的,他死之后,这神都,以前是什么样子,以后还是什么样子……”
吏部侍郎阴沉着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刑部。
侍郎衙的大门关上,椅子上的周仲缓缓站起身,拳头握紧又松开,他脸上的表情,纠结又痛苦,心中似乎是在做着某种艰难的抉择。
当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放着的《大周律》时,周仲凝望了这三个字许久,最终缓缓坐下。
“对不起……”
他闭上眼睛,低声说了一句,将身体蜷缩在椅子里……
……
李慕离开吏部,回到家中。
把从周仲那里受到的气,一起撒到吏部侍郎身上,果然舒服多了。
柳含烟已经做好了饭,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慕解释道:“帮女皇批了一会儿奏章,又去了刑部和吏部,耽搁了一会时间……”
柳含烟诧异道:“为什么要帮女皇批奏章,这是逾矩,不会被弹劾吗?”
李慕虽然也批阅部分奏章,但递到女皇那里的,都是重要的事务,别说一个中书舍人,就算是宰相,也没有批阅的资格。
李慕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她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柳含烟还是有些不解,问道:“陛下为什么不自己批阅……”
李慕道:“你不了解陛下,对于政事,她其实很懒的,日后你们有机会认识的话,你就知道了,不过她最近不来我们家了,可能是怕受刺激……”
柳含烟问道:“受什么刺激?”
李慕解释道:“看到我们恩恩爱爱的,想到她自己孤家寡人,心里难受……”
“嗯哼!”
梅大人拎着食盒,站在李府门口,重重的哼了一声。
李慕一秒变脸,笑道:“梅姐姐,你来的正好,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饭?”
梅大人是来送食盒的,将食盒递给李慕,还瞪了他一眼,说道:“不用了,宫里还有事。”
她正要离开,李慕想起一事,追出门外,说道:“梅姐姐,等等。”
梅大人回过头,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李慕问道:“梅姐姐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李府,前主人是谁?”
梅大人意外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李慕道:“好奇。”
梅大人环视一周,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是曾经的吏部侍郎,李义。”
李慕道:“我听刑部的人说,他因为通敌叛国,被朝廷抄家灭门……”
梅大人回忆一番,说道:“李大人是一个真正的好官,他一力推动律法改革,提议废除代罪银法,极力阻止先帝颁发免死金牌,做了很多有利于百姓的好事……”
她忽然看向李慕,说道:“其实你和李大人很像,你们身居高位,做的事情,却都是为了百姓。”
李慕惊讶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通敌叛国?”
梅大人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更多。
李慕明白了她的意思。
像李慕和他这样的作为,触动了神都特权阶层的利益,他们的敌人,不是朝中某一个党派,而是所有的党派之和。
若是没有一位靠得住的靠山,这种改革者,一般都没有好结局。
遇到女皇,是他的幸运,否则,他的结局,不会比那位李大人好上多少。
李慕有女皇,但那位李大人没有。
李慕问道:“难道先帝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种忠臣被迫害?”
梅大人摇头道:“他极力阻挠先帝颁发免死金牌,先帝也对他极为不满,对于那些人迫害他一事,先帝是默认的。”
李慕闻之气极,怒骂道:“这个混账东西!”
梅大人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注意你的身份,这是你能说的话吗?”
敲完之后,她又摸了摸李慕的头,说道:“不说那个混账东西了,刚才忘记告诉你,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带饭给陛下了。”
李慕舒了口气,说道:“以后终于可以多睡一会儿……”
梅大人道:“以后你去御膳房做。”
李慕愕然道:“什么?”
梅大人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不愿意,你忘了以前怎么对陛下说的,对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现在让你做几道菜你就不愿意了,你以前难道都是骗陛下的?”
李慕愣愣的看着梅大人,梅大人瞪了他一眼,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李慕喃喃道:“你说话怎么这么像陛下,作为朋友,我得提醒你啊,陛下和你不一样,你这个年纪,就应该踏踏实实的,体贴一点,懂事一点,还玩小姑娘这一套,可能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梅大人问道:“陛下哪里不一样了?”
李慕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你还有嫁人的机会,陛下没有,她想嫁,也没有人敢娶,她娶别人还差不多……”
对于梅大人,李慕是有一种已经成家的弟弟眼看着大龄剩女姐姐没人要得感觉,她不急,李慕也替她急。
他必须让她找准自己的定位,她的年纪,能抵两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如果不能认清自己,她可能到八十岁还是孤家寡人……
为此,李慕甚至又在背后非议女皇了。
不过,他对梅大人这一点,还是很信任的,她最多当面给李慕一个暴栗,不会去女皇那里告状。
李慕对梅大人的这种信任,在他晚上睡在柳含烟身旁,却在梦中看到女皇拎着鞭子等他时,彻底崩塌……
第156章 终见
中书省前。
李慕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梅大人,回忆起昨天晚上梦中那一顿毒打,说道:“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梅大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解释,但陛下变成她的样子,去李府微服私访之事,也不能告诉李慕,她轻咳一声,说道:“我没有告诉陛下,但在神都,你在背后非议陛下,也很难瞒过她。”
随着李慕修为的精进,见识的拓宽,上三境强者,在他眼中,也早已褪去了神秘的面纱。
女皇修为是高,但也不至于高到坐在长乐宫就能知晓天下事,连李慕吐槽她两句都能听到,他现在开始怀疑,女皇是不是在他身上安了什么窃听法宝。
或者是昨天他劝梅大人的时候,被她用玄光术偷窥了,可他身上又有屏蔽天机的玉符,玄光术窥视不到他,难道女皇屏蔽了别人,唯独给她自己开了权限?
以防万一,李慕将那枚贴身携带的玉符收入了壶天空间,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不在乎女皇偷窥他,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每天还是会有一部分时间不太方便。
至于屏蔽天机之物,他可以用符箓代替。
天机难测,但屏蔽却很容易,他有符道子的毕生经验,又有道页传承,画一张代替屏蔽玉符的符箓,也不是难事。
和梅大人分别,李慕走进了中书省。
这些天,需要他处理的奏章,李慕都及时处理了,今天只不过忙了一刻多钟,便无事可做。
闲来无事,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李义……”
这位和他同姓的官员,曾经也是朝中的一股清流,但他的结局,却令人惋惜至极。
十多年前,他为大周百姓,与满朝权贵为敌。
十多年后,李慕住在他以前的宅子里? 做着他未曾完成的事情? 冥冥之中? 似乎也有缘分存在。
死去的那四名吏部主事,应该就是当年构陷他的人之一,他们的死,幕后真凶? 有很大可能,是那位李大人的亲族朋友。
李慕心中有些遗憾。
复仇固然痛快,可律法的威严? 也不容挑衅。
那四人犯法,应当由朝廷审判,他为报私? 杀害多名朝廷命官? 情节极其恶劣?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难逃一死。
事已至此,李慕不能挽救他? 但也想为他,为那位枉死的英雄,做点什么。
不为别的? 只为了一座宅子的缘分。
他离开中书省,再次来到刑部。
刑部郎中一看到他,就从衙房里迎出来,问道:“李大人又有什么吩咐吗?”
李慕道:“我要核查一件案子。”
刑部郎中道:“李大人想查哪件案子,下官让人去给您调。”
李慕道:“十四年前,吏部左侍郎李义,通敌叛国一案。”
刑部郎中闻言一个哆嗦,脸色立刻变的苍白下来。
李慕瞧见他的表情变化,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刑部郎中拉着李慕走进他的衙房,才敢喘口气,劝慰李慕道:“李大人,这次您一定要听下官一句劝,这件案子碰不得,真的碰不得……”
李慕问道:“为何碰不得?”
刑部郎中摇头道:“此案牵扯太大了,况且已经定论十多年,李大人何必再惹麻烦?”
李慕看着刑部郎中,当初他要查书院的时候想,刑部郎中也没有这么怕过。
看来此案,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李慕道:“你只管将卷宗拿来。”
刑部郎中依旧面露犹豫:“这……”
周仲走进来,说道:“既然李大人要,那便给他吧。”
刑部郎中看着周仲,最终点了点头,说道:“是。”
周仲望向李慕,问道:“此案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李大人为何忽然要核查?”
李慕直视周仲,反问道:“你为什么不查?”
李府曾经的主人,是周仲的朋友,他比李慕更有理由,为昔日的朋友犯案。
周仲没有直接回答,目光在李慕身上停留,说道:“你们真的非常像,连住的宅子都一样,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的预兆。”
李慕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周仲看着李慕,说道:“这件案子,不要再翻出来了,本官是为你好,你已经做到了我们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让之前努力的成果,成为泡影……”
李慕摇头说道:“下次,你若还敢在李府门前出言不逊,休怪本官出手无情……”
念在李府的主人,是周仲昔日朋友的份上,李慕大婚前一日,他缅怀故友,李慕可以不和他计较。
今日之后,这个理由,将不复存在。
刑部郎中已经取来了一份卷宗,这卷宗很厚,李慕打开之后,略过了前面一连串的罪证,朝堂中的争斗,如果想要给一个人安什么罪证,不在于他做了什么,而在于他站在哪里。
站队正确,错的也是对的。
站队错了,对的也是错的。
他直接翻到了证词的部分,看到了一连串的名字。
“吏部右侍郎萧元,吏部郎中陈坚,吏部郎中高洪,大理寺少卿周川,忠勇侯刘坤,平安伯姚彬……”
十四年前,就是这些人,将李义通敌叛国的罪名落实,让他被抄家灭族。
这是这些人十四年前的官职。
这些名字,李慕大都不陌生。
当年的吏部右侍郎萧元,如今已是吏部尚书,他的身份,是萧氏皇族。
吏部郎中陈坚,现在是吏部左侍郎。
吏部郎中高洪,现任吏部右侍郎。
大理寺少卿周川,是尚书令周靖的弟弟,女皇的亲三叔,现任工部尚书。
他们名字之后的这些人,大都是神都的权贵,也是李义当年变法,被触及到根本利益的那些人。
十四年后,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成为朝中巨擎,这其中,有权贵,有新党支柱,有旧党皇族……
李慕终于知道,刑部郎中为什么要拦着他了,之前,他不过是和这些势力的小辈小打小闹,这一次,如果他想要为李义翻案,就要面对那些人的父辈。
十四年过去,他们在朝中,已经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动其中一人,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全部,那无异于将新党和旧党从朝堂中一起拔除,且不说有没有人能做到,就算是做到了这一切,大周朝堂也会变的千疮百孔,正好给外敌可乘之机。
周仲看着李慕,问道:“还想查吗?”
李慕已经不是初入神都的那个愣头青,这也不是他和纨绔子弟的小打小闹,为李义正名,意味着要将吏部彻底清洗,一位尚书,两位侍郎,周家周川,女皇的三叔,作为此案主谋,死罪难免……
至于其后牵扯到一大批官员,虽然罪不至死,但究其罪责,也要不少有削官罢职,充军流放。
如今的大周朝廷,接受不了这样的动荡。
周仲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李慕身上,缓缓说道:“回去吧,如果你以后还想为百姓做些事情,便要懂得保全自己,保全你自己,才有希望……”
走出刑部,李慕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
有些事情,即便他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但却不能不考虑后果。
他要为女皇着想,也要为大周着想。
仔细琢磨离开时周仲说的那句话,李慕似乎明白,刚才他看到的那份名单上,为什么会有周仲的名字。
保全自己,留下希望,这恐怕便是他当时所做的选择。
同时,李慕也知道,为什么这四件案子的凶手,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复仇。
虽然律法能给他公道,但朝廷给不了。
所以他选择了自己讨回公道。
很多时候,李慕都希望,凡触犯律法者,都能得到制裁,唯独这一次,他希望此人可以逃脱。
最好是四名吏部主事死后,他已经熄了复仇之心,不要再去燕台郡……
燕台郡。
燕台郡尉站在院子里,看着出现在院内的一道身影,嘲讽道:“想不到,你还真的敢来。”
他话音落下,四道强大的气息,分别出现在院子的四个角落,将整个院子,用一个阵法笼罩起来,任何人都无法出入。
燕台郡尉看着那带着斗笠的女子,冷笑道:“你不过也是第四境而已,是何人给了你信心,也想刺杀本官?”
斗笠之下,女子嘴唇微动,似乎是轻吐了一个字。
一道深紫色的雷霆,无视阵法的隔绝,直接在燕台郡尉的头顶凝聚。
燕台郡尉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这雷霆之下,灰飞烟灭。
几名朝中供奉,呆呆的站在原地。
此人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将燕台郡尉杀了!
燕台郡尉有第四境巅峰的修为,比那女子还高处许多,可她一个区区的第四境神通,怎么可能懂得第五境才能施展的紫霄神雷,而且这紫霄神雷的威力,直追第五境界中期……
女子杀死燕台郡尉后,便摘下斗笠,静静的站在原地,似乎并不打算反抗。
一名供奉皱眉道:“她想求死?”
他们在这里提前埋伏,还是让她当面杀了燕台郡尉,另一名供奉恼羞成怒,双手掐诀,咬牙道:“想死,我就成全你!”
“住手。”身旁的一名供奉拦住他,说道:“我们的职责只是抓人,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将她带回神都,朝廷自会处置……”
女子看着他们,说道:“我不会和你们回神都的,现在就杀了我吧。”
一名供奉冷冷的看着她,说道:“这可由不得你,以你犯下的罪责,就这么让你死了,倒是便宜你了……”
锵!
女子手中出现了一把青光闪闪的宝剑,刺向那名供奉。
那名供奉用双指轻松的夹住剑身,冷笑道:“想激怒我,让我杀你,做梦,本座现在又不想杀你了,你不想去神都,本座偏偏要带你回神都……”
他话音落下,另外几名供奉也跟着开口。
“她若死了,我们回去不好交差。”
“一起出手,先封了她的法力,不要给她自裁的机会!”
……
神都。
一天前,李慕向女皇请了半个月的假,一来是为了好好陪陪柳含烟,二来,也是为了调节心情。
李义之事,李慕有心但却无力,这让他的心里很过意不去,以前住的十分舒心的宅子,这几日也不那么舒心了。
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他将此案的部分消息,传了出去。
对于四名朝中官员遇害一事,神都百姓一开始是义愤填膺的,这是对朝廷的挑衅,是对大周律法威严的践踏,但得知背后的内情之后,舆论在一夜间便逆转了过来。
“原来他是在为李大人报仇!”
“李大人是多好的一个人啊,那些人本来就该死!”
“希望他不要被抓到,他可能是李大人唯一的后人了……”
……
也是在这个时候,李慕才意识到,原来神都百姓,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李义。
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提起他时,一些年纪稍长的百姓,还是能记起他的事迹。
年岁小一些的,彼时年幼,不知李义之事,但听了老人们的讲述,也燃起了心中的正义之火。
“李大人当年是为了百姓,才遭到那些人迫害的。”
“哎,可惜李大人没有生在当朝,他如果能和小李大人联手,那该有多好?”
“可惜啊……”
和柳含烟携手走在街头,偶尔听到百姓们对当年之事的议论,李慕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即便他在百姓口中,已经从李大人变成了小李大人。
柳含烟挽着李慕的手,也有些感慨的说道:“我记得,李大人出事的时候,正好是我被卖进乐坊一年后,李大人一家被冤杀,坊主气的三天都没有开门,也不许我们演奏,有年纪小的妹妹,因为不用练琴,只是高兴的笑了几声,就被坊主罚站了整整一天,也是那个时候,我才从坊主口中听说李大人的事情,想不到,我们现在住的宅子,就是他以前住的……”
李慕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大婚前一日,就是他的忌日。”
柳含烟有些后悔的说道:“如果早知道,我们就推后一些日子了。”
李慕想了想,说道:“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想为他翻案。”
柳含烟握紧他的手,说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着你。”
有她在身边,李慕心情好了很多,又陪她逛了几家店铺,两人准备回府的时候,街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许多百姓,匆匆的向着前方涌去。
李慕走到街上,拦住一人,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人见是李慕,叹息道:“是李大人啊,听说前些日子,杀死那几名官员的凶手被抓到了,哎,她怎么就被抓到了呢……”
“该抓的人不抓,不该抓的乱抓!”
“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朝廷根本不分青红皂白……”
……
百姓们的想法往往很简单,他们不懂律法,大都只会依照自己心目中的道德观去评判一件事情,他们的想法,很多时候都不合律法,但却符合一个普通人,对事物的最朴素的认知。
柳含烟走出来,握着李慕的手,问道:“能不能想办法救救他?”
李慕摇了摇头,说道:“很难……”
小玉杀死了阳县县令,是因为阳县县令害死了她,且她被天道认可,即便如此,朝廷一开始,也敢逆天而为,要不是后来女皇插手,她也难逃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次的案件,与小玉一案,有本质上的不同。
律法是不鼓励复仇的,即便是受害人,也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的当时,可以反击,事后报复,依然会受到律法的制裁。
更何况,他杀了四名官员,情节极为恶劣,几乎不存在被谅解的可能。
几名百姓从远处走来,一脸遗憾的开口。
“哎,还是被抓住了。”
“听说,她是李大人的女儿,难怪她要为李大人复仇……”
“难道李大人最后的血脉,也要断绝了吗?”
……
一辆囚车,从街道前方,缓缓驶来。
游街示众,是朝廷对于所犯案件极为恶劣的凶手额外的处罚,这是对他们的羞辱,也是对另一些心怀不轨之辈的震慑。
平日里,有犯人被游街时,百姓会一哄而上,将臭鸡蛋,烂菜叶等物,丢在他们的身上,这也是朝廷所默许的。
然而今日,囚车所过之处,街上格外宁静。
百姓们默默的站在街道两旁,一言不发,目送着囚车走过,望着囚车上的那一道人影时,目光没有厌恶,憎恶,有的只是怜悯,和对朝廷的愤怒。
一位不明就里的百姓,看到有囚车经过,飞快的跑回家,拿了一个家中常备的臭鸡蛋出来,正要丢过去,被一名眼尖的汉子看到,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红着眼睛问道:“狗日的,你想干什么!”
被按倒在地的人一脸疑惑:“扔臭鸡蛋啊,你们怎么什么都没有准备……”
那汉子恼怒道:“那是李大人的孩子,我让你扔,我让你扔,今天你不把这鸡蛋吃了,老子打死你!”
那人正要反抗,手上的臭鸡蛋就被抢过,塞进了嘴里。
“呕……”
一种难以忍受的腥臭味道,充满了口鼻,他眼睛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囚车从街上缓缓驶过,囚车旁边,两名供奉司的供奉,对视一眼,都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诡异,太诡异了。
往日里有囚车经过的时候,街道上都是一片哄乱,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安静?
两名第五境的强者,竟也隐隐忍受不了,百姓看他们的眼神。
李慕望着缓缓驶来的囚车,本来不忍心去看,但当他的视线扫过囚车里的那道身影时,他目之所望,不管是囚车,街道,还是街道旁的店铺,街边的百姓,全都消失不见。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一道身影。
看着那道站在囚车中,脸色苍白,孱弱到了极点的身影,李慕的心,仿佛被人一把攥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无数的念头,交织在一起。
一个个谜团,就此解开。
李义,李清……
李清是李义的女儿!
她为什么要刻苦的修行,为什么要离开符箓派,和李慕分开时,眼中的犹豫和纠结,以及欲言又止……
这些李慕以前都没有想通的,此刻,都有了答案。
囚车中,本是闭着眼睛的李清,忽然心有所感,眼睛缓缓睁开,目光望向一处。
两道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她的身体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最大程度的转过脸,不让李慕看到。
柳含烟震惊的看着囚车中的身影,下意识松开了李慕的手。
下一刻,她的手就再次被李慕握住。
她转头看了看李慕,一颗心瞬间安静下来,用力握了握李慕的手,然后缓缓松开。
她看着李慕,轻声说道:“去吧。”
李慕点了点头,看着她,说道:“在家里等我。”
……
囚车进入神都之后,穿过了几条街道,缓缓的驶到了刑部门口。
接连刺杀了五名朝廷命官的凶手,将被暂时押在刑部,等候朝廷的审判,以她所犯下的恶劣行径,不出意外,她将被处以极刑。
片刻后,刑部天牢。
周仲走进天牢,对几人道:“你们先出去。”
所有的狱卒,都已经暂时离开,刑部最深处的牢房前,只有周仲一人。
周仲站在牢房门口,看着牢房中的女子,语气复杂至极,缓缓说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知不知道,这是死罪,就连我也救不了你……”
李清看着他,问道:“听你的话,就能还父亲清白,就能为父亲母亲,为李家一家报仇吗?”
周仲摇了摇头,说道:“你不了解你的父亲,他不希望你为他报仇,他只希望你能好好得活着,我答应过他,要保住他的血脉,也答应过他,完成他未完成的事情,他将这件事情看的,比生命都重要……”
他沉默了许久,背对着李清,有些无力的靠在牢房的栅栏上,嘶哑着声音说道:“对不起……”
李清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没有对不起什么人,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周仲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天牢之外,忽然传来一道暴怒的声音。
“姓周的,你一个人在里面干什么,你给老子出来!”
“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我就砸门了!”
“一……”
“李大人,李大人冷静,冷静……”
第157章 一切有我【为盟主“为溪式谷”加更】
李慕数了一声“一”,道钟已经应声变大,跃跃欲撞。
天牢大门从里面打开,周仲从里面走出来,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李慕冷声道:“支开所有狱卒,你一个人在里面,我倒想问问,你想干什么?”
周仲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本官身为刑部侍郎,问询案情,不可以吗?”
“问询案情,为何要屏退众人?”
“此案重大,闲杂人等一概回避,有问题吗?”
“你……”李慕指着周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脑海中忽然有一道亮光闪过,他眼中浮现出明悟之色,说道:“原来是你!”
周仲平静问道:“李大人什么意思?”
李慕看着他,问道:“你就是李二吧?”
周仲目光深处闪过一丝震动,面色依旧平静,说道:“本官不知道李大人在说什么。”
李慕以前不知道李二是谁,得知李清就是李义的女儿后,李二的身份,已经不用再猜。
仲者,二也。
当年夺得符道试炼第一,将李清送上符箓派的,就是周仲。
难怪他桌上的那道天阶符箓,李慕从来没有见过,因为周仲自己,也是难得一见的符道天才,只是他从未表现出来。
如此说来,安阳县令和天河县丞的死,刑部迟迟不查,也根本不是周仲忘记了。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两件案子是李清所为,故意将其压了下来。
李慕心中的谜团,一个个得到解开,周仲心里,却迷雾丛生。
李慕来此,到底何意?
他又是如何得知他的另一个身份的?
他与李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李慕心急如焚? 懒得和周仲废话,说道:“让我进去。”
周仲心中疑团未解? 挡在李慕面前,摇头道:“她是朝廷要犯? 禁止探监。”
李慕面色沉下来? 说道:“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周仲表情平静? 问道:“李大人怎么个不客气法?”
李慕看着周仲? 说道:“这是你逼我的。”
他拿出灵螺,传音道:“陛下~~~”
片刻后? 李慕将灵螺递给周仲。
周仲接过之后,听到灵螺中传来的声音? 对着灵螺恭敬道:“是? 臣知道了? 臣遵旨……”
他将灵螺还给李慕,默默让开了位置。
李慕走进天牢? 周仲刚要跟进去? 李慕回过头? 说道:“把门关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包括你在内。”
周仲眉头拧起? 正要开口? 李慕再次拿出灵螺,问道:“要不要直接让陛下和你说?”
周仲没有再开口,关上牢门,缓缓走到侍郎衙。
他抬头看了一眼,侍郎衙的大门关上。
侍郎衙内,周仲伸手弹出一道白光,虚空中浮现出一副画面,画面中是刑部天牢中的情形,然而,这画面刚刚出现,就立刻变的一片模糊,瞬间什么也看不到了。
“天机被屏蔽……”周仲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之色,焦躁的在衙房内踱着步子。
与此同时,刑部天牢。
李慕已经走到了牢房的最深处,那道他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就在距离他一个转角的牢房中,李慕距她,只有一步之遥。
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么靠近过她了。
李慕在转角处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迈出了那一步。
牢房之内,李清屈起双膝,靠在一面墙上,她抬起头,目光望向牢房门口,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说道:“我以为没有机会亲自对你说恭喜了。”
李慕看着她,问道:“你都知道了?”
李清抱着双膝,说道:“那天晚上的烟花很漂亮。”
李慕想起来那天心中莫名的悸动,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李府是你以前的家……”
若是知道李府是她以前的家,他们大婚前一日,是她一家人的忌日,李慕早就向女皇重新要一座宅子,重选日期完婚了。
他根本无法想象,那天晚上,李清是什么样的心情。
李清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的,我听神都的百姓说,你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你能住在李府,我很开心,父亲如果知道,应该也会开心。”
李慕取出一张符箓,身体穿过牢房的门,靠着李清身边坐下。
李清偏过头看着他,说道:“答应我一件事情。”
李慕果断道:“不行。”
李清道:“我是你的头儿。”
李慕道:“曾经是。”
“不要管我的事情。”
“我没有在管你的事情,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李大人一心为民,我敬佩他,景仰他,视他为人生榜样,我为自己的榜样平个冤怎么了?”
……
李慕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说道:“张嘴。”
李清转过头去,说道:“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李慕捏着她的下巴,将一颗丹药送进她的嘴里。
她的法力被封,李慕暂时解不开封印,只能用女皇赏赐的丹药为她疗伤。
李清嘴唇动了动,李慕先说道:“你知道我的,我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这件事情,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管。”
李清转过头,声音里面已经有一丝哭腔:“我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你是我的头儿。”李慕看着她,说道:“以前是你保护我,现在轮到我保护你了。”
李清用力的抓着李慕的手:“你斗不过他们的,父亲斗不过他们,你也斗不过,而且,我已经没办法再回头了……”
李慕握着她的手,说道:“相信我,我先想办法救你出去。”
李清摇了摇头,说道:“你在神都已经树敌很多了,这会成为他们攻击你的证据和把柄。”
李慕道:“我会让符箓派出面。”
李清黯然道:“我已经不是符箓派弟子了。”
李慕伸出手,手心处白光一闪,一道符牌出现在他手中。
他将符牌放在李清手里,说道:“现在又是了。”
李清握着符牌,目光望向他,李慕笑了笑,说道:“前段时间参加符道试炼,顺手赢来的,想着你以后应该会用得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李大人,时间到了。”
周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慕站起身,深吸口气,看向李清,说道:“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一切有我。”
他走到牢房外面,深深的看了李清一眼,大步走出刑部天牢。
周仲站在天牢外,看着李慕,问道:“你认识她?”
李慕没有回答,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周仲沉默片刻,说道:“刺杀五名朝廷命官,依照律法……”
“少他妈和我说律法,这神都还有律法吗?”李慕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咬牙说道:“权贵犯法,金牌抵命,重臣枉死,伸冤无门,你告诉我,什么叫律法,什么叫……他妈的……律法!”
周仲沉声道:“别忘了,你是大周官员,不要知法犯法,也别忘了,有多少人在等着你犯错,你走错一步,就会失去已经拥有的一切……”
李慕看着他,淡淡说道:“我不在乎。”
周仲与他目光对视,问道:“你在乎什么?”
李慕没有回答,刑部门口,一道人影大步走进来。
吏部左侍郎刚刚踏进刑部,便问周仲道:“周大人,那李家余孽在哪里?”
走到刑部院子里,他便意识到院内的气氛有些不对,脚步陡然停住。
他望向周仲身旁,正好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李慕看着吏部左侍郎,构陷李清父亲一案的主谋之一,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心念一动,一张符箓凭空出现,符箓上闪过一道微光,符文融入李慕的身体。
他的身体上,瞬间浮现出一层金色的甲胄,连拳头都被金光包裹。
吏部侍郎意识到不对,面色大变,大声道:“李慕,你要干什么!”
李慕全身都被甲胄覆盖,咬牙道:“姓陈的,本官忍你很久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划过一道残影,飞向了吏部左侍郎。
吏部左侍郎慌忙格挡,惊怒道:“李慕,你疯了吗!”
“本官是疯了,但都是你害的!”
“你当日对本官的羞辱,让本官产生了心魔……”
“本官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你竟然如此陷害本官,这口气,本官忍不了!”
“当日之辱,今日本官要加倍偿还!”
……
吏部侍郎心中大惊,没想到他那天嘲讽的话,居然让李慕产生了心魔,这让他惊怒之余,又有些快意。
最好让他被心魔侵占神智,变成一个疯子才好。
陛下不会宠爱一个疯子,被心魔侵占神智的结局,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他心里的这一丝快意,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那李慕不知道使用了什么符箓,此刻表现出来的战力,不弱于造化,近身搏斗之下,他只能被动防御,连施展法术的机会都没有。
身上挨了几拳,他看向周仲,大声道:“周大人,你还在等什么!”
周仲大声道:“陈大人,本官这就来帮你。”
说罢,他飞身而起,却被李慕一脚踢飞,身体飞进一处衙房,再也没有出现了。
吏部侍郎心知周仲也不是李慕的对手,仓皇向刑部外逃去。
他不信,当着神都百姓众多百姓的面,李慕还敢对他出手?
吏部侍郎离开之后,周仲从一处衙房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重新走进刑部天牢。
牢房内,李清站起身看着他,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仲道:“没什么,不过是李慕和陈坚打起来了。”
李清紧张道:“你快去阻止他……”
“放心,只要他不杀了陈坚,最后倒霉的还是陈坚。”周仲看着依旧紧张得李清,说道:“他以前虽然也时常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但却还有理智,为了你,他连理智都失去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了吧?”
第158章 办法
刑部之外,神都街头。
“疯了,你真的疯了!”
“李慕,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姓李的,本官不会放过你的!”
……
吏部侍郎的脸色已经从震惊变成了惶恐,他没想到,李慕居然真的敢在街头,当着神都百姓的面,对他动手。
这个疯子,他难道就不怕朝廷制裁吗!
街道上,百姓们也都看傻了。
那全身金光闪闪,正追着某人打的,不是小李大人,又是谁?
仔细一看,那被打之人,穿着高品阶的官服,好像是,好像是吏部侍郎!
百姓们本来对吏部侍郎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位高权重,是旧党的重要人物,这几天,当年李大人的案子,内情被揭开之后,他们才知道,此人是当年陷害李大人的主谋,凭借着那一件“功劳”,从此青云直上,现在已经坐到了李大人当年的位置,简直可恨至极!
看着他被小李大人追着狂殴,百姓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打得好!”
“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打死算了!”
“哎,打死他,小李大人不是也会惹上大麻烦,还是随便打打出出气好了。”
“小李大人今天怎么这么冲动,难道是他也在为李大人鸣不平?”
百姓们不敢大声议论,只能小声低语,而他们的头顶上空,法力阵阵,很快就引来了几道身影。
“住手!”
“大胆,竟敢在这里殴斗!”
“还不住手!”
几名身穿银甲的将领迅速踏空而来,正要出手制止,愕然的发现,在神都上空殴斗的? 居然是吏部侍郎和中书舍人李慕,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
若是两名修行者,敢在神都斗法? 早就被他们拿下了。
可这两位朝中重臣,到底因为什么? 居然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大打出手? 中书舍人李慕还好? 只是头发有些凌乱? 吏部左侍郎陈坚? 早已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看到几名守卫神都的禁卫将领赶来? 李慕也没有让他们为难,停下了动作,静静悬浮在空中。
吏部侍郎捂着青黑的眼睛? 暴怒到了极点:“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拿下!”
朝臣殴斗? 禁卫无法处置? 一名将领看着两人,说道:“两位大人,还是随我们到陛下面前说吧。”
一听到“陛下”二字,吏部侍郎心中咯噔一下,权衡利弊之后,咬牙说道:“算了,陛下日理万机,这种小事,还是不要打扰陛下了,本官,本官和李大人有些误会,给几位添麻烦了……”
吏部侍郎明显是受害者,他不想追究,几名将领也不想多时,正要离开,李慕却脸色一沉,冷声道:“误会,姓陈的,你断我修行之路,还想就这么算了,走,跟我去见陛下!”
见李慕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几名禁卫将领也一阵头大,领头之人权衡一番,说道:“两位大人,走吧……”
虽然他们也不想多事,但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人不松口,他们就必须处理,否则就是失职,只是让他们难以理解的是,受害的吏部侍郎已经打算揭过了,罪魁祸首反倒不依不饶……
上阳宫,周妩正在听三省的官员汇报朝事,梅大人从外面走进来,面色古怪的说道:“陛下,吏部左侍郎陈坚和中书舍人李慕求见。”
周妩道:“宣。”
很快的,两道身影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首先走进来的是吏部左侍郎陈坚,他衣衫凌乱,官服不整,官帽歪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众官员不由大惊,堂堂吏部侍郎,造化境强者,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陈坚走进大殿,便悲愤说道:“陛下……”
李慕越过陈坚,快步走进来,委屈道:“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
吏部侍郎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李慕,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
他为官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在陛下面前,他居然恶人先告状……
不等李慕再次开口,他便立刻说道:“陛下,中书舍人李慕,目无法纪,殴打朝廷重臣,请陛下严惩,以正律法!”
殿内,三省的大臣这才知道,原来吏部侍郎的伤,是出自李慕,可观刚才李慕的样子,他们还以为吏部侍郎将李慕怎么了……
周妩看向李慕,问道:“吏部侍郎说的,可是真的?”
李慕道:“臣出手有因,请陛下明察。”
周妩问道:“任何原因,都不是你殴打朝中重臣的缘由。”
李慕抬起头,说道:“十月初十,吏部左侍郎陈坚,在吏部对臣言语羞辱,致使臣产生心魔,臣恳请陛下重现当日画面……”
周妩挥手打出一道白光,殿内众人头顶,有一幅画面呈现。
画面中,李慕正要离开吏部,吏部侍郎忽然开口:“李大人或许还不知道,你现在住的李府,就是那名罪臣的府邸,你大婚的前一日,就是那罪臣一家的忌日,不知道你洞房之夜,有没有听到他们一家鬼魂的嘶吼……”
看到这一幕,吏部侍郎的脸色苍白下来。
殿内众臣,也终于明白,为何吏部侍郎会有如此的下场。
即便是普通人大婚之喜,也好讨一个彩头,非常忌讳有人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在别人大婚后一日,如此出言羞辱,这种事情,何人能忍?
更何况,这种羞辱,还让当事之人产生了心魔,这在修行界,恐怕不会是殴打一顿的事情。
坏人修行之路,这是不死不休的大仇啊……
周妩看着吏部侍郎,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吏部侍郎连忙解释道:“是臣当时糊涂……”
周妩冷声道:“糊涂不是你坏同僚道心的借口。”
吏部侍郎连忙跪下,颤声道:“陛下恕罪……”
周妩淡淡道:“吏部侍郎陈坚,羞辱同僚,后果严重,德行有亏,停职一月,罚俸半年……”
殿内群臣,看了吏部侍郎一眼,心中暗叹。
陈坚此人,真是没有一点眼力,李慕是女皇宠臣,在陈坚自己理亏的情况下,居然还敢拉着李慕面见陛下,岂不是自投罗网?
三省官员还要朝政要汇报,女皇断完李慕和陈坚的案子后,两人便走出了上阳宫。
“今日之辱,来日必报!”
陈坚最后看了李慕一眼,以袖掩面,匆匆离开。
李慕缓步走在宫中,思绪却一直在快速运转。
他和李义有同宅之缘,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从长计议,一步一步谋划,等到时机成熟时,再为李义翻案,还他清白。
这样能将对朝局的影响降到最小,也不会为女皇添太多的麻烦。
至于造成这几桩案件的人,他只能尽力保他一命,即便是最后没有成功,他也已经做了他该做的,关于此事,他不求别的,只求心安。
这是最理智的做法。
但在看到囚车中的那一道身影时,什么理智,什么计划,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现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将李清从刑部移出来。
刑部虽然有周仲在,但周仲,恰恰是李慕最不信任的。
李慕很清楚,就在刚才,周仲其实已经放弃了她。
周仲的心里,装着一些他认为的,更加崇高的东西。
思来想去,眼下李慕能信任的,只有张春。
宗正寺的权力,在前段时间,进一步扩大,刑部和大理寺能管的案子,宗正寺能管,刑部和大理寺管不了的案子,宗正寺也能管。
李慕先回中书省,以中书舍人的身份,起草了一份公文。
随后,他让梅大人请示女皇,暂时打断三省官员述职,在此公文上盖上女皇印鉴。
然后他来到宗正寺,将公文交给张春,让他将李清从刑部提到宗正寺。
刑部和宗正寺,虽然都是旧党把控,但宗正寺中,起码有张春。
刑部,周仲拿到公文,对刑部郎中道:“打开天牢。”
很快的,一辆马车,就从刑部驶出,缓缓驶入了宫中,向宗正寺方向而去。
宗正寺处理的大都是朝中重臣和皇族弟子,考虑到他们的尊严,防止押着重要人物穿街过巷时,被百姓扔菜叶鸡蛋,宗正寺的囚车,是改装的马车,封闭且隐秘。
宗正寺内。
寿王躺在宗正寺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一辆马车进入宗正寺,问道:“又有什么人犯事了?”
蹲在一旁为他扇风的冯寺丞道:“是李义的女儿,据说是在外面杀了五名官员,被供奉司抓回了神都,等着审判呢……”
“李义……”寿王眯起眼睛,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冯寺丞道:“就是十多年前,在神都闹得很厉害的那个李义,后来被满门抄斩,没想到还漏了一个,十几年前的李义,现在李慕,这姓李的,怎么都这么不好惹……”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一事,对寿王道:“王爷,您得管管那个张春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给那李义女儿的牢房,布置的和婚房一样,不仅选了最大最宽敞的一间,还安排人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换了大床,全新的被褥,还有镜子和梳妆台,他还把那间牢房周围关押的犯人,全都关在了别处,在牢房四周挂上了帘子,这哪里是来宗正寺坐牢,分明是来做少奶奶的……”
“本王就想好好晒会太阳,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寿王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很闲是不是,你如果闲的没事干,就去把茅房的恭桶全刷了,别在这里烦我……”
冯寺丞愕然道:“王爷……”
寿王怒道:“快去!”
宗正寺茅房,冯寺丞郁闷的刷着恭桶,院子里,寿王躺在摇椅上,双手枕在脑后,叹息道:“可惜了啊,年轻人,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宗正寺大牢,张春站在牢房之外,摇头道:“没想到,李捕头竟然是李义大人的女儿,本官当年,也对他十分钦佩……”
李慕看着张春,说道:“头儿就先拜托你了。”
张春道:“放心吧,只要她在宗正寺,就没有人敢动她。”
他看向李慕,问道:“你打算怎么办,不管是要为李义大人平冤,还是要为李清脱罪,都没有那么简单。”
眼下而言,李清的事,自然是李慕最关心,也是最紧急的。
但想要救李清,就必须先为她的父亲翻案。
如果李义的身份,还是一个通敌叛国的奸臣,那么李清的做法,就是完全的打击和报复,她杀害了多名朝廷命官,依律当处极刑,李慕执意救她,就是对抗律法,就是凌驾于律法之上,这样一来,他和那些他所不齿的人,又有何区别?
但如果李义的身份,是一个一心为国为民,却遭小人陷害,惨遭灭门的忠臣,他的女儿,为冤死的一家报仇,即便是违背律法,但却拥有大义。
在朝廷先失了大义的前提下,法外也可容情。
毕竟,那四名吏部主事,都是直接构陷李义的凶手,诬陷朝廷四品大员,导致他一家被冤杀,这四人,本就是死罪……
在这种情况下,李慕才有一点救李清的机会。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先为李义翻案。
李慕走进面前的牢房,李清身上所带的镣铐已经被取下,法力也被解封。
李慕走到她身边坐下,说道:“手给我。”
李清缓缓将手递给李慕,他的手上散发出柔和的金光,慢慢进入李清的身体。
李慕道:“我不能立刻救你出去,可能要委屈你一阵子,先住在这里。”
李清环顾四周,说道:“这应该是我住过的,最好的房间了。”
李慕看着她,说道:“放心,我会尽快查清当年之事,还李大人清白。”
李清微微摇头,说道:“我现在才明白,父亲要的,不是报仇,他和周叔叔,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希望……你可以帮助父亲,完成他生前没有完成的事情,不要为了我,毁了你的前程。”
李慕微微一笑,说道:“小孩子才会做选择,我选择两个都要。”
他看着李清的眼睛,说道:“前一件事情,已经有人去做了,如果不能救你,那么那件事情,对我也没有任何意义,让周仲去完成他们两个人的梦想吧,大不了我带你回符箓派,这神都,我们不待了……”
“嗯哼!”
李慕话音落下,就听到了梅大人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到女皇和梅大人站在门口,女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眼看梅大人对他狂挤眼睛,李慕看向李清,说道:“我先出去一会儿……”
安抚好李清之后,李慕匆匆走出宗正寺,却已经看不到女皇了。
他小跑到长乐宫门口,梅大人看了看殿内,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李慕缓步走进殿内,看着背对着他的女皇,小声道:“陛下。”
周妩淡淡道:“你还来找朕做什么,回你的符箓派去吧,做符箓派的二代弟子,高高在上,比做朕的臣子好多了……”
安抚完一个,又要安抚另一个,李慕恨不得仇自己几个嘴巴。
他脸上挤出笑容,说道:“陛下说的这是哪里话,臣还没有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怎么会离开神都呢……”
周妩淡淡道:“朕的知遇之恩,在你心里,恐怕还不及随便一个女子吧?”
李慕缓缓道:“她不是随便什么女子,若是没有她,臣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现在更是不可能站在陛下眼前……”
他抬头看着女皇,说道:“臣想请求陛下一件事。”
周妩背对着李慕,脸上露出气恼之色,她刚才的气还没有消呢,他反倒又开始求她了?
她深吸口气,问道:“朕如果不答应你,你是不是就要带着她回符箓派?”
女皇果然还没消气,李慕低头道:“臣知错。”
周妩转身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终是不忍再责怪他,问道:“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李慕道:“在阳丘县时,她是臣的上司,臣的命,是她救的,也是她引臣走上修行之道,她的父亲,是李义大人,臣向来以李义大人为榜样,得知他一家枉死,臣不能视若无睹,于公于私,臣都要帮他……”
周妩问道:“你要朕怎么帮你,给你一枚免死金牌吗?”
李慕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若是给臣免死金牌,和先帝又有何区别,臣不能陷陛下于不义,臣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允许臣重查当年之案,还李大人一个清白。”
周妩道:“就算朕让你重查,你也未必救得了她,你真的不让朕赦免她?”
李慕坚决道:“臣只求重查当年之案。”
周妩沉默片刻,说道:“朕答应你,在你查清之前,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动她。”
李慕舒了口气,说道:“谢陛下……”
李慕退出长乐宫,梅大人才走进来,说道:“其实他心里,始终都是想着陛下的……”
周妩轻哼一声,说道:“没良心的,他怕是只想着回符箓派,说什么为朕赴汤蹈火,都是假的……”
梅大人知道女皇口是心非,故意挑明道:“他若是不想着陛下,就直接让陛下赦免那位姑娘了,又怎么会只是让陛下允许他重查那件案子,以前的他,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惹,现在也会顾着朝局,为陛下着想,陛下就不要怪他了……”
……
离开长乐宫后,李慕重回宗正寺,告诉了李清,女皇答应他重查当年一案的事情。
数次感受到他的决心后,李清并未再坚持,只是道:“你要小心。”
李慕笑着说道:“放心吧,反正完成早就得罪他们了,也不在乎再多得罪几次,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走出牢房,心中却依旧沉重。
要救李清,其实比替他的父亲翻案,还要难。
甚至在某一刻,他是真的想向女皇讨一块免死金牌。
他也知道,只要她开口,女皇便会给。
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不想让女皇为难,也不想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当年的李义,极力反对先帝颁发免死金牌,这也是他被陷害的原因之一,若是李慕求女皇用免死金牌赦免李清,那么李义当年所誓死抵抗的东西,便成为了笑话。
同样的,李慕这段时间,在神都所做的事情,也成了笑话。
“大!”
“小!”
“再来再来!”
……
宗正寺的院子里,寿王在和张春玩骰子,瞥了李慕一眼,问道:“小李子,要一起玩吗?”
李清还在宗正寺,李慕不能不给寿王面子,他走到两人身旁,问道:“玩什么?”
寿王道:“猜大小,很简单的,你带钱了没有,一把一两,概不赊账。”
李慕取出一沓银票放在一旁。
寿王看到银票,眼中精光大放,说道:“来来来,押注了……”
寿王所用的骰子和骰筒,似乎可以隔绝法力,李慕也只能瞎猜,不过他的运气不错,寿王连输十把,手边的银子,已经输完了。
他显然有些输红了眼,拿起骰筒,说道:“再押!”
张春把自己赢了的银子收起来,瞥了寿王一眼,说道:“王爷,你的银子都输完了,拿什么押?”
寿王恼羞成怒:“你敢看不起本王!”
啪!
他将一块金牌拍在桌上,说道:“本王还有这个!”
这金牌有手掌大小,其上写着一个“免”字。
李慕若有所思的看着寿王,说道:“王爷,这金牌贵重,您还是收好了,万一输了多不好……”
寿王怒道:“连你也认为本王会输,告诉你,本王赌遍神都无敌手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来来来,本王还要回本……”
李慕摇了摇头,说道:“这牌子上沾了太多得血,王爷敢输,我们也不敢要……”
寿王听了李慕的话,又将牌子揣起来,说道:“嘿嘿,本王差点忘了,万一你们拿着牌子去救那姑娘,本王不是成叛徒了……”
寿王啧了啧嘴,说道:“可惜,天底下能救那姑娘的,可只有这牌子了,她杀了那么多官员,谁都救不了她,除非你有本事替她爹翻案,再让陛下将此案昭告天下,然后让三十六郡百姓写万民血书替她求情,让朝廷忌惮不敢杀她……”
他嘲讽的看着李慕,问道:“你有这个本事吗?”
第159章 指点迷津【为盟主“叶素兮”加更】
李慕和张春一同走出宗正寺,离开皇宫。
张春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李慕,你从小就在阳丘县长大吗?”
李慕心中想着别的事情,随口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春摆了摆手,说道:“随口一问……,对了,你说寿王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李慕摇头道:“谁知道呢……”
寿王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为他们指点迷津,李慕暂时想不到原因,或许他仅仅只是为了正义,毕竟人性复杂,不能因为出身或是阵营,就给一个人贴上善或恶的标签。
不管原因,寿王的话,的确是拨云见日,让李慕豁然开朗。
大周国祚的延续,靠的是什么?
不是朝廷,不是皇室,而是百姓。
是百姓的念力。
朝廷最忌惮的,便是民心大失,他们可能不在乎一城一地,但不会不在乎一郡,十郡,三十六郡。
大周律法,是为了保护弱者,保护百姓,但这只是表象,究其根本,律法的存在,还是为了维护朝廷统治,因为只有百姓安居乐业,念力才能源源不断的产生,帝气才能孕育,皇室的上三境强者,才能代代不绝,确保江山永固。
朝廷的党争再激烈,大周千秋万代,永远都是所有人的诉求。
寿王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
李慕走出皇宫,没料到,皇宫之外,已经围了不少百姓。
见李慕走出,他们立刻围拢过来。
“李大人,怎么样了?”
“陛下没有惩罚你吧?”
“李大人还是冲动了,您不该和那人动手的,这不是脏了您的手吗?”
……
感受到百姓们的关切,李慕笑了笑? 说道:“大家放心吧,陛下深明大义? 怎么可能惩罚我。”
一名汉子松了口气? 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李大人不愧是陛下宠臣? 早知道就应该打的重一点,最好打断他两条腿。”
“这种奸佞,打断他三条腿也不过分。”
“害李大人家破人亡,他不得好死……”
人群中? 一名中年人沉默了许久? 问道:“大人是否在为李义李大人鸣不平?”
众人的目光,也看向李慕。
李慕目光深邃,说道:“李义李大人? 是我辈官员楷模。”
“我就知道!”
“大人血性!”
“李大人当年死的冤枉啊。”
“到现在我们还咽不下这口气!”
众人义愤填膺? 纷纷开口,这时? 那汉子咬了咬嘴唇? 忽然看向李慕,说道:“大人? 您可不可以救救李大人的女儿,她是李大人留在世上? 唯一的骨血了……”
“别说了!”那名中年人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要害死大人吗?”
人群中,也传来阵阵叹息。
“是啊,李大人当年,是与满朝权贵为敌。”
“现在那些人都已经身居高位,大人最好不要招惹。”
“还是算了,大人可前往不能步李大人后尘……”
那汉子目中泪光闪动,声音哽咽道:“当年如果不是李大人,我们一家,早就死在神都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大人绝后啊……”
他声音凄楚,李慕身边的百姓,纷纷低下头,眼中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一心为民者,被陷害至家破人亡,即将绝后。
而那些陷害他的人,反而变成了英雄,享受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对于这一切,他们除了愤慨,无能为力。
堂堂七尺男儿,在神都街头,众目睽睽之下,也忍不住抽泣哽咽。
周围没有一人发笑,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那汉子低着头,抽泣颤抖间,一双手,轻轻的落在他的肩上。
李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李大人不会绝后,他也不会一直蒙受不白之冤。”
那汉子抬起头,震惊道:“大人……”
“大人!”
“大人……”
百姓们望着李慕,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眼中激动隐现。
李府。
李慕走进大门,院内的玄真子和玉真子就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玄真子转头望去,李慕踏进院子的瞬间,他仿佛觉得,那一方天地,都压了过来。
这是一种“势”,一种不应该存在于第四境修行者身上的“势。”
玉真子难以置信的开口道:“他身上的念力,已然成势,难怪他修行进步如此之快,念力修行,极少有人能走通这条路……”
李慕将新获得的念力重新收归身体,柳含烟快步走过来,问道:“怎么样了?”
李慕摇头道:“她暂时安全,但要救她出来,还要从长计议。”
柳含烟想了想,问道:“不能求陛下赦免她吗?”
李慕道:“没有这么容易,不过没关系,陛下已经答应让我重查李义大人的案子,为李大人翻案之后,事情就简单多了……”
其实他今天求女皇,只是向她表明一个态度。
这件案子,牵扯太广,无论是李慕主动提出,还是女皇下旨,都一定会遇到莫大的阻力。
李义当年得罪的,是权贵特权阶级,其中有萧氏皇族,也有周家派系,他们间接的促成了李府的灭门惨案,当然不会让李慕轻松的重查旧案。
所以李慕需要一个助力,一个让大周朝廷都无法忽视的助力。
他走到院子里,说道:“玄真子师兄,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玄真子道:“师弟但说无妨,不用客气。”
李慕想了想,说道:“可能需要你回一趟白云山,亲自面见掌教师兄……”
……
刑部。
侍郎衙内,吏部右侍郎看着周仲,皱眉问道:“那李家余孽,被宗正寺接走了,你为何不阻拦?”
周仲反问道:“中书省的公文,上面盖着陛下玉玺,谁敢拦?”
高洪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疑惑道:“可中书省为何要将她调到宗正寺?”
周仲道:“那公文是李慕所出,依本官之见,他恐怕是要为李义翻案。”
高洪看着他,说道:“如果本官没有记错,那李义,曾经可是周大人的挚友,怎么,周大人难道不希望看到他被犯案?”
周仲淡淡的望着他,问道:“你是猪吗?”
高洪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道:“你说什么?”
服用过丹药,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的吏部左侍郎陈坚走过来,说道:“高大人,你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愚蠢了,当时弹劾李义,周大人可是也有份,李义要是被翻了案,你,我,包括周大人在内,都是死罪,你认为他会自寻死路吗?”
吏部右侍郎重新坐下来,说道:“周大人对不住,是本官孟浪了。”
陈坚恼怒道:“十四年前的李义,十四年后的李慕,这姓李的,莫非和我们有仇不成,他一日不除,我们便一日不得安宁。”
周仲道:“想着除掉他,不如想想,如果他真要为李义翻案,你我岂不是危险?”
陈坚冷笑道:“那他也得找到证据,想要证明他通敌叛国,再也容易不过,十四年过去了,他怎么证明李义没有通敌叛国?”
“就算他证明了,然后呢?”
“这件事情,周川可是也有份,难道要让陛下处死她的亲叔叔?”
“当年一事,多少人参与,到现在,又有多少人身居高位,就算是陛下宠那李慕,六亲不认,朝臣岂能答应,此案不查,朝廷依旧是朝廷,此案若查,朝廷可就未必是朝廷了,到时候,朝廷一乱,魔道十宗,万妖之国,幽都鬼域,还不得蠢蠢欲动,这些事情,陛下看不清楚,你以为朝中那些老东西会看不清?”
周仲点了点头,说道:“听陈大人一席话,本官就放心多了。”
陈坚自得道:“周大人断案或许比本官强,这朝中之事,还要和本官学着点儿……”
……
长乐宫。
今日没有早朝,周妩批阅了几封折子,便有些心烦,问道:“李慕呢,他今天去尚书省了吗?”
梅大人道:“刚才见他直接去了御膳房。”
周妩想了想,说道:“你一会儿去内侍省看看,有什么新到的贡品,给他送去一些。”
梅大人笑了笑,说道:“是。”
她正要离开,上官离从外面走进来,周妩道:“阿离,你去御膳房看看,李慕今天做的什么菜。”
上官离道:“我刚才路过御膳房的时候,看到李慕从御膳房出来。”
周妩问道:“你没和他一起过来?”
上官离摇了摇头,说道:“他去了宗正寺的方向。”
周妩愣了一瞬,下一刻就看向殿门口,说道:“梅卫,回来!”
第160章 半个橘子
女皇让李慕不要从家里带饭,而是直接在御膳房做,倒是提醒了李慕。
外卖的味道,怎么都比不上堂食,食盒只能保温,不能保住色香味,大部分饭菜的最佳赏味期,就是刚刚出锅的时候。
还好宗正寺就在皇宫之内,只几步路的功夫,饭菜的味道不会变化太多。
宗正寺的天牢,与刑部和大理寺相比,规格上自然要高上许多。
这里关押的犯人,非富即贵,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一方大员,尤其是以前,宗正寺就是皇族子弟犯事之后的庇护所,里面的设施和待遇,远非其他官衙可比。
特别是在张春特殊安排之后,如果说刑部的牢房,是如家七天的标准单人间,宗正寺李清现在所住的,就是希尔顿的总统套房。
宗正寺的饭菜应该还不错,但李慕还是担心她吃不惯。
宗正寺内。
上午的阳光正好,张春和寿王坐在宗正寺的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品茶。
张春亲手为寿王沏了一杯,笑问道:“王爷,这是下官珍藏的好茶,你尝尝怎么样。”
寿王抿了一小口,啧了啧嘴,说道:“不错,想不到你也是好茶之人,这茶你还有没有,送本王个十斤八斤的,本王拿回去慢慢喝……”
张春遗憾道:“不巧,这是最后一撮了……”
寿王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吸了吸鼻子,说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张春的鼻子也抽了抽,回味了一番之后,喃喃道:“这味道,怎么这么像本官在阳丘县时? 县衙门口那条街上? 那家面摊的味道……”
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说道:“那老妪的面,当真是一绝,本官真想再尝尝……”
李慕拎着食盒,走进宗正寺? 和张春打了个招呼,说道:“我去给头儿送饭。”
宗正寺天牢的官差,张春早就叮咛过? 远远的看到李慕进来,负责天牢的掌固就打开了牢房大门。
李慕走进天牢前,张春走过来? 问道:“你煮了面?”
李慕点了点头? 说道:“头儿以前最喜欢吃那家的面。”
张春搓了搓手? 说道:“本官也好这一口,还有没有多的,给本官也来一碗。”
老张这次帮了他很大的忙? 李慕也不好意思拒绝,说道:“你想吃的话,一会儿来御膳房。”
“好嘞……”张春应了一声? 随后愕然道:“这面你是在御膳房煮的?”
“不然呢?”
“咳,咳……”
张春捂嘴咳了几声,忽然道:“本官忽然就没有那么想吃了,回家吃我家夫人煮的,你快去给李捕头送去吧,迟了就不好吃了……”
看着李慕走进天牢,张春长叹一声,说道:“李慕啊李慕,你可长点心吧……”
李慕走进天牢,隐隐听到张春在说什么点心。
老张又提醒了他,明天从御膳房顺便再拿两盒点心,宫里专门做糕点的御厨,手艺可谓是一绝,下午回去的时候,给柳含烟也带一盒。
以前李慕是不好从御膳房顺东西的,但现在不同。
女皇特许他有进入御膳房,支配所有食材的权力,虽然这有以权谋私的嫌疑,但也是李慕故意为之。
女皇需要的,不是一个御厨,他如果规规矩矩的做一个御厨该做的,岂不是真的成了御厨?
李慕从宫斗剧中学到,最讨皇帝欢心的,一定不是那种什么事情都百依百顺,没有一点儿自我性格的妃子,在分寸之内,偶尔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时而保持新鲜感和神秘感,更能获得长久的圣宠。
当然,他不是女皇的妃子,但举一反三,做朋友,做臣子,也是一样的。
他让狱卒打开牢门,走进去,打开食盒,说道:“不知道宗正寺的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我给你煮了碗面。”
李清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之后,意外道:“这面的味道……”
李慕笑道:“是我和那卖面的老婆婆学的,和她做的味道差不多吧?”
李清轻声道:“我后来回过一次阳丘县,得知那位老婆婆已经去世了,她的儿子和儿媳继续经营着那个面摊,煮出来的面,却和原来不一样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尝不到以前的味道。”
李慕微微一笑,说道:“你什么时候想吃,就告诉我,我给你做。”
守着李清吃完了面,李慕又坐了一会儿,收拾起食盒,向御膳房走去。
御膳房里,还有他给女皇炖的汤。
用女皇的厨房,给别的人煮面,将她晾在一边,李慕就算是脑子真的缺根筋,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无非是女皇的汤需要炖的时间久一点,李慕去了一趟宗正寺,回来还等了一小会,那盅汤才算熬好。
说什么他是靠女人吃饭,经过李慕的不懈努力,现在女皇和李清,都要靠他吃饭。
李慕端着汤,来到长乐宫门口。
上官离站在宫门口,看了他一眼,说道:“陛下不在,你回去吧。”
李慕遗憾道:“可惜了,陛下的这盅汤,我熬了两个多时辰,放一会儿就不好喝了,还是我自己带回中书省喝吧。”
他刚刚转过身,上官离耳朵动了动,说道:“陛下已经回来了。”
李慕将手里的汤盅递给他,说道:“我得回中书省了,麻烦上官统领给陛下送进去。”
上官离端着汤盅,走进长乐宫,放在周妩面前的桌上,打开汤盅的盖子后,一股鲜香浓郁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梅大人喉咙动了动,笑道:“我就说呢,他怎么可能忘了陛下,这汤炖了这么久,肯定是下了功夫的,我刚才去御膳房问过了,他只是给宗正寺送了一碗面……”
周妩喝了一口汤,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好像是她误会李慕了。
她还以为他用着她的御膳房,给别人献殷勤,生了一会儿气,此刻心中的气立刻就消了,说道:“梅卫,南方的贡橘,给他送去两箱吧……”
梅大人道:“陛下不是说那橘子很酸,不送了吗?”
周妩道:“朕现在想想,那橘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酸了……”
梅大人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去。”
周妩忽然道:“等等……”
中书省。
李慕在值房里坐了一会儿,处理完今天的公事,静坐了片刻后,开始书写公文。
这封公文,是勒令刑部,重查十四年前李义一案的。
这件事情,李慕虽然请示过女皇,但却不能让女皇直接下旨。
作为一国之君,她应该有顾全大局的观念,如果仅仅是因为李慕一句话,她就要颠覆大半个朝堂,那么朝臣会怎么看?
他们会认为这是佞臣乱政。
当一个皇帝,因为某个臣子,或者后妃,不顾朝廷大局,不顾大周百姓的时候,朝臣就会联合起来反对她,因为这是亡国之兆,大臣们不会允许,四大书院也不会坐视。
甚至于,和这件事情相比,李义到底是不是蒙冤而死,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所以,李慕要表现出,女皇虽然宠爱他,但也有度,一旦超过了那个限度,恐怕他就会被人以“清君侧”之名而清掉。
手上的公文没有写完,梅大人就来了。
她将两箱橘子放在李慕面前的桌上,说道:“这是南郡的贡橘,陛下让我送你两箱尝尝。”
李慕道:“替我谢谢陛下。”
梅大人道:“陛下要的不是你的谢谢。”
李慕楞了一下,问道:“陛下还要什么?”
能给女皇的,他都已经给了,她总不能赏李慕两箱橘子,就对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梅大人看了他一眼,说道:“以后在御膳房不管是煲汤还是煮面,都先送到长乐宫。”
李慕愣了一下,问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梅大人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陛下胸怀多么宽广,会因为你后给她送汤就生气吗?”
这句话也就是她自己信,女皇有多小气,没有人比李慕的体会更深。
李慕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以后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先想着陛下,这样总行了吧?”
说完,他脑袋上又挨了一下,梅大人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什么语气,好像陛下逼着你先送一样……”
李慕只好对她保证,自己是心甘情愿,心悦诚服的以女皇优先,梅大人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李慕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她这段日子越来越不对劲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嫁人就真的难了。
但眼前李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去给她做心理疏导。
他写完公文,拿了两个贡橘,来到侍郎衙。
刘仪正在看折子,李慕走过去,将两个橘子放在他桌上,说道:“刘大人歇会,吃个橘子。”
刘仪看着两只橘子,讶异道:“现在还不是橘子成熟的季节,南郡倒是有几株母树,会早一两个月结果,但母树上结的灵橘,是用来做贡品的……”
李慕笑了笑,说道:“这就是陛下赏赐的贡橘。”
刘仪用艳羡的眼神看着李慕,说道:“李大人真是让人羡慕,这些灵橘数量不多,每年宫里分都不够,外臣想得到一个都难,先帝时期,后宫也只有皇后和皇贵妃才能分到一箱……”
他只拿起一个橘子,说道:“这种珍品,我拿一个就够了,想不到在神都,也能尝到家乡灵橘的味道。”
李慕道:“原来刘大人家乡是南郡,没事,刘大人尽管吃,不够了我还有,陛下赏赐了我两箱……”
刘仪听了除了羡慕,还有震惊。
太后和皇太妃当年是多么受先帝宠爱,加起来也才分到两箱,陛下竟然直接赏赐了李慕两箱,还真是满殿朝臣,她只独宠一人……
他剥开一个橘子,吃了几瓣,赞叹道:“果然是精心培育的贡品灵橘,凡人若是能吃上一个,三年内都不会有病邪入侵……”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李慕才将那张公文拿出来,说道:“对了,这里还有件公文,需要刘大人签字。”
“小事。”
刘仪拿起公文,刚刚拿起笔,准备签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身体一震,手中得笔没有落下去,看着这封公文,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片刻后,他抬头看着李慕,有些幽怨的说道:“李大人,我可就只吃了你半个橘子……”
第161章 符箓派算什么东西?
李慕看着刘仪,呵呵笑道:“刘大人,这可是南郡精心培育的贡品灵橘,凡人若是能吃上一个,三年内都不会有病邪入侵……”
刘仪一时无言,最终叹了口气,问道:“李大人想好了吗?”
李慕道:“本官曾经发下宏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周的英雄被奸人陷害,在历史上留下滔滔骂名?”
刘仪无奈的拿起笔,说道:“再给我两个橘子。”
李慕伸出手,又是两个灵橘出现在手中。
刘仪在这封公文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摇头道:“希望李大人好运。”
李慕抱拳道:“谢刘大人。”
刘仪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谢,此折还要层层递交,我签上名字也没有用……”
李慕又道:“麻烦刘大人,将此折交给中书令大人。”
他离开侍郎衙的时候,顺手将桌上的橘子皮帮刘仪带走丢掉。
刘仪忙道:“李大人且慢,这灵橘之皮,本官留着泡水……”
皇家专贡的灵橘,普通人确实连橘子皮都得不到,李慕决定吃完橘子,把橘子皮收集起来,以后找刘仪办事的时候,每次送他几两,毕竟求人办事,不好空手。
重查十四年前的旧案,仅凭李慕一个人无法做主。
经他提议之后,需要先经过中书侍郎和中书令,然后再交给门下审议,最后交给尚书省施行,这层层关卡,李慕能搞定的,只有刘仪。
刘氏是大周最古老的姓氏之一,位列九姓,虽然在朝堂上的势力,不如萧氏周氏,但也不可小觑,最起码,刘仪无须忌惮新旧两党。
侍郎衙,看着李慕走出,刘仪收起橘子皮,拿起那封公文奏折,来到另一处衙房。
他将此折放在桌上? 说道:“大人? 这是李舍人递上来的折子。”
中书令捋了捋下巴上的长须? 翻开折子? 看了看之后? 沉思片刻,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重新递给刘仪,说道:“递到门下吧。”
片刻后? 门下省。
来自中书省的一封折子,在递交到门下省后? 层层转交,最终到了两位侍中手里。
侍中是门下省主官? 两人看着眼前的折子,陷入了沉默。
中书舍人李慕上奏? 要求重查十四年前吏部左侍郎李义通敌叛国一案,通过了中书省的决议,递交门下省讨论。
朝中四品大员,若是被诬陷灭门,被人栽赃通敌叛国,当然是要彻查的。
但此案的牵扯? 实在太广? 新旧两党,都被牵扯其中。
不能翻案,倒也罢了。
一旦翻案,朝廷六部,六位尚书,有两位要被判处死罪,其中一位,还是至关重要的吏部尚书。
除了吏部和工部尚书外,吏部左右两位侍郎,死罪,刑部侍郎,死罪,朝中另一些身在高位的官员,即便不是死罪,也难逃严厉制裁。
如此一来,朝堂必然大乱,或许会给居心叵测之辈可乘之机。
和这种事情相比,李义是否受冤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一位侍中摇了摇头,说道:“大局为重。”
另一位侍中点头道:“封驳。”
李慕吃了两个橘子,还没等到下衙,他递出去的折子,就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那封要求重查李义一案的折子,被门下省打了回来。
三省之中,中书以皇帝的口吻撰写的制诏,要拿给门下审核。
门下省若通过,会在诏书上签署审核意见,重新发回中书省,由中书省交给皇帝,皇帝最终允许之后,再发回门下。
门下省若不通过,也会将奏折打回中书省,有时候会让中书省修改之后再递,有时候则是批上一个“驳”字,直接驳回,不给任何机会。
李慕桌上的折子,最后便写着一个“驳”字。
这意味着,门下省不同意重查。
这种事情很正常,别说中书省,他们就连陛下的意见都敢驳回,可谓是朝中最不讲情面的一个部门。
当然,女皇若是强硬,也能够绕过门下,直接下令,但那样一来,朝中的秩序便乱掉了,这不是李慕想要的。
反正他也没有指望门下省会同意,这封折子,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预热。
他的目的,只是想那些人传递一个信号------当年李义的案子,他接了。
之后,李慕便没有再提此事,离开中书省,就直接回了家。
朝堂各部之间,没有秘密。
李慕想要重查十四年前李义旧案,奏章被门下省驳回的事情,下衙之后,就传遍了各部。
吏部。
右侍郎高洪刚刚得知了门下省的消息,沉着脸道:“那李慕,果然是想为李义翻案……”
左侍郎陈坚冷笑一声,说道:“想翻案,他连门下省的那一关都过不了,那里的老家伙,哪一个不是人老成精,朝廷稳固,才是他们在乎的,他们才不管李义冤不冤死……”
高洪担忧道:“那李慕的身上,有李义当年的影子,他还有陛下庇护,迟早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陈坚冷冷道:“就让他再蹦跶蹦跶吧,等他蹦跶到两边都看不下去,他,就是下一个李义,看着吧,只要他还敢坚持重查李义之案,我们不杀他,朝臣也会让他死!”
对于此事,其他诸部,也有不少声音。
“此人还是如此的莽撞,李义一案,牵扯到了多少人?”
“这李慕,根本就是李义第二啊,当年的李义,都不如他大胆。”
“只是这次,他太异想天开了,就是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还顺着他。”
“他莫不是给陛下灌了什么**汤不成,陛下怎么对他这么好,除了有点才能,样貌俊秀了点儿,也没什么出奇的,陛下总不会肤浅到被他的样貌所谜?”
“如果要彻查这件旧案,对朝局的影响太大,新旧两党,都会因此产生巨大的动荡,不利于大局稳定,陛下若是为了李慕,不顾大局,不顾大周……”
“这是宠臣乱政啊……”
“他若不除,大周不能安定……”
……
李慕提议重查李义旧案一事,一经传出,就在朝中引起了广泛的议论。
在一部分朝臣心中,李义之案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陛下对李慕的爱护和宠爱,是否已经到了一个臣子应该承受的极限。
奸臣忠臣,很多时候,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
虽然他做的,是正义之事,但若是因为他,让朝廷崩坏,大周陷入危机,那么他就是祸国殃民的奸臣。
这种奸臣,朝臣当共除之。
甚至,已经有不少与李慕有过仇怨的官员,在暗中密谋,要不要趁着这次的机会,联合各自所处的党派,清君侧,诛佞臣……
然而,在早朝之上,李慕却保持了沉默,没有提半句当年旧案。
这也并不出某些官员的预料。
恐怕他也意识到了,想要查当年的案子,牵扯太广,不仅查不到结果,还会将自己也陷进去,从而害怕退缩……
这倒是让一些人心中失望。
比起李慕知难而退,他们更希望他一条路走到黑,这样反倒能给他们除掉他的机会。
就这样,昨天还在各部中引起广泛议论的事情,在今日的早朝之上,却没有一人提起。
正当朝臣们以为此事要被揭过时,梅大人从殿外走进来,走进帘幕中,似乎是和女皇说了些什么。
帘幕中,很快传来女皇的声音。
“宣。”
一道人影,缓缓飘入紫薇殿,对帘幕中的女皇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女皇陛下。”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道袍,头发竖成高冠,整个人看上去仙风道骨。
在他道袍的左胸处,绣着一朵白云的标志。
“白云山?”
“月白道袍,符箓派二代弟子,莫非是哪一峰的首座?”
“符箓派首座,来神都干什么?”
……
朝臣们看着中年男子,大惑不解,符箓派和朝廷,虽然也有合作,但仅限于低阶弟子,他们还是在第一次在神都,在这金殿之上,看到如此重要的符箓派高层。
女皇淡淡问道:“玄真子道长来神都,所为何事?”
玄真子道:“贫道奉掌教之命,为一人而来。”
女皇问道:“何人?”
玄真子道:“她名叫李清,是掌教师兄的亲传弟子。”
朝中的大部分官员,此时还不知道李清是何人,吏部左侍郎面色微变,走上前,开口道:“那李清杀害了多名朝廷命官,是朝廷重犯,难道符箓派要包庇她?”
玄真子摇头道:“非也,符箓派拥护大周朝廷,符箓派弟子犯律,朝廷可依法处置,但掌教师兄得知,十多年前,李师侄一家,受冤而死,希望朝廷也能依照律法,给她一个交代,也给我符箓派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朝廷瞬间有些安静。
吏部侍郎刚才说的,应该是李义之女。
符箓派要朝廷给他们交代,岂不是让朝廷重查此案的意思?
若是此事由李慕查出,门下省驳回也便完了。
但符箓派,可是不逊色大周朝廷的庞然大物,白云山位于大周极北,符箓派祖庭,是大周抵御北边妖国鬼域的第一道屏障,他们的道统,遍布大周,朝廷只可为善,不可交恶……
但为了符箓派,重查当年之案,会使得朝廷动荡,当然也是不行得。
朝廷须得放低姿态,心平气和的和符箓派讲道理,即便是拒绝,也要让他们看到朝廷的诚意。
这样一来,即便是他们,也不好强迫朝廷。
一位门下侍中站出来,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朝堂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寿王一脸怒色,指着玄真子的鼻子,大骂道:“大周是朝廷的大周,朝廷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你们符箓派算什么东西,也敢教朝廷做事……
第162章 大局为重
寿王一开口,朝中便有官员心中暗道不妙。
李义一案,涉及的大都是旧党中人,就算是寿王不想重查,也不能和符箓派一峰首座这么说话。
道门六派中,位于大周境内的,只有符箓派和玄宗,其中,玄宗位于东方,而大周东方,并没有强大的外敌。
可北方不同,万妖之国,幽都鬼域,都在西北方向,符箓派祖庭坐镇北方,震慑着妖国鬼域,是大周边境的一道坚实屏障。
没有了白云山,妖国鬼域入侵大周,如入无人之境。
朝廷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符箓派交恶。
大殿靠后的地方,张春本来已经张开了嘴巴,听到寿王开口,又将已经吐到喉咙的话咽了下去。
玄真子没有看寿王,目光在群臣身上扫视一眼,问道:“这,就是大周朝廷的态度吗?”
寿王面露不屑,正要继续开口,就被身边的两名官员拉住:“殿下,慎言,慎言!”
那名门下侍中张了张嘴,本来要拖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寿王一句话,让朝廷没有了退路。
这下就算朝廷不想查,也不得不查了。
倘若朝廷真的对符箓派的要求不管不顾,岂不是证明,他们没有将符箓派放在眼里,而和符箓派的关系恶化,比朝堂的动荡,还要严重。
朝堂之上,没有人的位置是不可取代的,无非是需要承受一些代价。
但符箓派的位置却是真的不可代替,没有了符箓派,朝廷不可能派遣三位第七境,近十位第六境,数不尽的第五境、第四境强者,去坐镇西北,这会抽空朝廷大部分的有生力量……
朝堂一片鸦雀无声,玄真子再次说道:“如果这就是大周朝廷的意思,本座这就回白云山? 将朝廷的意思,转告掌教师兄。”
瞬息后? 上官离从帘幕中走出来,说道:“玄真子道长误会了? 此案事关重大? 还请玄真子道长多等两日,容朝廷商议后? 再给符箓派答复……”
玄真子淡淡道:“三日之后? 本座便要返回白云山,这三日,本座静候朝廷答复。”
说罢? 他再次对女皇拱了拱手,身体飘然而去。
帘幕中,女皇声音威严的说道:“符箓派不可轻慢,此事三省共同商议? 两日之内? 将商议结果告知朕。”
尚书令? 中书令? 两位门下侍中同声道:“遵旨……”
上官离站在帘幕外,声音响彻大殿:“散朝。”
百官按照顺序离开大殿,回宗正寺的路上,一位宗正少卿道:“王爷,您冲动了啊,你怎么能骂符箓派呢……”
寿王冷哼一声,说道:“符箓派怎么了,符箓派竟敢命令朝廷,他们是想造反吗?”
那位宗正少卿摇了摇头,也不再开口了。
符箓派已经延续了千百年,还没有大周时,就已经有了符箓派,他们拥有着外人无法想象的丰厚底蕴,朝廷哪怕是自己乱掉,也不能和符箓派结仇。
宗正少卿叹了口气,他怎么能指望寿王懂得这些,寿王能身居高位,无非是因为他是先帝的亲弟弟,是萧氏皇族,除了听戏喝茶,他什么都不懂。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仅凭他在朝堂上的那句话,导致此事出现朝廷不愿意看到的重大转折,新旧两党,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张春走在寿王后面,说道:“王爷,昨天晚上,我在家里,又翻出来一两茶饼,明天分王爷半钱……”
寿王道:“半钱,姓张的,你打发叫花子呢?”
“那就一钱,只剩下一钱了……”
“一两茶饼一个晚上只剩下一钱,你当草嚼着吃吗?”
……
尚书省,尚书衙。
尚书令周靖坐在主位之上,他的身下两旁,还坐了三人,分别是中书令,以及两位侍中。
这处房间内的四人,皆是三省的最高官员,也是大周群臣之首。
尚书令抿了口茶,说道:“陛下让我们商议此事,三位大人,都说说心里的想法吧。”
左侍中捋着长须,说道:“李义之女,怎么会是符箓派掌教的徒弟,此事未免太过蹊跷,且他们早不要查,晚不要查,偏偏在这个时候查,也太巧了……”
右侍中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此事原本还可周旋,但寿王冲动之下,将符箓派彻底激怒,若是之后处理不好,引来符箓派仇视,可就大事不妙了,但若真的要查,没有问题还好,若是真有问题,这朝堂之上,怕是会刮起狂风骤雨……”
尚书令看向中书令,问道:“严老怎么看?”
四人之中,中书令历经三朝,是资历最老的一人。
中书令想了想,说道:“两位侍中说了这么多,都在说朝局安稳与否,可曾想过,如果李侍郎当年,真的受了冤屈呢?”
左侍中叹了口气,说道:“大局为重啊……”
中书令悠悠道:“的确应以大局为重。”
中书令此言一出,堂内三人,陷入了沉默。
左侍中和中书令说的,不是同一个大局。
和李义所受的冤屈相比,朝廷的安稳是大局。
和朝廷和安稳相比,与符箓派的关系,是大局。
朝堂暂时乱一些,总会恢复安稳,和符箓派的关系断了,朝堂再安稳,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个像符箓派那样强大的盟友。
良久的沉默之后,左侍中无奈道:“查吧……”
右侍中叹了口气,说道:“只能如此了……”
……
对于李义的案子,一日之后,三省就给出了回复。
符箓派是大周的朋友,对于符箓派提出的合理要求,朝廷高度重视,三省研究决定,由大理寺和宗正寺联手,重查当年吏部侍郎李义一案……
对此,中书省已经起草了诏书,且由门下审核通过,因为当年之案,牵扯到刑部官员,还特意回避了刑部,往常这种事情,在三省中走流程,没有半个月都不会有结果,这次在一天之内,便走完了所有程序,足见朝廷对符箓派的诚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寿王在朝堂上,对符箓派首座出言不逊,本就将朝廷和符箓派的关系,推到了一个危险的边缘,若不尽力弥补,恐怕两者的嫌隙,将再难愈合。
宗正寺,天牢。
李清有些愕然的看着李慕,问道:“我什么时候变成掌教弟子了?”
李慕解释道:“若是没有这样的身份,朝廷想必也不会太过重视,不过,这也不全是权宜之计,等到你从这里出去之后,就是真正的掌教弟子。”
李清摇头道:“掌教怎么会收我为弟子……”
李慕道:“他不收也得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他的弟子,到时候,等你回到白云山,还得补上收徒大典……”
李清不解道:“可掌教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慕摸了摸鼻子,说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总之,现在我也是符箓派的二代弟子,这点儿面子,掌教师兄还是要给的。”
李清看着他,很久才回过神来,问道:“那,那我岂不是要叫你师叔?”
李慕微笑道:“这没什么,算起来,我也是含烟的师叔,我们不也……,总之,我们可以各交各的,以后在掌教和几位首座面前,你叫我师叔,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头儿……”
第163章 戏文
走出宗正寺,李慕回想一番,发觉自己身上似乎有种魔力。
一种将同辈变成晚辈的魔力。
不管是李清也好,柳含烟也罢,还是那两条李慕已经许久未见的小蛇,一开始大家的关系还好好的,后来就开始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所幸修行之人,不太讲究这些,辈分差上一辈两辈,只要你情我愿,也可以结为双修道侣。
站在宗正寺门口,李慕轻吐了一口气。
想要在规则之内救她出来,并不容易,眼下只是迈出了一小步,但这一小步,却也是从无到有的开始。
李慕早就预料到,以他的面子,朝廷根本不会理会,他的折子,连门下省都过不去。
但显然,他们可以不给李慕面子,却不能不给符箓派面子。
这件事情,也让李慕认清了一个事实,他的实力只有神通,所获得的一切地位,权力,都来自于女皇的恩宠。
没有了女皇,他什么也不是。
也只有在女皇面前,李慕的面子才有用。
其他时候,面子,是要和实力相匹配的。
倘若他有第七境的实力,这件事情,就会变的格外简单。
感慨一番之后,李慕并未回家,从宗正寺出来,便去了御膳房。
长乐宫。
周妩从御花园赏花回来,走到宫门前的时候,便闻到了熟悉的香味,这是李慕炖的汤,所独有的香味。
她和上官离走进宫中,梅大人迎上来,说道:“陛下回来了,正好李慕刚刚送来了今天的午膳。”
周妩走到桌前,梅大人将食盒中的午膳拿出来,有四道菜,一道汤,都是周妩喜欢吃的。
她走到桌后,发现桌上的奏章,也被分门别类好了。
大部分不重要的折子,已经被处理过了,另外一些重要的? 则是被放在另一边,折子中夹着纸笺? 纸笺上有字,是周妩熟悉的? 李慕的笔迹。
她拿起纸笺? 看到上面写着的,是李慕对于折子中政事的建议? 即便是这些重要的? 需要她亲自处理的折子,也不用她再自己思考了。
周妩坐下来,一边吃着可口的饭菜? 一边想着,如果身边能一直有这么一个人,上得朝堂,下得厨房? 能帮她批阅折子? 也能为她做菜煲汤? 而她只用在他身后保护他? 那么让她做皇帝,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惜李慕已经成婚了,要不然,让他一辈子留在宫中,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中书省。
李慕正在思考着,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猛然觉得裆下一凉,心头忽生警兆,但他左右四顾,又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吃了一颗贡橘压压惊,梅大人就出现在了他的衙房中。
中书省是机要之地,除了中书省官员,本来外人是不能进入的,但梅大人是女皇身边的人,她把中书省当御花园逛,也没有人敢多说半句。
李慕正在忙,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又低下头,问道:“有事?”
梅大人走进来,说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
李慕拿起笔,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说道:“当然可以,不过我现在没空招呼你,壶里有茶,你自己倒。”
和梅大人不用客气什么,李慕在她面前,比在女皇面前还要放松。
梅大人没有倒茶,走到李慕身后,问道:“你在写什么?”
李慕道:“剧本。”
梅大人站在李慕身后,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李慕随口道:“什么问题?”
梅大人问道:“你写的《聊斋》我看过,你是不是对妖鬼,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李慕道:“那是姓蒲的写的,关我什么事情?”
梅大人道:“内卫想查什么事情,没有查不到的。”
李慕抬起头,说道:“那你让内卫帮忙查查,当年李义大人的案子,就不用麻烦宗正寺和大理寺了……”
梅大人轻咳一声,说道:“内卫才建立多久,怎么可能查到十几年的事情,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问题呢。”
李慕摇头道:“当然没有,我只是一视同仁而已,那里面除了有妖鬼,也有人类女子,你怎么就只看到妖鬼?”
梅大人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对小白有什么想法……”
李慕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奇怪的话,和陛下一样……”
说到这里,李慕想起一事,对她说道:“你最近和陛下真的越来越像了,这不好,你和陛下不一样,学陛下,会耽搁你终身的,搞不好你真的要孤独终老。”
梅大人双手环抱,说道:“你倒是说说,我和陛下哪里不一样。”
李慕实话实说道:“陛下就算不是皇帝,也是神都有名的美人,不管是刁蛮骄纵也好,温柔可人也罢,都不缺人喜欢,你觉得,你有陛下长得漂亮吗?”
也就是梅大人,李慕才会和她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换做上官离,她单不单身一辈子,和李慕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会说这种有可能得罪人的话。
“我知道了。”梅大人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你觉得陛下长得漂亮?”
李慕看着她,问道:“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梅大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我当然这么觉得。”
李慕重新拿起笔,说道:“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忙了,赶在下衙前,我得把它写完……”
梅大人也没有打扰李慕,转身走出了中书省。
没过多久,两名内卫又送来了一箱贡橘,说是女皇赏赐的,李慕欣然收下。
这贡橘的味道是真不错,晚晚和小白都很喜欢吃,那两箱贡橘,分了张春几个,给李清留了一些,剩下的,很快就被她们吃完了。
下衙的时候,李慕想到刘仪是南郡人氏,距离神都数千里之遥,能在这里吃到家乡的橘子,应该也能聊以慰藉思乡之情。
侍郎衙内,刘仪看着李慕递过来的两个橘子,问道:“李大人的灵橘还没有吃完?”
李慕道:“吃完了,不过陛下刚才又送了一箱,刘大人是南郡人,本官想着给你留两个。”
刘仪看着李慕递过来的橘子,面露感动之色,正要伸手去接,似是想到了什么,两手忽然又缩回去,说道:“李大人要不还是先说事情吧……”
李慕露出什么都瞒不过你的表情,说道:“实不相瞒,我想让朝廷对吏部侍郎等人进行搜魂,这是最简单的查案方法,折子我已经写好了,刘大人帮忙签个字就好……”
刘仪脸色一僵,说道:“李大人,灵橘太过贵重,本官不能收……”
“开个玩笑。”李慕将两只橘子留在桌上,说道:“上次的事情,已经很感谢刘大人了,这两只灵橘,是一点小心意……”
看着李慕背影消失,刘仪脸上露出感慨之色,三箱灵橘,陛下对李慕得恩宠,已经超过先帝对皇后和贵妃之和了……
这时,中书右侍郎从外面走进来,将几封折子放在桌上,说道:“刘大人,这几封折子你先看看,明日我二人讨论之后,再呈交严大人……,咦,这里怎么有两只橘子,本官拿一个……”
“住手!”
刘仪爆喝一声,吓了中书右侍郎一跳,随后他才意识到有些失态,将两只橘子收入袖中,说道:“这两只橘子,对本官有特殊意义,徐大人若是想吃,过些日子我送你一箱……”
妙音坊。
李慕将几页纸交给妙音坊主,说道:“拜托了。”
妙音坊主认真说道:“李大人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尽快办好……”
李慕离开之后,妙音坊主的目光,看向手中的几张纸。
这纸上所写的,是一段完整的戏文,戏文讲述的是,前朝一名赵氏官员,因为得罪了权贵,被奸臣陷害而惨遭灭门,幸存下来的赵氏孤儿长大后为家族复仇的故事……
李府,玉真子从李慕手中接过几页纸后,飘然离去。
符箓派祖庭位于白云山,分宗支脉,遍布大周三十六郡,这些支脉传承自祖庭,与祖庭齐心,不久之后,这段戏文,就会出现在大周各郡……
第164章 好家伙……
安排完这些之后,接下来的事情便急不得,要做的只有等待。
柳含烟在院子里抚琴,李慕一边听,一边将女皇刚送的灵橘剥好,送进她的嘴里,回头看到晚晚和小白眼巴巴的看着,也给她们喂了几瓣。
一曲终了,柳含烟转头问道:“李捕头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慕道:“朝廷已经让宗正寺和大理寺联手重查了,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柳含烟忽然问道:“她当时离开你,就是为了给一家人报仇吧?”
这个问题,让李慕措手不及。
从李清出现在神都的那一刻起,她从来没有问过李慕,他每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更没有问过他关于李清的问题。
但李慕知道,她心里肯定是在意的。
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她产生危机感,那也只有李清了。
李慕想了想,说道:“她退出了符箓派,也没有告诉所有的朋友,就是不想拖累宗门,连累我们。”
柳含烟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如果那时候,李捕头没有离开,会不会……”
李慕从身后抱着她,说道:“哪有什么如果,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珍藏了二十年的元阳都给你了,你还担心什么?”
柳含烟低声道:“我担心你遇到李捕头之后,就不要我了,明明你最先遇到的是她,最先喜欢的也是她……”
李慕忽然意识到,这几日,他可能太过忙于李清的事情,从而冷落了她。
柳含烟看似坚强,极有主见,但其实,小时候被父母抛弃的经历,让她心里很容易失去安全感。
恰恰的,李清,便是让她最没有安全感的人。
李慕心中有些内疚,将她抱的更紧,说道:“想什么呢你,不要你的话,我上哪里找第二个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么多才多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纯阴之体,你永远是李家的大妇? 以后不管谁进这个家里,都要听你的……”
被李慕安慰之后,柳含烟这几天心头患得患失的感觉? 已经消失了,心中正感动间? 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问道:“以后还有谁会进家里?”
“我只是打个比方……”
“你打比方的时候? 心里想的是谁?”
李慕给小白使了一个眼色,小白立刻跑过来? 保证柳含烟的手,说道:“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我和晚晚姐姐都会听柳姐姐的话的……”
李慕趁机脱身,说道:“我去老张家里问问案情进展……”
张府也在北苑? 距离李府不远,李慕出了家门,走上百余步便到。
张府之内。
“你也不想想? 你已经多大了,还不找个婆家,整天在家里待着,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
“我不嫁人行了吧?”
“你还敢顶嘴?”
……
听到内院传来的争吵声? 张春一脸的无奈? 某一刻,察觉到内院的脚步声渐近,立刻拿起扫把,打扫起院子来。
张夫人走出内院,本想找个地方发泄,看到张春老老实实的打扫院子,也不好发作,又扭头走回了内院,大声道:“你以为躲在屋里我就不说你了,开门……”
李慕刚刚走进张府,张春就扔下扫把,说道:“你可算来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外面说……”
不多时,神都街头的一处酒肆,张春连饮几杯,抱怨了一番不听话的女儿与中年暴躁的夫人,然后才道:“你是来问李义一案案情进展的吧?”
李慕点了点头,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张春摇头道:“证明一个人有罪很容易,但若要证明他无罪,比登天还难,再说,这次朝廷虽然妥协了,但也只是表面妥协,宗正寺和大理寺也根本不会花太大的力气,如果那几名从吏部出去的小官还活着,倒是还有可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但他们都已经死在了李捕头手里,而就在昨天,唯一一名在吏部待了十几年的老吏,被发现死在家中,寿终正寝……”
李慕端起酒杯,缓慢的在指尖旋转。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在朝廷要查十四年前李义旧案的时候,吏部唯一一名当年事件的亲历者,就寿终正寝。
恐怕,就算是李清没有杀那几人报仇,他们也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因为种种原因,意外死亡。
有太多的人,不想让他们查到当年事件的真相。
李义当年最主要的罪名,是通敌叛国,以吏部官员为首的诸人,指控他泄露了朝廷的重大机密给某一妖国,导致供奉司在和那妖国的一战中,损失惨重,近乎全军覆没,李义因为此案,被抄家灭族,只有一女,因不在神都,躲过一劫……
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已经无处可查,即便是最强大的修行者,也不能占卜到一丝天机。
想要为他翻案,太难太难……
吏部。
左侍郎陈坚对一名中年男子拱了拱手,笑道:“尚书大人放心,就算是让他们重查又如何,他们照样什么都查不到……”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吏部尚书萧云,同时,他也是南阳郡王,旧党核心。
十多年前,他还是吏部右侍郎,如今俨然已经成为吏部之首。
他看着陈坚,问道:“确定没有遗漏吗?”
陈坚笑了笑,说道:“本来是有不少的,但后来都被李义的女儿杀了,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下官倒是想知道,如果她知道这件事情,会是什么表情……”
吏部尚书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
宗正寺,李清自责的低下头,说道:“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或许还有机会……”
李慕安慰她道:“你不用自责,就算是没有你,他们也活不过这几日,那些人是不可能让他们活着的,你放心,这件事情,我再想想办法……”
李慕最担心的,就是李清因此而愧疚自责。
安慰了她一番之后,他走出宗正寺,在宗正寺外,遇到了周仲。
周仲目光淡淡的看着他,说道:“放弃吧,再这样下去,李义的结局,就是你的结局。”
李慕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周仲问道:“你真的不愿意放弃?”
李慕回头看着他,沉声道:“我不是你,我永远都不会放弃她,永远!”
周仲看着李慕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的嘴角,才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远远的,可以看到他的身影,略微佝偻了一些,似乎是卸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紫薇殿。
今日的早朝上,没有什么别的大事,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李义之案,成为了朝议的焦点。
对于此案,虽然朝廷已经下令重查,但即便是宗正寺和大理寺联手,也没能查出哪怕是一点儿线索。
此案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几乎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再想查出一点儿新的线索,难如登天。
大殿上,吏部左侍郎站出来,说道:“启禀陛下,李义之案,当年已经证据确凿,如今再查,已是破例,不能因为此案,一直浪费朝廷的资源……”
工部尚书周川也走上前,说道:“符箓派要查此案,朝廷已经满足了他们,已经算是给他们了交代,朝廷有朝廷的威严,不能再被他们所迫……”
新党和旧党得官员,都已经开口,他们的意愿,代表的是大半个朝堂的意愿,陛下若是还坚持,那便是有损朝廷威严,朝中众臣都不会答应。
便在这时,刑部侍郎周仲,也站了出来。
朝中官员,心中已然有数,这恐怕是新旧两党联合起来,要对李义之案,彻底定性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周仲走到朝堂中间,摘下头顶的官帽,缓缓跪下。
朝臣见此,皆是一愣。
“周大人这是……”
“他跪下干什么?”
“怎么连官帽也摘了?”
……
朝臣一边哗然,人群之前,寿王愣愣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周仲,喃喃道:“好家伙……”
周仲跪在地上,将官帽放在身旁,以头触地,大声道:“臣有罪!”
第165章 我牌子呢?
刑部侍郎周仲的怪异举动,让大殿上的气氛,轰然炸开。
“周侍郎在说什么?”
“他有罪?”
“他有什么罪?”
“这,这不会是……,好家伙,他不要命了吗?”
……
朝堂之上,很快就有人意识到了什么,用愕然至极的目光看着周仲,面露震惊。
朝臣中极少有蠢材,转瞬之间,就有无数人猜出了周仲的目的。
吏部官员所在之处,三人面色大变,工部侍郎周川也变了脸色,陈坚脸色苍白,在心中暗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这样他自己也会死……”
便在这时,跪在地上的周仲,再次开口。
周仲沉声开口:“十四年前,臣受吏部郎中陈坚蛊惑,连同时任吏部郎中的高洪,吏部右侍郎萧云,共同陷害吏部左侍郎李义通敌叛国……”
陈坚再也不能让他说下去,大步走出来,大声道:“周仲,你在说什么,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周仲淡淡道:“原来你们也知道,诬陷朝廷命官是重罪……”
他抬起头,说道:“臣之所言,句句属实,臣甘愿接受搜魂。”
堂堂四品大员,甘愿被搜魂,便足以说明,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
周仲此言一出,朝堂在一瞬安静之后,就又变的嘈杂起来。
“既然他要认罪,为何等到今天?”
“这你也看不出来,今天之前,谁能想到,朝廷居然真的会重查这件案子?”
“可他这又是为何,当日一同构陷李义,今日却又认罪……”
“当年之事? 多周仲一个不多,少周仲一个不少,就算没有他? 李义的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依我看? 他是要借此? 取得旧党信任? 打入旧党内部,为的就是今日反戈一击……”
“十四年啊? 他居然如此隐忍,效忠旧党十四年,就为了替兄弟犯案?”
……
寿王看着周仲,感叹道:“居然隐忍了十四年? 这周仲是真男……”
意识到现在的场合,他捂嘴轻咳一声,咬牙道:“此人可真阴险啊!”
李慕站在人群中? 面色也有些震动。
周仲此举,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想起昨日在宗正寺前,周仲对他说的话? 似有所悟。
原来在那个时候? 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李慕以为,周仲是为了政治理想,可以放弃一切的人,为李义犯案,亦或是李清的死活,甚至是他自己的存亡,和他的某些理想相比,都不值一提。
然而周仲今日的举动,却颠覆了李慕对他的认知。
帘幕之后,女皇的声音徐徐传来,“将周仲以及此案一干人等,全部拿下,押至宗正寺,由三省共审……”
李义之案,不查归不查,一旦查出点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能掩盖过去。
今日早朝,仅朝堂之上,就有两位尚书,三位侍郎被拿下狱,此外,还有些涉案人员,不在朝堂,内卫也立刻奉命去捉拿。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有如此大的转折。
当年诬陷李义的那些人,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他们中出了一个卧底,周仲从始至终,与他们就不是一条心,他隐忍十四年,等的,便是今日!
他的反戈一击,打了新旧两党一个措手不及。
诬陷四品朝廷命官,并且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但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依律都难逃一死。
宗正寺中,几人已经被封了法力,打入天牢,等候三省共同审理,此案牵扯之广,没有任何一个部门,有能力独查。
李慕走进最里面的豪华大牢,李清从调息中醒来,轻声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吵?”
李慕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他才缓缓说道:“刚才在朝堂上,周仲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承认,当年他参与了诬陷你父亲的事件,现在,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吏部左右侍郎,都被抓进来了……”
李清焦急道:“他没有诬陷父亲,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理想,为了有朝一日,能为父亲翻案……”
李慕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我到时候会禀明陛下,虽然这不足以赦免他,但他应该也能免除一死……”
周仲的作为,虽然情有可原,但不能情有可原,就真的在法律上彻底原谅他。
他到底还算是当年的主犯之一,念在其主动交代犯罪事实,并且供认同党的份上,依照律法,可以对他网开一面,当然,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之后,他都不可能再是官身了。
片刻后,李慕走出李清的牢房,来到另一处。
这里关押着周仲,他是和另外几人分开关押的。
李慕站在牢房之外,说道:“我以为,你不会站出来的。”
周仲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若真能查到什么,我又何必站出来?”
李慕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风格,要想实现理想,就要保全自己,这是你教我的。”
周仲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可这次,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了,一旦错过,他就没有了重获清白的可能……”
李义一案,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如果此案被第二次定论,以后再想翻案,的确是不可能了。
李慕看着他问道:“所以你放弃了你们的梦想?”
周仲目光深邃,淡淡说道:“梦想之火,是永远不会熄灭的,只要火种还在,薪火就能永传……”
另一处牢房。
以吏部侍郎为首,几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不多时,牢房的大门被打开,又有三人,被推了进来。
陈坚面色苍白道:“忠勇侯,平安伯,永定侯……,你们也被抓了?”
三人看到牢房内的几人,吃了一惊之后,也意识到了什么,震惊道:“难道……”
陈坚咬牙道:“那该死的周仲,将我们所有人都出卖了!”
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之后,三人的面色,也彻底阴沉了下来。
吏部右侍郎高洪叹了口气,说道:“周仲若是被搜魂,把当年的事情抖出来,我们几人,恐怕都是死罪……”
陈坚道:“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想想办法,否则大家都难逃一死……”
忠勇侯摇头道:“死是不可能的,我家还有一块先帝赐予的免死金牌,只要不造反,没有人能治我的罪。”
平安伯也叹道:“可惜了我爹传下来的那块牌子,我本想将它代代传下去的……”
永定侯一脸肉疼,说道:“我家那块牌子,想来也保不住了,那该死的周仲,要不是他当年的蛊惑,我三人怎么会参与此事……”
陈坚愕然道:“你们都有免死金牌?”
永定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对面三人,说道:“不止我们,先帝当年也赐予了南阳郡王一块,高侍郎虽然没有,但高太妃手里,应该也有一块,她总不会不救她的哥哥……”
吏部尚书看了角落里的周川一眼,淡淡说道:“周家的两块免死金牌,上次已经用了,不知道女皇会不会对周尚书网开一面……”
周川看着他,淡淡道:“不巧,岳父大人临终前,将那枚金牌,交给了内子……”
陈坚怔怔的看着身边的众人,觉得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
这里站着的七人,竟然只有他没有免死金牌?
吏部尚书看出了他的担心,说道:“不用担心,先帝当时赐下了十三枚金牌,如今已用十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最后一块,应该在寿王手里……”
听到寿王的名字,陈坚松了口气,立刻对门外的狱卒道:“快去通报,我要见寿王殿下!”
不多时,寿王迈着步子,缓缓走来,陈坚抓着牢房的栅栏,疾声道:“寿王殿下,您一定要救救下官……”
片刻后,听完他得话,寿王笑了笑,说道:“我们什么关系,大家都是为了萧氏,不就是一块牌子吗,本王送给你了……”
陈坚长舒口气,说道:“谢谢殿下……”
寿王一只手摸向腰间,忽而面色一变,惊声道:“本王的牌子呢,本王那么大的牌子哪去了?”
第166章 放心去吧
寿王将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遗憾道:“本王的牌子好像丢了……”
陈坚抓着牢房栅栏,声音发颤:“寿王殿下,您可不要吓下官,这关乎下官的身家性命……”
寿王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本王再回去找找,应该丢不了,你在这里等着,等找到了本王再来告诉你。”
看着寿王快步离开,陈坚无力的靠在墙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牢房内其他人在谈笑,气氛好不热闹。
但这热闹是他们的,他什么也没有……
虽然同在一间牢房,但他们不一样……
与此同时,另一间牢房内,周仲缓缓说道:“当年我和他触动了上层权贵的利益,又极力反对先帝颁发免死金牌,朝臣,皇帝,都容不下我们,他被诬陷通敌叛国,虽然证据不足,但他们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理由而已,临死前,他把清儿托付给我,让我先保全自己,再慢慢完成我们的大业,为了大业,可以放弃一切……”
李慕问道:“这就是你放弃她的理由?”
周仲点了点头,说道:“至少,在你搬来符箓派之前,我别无选择。”
这是李慕一直防备周仲的原因,这种人目标坚定,且极度理智,在他们眼里,亲人,朋友,都不及心中的大业,随时可以牺牲。
李慕佩服他的隐忍和志气,但也不会和这种人太过靠近。
他看着周仲,问道:“你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
周仲看着李慕,说道:“这并不算是选择,我相信,我没有完成的事情,会有人替我去做,而且会做的更好……”
李慕道:“你别这么看我……”
周仲自顾自的说道:“先帝当年颁发了十三枚金牌,他极力想要废除,却招致先帝不满,并因此而死? 这些年,十三枚免死金牌,已经用掉了三块? 加上皇太妃一块,周家两块? 还剩下七块,这七块令牌,这次应该会用掉六块? 最后一块? 在寿王手里……”
“这些东西,从始至终就不应该存在,以后? 应该再也不会见到了。”
说完这些,他靠着墙坐下,闭上眼睛,说道:“你走吧? 本官已经很累了? 宗正寺大牢,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话音落下? 他的呼吸就变的平稳? 竟是真的睡着了。
李慕缓步走出大牢? 宗正寺的院子里,寿王和张春正在树荫下掷骰子。
寿王的赌运向来很差,张春面前,已经堆了不少碎银,又输了一把后,寿王在怀里、袖中摸了摸,终于一块银子都摸不出来了。
张春收起碎银,说道:“要不今天就到这里,等下次王爷带够了钱再说?”
寿王“啪”的一声,将一块金饼拍在桌上,说道:“瞧不起谁呢,继续,本王今天要把上次输的钱都赢回来!”
张春看着这块金饼,讶异道:“这块金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李慕远远看着,也觉得此物眼熟,这金饼四四方方,除了上面没有字,和免死金牌,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寿王远远地瞥了李慕一眼,问道:“小李子,来不来?”
一刻钟之后,李慕怀揣着金饼,离开宗正寺,他打算回去就将此物溶了,这东西分量不轻,应该足以打造成几件首饰,一件送给柳含烟,一件送给李清,另外两件送给晚晚和小白,如果还有剩余的,还可以送给女皇……
此刻,整个神都,都因为某件事情沸腾。
就在今日,牵动着无数百姓心神的李义旧案,有了惊天的转折。
最初提议重查此案的,是中书舍人李慕。
他为李义大人当年的遭遇感到不平,欲要为他翻案,却遭到了朝廷的拒绝。
之后,远在北郡的符箓派来人,迫使朝廷,不得不重视此案。
表面上此案是因为符箓派得以重查,但居住在北苑的官员,早在李慕大婚当日,就看到那名符箓派首座出入李府,这件事情,幕后是什么人在推动,不言自明。
后来发生的事情,百姓们不太清楚,但也大致知道,关于当年旧案,朝廷并没有查出什么,而朝堂之上,也出现了反对的声音,如果没有意外,这件事情,最终还是会不了了之。
但谁也没想到,此案还会发生这么大的转折。
旧党的核心人物,在这十几年间,为旧党立下不少功劳的刑部侍郎周仲,在金殿之上,当着百官和陛下的面,当众承认,当年与旧党诸人合谋,陷害李义之事。
他以一己之力,直接将当年一案的几位主谋,送进了宗正寺。
这些人中,有六部两位尚书,两位侍郎,是这么多年来,朝中影响最大,牵扯最广的案件,这还仅仅是主谋,若将从犯也算上,朝中还不知道要被牵连进去多少人。
然而,周仲为何为这么做,却成了人们心中的谜团?
“这周仲,莫非得了失心疯,不仅自己找死,还要拉上同党,想不通啊,真想不通……”
“是啊,你们说他图什么?”
“莫非是修行出了岔子,被心魔入侵,导致人疯了?”
“依我看,可能是利益分配不均,起了内讧……”
……
整个神都,街头巷尾,酒肆茶馆,人人皆在议论此事,任他们怎么想都想不到,当年陷害李义那些人,没有被朝廷查到,反倒因为内讧,被一锅端了……
至于周仲为什么会这么做,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他被心魔入侵,有人说他患上了失心疯,还有人说是旧党内讧,某处酒楼,一名老者,再也听不下去,重重的将酒碗磕在桌上,沉声道:“难道你们忘了,十几年前,神都除了李青天,还有一个周青天!”
“什么李青天周青天?”
“十四年前,我才五岁,还在玩尿泥呢,什么也不知道。”
“老人家,你到底在说什么?”
酒楼中的年轻人,一脸的疑惑,几位已过而立之年的,像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恍然。
十多年前,还是先帝在位的时期,那是他们记忆中,神都最黑暗的时期。
那个时候,权贵杀人,只需罚银便能了事。
那个时候,有权有势者,当街强抢民女,掳掠民妇,屡见不鲜。
那个时候,大周官员**,吏治混乱,百姓深受其害,神都百姓,宁愿多绕两条街,也不愿从官府门前路过。
即便是在那种黑暗的时候,神都,依然有光芒存在。
当时的吏部侍郎李义,整治贪赃枉法的官吏,还神都吏治清明,刑部郎中周仲,为百姓伸冤做主,两人力谏先帝废除代罪银法,阻止他颁发免死金牌……
那时候,他们是神都百姓心中为数不多的两道光芒,在百姓口中,有着青天之称。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后来,吏部侍郎李义,被指控通敌叛国,全家被杀。
当时的神都百姓,根本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李侍郎一身正气,爱民如子,怎么会是通敌叛国的奸臣?
让百姓们更难接受的是,刑部郎中周仲,便是指控他的官员之一。
他们曾经对周仲多么钦佩,后来就对他多么痛恨。
李侍郎死后,周仲很快就倒向了旧党,成为旧党的走狗,并且在数年之后,升任刑部侍郎,在这多年来,不知道包庇了多少旧党中人,帮助旧党打击异己,对抗新派派系,很快就成了旧党的核心。
这十多年来,心中对李义心怀感恩的百姓,路过刑部,都要啐上一口,才能解心头之恨。
然而,谁也没想到,十多年后,也是周仲,在朝堂之上,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为李义翻案。
有人终于回忆起来,难以置信道:“难道说,这十四年来,周大人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待今天?”
“是了,是了,要不然,根本解释不通,他为什么要放弃已经得到的权势……”
“难道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错怪周大人了?”
“李大人和周大人是异姓兄弟啊,当年周大人一定是知道,无法挽救李大人,才深入旧党卧底,获取他们的信任,等待时机,为李大人翻案,给那些人致命一击……”
“十四年,他被我们骂了整整十四年!”
“这些年来,他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当年之事的真相,已然大白,不少百姓懊悔不已,心中对周仲的敬意,更胜往昔。
李府,李慕用三昧真火灼烧那块金饼时,才发现,这东西不过是表面上镀了一层金粉而已,内里黑不溜秋的,似铁非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慕随后将之丢在壶天空间,寿王居然用镀金的假货骗他,以后和他再赌,要多长一个心眼……
与此同时。
宗正寺中。
寿王叹了口气,走到牢房前,一脸歉意的看着陈坚,说道:“陈侍郎,真是对不起,那块免死金牌,本王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有找到,应该是真的丢了,你就放心的去吧,你每年的忌日,本王都会让人为你多烧一点纸钱的……”
第167章 偏爱
免死金牌所用的材料,当然不会是凡铁。
李慕问过玄真子,据玄真子所说,他手中的,是一块天外陨铁。
修行界把陨石叫做天外陨铁,这种十洲大陆上不存在的金属,极其坚韧,用来炼器,最适合不过,是炼制天阶法宝的主要材料之一。
于是李慕重新找了个盒子将其装起来,以后可能会有用得到的地方。
然后他开始思考一件事情。
周仲的自杀式攻击,虽然有用,但他自己,依律也难逃死罪。
李慕当然不能看着他死。
他想了想,离开家,往皇宫走去。
此时,南苑。
一处足有十进的府邸。
数道人影聚在一起,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我早就说过,周仲此人天生反骨,不可轻信,这下可好,我们不仅失去了对刑部的掌控,还把整个吏部都送了出去!”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谁知道那周仲竟然如此奸诈,表面上对我们言听计从,却一直有此歹心,让我们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岂有此理,这口气,本王实在咽不下!”
……
在场之人,皆是萧氏皇族,此次被周仲出卖,各个怒气冲天。
这时,其中一人看向寿王,问道:“老四,你手里不是还有一张免死金牌吗,给陈坚用了吧,他效忠我们多年,没有功劳? 也有苦劳……”
寿王摊了摊手? 说道:“那枚金牌? 我弄丢了……”
“什么?”
“你弄丢了,丢哪里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弄丢了,你还能干什么?”
寿王耸了耸肩,无奈道:“我可以对天发誓,那金牌,的确已经不在我的手上了? 可能这就是他命中该绝吧……”
“真丢了?”
“真丢了……”
“寻过没有?”
“用寻物符寻过了,没找到……”
“你说说你,除了喝茶听戏赌骰子? 还能干什么,我们萧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 哎,算了,陈坚死不死? 不管了? 但周仲必须得死,他不死? 就是我萧家永远的耻辱!”
“谁都可以不死? 周仲必须死!”
“把这封信? 送到周家,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不是要为李义平反吗,本王倒要看看? 这一次,谁来救他?”
……
长乐宫,李慕为女皇布好菜,又将清新芳香的贡茶,倒在玉盏中,放在她的手旁。
周妩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也坐下吧。”
李慕道:“臣站着就好,陛下有什么吩咐,随时叫臣。”
周妩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今天怎么对朕这么好?”
李慕问道:“难道臣以前对陛下不好吗?”
周妩一时语滞,然后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随后她又轻声道:“你坐下吧,朕不想一个人吃饭。”
李慕坐在她对面,陪她吃了一会儿饭,在某一刻,抬头问道:“陛下,您打算怎么处置周仲?”
周妩道:“依律当斩。”
李慕连忙道:“可他以自首,而且将同党都招供出来,也算是有功,难道不应该轻判吗?”
周妩从旁取了一封折子递给他,说道:“这是中书省刚刚递上来的奏折,你看看吧。”
李慕打开奏章,从署名看,这是新党一名官员递上来的折子。
这份折子里,详细罗列了周仲这些年来,包庇旧党官员的一系列的案件,单一的案件拎出来,不算什么,但他们合在一起,便能为他安一个徇私枉法的重罪。
这条罪名,可重可轻,轻则罚俸,重则处斩。
周仲在这十多年,为了取得旧党的信任,利用手中的权力,包庇过不少旧党官员,也违背律法,做了不少益于旧党之事,都在这奏折中罗列出来了,恐怕也只有旧党本身,才能对这些事情,了解的这么详细。
看来,周仲自损一千,伤敌一万的行为,已经彻底的惹恼了旧党背后那些人,新旧两党罕见的联合起来,要置他于死地。
为了处死周仲,旧党甚至连自己的一些丑闻都爆了出来,牺牲了一部分人,目的就是让周仲的死,没有任何挽回余地。
周妩夹起一块豆腐,慢条斯理的吃完之后,才说道:“这些罪状加起来,足够他死上两次了。”
李慕拿起筷子又放下,说道:“臣以为,周仲以往做的这些事情,虽然有违律法,但背后,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原因,好友被冤枉惨死,他没有办法通过朝廷,通过先帝来讨回公道,这是何等的绝望,他为了给好友平反,违背道义,忍辱负重到今日,为百姓所称颂敬仰,若朝廷不管原因,治他死罪,恐怕不能服人……”
周妩瞥了他一眼,问道:“所以,你是来为他求情的?”
李慕眼巴巴的看着她:“陛下~~~”
周妩无奈道:“好了好了,朕答应你就是了……”
李慕胃口一下子好了起来,早知道撒个娇就能搞定这件事情,他就不想那么多的理由了,这或许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为了这份偏爱,李慕愿一辈子做她的贴心棉袄……
周妩补充说道:“朕只能保他性命,以后,他将不再是刑部侍郎,而且需要远离神都。”
李慕道:“只要能留他性命,就已经足够了。”
伺候女皇吃完了饭,走出长乐宫时,李慕长长的舒了口气。
能够网开一面,不直接处死周仲,已经是李慕能够做到的极限,也算是对李清有个交代。
再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就是为难女皇了。
当然,她是皇帝,她说的话,就是律法,就算她直接赦免周仲和李清,也未尝不可,但李慕还是希望,朝堂有能朝堂的秩序,他不会让女皇走上先帝的老路。
中书省。
中书令,尚书令,门下侍中齐聚,奉旨审理周仲。
此案其实没有什么好审理的,搜魂之术,对于几位主审来说,都不是难事,在周仲主动配合之下,当年之案的细节内情,一览无余。
李义通敌叛国的罪名,纯属栽赃诬陷。
这其中,吏部众官员,以及时任大理寺少卿的周川,忠勇侯,平安伯,永定侯七人,是诬陷案的主谋,依律当斩。
但这七人中,有六人都有免死金牌,一枚先帝赐予的金牌,可以免除除造反之外的所有罪责,他们的官位、爵位,都会被剥夺,却可以留住性命。
即便如此,这对于朝廷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六部尚书,仅此一案,便被去了两个,吏部的三位主官,更是一个不剩,仅仅是填补空缺的官位,就是让三省头疼的大事。
但事情至此,结局已然注定。
此案不查便不查,不管李义有多大的冤屈,只要朝廷不查,便是没有。
只要朝廷不查,吏部尚书还是尚书,侍郎还是侍郎,他们依旧是朝中重臣,中流砥柱。
但既然朝廷查了,不管查出来什么结果,都得接受。
其余六人早有准备,三省做出判决之后,六枚免死金牌,就摆在了中书省的桌子上。
唯有吏部左侍郎陈坚坐在地上,喃喃道:“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跟你们一起构陷李义,却不知道你们都有免死金牌,就我没有,我悔啊,我真的悔啊……”
宣判完这几名主谋之后,左侍中问道:“周仲应该如何处置?”
右侍中道:“以他这些年所犯的罪行,当斩。”
左侍中看向尚书令周靖,问道:“周大人的意思呢?”
周靖道:“舍弟构陷忠臣,本官深感惭愧,接下来的事情,三位大人决定吧。”
说罢,他便缓步走出了中书省。
中书令也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也有些乏了,两位侍中看着办吧。”
说完,他也背着手离去。
左右侍中对视一眼,目光交汇。
周仲以一己之力,将朝堂搅得一塌糊涂。
这次事件过后,不管新党旧党,都希望周仲永远的消失。
他的消失,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件好事。
左侍中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如此,那就……”
这时,梅大人从外面走进来,说道:“陛下有旨,刑部侍郎周仲,为友平反,虽情有可原,但法不可原,从今日起,革去刑部侍郎之位,发配军中……”
两位侍中再次对视,同时躬身道:“遵旨。”
发配充军,虽轻于死刑,但也重于流刑。
且因为发配之地,都是接近妖国或鬼欲的边境,荒僻凶险,被发配之人,就算不死在刽子手的刀下,也要死在妖鬼的手下,区别是后一种死法,是为保卫大周而死,要比前一种稍微壮烈一些。
犯官被发配到军中,一般是充当炮灰之用,即便是第五境,也是有死无生。
这个结局,应该足以让那些人满意。
宗正寺。
“你们不讲道义,不到好死,不得好死啊!”
陈坚被再次押进宗正寺大牢时,忍不住悲愤的仰天大吼。
张春坐在树荫下,摇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寿王叹道:“天道昭昭,总有人,要为曾经错误付出代价,朝堂虽大,却容不得畜生……”
张春诧异的看着寿王,意外道:“这种话,居然能从王爷得嘴里说出来……”
寿王摆手道:“这都是本王从戏文里新学的,有感而发,不针对任何人,来来来,继续,今天本王要把以前输的,都赢回来……”
第168章 群情激愤
由于刑部侍郎周仲的公开坦白认罪,十四年前,被诬陷为通敌叛国的吏部左侍郎李义,在今日,终于得到了平反。
当朝四品大员,因为子虚乌有的污蔑构陷而被灭族,这对朝廷,对大周,都是极大的讽刺。
虽然陛下已经下旨,昭告天下,还李大人清白,但已经发生的事情,却永远不可能挽回。
皇城之下,百姓们看着城墙上张贴的榜文,各个义愤填膺。
“当年的那些罪魁祸首,都可以用免死金牌免罪,为什么周大人要被充军?”
“李大人忠君爱国,到头来,他一家人的性命,还不如几块破牌子?”
“现实居然比戏文更加荒诞,可悲啊,可悲……”
“戏楼新出的那《赵氏孤儿》你们看了没有,说的分明就是李大人的事情!”
“还没有,听你这么说,我得去看看……”
……
南苑某处府邸。
已经通过金牌免罪,但却失去了吏部尚书之位的南阳郡王,眉头深深皱起,阴声道:“周仲竟然只是发配,这些罪名加起来,够他死上两次了,陛下很明显在偏袒他……”
他身旁一人道:“算了,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已,历来发配的人犯,有几个能活过半年?”
南阳郡王不忿道:“我忍不下这口气啊,我用了十多年,才爬上这个位置,因为周仲,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那人沉默片刻,说道:“就算是你再想杀他,也不能现在就动手,等他离开神都,是死是活,就没有人在乎了,现在,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情。”
南阳郡王问道:“何事?”
那人道:“你不会忘了? 李义之女,还关在宗正寺吧?”
经他提醒,南阳郡王才想起来? 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因为李义之女? 为父报仇? 刺杀了五名朝廷命官? 从而引发了当年旧案,只是近些日子? 他的注意力,都在当年旧案上,全然忘记了此事。
那人继续道:“这段日子,那李慕多次出入宗正寺? 近乎每天都要探视此女一次,看来他们以前就认识,他要为李义翻案? 恐怕也是为了此女。”
南阳郡王眯起眼睛,说道:“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件案子,本王倒要看看,李慕如何救她? 除非他能说服陛下? 赐予他一枚免死金牌……”
他身旁之人,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说道:“李义之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反对先帝颁发免死金牌,他若用免死金牌救那女子,就是最大的笑话,他若不用免死金牌,此女就是死路一条,呵呵,他到底会怎么选,我都替他为难……”
南阳郡王问道:“如果他真的求陛下赐予免死金牌呢?”
“蛊惑天子,奸臣误国!”那人目中涌现出杀意,说道:“清君侧,诛佞臣!”
……
北郡。
郡城。
无数人聚在城墙下,看着城墙上张贴的榜文,指指点点。
百姓们大都不识字,只是凑热闹而来,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有人挠了挠头,问道:“有没有识字的,帮忙看看,这榜文上写了什么?”
“我来看看。”一名中年文士挤进人群,看了看榜文之后,说道:“这上面说的是,十几年前,神都有一位为国为民的大官,因为得罪了权贵,被诬陷通敌叛国,全家被斩,前几天,朝廷才刚刚为他平反。”
北郡远离神都,百姓们不知道神都发生的事情,也不认识神都的大官,只是有人疑惑道:“这听着,怎么和云烟阁前几天新出的戏有点像……”
中年文士叹了口气,说道:“这戏文,其实就是为他而写的,这位李大人,以前是一名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官,在神都,被百姓称为李青天,可惜他一直为百姓做事,和权贵作对,得罪了权贵,被人诬陷至抄家灭族,蒙冤十几年,如果不是他的女儿,为父报仇,杀了当年诬陷他的几名官员,惊动了朝廷,恐怕也不会有人为他平反。”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简直比戏文还要戏文……”
“说的我都想去看看那出戏了,可惜没钱啊……”
……
戏文谁不喜欢听,但对于一般的百姓而言,能温饱已经是奢求,几文钱买点米蒸大米饭不香吗,花钱去听戏,那是有钱人的生活……
这时,有人疑惑道:“你们还不知道,云烟阁这几天听戏不花钱……”
有百姓惊讶道:“还有这种好事?”
“不止是云烟阁,最近几天,城外官道旁边,也有戏子搭了台子,免费演出,有钱的可以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也行……”
“原来城门口的搭的台子是看戏的,早说不收钱,我早就去看了。”
“一起去一起去……”
“等等我……”
……
普通百姓平日里没有什么娱乐,对于不要钱就能听的戏文,自然喜闻乐见,云烟阁戏楼中,场场爆满,城外的戏台周围,更是挤满了百姓。
此时正值农闲,平日里这样的机会不多,十里八村的百姓,天不亮就搬着凳子前来占位置。
戏文名叫《赵氏孤儿》,讲述的是前朝一名赵氏官员,因为经常替百姓伸冤做主,得罪了京城的权贵,遭受奸臣陷害而灭门,幸存下来的赵氏孤儿,隐忍多年,为家族复仇的故事……
戏文故事曲折离奇,**迭起,扣人心弦,结尾赵氏孤儿亲手斩杀奸臣,为父报仇,更是大快人心,让百姓们不由的想起了之前的《窦娥冤》。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剧情,永远是百姓们喜欢看的。
这戏文如此火热的原因,不止于此,还因为戏文内容,并非杜撰,而是有原型可循,戏文中的赵氏官员,就是十四年前,因为通敌叛国之罪,被诛全族的吏部侍郎李义,女皇已经将他的冤屈昭告大周三十六郡,百姓鲜有不知。
“哎,人都死了,平反冤屈有什么用?”
“那些人为什么还能用免死金牌保命,他们都该给那位大人陪葬啊!”
“可惜朝廷被那些人把控,那位大人的女儿伸冤无门,被逼无奈,才亲自向那些狗官复仇,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处置她?”
“还能怎么处置,肯定是死罪了,她毕竟也违反了律法……”
“狗屁的律法,律法难道是用来保护凶手的吗,律法不能还别人公道,还不允许人家自己找回公道,凭什么那些人诬陷得人家家破人亡,还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被枉死的人,却连最后的血脉都不能留下?”
“这算什么狗屁的公道?”
……
朝廷昭告天下,让三十六的百姓都得知此事,原本是想要还李义公道。
没想到,百姓在了解到这其中的内情之后,群情反而更加激愤。
被诬陷通敌叛国的大人是平反了,但当年害他的那些人呢?
他们依旧活得好好的,继续做他们的人上之人,而那位大人唯一的后人,却要被处死……
这样的平反,到底有什么意义?
所谓的律法,根本只是用来约束百姓的,那些权贵,一个个的,都可以视律法为无物,用一块牌子,就能免除死罪,在他们眼中,百姓与可以随意斩杀的牲畜何异?
在这种愤怒之下,终于有人忍不住道:“若是那位大人的血脉断绝了,就真的没有公道了,不如我们以血书抗议朝廷,保住那位大人的血脉,如何?”
此言一出,立刻就得到了戏台下不少人的响应。
“我同意!”
“算我一个!”
“我家是卖布的,血书要用的布匹,我出了……”
“我回去请村正,发动全村人一起……”
……
短短一日之内,北郡便掀起了一场血书运动,激愤的百姓们四处奔走之下,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在白布之上,按上了自己的指印……
对此,北郡官府,始终旁观。
同一时间,燕台郡。
几名百姓走出戏楼,议论纷纷。
“原来于郡尉就是戏文的反派原型,他真的该死啊,亏我还为他难过了。”
“陷害忠良,来换取自己的升迁,太可恨了。”
“据说城外有人写血书抗议朝廷,我要去,你要不要一起?”
“同去!”
玉山郡。
“原来两位大人的死,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年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就算是他们不死,也会被朝廷砍头。”
“呸,他们活该!”
丹阳郡。
南阳郡。
云台郡。
……
短短数日之内,大周三十六郡,相似的事情,在不断发生。
有地方官府,在得知内情之后,未免引发民乱,下令阻止,百姓们不再聚众,却将万民书,一村一村的,暗中传递……
神都。
案情大白之后,对于当年涉案之人得处置,也很快就落实。
除了几名主犯外,当年联名弹劾李义的官员,都是跟风,如今只是被罚了俸禄,并未有过多的惩罚。
仅仅是惩治了几名主犯,六部就已经出现了巨大的漏洞,三省也手忙脚乱,如果将那些从犯也一个一个的追责,朝堂恐怕会彻底崩塌。
吏部左侍郎陈坚,已经被处斩决,其余几人,因为有免死金牌,没有人能奈他们何。
中书省,值房内,李慕翻开一封折子,折子的内容,是某官员督促朝廷,尽快处理那五名官员被刺一案……
第169章 万民请愿
其实这些日子,神都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围绕几名朝廷命官被杀展开。
之所以很少有人提这件事情,是因为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被当年李义旧案一事吸引,如今当年旧案的案情已经明了,该平反的平反,该宣判的宣判,最初的案子,也被再次推到了台前。
掌教已经通知了近乎所有分宗,帮助李慕从各郡获得万民书,从白云山反馈的信息来看,此事的进程,已经推进了大半。
现在还不是时候,李慕将那封折子合上,放在一边。
南阳郡王府,南阳郡王看着一名官员,问道:“你确定折子递上去了,这都三天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那官员挠了挠头,也是一脸疑惑,说道:“递上去了,下官亲手递上去的,难道是还在走流程?”
“中书省走流程,哪里需要这么久?”南阳郡王看向萧子宇,说道:“子宇你是中书舍人,就不能催一催吗?”
萧子宇摇了摇头,说道:“王叔有所不知,我管的是工部,和刑部有关的折子,都是直接递给李慕的,李慕处理之后,才会递交侍郎,李慕那里不放,折子根本递不上去……”
“果然如此!”南阳郡王沉着脸道:“他和李义之女不清不楚的,肯定会包庇她,折子不能递给中书省,应该直接递给陛下……”
那官员点头道:“下官试试……”
长乐宫。
李慕翻开一封折子,依旧是让朝廷处理李清的,无论是字迹还是内容,都和他三天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位官员,倒也锲而不舍? 李慕记下了这名叫做王伦的吏部官员,将这折子放在一边。
算了算时辰,他站起身? 向御膳房走去。
女皇带着小白,在御膳房赏花? 在她回来之前,李慕要将午膳做好。
三日后。
南阳郡王府。
南阳郡王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问道:“怎么还没有消息?”
那名官员也是一脸疑惑? 说道:“下官也不知道……”
便在这时? 一名下人走进来? 在南阳郡王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南阳郡王吃了一惊,说道:“万民书?”
那下人点了点头? 说道:“是刚才平王府来人传的消息,有人在各郡撺掇百姓,写万民书? 为那女子求情……”
南阳郡王冷哼道:“原来他打的是这种主意……”
如果这件事情,在三十六郡范围内? 引起了百姓的关注? 让他们写了万民书,朝廷真的有可能妥协,毕竟,民心是大周延续的根基,如果只是神都,倒还罢了,倘若三十郡的百姓,都为那女子求情,民心所向,即便是律法也要让步。
如果他们被判之时,也有万民书,那么他现在,依然是吏部尚书。
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南阳郡王脸色森寒,说道:“虽然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但他想救李义之女,是不可能的,竟敢挟持民意,让吏部遣供奉司去,毁掉所有的万民书……”
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吏部早已被他打造的铁桶一片,吏部之内,皆是旧党官员,他虽不在吏部,却仍然对吏部有绝对的掌控。
名叫王伦的官员闻言,躬身道:“下官这就安排。”
……
某郡。
一座搭建在城外的临时戏台前,刚刚登台表演完毕的戏子,拿出一匹绢帛,说道:“万民书只差最后的几百人,大家在这上面签上名字,为保住忠臣血脉出一份力……”
听完戏之后,百姓们早已群情激愤,义愤填膺的在上面按上指印,那用来留下指印之物,本来是朱砂混成的,却有百姓,激愤之下,直接咬破指尖,将血印留在上面。
不多时,百姓们逐渐散去,一名戏子看着布上密密麻麻的指印,松了口气,说道:“应该够了。”
几人正要离开,他们的头顶上方,忽然有几道强大的气息接近。
数道人影从空中飘落,冷冷说道:“供奉司办案,万民书留下,可以放你们离去。”
半刻钟后。
几名供奉嘴里塞了破布,被绑在树上,那几名戏子御风而起,飞向远处。
“想不到,我们堂堂符箓派弟子,也会出来唱戏……”
“朝廷要处死的人,可是掌教真人的弟子,就是我们的师叔,为了救师叔,这都是应该的,没看到连师父他老人家都亲自下场了吗?”
“不说了,此郡的万民书已经凑够,回去把它交上去,每人都能得到一张地阶符箓,这样的好事,应该多上一些……”
……
时隔多日,李慕在家中,再次见到了玉真子。
玉真子踏进院子,挥了挥手,李慕的眼前,就悬浮了许多布匹,这些布匹之上,布满了红色的指印,明明只是普通的布料,其上却散发出一道道强大的气息,逼的柳含烟晚晚和小白连连后退,那气息扫过李慕身上时,似乎与他身上的某种气息发生了共鸣,温柔的从李慕身上穿过。
玉真子道:“这些就是三十六的郡的万民书。”
李慕将这三十六匹布收起来,说道:“多谢师姐。”
玉真子道:“掌教师兄说了,若是大周朝廷善恶不分,这神都不待也罢,不如早日回符箓派提升修为,为继任掌教做准备。”
李慕笑了笑,说道:“我相信陛下。”
大周朝廷虽然不值得,但神都之内,还有李慕值得的人。
……
近日来,朝中不少官员上奏,要求严惩李义之女,但他们递上去的折子,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早朝之上,终于有官员忍耐不住。
一名吏部官员站出来,说道:“启禀陛下,在李义之案尚未明了的情况下,李义之女,便刺杀了朝廷的五名官员,此等行径,实在太过恶劣,不严惩不足以正律法,不足以立国威!”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又有一人站出来,张春看着他,说道:“这位大人此言差矣,李大人有没有叛国,他的女儿岂会不清楚,那五人,都是当年陷害李大人的主犯,死有余辜,若是不死,如今也当问斩。”
吏部官员道:“国有国法,他们有罪,朝廷自会审判,轮不到她来动私刑。”
张春嘲讽道:“朝廷……,李大人蒙冤十四年,朝廷可有一点为他翻案的意思,反倒是当年陷害他的官员,一个一个的,身居高位,官至四品三品,你让人家怎么相信朝廷?”
吏部官员冷声道:“这也不是她杀人的理由,若是饶恕了她,何以正律法?”
张春反问道:“正了律法,何以正民心?”
两人吵的不可开交,上官离走出帘幕,说道:“肃静。”
女皇的声音,从帘幕后悠悠传来,“众卿怎么看?”
她的话音落下,大殿上先是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这种议题,一般都是由官阶最高的几位最先开口,不过,尚书令中书令,以及六部尚书这样的存在,是不可能在朝堂上和人吵得面红脖子粗的,很多时候,都是其下的官员,代表他们的意愿发言。
短暂的安静之后,才有官员陆续站出来。
“臣以为,吏部王大人说的有理。”
“一案归一案,这两件案子,不能混为一谈。”
“李义大人是被冤枉,但他的女儿,也的确触犯了律法……”
……
看着这些人站出来,不少官员心中哀叹,话虽如此,但李义一案,到底是朝廷亏欠了他们一家,若是还要处死他的女儿,那么为他翻案的意义何在?
但因为李义翻案之事,新党旧党都深深的牵扯其中,他们即便是有不同的看法,也不敢轻易发言。
又是一位官员附议之后,一道人影,终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朝中官员的视线,都望向了他。
这些日子,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都是由李慕一力挑起,这一次,他恐怕也是力保李义之女的人之一。
李慕走到殿前,并未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淡淡说道:“臣想让陛下和众位大人,先看一物。”
他一挥手,紫薇殿内,忽然多了一堆东西。
这些像是布匹绢帛之类的东西,足足有三十六件,它们缓缓的飞向空中,然后连在一起,缓缓展开,众人的眼中,呈现出一副震撼的画面。
三十六匹布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副长达二十丈的巨大画布。
画布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血色的指印。
随着这画布的展开,一道极强的气息,也猛然散开。
殿内官员,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之下,忍不住连连后退,有的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有一小部分人,才能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下,仍然站在原地。
李慕身后,刚才几名站出来,提议严惩李清的官员,更是连退十余步,其中一人,甚至直接退出了紫薇殿。
有官员望向面前的巨大画布,看到上面散发着淡淡血腥气味得印迹,喃喃道:“万民血书,凝聚了百姓念力的万民血书……”
李慕站在画布之前,缓缓说道:“李大人忠君爱国,却因奸人构陷,一家枉死,朝廷欠李家的太多,三十六郡百姓,三十六万人血书,求陛下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