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选址、租地、乌鸦嘴
第二天,于奇正正在安排做围蔽的时候,蒋钦来了。
勾博叫上于奇正,和他闲聊了一会,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说实话,于、勾二人对于制砖的具体情形也不是很了解。虽然同属于建筑行业,但涉及到具体的专业,甚至可以用“隔行如隔山”这句话来形容。
其实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在外行看来,会画设计图纸的一定会掏下水道,学编程的一定会修电脑。
行内人尽管知道其实完全不同,但是自己又无法对这些误会进行有效的辩解。
那天去考察时由于时间有限,也没多聊到制砖工艺和时间的问题。
原以为这边地基部分从开挖开始,怎么也有个把月的时间,只要蒋钦在这边开窑,砖材应该可以跟得上进度。但具体了解之后,于奇正整张黑炭脸都变白了。
蒋钦介绍,烧出成品砖,总共有取土、晒土、和泥、制胚、入窑、烧窑、熄火、出窑八个工序。
每个工序时间长短不一,而且有的比较好控制,有的则很难预计。
比如烧窑,需要七到十天时间,这个就比较稳定。但是制胚之后,要等泥胚自然阴干,就要看天气了。
而且每一个工序都相当讲究,比如取土,就必须取地表下两尺深的黏土。否则质量就得不到保证。
总的来说,出一窑砖,最快最快也得两个来月时间。
还有,窑洞选址和建窑也不是件轻易的事情。需要附近有合适的泥,还要有水源。而且既要有向阳的地方,也要有背阴的地方。
于奇正心里只有一句话:黄花菜都凉了。
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
于奇正闭上眼,努力去想之前他们项目上,曾经遇到类似难题的时候,都是怎么解决的。想了还一会终于想到了一次类似的。
因为种种原因,某项主材料不能及时提供。
当时他的项目经理是这么说的:推进!继续推进!全力推进!
站在原地,永远都无法解决问题。咱们向前走,一步一步的走,一个一个问题去解决,终究会走到正路上。
最后事情真的在推进中得到了解决。
想到这里,站起身来比划了一番。
勾博他们立即就理解他的意思。也不废话,三人一起出门,先在附近找到适合做窑的地方再说。
一直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在距离项目部大约七、八里地的地方,找到一处合适的地点。
回龙镇地处江汉平原,长江、汉江、洞庭湖三大水系环绕,平原腹地更是三步一个湖,五步一个泽。
蒋钦看中的那个地方,是一个水库旁边的小丘陵。
看来这里并不适宜种田,所以只是稀稀落落地栽着一些黄花梨树,长势也不好。
原本砖窑之类的,就都不会选在人烟密集之处。这里的土质还算不错,旁边又有一个水库。无论是制胚还是封窑用水都方便。
蒋钦的意思是借势而行,直接在这个丘陵上挖出一口窑,这样就能节约建窑的时间。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于奇正和勾博在这方面完全遵从他的意思。
接下来,和拥有这块地产权的一个地主洽谈得也非常顺利。
这原本就是一块租不出去的荒地,现在能收租,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钱。所以地主对他们非常客气,当天就签下了租地的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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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勾博在现场安排,于奇正带了一拨人前往砖窑那边。
毕竟砖窑这边,现在成了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想了半夜。
回顾历史,最早人们是用青砖,后来慢慢发展成红砖,最后发展成为蒸压加气混凝土砌块。
当然,最后一种肯定是无法考虑了,但如果青砖改红砖的话,会不会时间短一些呢?
还有,能否考虑借鉴蒸气砌块的砌筑过程中,利用植筋加强的方法,来降低对于砖块强度的要求呢?
另外还有,按照蒋钦昨天所描述的做法,还停留在最原始的家庭小作坊的模式。如果采用现代工业流水线的方式来进行,效率又能提高多少呢?
这些问题都需要慢慢探讨。
不过,今天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先在丘陵上挖出一个窑洞再说。
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队伍已经快到了丘陵那里。远远的看到蒋老板已经在那里继续核定最适合开挖的地点了。
几个工人的对话传到了他耳里。
“应该就是那儿了吧?”
“估计是。哎我说,你们看这个小丘陵像不像个坟包包啊?”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说什么呢!赶紧打嘴吐唾沫!”
……
于奇正听到这话抬眼望去,心中猛地一颤。
眼前这个小丘陵呈馒头状,外层覆盖着一层灰色的土壤。
加上丘陵四周稀稀落落的一些梨树,整个的远看上去,确确实实像一个周围长了些杂草的大坟墓。
不知道为什么,于奇正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但具体怎么个不好法,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于奇正用力甩了甩头,暗笑自己怎么也变得这么迷信。也就不再理会,带着队伍和蒋钦父子会合了。
不废话,就是干!
知道具体开窑的点后,于奇正第一个冲了上去,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拿起铁镐就是一顿刨。
因为这边的活不存在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单纯的挖土,所以于奇正带过来的都是些小工、杂工之类。
这些工人跟着勾博干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勾都料对手下都很好,大伙儿也都很服他。但有一点,怎么说人家都是高高在上的都料,本人更加不太可能亲自动手做事。和普通工人近距离接触的不多,因此小工杂工和他之间总是隔着些距离。
现在这个年轻的于副都料就不同了,上来这几下子,一看就是在底层干过的。
尤其是几铁镐下去,浑身汗一发,三下两下把上衣就扒下来,往腰上一扎。然后接着又挥舞起铁镐来。
小工们甚至怀疑,要不是于副都料是个哑巴的话,估计会和他们一样,开口闭口就是非常“文雅”的口头禅。
第16章 号子,转酒,流水线(达成三成就加更)
要说底层的劳动力最佩服的是哪一种人,这个答案实在是太容易找到了。
他们最佩服的,简单总结就是“写字像秀才,干活像蛮牛;喝酒像疯狗,**像野兽。”
其实意思就是说他们打心眼里最认同的,就是那种有知识有文化,但为人做事风格却是直爽义气的人。
前两天在工地上看到的测量、围挡、路面,已经奠定了于奇正在他们心中“有本事”的地位。
现在直接干粗活,也是一把好手。这些小工们打心眼里写了个“服”字。
工地上的事,只要有个能服众的领导和高昂的士气,队伍所能爆发出来的能量是相当惊人的。
所有工人全部脱下了上衣,光着膀子奋力干了起来。
开工不久,一个壮汉扯着破锣嗓子拉起了号子,立马就是一呼百应。
壮汉:爷……爷……
众人:嘿!嘿!嘿!
壮汉:爷爷生在这世间呐……
众人:这世间呐!
壮汉:不做买卖不种田啊……祖师赏我锹和镐……闯荡四海赛神仙!
众人:不种田啊……嘿,嘿嘿……赛神仙!
蒋老板看着这群疯狗般刨着土的蛮牛,心中不由暗暗称奇。这支队伍干起活来,与他之前见到的任何一支队伍都不同。
人心齐,泰山移。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的工程量。
这里距离工地有七、八里地,早上过来时就没准备回去。于奇正和工人们一起把早上带来的大铁锅架了起来,点上柴火烧起开水,把带来的肉、面、青菜放了下去。
大伙一人折了两支树枝,围着大铁锅正准备开吃的时候,远远走来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
立即又眼尖的说道:“勾小姐怎么来了?难不成勾都料对于副都料还不放心,派她来看看?”
说话间,勾采薇已经走近了,手上还挎着一个篮子。
对着被众人簇拥在锅边的于奇正招了招手。
于奇正没想那么多,摇了摇头示意有什么可以过来说。
采薇咬了咬下唇,一张俏脸变得通红,走过来把篮子放在于奇正脚边。然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过身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朝原路跑去。
立即有好事者掀开了篮子上盖着的蓝色碎花布,马上惊叫了起来:“卤鸡!一整只!”
众人马上挤了过来,惊呼声不断。
“还有卤鸡蛋!”“还有卤牛肉!”“哇哇哇,还有一瓶酒!”
“于都料,采薇小姐这是给你送饭来了!”
“就是就是。哎,于都料,和咱们讲讲你们的事呗。”
于奇正一把撕下一条鸡腿,一下子塞到起哄最凶的那个工人嘴里。
虽然他是“哑巴”没办法说话,但众人从他的眼中都能看出要说的话“看还塞不住你的嘴!”于是又是一阵哄笑。
于奇正一把将篮子里的卤菜全部倒进铁锅中。
然后拿着两支树枝,在锅里夹起一把面条,“滋溜”一声塞进了嘴里。
接着打开酒瓶,仰起脖子倒了一口。然后把酒瓶递给了身边的人。
这一系列举动,令众人不由得想起了当年霍去病将军,不肯独自享用御赐美酒,将其倒入泉水中与将士们分享的典故。
于奇正虽然没有把酒倒进锅里,但他喝一口之后递给下一个人的举动,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叫“转酒”,每个人喝一口之后递给下个人。酒瓶未空之前,是不能落地的。
一般只有关系特别好,相互之间亲如兄弟的人之间,才会采用这种喝法。虽然这都是些粗皮糙肉的汉子,于奇正这个做法,还是拨动了他们心中那片最脆弱的部分。
狼吞虎咽一番之后,简单睡了个午觉。
浑身的精神又恢复了,大家重新斗志满满地开始干活。不到太阳落山,就按蒋钦的要求把窑洞挖好了。
于奇正把蒋钦单独留下来,用树枝在地下比划着,表达自己的思路。
今天这个窑洞向内开挖的深度,大约是丘陵直径的四分之一。
于奇正的想法是,把这个丘陵做成一个群窑。
除今天这个窑洞外,再从另外三到四个方向开挖。
相当于把整个丘陵半掏空,所有的窑洞在丘陵的中部会和。这样,每个窑洞既可以单独操作,又是一个整体。
这样子的话,操作人员可以从专用通道进去,对其中任意一口窑操作。这样就具备了单次产量成倍增加的能力。
蒋钦惊呆了。自己烧了一辈子窑,别说没见过,甚至从来都没往这方面想过。尽管还有些技术难点,但从总体上来看,是完全可行的。
主要的难题在于每个配套工序的速度都要能跟上。比如,就算你的窑洞可以同时烧一万口砖,但是每天的泥胚产量只有一百块,再大的窑洞也没有意义。
于奇正点点头,继续拿着树枝在地下划着。
取土、晒土、和泥、制胚,虽然对成砖质量有一定影响,但不是决定性的。
在窑洞门口由远到近分为四个区,将这四个工序流水作业,等到制胚环节时,就非常接近窑洞的距离。
制胚区域内,由木匠在一个大方框内制作出同等规格的小格子。大方框的四个角上分别用一个工人来捣实泥胚。
整个砖窑采用流水线作业,每个工人都只是做自己这个环节的事。
制砖最核心的技术在于火候的把控。其他环节只需要在旁边监督,到入窑、熄火等关键工序由蒋钦父子进去操作,别人也就偷学不到他的技术了。
接着,将成品的质检,废料、次品的处理,运输损耗等都分别一一列出。
蒋钦突然跪倒在地!
第17章 点火,坟墓,真酸爽
“弟子蒋钦,自幼便学这制砖之术,自以为已是登堂入室。”
“现在,我惭愧啊!与您相比,连井底之蛙都算不上。吾师如此神技,却能坦诚相告。可笑我蒋钦,还把自己那点微末之术视若珍宝。”
“之前听人说于副都料是祖师爷在世,小人还认为言过其实。”
“如今看来,您不仅神乎其技,高德更是与祖师爷比肩。请受弟子一拜!”
讲完这番话后,蒋钦恭恭敬敬地磕头。
于奇正急忙扶他起身,心里也落下一块石头。
只要蒋钦得力,砖窑这边就算遇到问题,也终究会得到解决。
当即拉着蒋钦父子,一起回到回龙镇勾博家,几人又是痛饮一番。
接下来的两天虽然忙碌,但事情走得很顺利。所有工作进展基本上按照于奇正的《施工组织设计方案》进行并得到了落实。
第三天上午,蒋钦派人来说,几个窑洞基本上建好了。
尤其是第一个窑,已经完全具备了条件。为了尽快赶出样品,决定今日开始试窑点火。
不用说,这样的事勾博和于奇正两人都必须得去一下。
二俅这两天的事也忙得七七八八了,于是也要跟着一起去凑个热闹。
到了砖窑举办完拜祖师的仪式之后,良辰还未到。蒋钦陪着三人一起,经过通道走到丘陵腹部完全挖开的那个空间。给勾博一一介绍。
一般的窑洞的设计,都是一个门进去,里面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而于奇正设计的这个群窑,丘陵内部这边相当于总控制室,可分别进入每个窑洞操作。
每个窑洞靠外部又有个门,这样砖胚可以从双向朝窑里面运输。他们两父子分别从窑洞中间朝两边码胚,不管是效率,还是砖胚码放的整齐度,都远远高于传统窑洞。
烧窑时,把外面的门洞封闭,人在总控室操作。
出窑时,打开外面的门洞,便于搬运和运输。
最妙之处在于,几个分窑洞之间,既可以单独烧窑,又可以全部一起。
相互之间不但没有任何冲突。相反,如果全部窑洞一起开,内部的相对比较高的恒温,对于成砖质量好处很大。
介绍完之后,又是对于奇正的天才构思一顿猛吹,然后问道:“勾都料,时辰到了。”
勾博点点头说道:“好。”
蒋钦拉长声音叫道:“点火,开窑,封外门!”(注1)
火光腾地点燃,映照在他们脸上,看上去喜庆至极。谁又能知道,这世间的事情,往往乐极之际,就是生悲之时。
点火后,蒋钦带着所有工人从山腹中绕出去,封闭外面的窑门。
勾博、于奇正、二俅三人,在山腹空地的中间四处打量。
二俅突然开口道:“勾叔,正哥,我说句话你们别骂我啊。”
于奇正急忙打断:“是不是准备说这里像坟墓?”
“不是不是,”二俅脸上难得的认真:“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地底下好像有东西啊?”
“滚犊子,”于奇正跺了跺脚:“哪有什么东西?少胡说八道。”
勾博正色道:“二俅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还真的好像地在动。”
二俅脸色大变转身就想跑:“不会是地震吧?那咱们得快跑。”
勾博摇头:“没可能啊,咱们这里从来没地震过……啊!”
话音总控制室的地面“轰”地猛然下陷。三人全部迅速向下坠去!
于奇正顺手抓住一把铁镐,想要勾住地陷的边缘,但松动的地面根本就不受力,还是掉了下去。
令人想不到的是,下面居然全部是空的——像是一口枯井一样。
与真正的井想比。这口“井”的横断面大多了,直径足有三米。
好在他们都是顺着“井壁”向下滑落,加上除了于奇正的铁镐之外,二俅也抓了一支铁锹,用力刨向井壁,减缓了下坠的速度。
眼见勾博加速向下坠去,于奇正急忙腾出右手一把拽住了他。
三人先后跌到了实地。
抬眼望去,这里离地面至少有二十米高。
好在上面落下的一层松土垫在下面,手里的工具又借了一把力。不然从差不多七层楼的高空坠落,恐怕都当场交代在这里。
“噗噗呸!”二俅吐着口中的泥沙叫道:“这里又不是喀斯特地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溶洞?”(注2)
于奇正把满身满脸的泥沙拍打了一阵:“勾叔,你没事吧?”
勾博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小腿骨多半折了。”
于奇正说道:“我看看,哎呀可能是骨折了。勾叔你别急,等下他们进来发现地陷,应该会放绳子下来救我们。您先忍忍。”
二俅仰起头叫道:“我们在这……”才一开口,自己把自己都吓着了。
按道理在这么一个密闭的空间,声音应该是“嗡嗡”的那种,可是传回来的声音却有巨大的回音。
于奇正从怀中摸出火折子。
火光亮起来之后,三人都抽了一口凉气。
这哪是什么地下溶洞?
这是一个长、宽均约十米,高四米左右的空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四方形的仓库一样。从光滑的四壁,以及地下齐整整地铺着长方形的青石,很容易看出,这里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时候,凿出这么一个地下仓库又是做什么用的,一时间无法推断。
“仓库”最中间,距离他们落地点约五米的地方,有一个水缸大小的石臼。除此之外,完全空无一物。
二俅跑了过去,好奇地打量着石臼,里面也是什么都没有。于是手贱的习惯又上来了,一脚踹了过去。
等勾博发现异样大叫“别动那石臼”时,已经来不及了,石臼被踢翻在地下打了几个滚。
二俅笑道:“没事!咦,这个石臼下面是空的。”
勾博焦急地叫道:“快回来!”
二俅虽然满心不乐意,但还是不敢违抗勾博的意思,转身走了回来:“这肯定是个藏宝洞。”
勾博摇头道:“不,这个丘陵还真是一个坟。石臼很可能是入墓室的机关。”
二俅笑道:“那就更好了。我最爱看鬼吹灯和盗墓笔记了。正哥,等下咱们上去找几个黑驴蹄子再下来,肯定有好东西。”
这时,一股腥臭之气传了过来。这股味道,怎么描述呢?
就像一个人每天抽两包烟,再就着十来瓣生蒜米吃一碟卤牛肉,然后三天不剔牙不刷牙之后,正对着你鼻孔呼出来的口气。
这酸爽,谁闻谁知道。
第18章 修蛇、暗黑、火折子
“嘶……”
于奇正很纳闷,怎么会有类似于管道突然爆裂,天然气猛一下漏出来的声音。
“轰”!
石臼下的地面猛地开裂,青石板象纸片一样朝四面八方飞溅。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从地下升起一件黑黝黝的物事,足有一个七、八平方米的房间大小。
地面爆裂的时候,二俅就被震得向后飞了过来,一屁股墩摔在于奇正他们身边。
等看清地面升起的那件物事时,二俅猛地夹紧双腿,裤裆里湿湿热热的好生难受。
他们看到的,是一条蛇。准确的说,是一条蛇的头。
蛇头呈暗褐色,露出地面的蛇身后背部分是全黑色,而腹部是赤黄色。
除了大到令人难以想象之外,这条蛇还有个与众不同的特征——只有一只眼睛。
并不是瞎了一只眼,而是天生就只有一只眼睛。这只眼睛约有灯笼大小,长在额头正中,泛着冰冷碧绿的光芒,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三个不速之客,不断吐着鲜红的信子,显得特别诡异和残忍。
勾博突然叫了出来:“修蛇!”
他这么一说,于奇正就记起来以前看过的《山海经》里的相关记载。
修蛇,也叫巴蛇。居洞庭湖底,以吞食往来动物为生。
曾经整个的吞进去一头大象,三年之后才把骨架吐出来,因此也被称为“食象蛇”。
据《山海经·海内南经》记载: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其为蛇,青黄赤黑。一曰黑蛇,青首,在犀牛西。
原以为《山海经》里的异兽都是捕风捉影夸大其实的描述,可眼前这巨蛇的形象,与之记载完全吻合。
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种东西。
不过同时心里也不免疑惑,传说中后羿在洞庭湖射中修蛇后,追到西方将其斩成两段,其尸化为巴陵。
这么会在这里又被自己遇到呢?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巨蛇已经一头猛地扎了下来!
于奇正急忙抱着小腿骨折的勾博就地一滚,闪了开去。
虽说平时挺逗比,刚才还尿了裤子,但真到生死关头,二俅体内的悍勇之气一下子就激发出来了。
他就地一滚,让开蛇头的猛扑之后,不退反进一跃而起,手里的铁锹对着蛇眼就猛插过去!
修蛇大嘴一张,一股劲风夹杂着腥臭之气猛地喷了出来。
半空中的二俅避之不及,被臭气正正喷中,向下猛地坠落。
于奇正见状不妙,放下手里的勾博,一个箭步扑了过去,在二俅掉到地下之前,将他抱在怀中。
二俅体重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于奇正两只手臂都是麻的,双腿一软,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下。
还没等喘过气来,就看到修蛇的大嘴对着勾博扑了过去。
于奇正大惊,急忙飞跃着朝那边扑去。
他刚刚扑倒勾博身上,准备打滚闪开时,二俅也扑过来了。
修蛇口一张,又是一股夹杂着浓烈的腥臭之气的飓风吹了过来。
二俅一把捂住于奇正的嘴。
咦?怎么二俅手心流了这么多汗?于奇正暗想。
有少量汗水顺着渗进了于奇正的口鼻。
咸咸的,还有些怪怪的味道,这味道就像……卧槽!
也不过就是这眨眼时间,再也躲不开修蛇的巨口了。
三人一道被修蛇整个的吞进了口中!
“嘶!”
三人跌到了一团软绵绵的物体上,整个世界突然变得一片黑暗。
于奇正很快发现,这黑暗与平时夜里的黑有所不同。
大多数情况下,晚上再怎么黑,稍微适应一下之后,眼睛还能模糊的看到一些大的轮廓。
可这里的黑,是那种完全没有光源的绝对的黑。
被吞进来的时候,多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但现在这种黑,让于奇正他们一下醒悟过来,自己被吞进了巨蛇的嘴里。
于奇正急忙说道:“勾叔,二俅,你们没事吧?”
勾博先回答:“我没事。你们不该管我的……”
二俅开口了:“本来我不想过来的,但想到这于黑炭在我头上作威作福那么久。他要这么死了,我不就没翻本的机会了?”
勾博强忍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疼痛:“可是你们这是在白白送死啊!都怪我,连累了你们……”
于奇正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时,二俅贱贱的声音响了起来:“死就死吧。临死前能喂于黑炭喝口尿,也算值得了。”
尽管知道二俅是在插科打诨,也明白了他那么做是因为让自己不要被毒气所伤,但听到这贱笑声,于奇正还是升起一股想把二俅揍个天女散花的**。
现在怎么办?
于奇正想了想之后说道:“我火折子刚才掉了,你们身上有带吗?”
勾博的声音明显振作起来:“对!咱们在这里点上一把火,这蛇一吃痛张开嘴,就可以趁机冲出去了!”
说完这句之后立即补充道:“你们听我说,我腿脚不便,等下蛇一开口,你们两就冲出去,千万别管我……咦,我的火折子呢?”
“嘿嘿,”二俅得意地笑了起来:“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我这定海神针吧。”
于奇正听到二俅摸火折子窸窸窣窣的声音,脑子里突然莫名闪过一丝说不出来的警觉,急忙叫道:“先别点!”
已经迟了。火光亮了起来。
二俅一张圆胖的脸上带着贱笑,一手拿着点燃了的火折子,一手提着铁镐:“看到没?我连这玩意都带进……”
“轰!”
整张蛇嘴里空气突然迅速燃烧起来!
“快跑!”于奇正抱起勾博大声叫道。
可现在还有哪里能跑呢?火焰堵住了回到蛇口那边的路,难不成他们往蛇腹里面跑?
不不不,于奇正宁可被火烧死,也不愿意被蛇腹里的胃酸活活腐蚀而亡。
可是,死法不是你想要,想要就能要,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
就在这时,脚下踩着的地方整个的翘了起来。
原来巨蛇吃痛后,张开嘴的同时,猛地昂起了头。
三人哪里还站得住,“滋溜”一声向蛇腹滑了进去!
第十九章 蛇腹、沼气、出绝招
三人一路跌跌撞撞滑到了蛇腹深处。
于奇正用力摇晃了几下头部,脑袋晕乎乎的难受。
可是自己记得很清楚,往下摔的时候,自己双手护住了头部,应该没撞到啊。
他伸出手整个的摸了一圈,不疼,就是晕。
除此之外,就是感觉恶心、想吐。
长这么大从来没被摔晕过,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他想。
先别管这个了,也不知道二俅和勾博怎么样了,他开口叫了两声。
没有回应。
于奇正一阵心慌之后,强自镇定下来。
四周一片黑暗,就算是火眼金睛,在这也没用。只能依靠其他感官了。
他又叫了两声“二俅”、“勾叔”,然后干脆闭上眼睛,侧着耳朵倾听着。
这次听到在身边不远处细微的呼吸声。
于奇正立即爬了过去,手指触碰到了一个人的身体。
于是一边叫着“二俅?勾叔?”,一边叉开五指继续摸着。
片刻之后,发现自己摸到的是对方的腰部,顺着向上抹去,摸到了一把长须。
应该是勾博无误了。
可是二俅呢?按道理他的呼吸应该比勾博粗重得多啊,怎么会一点声息都没有呢?
于奇正屏住呼吸,细细地听了一下,除了勾博微弱的呼吸声,还是没听到其他声音。
先管眼前的吧。于奇正探了探勾博鼻息还在,又去摸了摸心跳也还在,这才放下心来。
他猛地想起来,刚才最早碰到勾博腰间时,有一件硬乎乎的东西,形状有点像火折子。
于是急忙伸手一摸,果然如此。
之前在蛇嘴里时,勾博因为慌乱,火折子从怀中口袋掉到了腰间而不自知。
于奇正大喜,急忙掏出火折子,从自己衣服上撕出几个布条点燃,挂在了和他们一起掉下来的铁镐上。
勾博脸色潮红,满头是汗。
于奇正急忙用力掐他的人中,同时眼睛四下里搜索着二俅的踪迹。
勾博悠悠地醒转时,于奇正也看到了不远处撅着个屁股,脸朝下趴着的二俅。
见勾博已醒,急忙手足并用,爬到二俅身边,把他翻了个身。
二俅体温很高,像是发了高烧一样,而且已经没了呼吸。
于奇正大惊,急忙去摸二俅的心脏。
心跳还在。
不仅还在,而且跳动得飞快,那节奏就像会唱rep的人打篮球一样。
于奇正急忙按照以前学的急救知识,半跪在地下使劲去掐他的人中,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正焦急间,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记忆中的画面。
项目部安全主任用一贯的尖锐声音说:“今天我们要做的是密闭空间安全应急演练。”
“各位同事,安全重于泰山啊。大家必须随时紧绷安全生产这根弦……二俅你东张西望看什么,滚过来!躺着,你演晕倒的病人!”
“于奇正你特莫的笑什么笑?你也过来,你来当急救员!”
“我再说一次!所有人都给我仔细的看好了记牢了!别一个个嬉皮笑脸的,说不定哪天这些东西就能救你的命!”
“在密闭空间中,最容易出的事故就是空气中毒。”
“对我们工程行业来说,最容易出现的是沼气中毒。”
“沼气,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碳、氮、氢、甲……甲什么来着?我特莫也记不住了。不过这不重要,咱先不管这玩意是啥玩意组成,就直接说该怎么办吧。”
“轻度中毒者表现为头痛、头晕。”
“中度中毒者可见面部潮红,心跳加快,出汗较多。”
“重度中毒者会出现深度昏迷,体温升高,脉搏加快,呼吸急促,大小便失禁等现象。”
……
想到这里,于奇正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我们是沼气中毒了?也就是说,这条巨蛇吐出的毒气是沼气?
被蛇吞之前,自己因为被二俅的尿手捂住,中毒最轻。
勾博在自己身下没有被毒气直接喷中,中度中毒。
而二俅由于直接被毒气喷中,所以就成了这样子。
一定是,一定是这样。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于奇正用手捶着自己的脑袋,用力回忆安全主任的话。
“发生沼气中毒时,应立即将中毒病人转移到空气流通的地方。”
不不不,这点现在做不到。
“解开衣扣和裤带,保持呼吸道畅通。”
这个虽然有点小麻烦,但也好办。
二俅自从来这个世界后,便天天学着电视剧里公子哥的样子,不肯穿工匠们常穿的短褂,每天都穿着长袍。
于奇正双手用力一扯,就把二俅胸前的棉布长袍撕成了两半,紧接着把他腰间束的腰带也扯断了。
“同时注意保暖,以防发生受凉和继发感染。”
于奇正突然觉得哭笑不得,丫的让人解开衣服,现在又要保暖,玩我吗?
不管玩不玩,又手忙脚乱地把二俅的衣服盖回来。
想想还觉得不够,又把自己衣服披在他身上。
“用工地配置的呼吸机吸氧,有条件送高压氧舱。必要时作气管插管,予兴奋剂洛贝林……”
呼吸机?神特莫的呼吸机!神特莫的兴奋剂!
过过过,下一条。
“防治脑水肿,20%甘露醇250毫升静注并予速尿20毫克静注。”
“地塞米松20--40毫克加入10%葡萄糖注射液500毫升中静滴,并予atp、辅酶a、细胞色素c等……”
滚犊子!
于奇正决定不再耽误时间,现在就这条件,管他什么洋的土的,能用的都先用上再说。
一阵扇耳光、掐人中,人工按压胸腹。
已经醒转过来的勾博目瞪口呆的看着于奇正的操作,虽然明知道是在救人,但仍不免想:这得多大仇啊?
于奇正疯狂输出一番,颓丧地发现没有任何效果。
狗急跳……呸呸呸,人急智生。
于奇正突然想到,之前二俅就是用尿手堵住自己口鼻,才让自己中毒最轻的。难道说,尿液可以解毒?好像是在哪听过这个说法。
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就是生命!
当即不再犹豫不再彷徨,掏出工具对准二俅的脸,开展新一轮的解毒行动。
二俅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
看来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于奇正现在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
我刚才怎么没想到,还得用这个法子?我为什么这么贱啊?
第二十章 蛇胆、后窍、旱鸭子
只剩最后一个人工急救措施没采取,那就是人工呼吸了。
二俅一张胖胖的圆脸上,挂着晶莹的汗珠。
那画面太美,实在不忍看啊。于奇正只得闭住呼吸闭上眼,皱着眉,朝二俅脸上凑过去。
“啊!”
一股巨力传到于奇正胸前,将他推得飞了出去,摔了个屁股墩。
他惊喜地看到二俅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于奇正倒是惊喜了,但二俅却是惊恐。
二俅紧紧地把衣服抱在胸前,望着衣冠不整的于奇正无比惊恐地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经过于奇正和勾博一番解释,终于破镜重圆尽释前嫌了。
三人这下才有空来察看一下四周的环境。
“咦,怎么这蛇的肉好像比平常我们见到的肉类硬很多啊?”于奇正自言自语地说。
“我猜测,这畜生长这么大个,估计都是几百上千年,体内的肉比平常蛇老。”勾博忍着腿伤说道。
于奇正点了点头,突然指着前方不远处,悬挂在巨蛇体内上方的一个东西说:“这是什么?蛇胆吗?”
悬挂巨蛇体内那个器官是个球形,直径足有三尺。球形墨绿色,还在不断地上下跳动着。
“管它呢!”二俅抹了把脸上的“汗”抹了一把,气鼓鼓地说:“老子嫩死它!”
说完拿起铁镐,跳起来对着蛇胆就凿了过去!
“噗!”
一声闷响之后,蛇胆被凿破了,墨绿色的胆汁倾泻而下。
重新落到地面的二俅被淋了个正着。
“二俅!”于奇正怒道:“你个孙贼!怎么还是这么莽撞?你今天已经惹多少事了?”
骂归骂,心里却担心的要死:“小心有毒,快出来!”
二俅双手从下巴一直摸到头顶,十指叉开将头发全部向后梳理过去,满不在乎说道:“该死的鸡脖朝天翘,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就当洗了个澡得了。”
被说,这话还真形象。二俅还真像是冲了一个蛇胆汁淋浴,浑身上下全部湿透,脸上也全部变成了墨绿色。
于奇正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二俅胸前多了一个吊坠。
两人相处时间不短,二俅之前肯定没带什么装饰物。于奇正有点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二俅低头一看,果然胸前多了一条项链,下面一个吊坠不断晃动着。
他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估计是刚才从蛇胆里掉出来的。应该是玉器之类,不知道值不值钱……咦,这上面还刻着字!”
勾博坐起身:“给我看看。”
二俅正准备过去给勾博看时,“嘭”地一声巨响,他们所踩着的整个蛇身都震了起来。
三人脸色大变。
爆炸声是从蛇头方向传过来的。不仅如此,那个方向还传来隐隐的火光。
他们所站之处,已经被烟气充斥了。
三人都咳嗽起来。尤其是勾博,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快跑!”于奇正一把背起勾博朝后跑去,二俅拖着铁镐紧随其后。
据他推测,之前蛇头的沼气燃烧虽然猛烈,但蛇头部分本来就比较大,口眼等处又能向外泄出,所以还没产生爆炸。
在蛇腹里这段时间,火焰烧到了蛇体薄弱又狭小的七寸处,于是引起了爆炸。
跑了一段,二俅喘着粗气说道:“跑什么跑?我直接把这条烂蛇凿穿丫的!”
“咳咳咳咳,”勾博吃力地说:“不行!这不是蛇!”
这不是蛇?难道是龙不成?听到这话,于奇正也忍不住放缓了脚步。
勾博继续咳着:“跑,快跑……没咳咳咳咳……没时间解释。”
没几步二俅就追上来,把手里的铁镐递过来:“正哥,我来换你背一会。你拿着这个!”
于奇正边跑边叫:“换什么换?谁知道你身上那玩意有没有毒?还有,你还拖着这玩意干啥?给我扔了!”
二俅嘴里嘟哝着:“我才不干呢!这可是本先锋官的青龙偃月刀!万一前面有战斗呢?这样吧,本先锋先行探路,在前面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你们赶紧跟上啊!”
说完就越过于奇正他们,向前跑去。
于奇正猛吸一口气,继续低头向前跑。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口里不住地拉着风箱,终于跑到了蛇尾处。
修蛇虽然巨大,但身体构造还是和普通的蛇是一样的。
蛇尾处后窍朝下,外面的泥土已经被人挖开,不断有水灌了进来。
于奇正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修蛇的前半截身子埋在丘陵的地底下,而后半截身子沉没在丘陵边的那个水库底部,蛇尾则插入了水库底部的泥土中。
二俅这次做对了。他手里的青龙偃月刀起了大作用,挖开了逃生通道。
虽然没看到先锋官的身影,但估计多半是在前面“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去了。
于奇正嘱咐了背后勾博一句“勾叔闭好气啊”,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头钻了出去。
这个水库可不是一般的深,于奇正估摸着差不多得有三、四分钟,才浮到水面上。
要不是自幼在江边长大,还真得折在这里。
浮上水面后,把身上的勾博解了下来,一只手揪住他的头发提出水面。
勾博面色苍白,已经昏厥了过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件好事。至少不会两手乱抓,增加救援难度。
好在这个水库虽然深,但是面积不是特别大。
尽管如此,于奇正带着勾博游回到陆地上的时候,还是精疲力竭地瘫到了地上。
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勾博已经溺水,如果窒息时间过长,还是会有生命之忧。
当即鼓起余勇,双手叠放,给勾博施行胸肺复苏。
“咳咳咳,”勾博口中吐出一滩清水,终于咳了出来。
丘陵上已经有人看到了他们,快步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声叫着什么。
于奇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下子摊到地面,大仰八叉地闭上眼,感受着太阳照在眼皮上的感觉。
跑过来的人们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是!是于副都料他们!快去通知采薇和蒋老板他们!”
终于安全了。
于奇正又是长舒一口气,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件事:二俅呢?!
他记了起来,二俅是个旱鸭子,根本就不会水!!!
第二十一章 冷静、白古、肺结核
于奇正“腾”地跳了起来:“二俅!”
叫完这声之后就要往水里钻。
赶过来的工人们愣住了,于副都料怎么会说话了?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把他给拦下来。
几个工人嘴里不断叫着“于都料,使不得啊”,手里七手八脚地死死抱住他,哪里敢放他下水?
勾采薇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了。
他们掉下地洞之后,蒋老板便马上组织了吊篮,亲自下去搜救。
收到消息的勾采薇一路从家里跑过来,正从吊篮下到一半,外面的人就来通知说找到于奇正他们了。
勾采薇叫了一声“爹”,过去蹲在旁边看了一会之后,回过头来满眼焦急地看着于奇正。
于奇正状若疯狂,两只眼睛变得血红,拼命地不断挣扎:“放我下去!我要去找二俅!”
采薇也顾不上男女之嫌了,上前一把抱住于奇正叫道:“于大哥,你冷静点!二哥能回来就回来了,不能回来你这么去也没用啊。你等等,我们马上去找拖网……”
于奇正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你们懂什么?那是我兄弟!兄弟!你们知道吗?放开我!”
就在他们纠缠不下的时候,水面突然“哗啦啦”一阵响,从水底钻出一个人来。
“哎呀夜叉啊!”几个胆小的立马叫了一声,拔腿就跑。
于奇正勾采薇他们循声望去,一脸墨绿色的二俅半身站在水里,手里提着铁镐,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环顾着岸上的人。
“二俅!”于奇正惊喜地叫道。
“正哥,”二俅露出招牌式的憨笑,随即看到了周围的人,立马露出夸张的表情叫道:“正哥!你,你,你能说话了?太好了,真是因祸得福啊!”
于奇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穿了帮,不过现在哪管的了这些?
上前一拳打在二俅胸口上:“我就知道,你丫的肯定没事!要不怎么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呢?”
二俅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哥,你能不能别夸得这么清丽脱俗?”
于奇正搂着二俅的肩膀,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两人一起走上岸来。
采薇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说:“二哥……”
“咳咳,”二俅一脸严肃地打断勾采薇:“我再强调一遍啊,我不姓二。我姓何,叫何尔秋。”
“好的,二哥。”采薇关切地问道:“你脸上怎么了?”
看到周围人的目光,二俅也没空去再次纠正采薇称呼的错误了,摸着自己的脸说道:“怎么?是不是做了一次水疗,肌肤变得干净透明,弹弹弹,弹走鱼尾纹了?”
采薇无语地掏出随身的小镜子递了过去。
二俅接过镜子一照,马上把镜子丢到地上尖叫起来:“哎呀妈呀,鬼啊!”
按道理说,二俅在水里泡这么久,就算是颜料也都洗干净了。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巨蛇的胆汁里的墨绿色像是电镀一样,牢牢地吸附在他的脸上。
“咳咳咳咳……”勾博剧烈地咳嗽起来。
勾采薇突然脸色变得无比紧张,立马扑了过去,拍着他的胸口:“爹,爹,你没事吧。”
“咳咳咳,”勾博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咱们先回家吧。”
这时,在地洞内收到消息的蒋钦也赶了过来,和工人们一起找了块木板,把勾博抬回家去。
二俅一直将铁镐拎在手里,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帮他拿,都坚决不干。
路上于奇正从二俅口里了解到,二俅挖开巨蛇后窍后的泥土后,看到头顶上看不到天的水,身为旱鸭子的他马上慌了神。
但好在“青龙偃月刀”比较沉重,扯住他没向上浮,相反还让他镇定下来。
不会游泳哥就干脆不游,拎着青龙偃月刀咱走。
结果,这二货还真的硬生生从水库底走上岸来了。
于奇正看着他那圆胖圆胖墨绿色的脸,不无担心地问:“你真没事吧?”
二俅叹了一口气:“当然有事了。虽然依旧是帅,但从白古变成黑古,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惆怅。”
于奇正只能给他一个一脸关爱智障的眼神,让他去体会。
很显然,二俅体会错了:“正哥,你是不是也为我感到遗憾?还没演杨过,就直接得拍寻秦记了。”
于奇正瞥了他一眼,觉得和这样的人实在没有共同话题。我还是去做实事,多去盖几间小学吧。哦不不不不不,现在应该叫学堂。
“爹!”
走在前面的采薇撕心裂肺的叫声传了过来。
于奇正和二俅脸色大变,急忙跑上前去。
勾博前胸赫然印着一团鲜血。
从水里上来后,勾博就一直在咳嗽。
原以为是呛了水,过一阵就好了。没想到居然越咳越厉害,现在居然咳出血来了。
于奇正急忙上前不断拍打着他的胸口,高声叫道:“快去叫大夫!”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郎中也提着药箱赶到了。
一番诊断之后,面色凝重地走到院子里。
众人急忙围了上去。
郎中长叹一声说道:“勾都料原本就有肺痨,这次先是毒气,又是烟火,接着又是水淹,引发旧疾。恐怕……”
采薇一下子跪到地下,抱住郎中的腿:“大夫,你救救我爹爹,救救我爹爹啊……”
郎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俅大怒,上前一把揪住郎中的衣襟吼道:“你这个庸医!不就是肺结核吗?怎么可能医不好?”
于奇正上前拉开犯浑的二俅,对郎中说道:“大夫,还请您想想办法。”
被二俅骂“庸医”之后,郎中脸色极不好看,双手拱了拱:“在下的确是庸医。这位小兄弟说的肺什么核是什么,在下甚至从未听过。告辞。”
于奇正急忙说道:“大夫,您千万别和这种浑人计较。医者父母心,还望您搭救一下我勾叔啊。”
郎中叹道:“不是我不想医啊,只是这肺痨,确是不治之症。勾都料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超乎常人了。他一定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大事,你们还是赶紧进去,看看有些什么交代,免生遗憾。”
采薇脸白如纸,跌跌撞撞地朝屋子内跑去。
已经闻讯赶到的秦铁牛等人也纷纷挤了进去。
于奇正和二俅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拔腿也跑进屋子里。
第二十二章 遗言、重宝、不是蛇
看到二人进来,勾博招招手示意他们走到床边。然后开口对众人说道:
“老秦,咳咳,巡典弘新,咱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咳咳……”
“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咳咳,你们这些当叔叔的,帮我看着点采薇。”
众人纷纷“老大你没事的”“放心,采薇就是我女儿”一番表白之后,勾博又开了口:
“勾某一生堂堂正正,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又有你们这帮好兄弟,也算没白活这一场。”
“现在哥哥我要先走一步了,除了采薇之外,就只有一件事放不下了。”
“咱们都是手艺人,都想从自个手里,能留下点什么好的营造。将来后人经过的时候,能竖个拇指说一句,这房子是谁谁谁盖的,也算没给祖师爷丢脸了。”
“咱们兄弟几个干了几十年,也不过是做些普通的房子。这次程家三层楼,可是一次机会啊。”
“你们要相信奇正,他一定会带着你们,造出天下最好的房子。”
秦铁牛等人急忙不断点头。
勾博又是一阵剧咳之后,才喘着气开口说道:“你们先出去吧。奇正采薇,你们两留下来。对了二俅,我们遇到的不是蛇,是建造物。”
秦铁牛等人不再客套,立即走出房门。
其他人出去之后,勾博摸着采薇的头,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慈爱和不舍,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孩子,来,笑一个。爹爹最爱看你笑了的。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啊,最爱笑了的,现在怎么哭了呢?”
“你还不太会走路的时候,总喜欢玩爹的工具。有一次去抓爹的墨斗时噗通一声摔到地下,吓了我和你娘一大跳。”
“本来以为你会大哭,结果你爬起来,对着外面就笑。”
“你肯定不记得了。我当时抱起你说,我女儿最乖了的。”
“爹现在要走了,还是想说这句,我女儿最乖了的。”
采薇哪里还控制得住,当即痛哭出声。于奇正也是双目通红,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勾博继续笑着说:
“别这样。生老病死,每个人都会遇到。现在你也大了,爹爹到下面和你娘团聚,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你起来,看着爹的眼睛。爹今天和你说的话,你必须牢牢地记清楚。”
“天乾地坤,男尊女卑。牝鸡司晨,天下大危。”
采薇满眼迷蒙,不解地望着父亲。
勾博不再解释,声音突然变得洪亮无比:“于奇正,跪下!”
于奇正虽不解其意,但见到勾博猛然间神采奕奕的样子,心里知道这应该是回光返照了。
哪里还敢忤逆其意,急忙双膝一屈,跪在床头。
勾博挣扎着坐了起身,从枕头下摸出一部非常老旧的竹简,双手举过头顶,朗声说道:“祖师在上,弟子勾博,膝下无子。现将《奇门遁甲》传于爱徒于奇正。”
于奇正大惊,虽说在自己心里,勾博亦师亦友。但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外人,怎么好继承人家最宝贵的遗产?
当即说道:“勾叔,这个还是应该给采……”
勾博不容置疑地喝道:“于奇正,接师门重宝!”
看着他的眼神,于奇正不敢再拒绝,心想先接下来,过后再转给勾采薇。
当即双手举过头顶接过竹简。
勾博这才吁出一口气,语气也变得平缓下来:
“虽说将此物传授给你,但我已没有时间给你一一讲习。只能靠你自己慢慢领悟了。”
“现在能告诉你的,只有九个字。这是我钻研一生得出的结论,绝不会有错。这九个字就是……”
说到这里,勾博语气又是一变,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
“神、本、是、人!人、皆、可、成、神!”
于奇正低下头,一边咀嚼着这句话,一边等勾博继续说。
可是过了好一阵子,勾博再也不发一言。
于奇正和采薇同时反应了过来,一个去探鼻息,一个去摸脉搏。
片刻后,房间里发出两声撕裂的叫声:
“爹!”“勾叔!”
房间外的彭巡典等人冲了进来,勾博坐在床沿边,已是溘然长逝。
三天后的晚上。
勾博今日已经下葬了。于奇正以孝子的身份主理了他的身后事。
原本他觉得此事还是应该由采薇来打理,但一方面采薇伤心过度,另一方面几乎所有人都不赞同。
彭巡典他们几个认为,勾博将于奇正当女婿看待,大伙心知肚明。何况勾博弥留之际,就留了他和采薇,这已经很明显了。
按道理来说,连续忙碌三天累得精疲力竭,现在应该倒头就睡着。
可不知道为什么,于奇正虽然很困,但就是睡不着,于是干脆披上衣服走到了院子里。
夜凉如水,月色如镜。
他在院子里慢慢地踱着步,一处一处缓缓地走着。
抚摸着这些年代久远的石、木,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和它们交谈着。
至于交谈的内容,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语言,妙不可言。
最后,他走到雕刻着莲花的井台边,像抚摸自己的爱人一样,轻柔地抚摸着石板上那些细腻的纹理。
他闭上了眼,用心去倾听去品味去感受,一股意念浮上脑海:
是否我的前生,抑或是来世,曾经来过或者会再次到来这里?
我忘记了前生,来世忘记了我。
但是它们会在这里,静静的在这里,看着故人一次一次的轮回。
我的痴,我的呆,我的癫,我的狂,我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成败得失爱恨情仇,终不过最终回到这里,终不过如同这井中的上弦月,一场虚空而已。
“正哥!”二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于奇正未免觉得奇怪,二俅也会失眠?
二俅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无比深沉,哪还有半分嬉皮笑脸的样子?
“正哥,”二俅说道:“有个问题我想了这几天,还是想不明白。想请你帮我想想。”
于奇正答道:“你说。”
二俅语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勾叔走之前,和我只说了一句话。我一直都想不通。”
这么一说于奇正记了起来,勾博让所有人出去时,确实对二俅说了句“那不是蛇,是建造物”。
这话之前在蛇腹时勾博也说过,但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第二十三章 求证、玉坠、我也去
二俅说道:“我想了三天,终于想明白了这句话的表面意思。”
最初二俅以为,勾博说那不是蛇是建造物这话,可能是因为已经快要死了,思想和意识都模糊之下的胡言乱语。
但接着想到,他们还处于蛇腹之时,自己要凿开巨蛇身子破腹而出,勾博阻止他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不是蛇,而且和他说出去之后给他解释。
也就是说,勾博不但不是在说胡话,而是做到了自己的承诺,给他解释了不是蛇,是建造物。
但是那条巨蛇不但可以口吐毒气,还能动,还能攻击人,怎么可能是建造物呢?
直到今晚回来时,又差点被最早他们认识时那把铁锹绊倒,突然间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似乎有了答案。
勾博的意思是,那不是真正的蛇,而是一个形状极其像蛇的建筑!
二俅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嗯嗯,好像于黑炭说过什么来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求证1:我们在蛇腹里,曾经发现蛇肉比一般的肉要硬,当时认为是因为这蛇太老了。
求证2:为什么蛇头能摆动?大摆锤!游乐园里的大摆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一说是建筑。桥梁拼接时,对面的摆动幅度有时候非常的大。加入我们不拼接的话,相对而言是不是说就在不断摆动?
求证3:毒气是什么?按照于黑炭说的,我们遇到的毒气与沼气极其相似。那么也就是说,利用自身沉在地底,天长日久产生的沼气被储存起来,遇到某种情况机关被触发。
求证4:如果它是蛇,不管什么种类,吞进肚子的的食物,必须依靠胃酸了分解。我们在里面呆了那么久,虽然遇到种种危险,但一直没被酸性粘液腐蚀。甚至都没见到过粘液状的东西。
……
二俅越想越觉得勾博说的有道理。
唯一解释不通的就是,且不说这个“蛇”建筑还在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之前,就算是现在,也绝无可能。
别说现在,甚至是现代,做出这样一栋建筑,光是框架的技术难度都难以想象。
更何况,还能做到与真蛇相似的程度极其之高。在里面的时候,于奇正和自己都没发现!
答案只有一点:建造者使用了已经失传了的某种技术,比如——奇门遁甲!
二俅说完,于奇正眼睛一亮。
奇门遁甲里面的机关之术竟然恐怖如斯!
随即问二俅道:“你这不都想通了吗?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俅苦恼地说道:“勾叔表面的这层意思我是懂了,但是我觉得他这话里面一定还有深意,我就不明白了。”
“深意?什么深意?”于奇正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二俅掏出胸前的玉坠把玩着:“我总觉得和这玩意有关。”
不待于奇正回答,院门被人急促地敲着。
从敲门声就能感觉到,来人非常焦急。
这么晚了,又有谁有什么急事要这么的紧张呢?
于奇正二人停下了话题,去开了门。
秦直义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于都料,二哥,狗,狗日的……”
二俅怒道:“你丫的才是狗日的呢!”
“不不不,”秦直义继续大口喘息着:“我不是骂你们。张,张老三那个狗日的……”
于奇正道:“你别急,先进来,咱们慢慢说。”
秦直义进来灌了两瓢井水之后,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因为都是同行,相互之前相互打探自然是常事。
虽然是不同的队伍,但底下的师傅工人之间相互也时常有些来往。
听到勾博猝死的消息,张老三便打起了主意。
勾博下面的人,技术都是比较强的。
程家这个项目又是一块肥肉,上次竞标失败之后,张老三心中一直不服。
现在勾博死了,正是吞并勾博队伍包括程家项目的最好时机,张老三自然不肯放过。
这几天不光是于奇正,秦铁牛彭巡典他们几个也是天天在勾家守灵。
几个骨干基本上没去工地,这两天现场处于半停不停的状况,工人们人心不稳,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情况,还有没有事做。
加上张老三的人不断散布各种谣言,更是人心惶惶。然后又是一番利诱,上下活动之下,已经有大部分人要跳槽到他那边去了。
张老三见大势已定,今天下午便找到程家父子。
原本程老爷也在为这事伤脑筋,毕竟他们必须要在年前把新房赶制出来。
勾博突然猝死,本来就很是担心。
现在又听张老三说勾家的工人都跑到他们那边去了,一番权衡之下,决定中止和勾家的合作,还是交给张老三做。
但这事呢,遭到了少爷程昱的反对。
程昱本身虽然是个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不干啥正事的少爷,但却不是那种坏种。
他认为,虽然勾博死了,但至少应该和勾家的亲属明明白白的把这事说清楚。
而勾家的人已经没有能力完成这个项目,大家好说好散。
于是程家最后决定明天去工地,直接和勾家的队伍把这话说明白。
恰巧程昱的随身丫环和秦直义同龄,原本是秦家的邻居,两人小时候玩得很要好。
虽然后来被卖到程家做丫环,但因为回龙镇就这么大,偶尔回家时遇到了还是会打个招呼什么的。
那丫环听到这事后,直到晚上才瞅了个空子,借口家里有急事,跑过来通知秦家。
半路上遇到秦直义,就把这事和他说了。
秦直义得到这个消息,也没回家和老子说,直接就跑到这边来了。
二俅一听,马上就红了眼,操起随身铁镐就要往外冲。
于奇正一把拽住他:“你干什么?”
二俅眼里冒着火:“干什么?勾叔尸骨未寒,这个狗鸡脖就欺上门来。这口气,我忍不了!”
于奇正拽着他的领子,一把将他摔到地下:“何尔秋你特莫的长点脑子行不行!就算你砍死了张老三,再来个李老三王老三,你个个都去砍死吗?”
二俅一下愣在那里。
“就算你砍死所有的老三,”于奇正继续说道:“勾叔的队伍就不散吗?”
秦直义插嘴道:“于都料,那咱们怎么办?”
于奇正双眼放出凛冽的光:“只有把队伍带好带大,才能告慰勾叔在天之灵。直义,你马上去,把你爹和彭叔他们叫来。”
二俅叫了句“我也去”,就和秦直义一起跑了出门。
于奇正虚掩上院门转过身,采薇倚靠在门框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第二十四章 月光、发火、总经理
于奇正挤出一个笑容:“怎么还没睡?”
采薇眼睛依旧是肿肿的:“于大哥,我都听到了。”
于奇正走了过去,轻声安慰道:“你放心,没事的。”
采薇坐到门槛上,两只手支着下巴:“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个,真的。”
于奇正也坐到门槛上,和她并肩坐在一起:“你是有别的什么担心吗?和我说说吧。”
采薇垂下眼帘:“于大哥,你们很快就会走,是吧?”
于奇正笑道:“怎么会?这个项目至少也得做两个多月吧。”
采薇幽幽地一叹:“这个项目做完之后呢?”
于奇正说道:“做完了之后?我们也还是不知道能去哪里。说不定就长期在回龙镇了呢。”
采薇摇摇头:“不。你们一定会走的,因为你要回到你来的那个地方。”
空气间立即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采薇把头向于奇正这边靠了靠,笑了起来:“于大哥,你能和我说说你们那个世界的事吗?”
夜色中,如水的月光将她的脸庞勾勒出俏丽的剪影。
她脸上细微的绒毛纤毫毕现,添上一丝朦胧的美感。
加上倾泻而下的秀发,散发出阵阵清香,随着夜风钻入于奇正的鼻端。
如熏似醉,半梦半醒。
转头望去,正好迎上采薇那双黑色玻璃珠般的眼睛。
于奇正心中一阵慌乱,急忙躲开那**辣的眼神说道:
“其实,我们那个世界并没有现在好。”
“我们每天吃的,都是一些垃圾食品。”
“还有,空气啊,水源啊都没有现在清新。”
“最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不像现在这么亲密无间。往往门对门住了十几年,相互之间都不认识。”
“哦对了还有……”
采薇打断他的话:“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于奇正一时语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采薇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舍不得于夫人,要不就是你喜欢的人。”
“噗嗤,还于夫人呢?”于奇正笑了起来:“我一工程狗,就谈过二次半恋爱。最后一次是当备胎,所以只能算半次。”
采薇也笑了起来:“于大哥,什么叫恋爱啊?什么又叫备胎啊?”
于奇正刚准备解释,院子门被推开了。
二俅和秦直义跑在前面,身后跟着一脸凝重的彭巡典几人,走了进来。
几人在堂屋里面坐定之后,秦铁牛第一个忍不住拍了桌子:“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大对他们那么好,老大刚走就变了嘴脸!还有张老三那个狗鸡脖……”
彭巡典立即拦住他的话头:“老秦,说话注意点,采薇还在这呢!”
秦铁牛看了采薇一眼,虽然忍住了话头,但还是一脸愤愤之色。
“就是就是,”虞弘新接过了话头:“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于副都料,你看这事怎么应付才好?”
于奇正肃容道:“但这事,还是三位长辈和采薇商量着拿主意。你们放心,技术上用得到我的,我保证没二话。”
“我们拿什么主意?!”彭巡典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于奇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不光是于奇正,在场所有的人都愕然了。
秦铁牛和虞弘新和彭巡典共事这么久,彭巡典这人不太像工地上干活的粗人,说话总是温言细语的,更从来没见过他发过火。
彭巡典赤红着眼睛,指着于奇正的鼻子:“老大怎么对你的?咱们这些人都长了眼睛。”
“不说别的,咱们都跟他二十多年了。老大最后走的时候,就叫了你一个在旁边!是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
“说实话,老大走的时候说要我们好好照顾采薇,我们这几个当叔的,能顾上她一辈子?那话说给谁听的?”
彭巡典越说越激动:“当初要不是你,老大会去接这个活?现在你倒好,这么两手一摊撂挑子了。”
“我告诉你于奇正,我们都好办。我,铁牛,老虞,咱们凭这点手艺,在哪都有饭吃。采薇怎么办?”
于奇正急忙起身解释:“彭叔你听我说,我不是这意思……”
彭巡典寸步不让:“那你就给我们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于奇正苦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铁牛插嘴道:“巡典说的对。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于都料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虞弘新起身,把彭巡典拉回了座位:“老彭啊,有什么话先坐下,咱们好好说嘛。”
安抚好彭巡典后,虞弘新转头对于奇正说道:“奇正啊,既然你刚才说咱们是长辈,那我就充这个大,叫你一声于贤侄了。现在我这当叔叔的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于奇正急忙恭敬地答道:“您尽管吩咐。”
虞弘新看了采薇一眼,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怕外人指指点点,说你是在谋夺勾家的产业。不过……”
喝了一口茶水之后,虞弘新继续说道:“男儿大丈夫顶天立地,行得正坐得直,何惧之有?”
“你看我们三人,做自己手里的这点活是没问题。但要是说直接做都料,方方面面的事都协调好,确实力有未逮。”
“更何况这次营造难度这么大,就算老大还活着,估计实际上也是让你做主。所以你看……”
虞弘新这番话算是说到于奇正内心里面去了。
片刻后,于奇正咬了咬牙,站起身说道:“那好,我建议,即可成立勾氏建筑公司。由采薇担任董事长,我暂代总经理一职,并兼任本项目项目经理。”
除了二俅之外的所有人都蒙了,公司?董事长?总经理?项目经理?这都什么玩意?
秦铁牛最直接,懒得想这些,开口说道:“别什么建议不建议了,直接让咱们做什么就得了。”
于奇正坐了下来,并做了一个“都坐”的手势之后开口问道:“现在有多少人是已经决定去张老三那边了的?”
这事倒是和工人们一个级别,混得比较熟的秦直义最清楚了。
秦直义答道:“刚才二哥去叫我爹他们,我就打听了一下。张老三说只要工人过去他那边,不管勾家什么情况,这段时间的工钱他都出了。所以,所以……”
几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张老三这招太狠毒了。
如果提出要走,勾家给了钱,工人们去他那边的话,就可以拿到双份的钱。
如果勾家不肯给钱的话,名声就坏完了不说,这些工人还是会来闹事。
秦铁牛焦躁地吼道:“所以,那些兔崽子们全都当了叛徒?”
第二十五章 开会、分红、绝不行
“也不是全部。”秦直义看了老爹一眼,怯怯地答道:“大概,大概……”
秦铁牛急得脸红脖子粗,大声吼道:“大概多少?”
秦直义低下头小声回答:“大概三分之二,剩下的人还有动摇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凝重。
且不说工艺的难度,本来程家别墅的工期就特别紧,就现有的人员都不一定能完成。
现在已经确定的就一下子要走大半的人,这活还怎么干?
彭巡典站了起身。
虞弘新问道:“老彭,干什么去?”
彭巡典叹了一口气:“我去和咱们木工的师傅分别去说说好话,做人怎么都不能这么没感情吧?”
秦铁牛也站起来:“我也去找一下咱们泥水这边的人”
“彭叔,秦叔,你们坐下!”开口的是勾采薇。
几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她。
勾采薇拿着茶壶,分别给几人杯中添上茶水,一边走一边淡淡地说道:“你们既然选择了相信于大哥,为什么不等他的意见呢?”
这话一说出口,彭巡典他们三人未免有些尴尬,望向于奇正。
于奇正坐在那里,双目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茶水,向上缭绕起雾气。
不到半柱香时间,他伸出右手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问道:“采薇,勾叔留下的银钱,够不够开这段时间要走的工人薪水?”
采薇立即回答道:“家里银钱爹爹一直都交给我掌管的,足够开两份了。”
于奇正点了点头,轻轻咳了一声叫道:“二俅。”
二俅立即答道:“啥事啊正哥?”
“你去蒋钦那边一趟。还有……”于奇正对二俅耳语了一阵之后,又强调了一句:“快去快回,我们等你的消息。”
于奇正给他交代的时候,二俅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等到于奇正的话说完,他立即起身跑了出去。
二俅和秦直义走后,于奇正笑了一下说:“几位叔,大家都累了。我陪你们喝两盅吧。”
“现在喝什么喝?”秦铁牛急得汗都冒下来了:“你还是让我们先去联络一下工人。等到明天早上,什么都完了。”
彭巡典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样子,一把抓住秦铁牛的手说道:“听于都料的。”
采薇麻利地端出酒来,放到火盆上温上,然后去厨房切了几碟卤菜。
秦铁牛三人总是心不在焉的,打不起精神来。
倒是于奇正,像是没事人一般,自己一杯接一杯不说,还不断劝三人多喝点,好暖暖身子。
酒过三巡,蒋钦随着二俅他们赶到了。
于奇正示意他们坐下之后,淡淡地说道:“蒋老板,我们这里的事情,相信你也听说了。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
蒋钦不解地问:“我的意见?我没什么意见啊。”
于奇正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勾叔走了,咱们几个想把这事干下去。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蒋钦道:“于都料,我讲句心里话,对勾都料和您,我蒋钦都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只不过,到底需要我做什么,您不说明白我也没法回答啊。”
于奇正点点头:“那我就直接明说了。咱们现在资金很紧张,砖您能否先帮咱们烧着,等到东家结账了,我再和您结算。”
蒋钦笑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于都料,我相信您。就算最后拿不到钱,不过就是我父子卖点劳力而已。”
“你听我讲完,”于奇正说道:“咱们还有另外一种合作方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勾氏建筑公司呢?”
别说蒋钦了,就连之前听过一次的彭巡典三人也全神贯注地盯着于奇正。
接着,于奇正开始了他的讲解。
勾氏建筑公司的核心管理人员,就由在座的这些人组成。
他们的收入,由基本工资和项目盈利分红组成。
几人听于奇正讲到这里,不由得摇头苦笑。
吃这碗饭的,也就是赚点手艺钱。别说秦铁牛他们虽说是带队伍,实际上也就比普通的大师傅多一点钱。就算是都料,像勾博这样不吸劳工血赚黑心钱的,也赚不了多少。
难道于奇正准备和那些黑心工头一样?
接下来的一段话,马上就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大家一定在想,这些分红的钱从哪里来,对吧?
那我就说了,这笔钱,从客户那里来!
为什么?因为咱们的技术难度、建筑质量和管理水平,就是值这个钱!
因此,我们的利润达到总造价百分之三十,是理所当然的。
我也相信,程家一定能够接受。”
听完这段话,几人急忙交头接耳一阵,粗略地估算了一下。
在他们之前,一般就是东家按照出了多少个工来支付工钱。
即便偶尔有包工包料,也是建立在出工的基础上,两者之间的差异并不大。
按照于奇正的这个做法,确实收到的银钱和传统结算之间,有着一大笔利润差额。
而这个项目的实际情况来说,程家肯定是愿意出这笔钱的。
“对对对。像这个三层楼,目前除了咱们之外,别人根本不敢想。”
“百分之三十太少了,应该百分之四十。”
“不不不,我觉得百分之五十程家肯定能接受!”
几人纷纷兴奋起来。
刚才于奇正说出百分之三十的时候,二俅心里就在腹诽。这于黑炭不光是脸黑,心更黑啊!
可看到这几个像是打了鸡血的人,他觉得这伙人疯了!
我说你们到底懂不懂行啊?
土建这一块能有八个点,总包都要笑哈哈了!
你们这伙人张口闭口百分之四十五十的,除非人家业主人傻钱多。
不过,听他们这口气,好像那程家父子好像还真是人傻钱多啊
……
就在二俅胡思乱想的时候,虞弘新开口问了:“事倒真是好事,不过工人的问题怎么解决?”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你再怎么利润高,没工人给你干活也是空啊。
于奇正笑道:“我刚才话没说完。你们都是部门经理级别,但项目部拨给你们的分红,不全是给你们个人的。需要你们按照本部门的实际情况,再分配给下面的员工。”
虞弘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就是说,我们的工人本身就有一份等同于市场的薪水,再加上项目分红,就会比在其他队伍上干拿得多。而分出来的这些钱,实际上是程家出的!”
彭巡典也是眼睛一亮:“好了好了,只要把这个宣布出去,我敢保证,我下面一个人都不会走!”
秦铁牛站起身:“我现在就和那些兔崽子说去。”
“不行!”于奇正斩钉截铁大声说道:“绝对不行!”
第二十六章 安保、精兵、当赘婿
众人迷惑地望着他。
于奇正站起身,手按在秦铁牛肩膀上,让他坐了下去。
此时的于奇正,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他环顾了一周,缓缓开口:
“第一、我们今晚商量的事,在明天中午之前,绝对不能泄露出半个字!”
“第二、明天早上集合所有工人。要走的,一个也不留。立即结算之前所有的工钱。采薇,记得让他们打手印。”
采薇立即应了一声。
秦铁牛有点为难地说:“咱们这行领工钱,没谁打手印啊。”
“不打手印的就不发!”于奇正果断地说道:“凡是借此闹事的,直接送到官府去评理。”
秦铁牛和彭巡典他们对望了一眼。
心中都在想:这于都料平时都是好说好讲话,遇到事还真的是杀伐决断啊。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暗生出敬畏之意。
“秦直义!”于奇正沉声喝道:“我任命你为本项目安保部长,明日配合采薇发薪。薪水发放完毕后,非本项目工作人员,一律清退出场!”
秦直义先是愣了一愣,这,这是给我封官了吗?长这么大,想都没敢想过,自己还能当官!虽然从没有听说过什么安保部长,但从这名字上看来,好像很威水的样子啊!
当即惊喜交加,单膝跪下,学着戏文里的口气大声应道:“末将领命!”
“好了,”于奇正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第三点了。等那些人走了之后,你们各部门单独开会。告诉留下来的弟兄们,有两种拿薪水的模式。一种是按照常规的拿,但是将来没有分红。另外一种是到项目结束时,工资和分红一起结算!”
蒋钦率先鼓掌起来,接着伸出大拇指:“于都料,我彻底服了!”
秦铁牛挠了挠头:“你们说什么,我没太明白。”
蒋钦笑道:“铁牛兄,于都料这就叫做兵贵精而不贵多。于都料这是在选将啊!”
彭巡典点头道:“不错。这么层层筛选出来,最后留下的那批人,忠诚度绝对没有问题。”
虞弘新也颔首道:“我明白了。选好了基层的将,就能迅速形成战斗力。”
蒋钦接口道:“加上于都料技术上有鬼神莫测之机,以后对这批人稍加点化,必定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于奇正也不否认,转而笑着对蒋钦说:“蒋兄,你现在可以做选择了。是以我们和您按价格结算,还是加入我们呢?”
蒋钦哈哈大笑道:“于都料,你所谋的,绝不是这么一个程家宅子吧?”
采薇捂着嘴笑着问:“蒋老板认为他谋的是什么呢?”
蒋钦答道:“我估计程家宅子完工之后,会有很多豪绅富商慕名而来,求我们营造。于都料现在就已经未雨绸缪,培养一批骨干,何愁大事不成?按照这个发展,以后需要用砖的量会大大加剧。今日我蒋钦若是不纳投名状的话,恐怕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哈哈……”
众人纷纷大笑了起来。
蒋钦正色拱手道:“蒋某自今日起,便唯于都料马首是瞻。咱们从回龙镇开始征战天下。杀向县里、府里、京师……”
虞弘新面如土色,一把捂住蒋钦的嘴:“蒋兄切莫乱说!征战天下这话哪能乱说?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咱们要谋反呢!”
蒋钦急忙解释:“不不不,我是打这个比方。比喻咱们在这行越做越大。”
于奇正打断他们的话头:“行了,大家如果没有什么不同意见的话,就先散会吧。”
“我有意见!”说这句话的是勾采薇。
大伙纷纷望了过去。
心里暗暗奇怪,按说最不应该有意见的,就是她了。
采薇抿了抿嘴唇:“我爹已经走了,我是一个女流之辈,再叫勾氏建筑不太合适。我看,不如叫于氏建筑公司吧。”
于奇正急忙站起身来:“小姐,于某身受勾叔重恩,一片报恩之心,天日可鉴。若小姐认为有侵夺之嫌,在下立即辞去此职。”
众人忙上前相劝,采薇也急了:“于大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于奇正答道:“此事没得商量,老板就是你,我只是给你打工的。”
见于奇正这态度,采薇也发了横:“那好。照你所说,你就是一个雇工,你又没卖身到我们家。那就是想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想什么时候撂挑子就什么时候撂挑子。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不得不说,采薇这番话也是其他几人心中的顾虑,于是都不好开口相劝。
两人大眼瞪小眼正尴尬间,二俅跳了出来:“哎哎哎哎哎,鄙人倒有一条妙计。”
众人虽然不觉得这货能出啥好点子,但还是问道:“计将安出?”
二俅说道:“正哥,我看不如你就直接签个卖身契,干脆把自个儿卖给采薇姐得了。”
且不说于奇正和勾采薇两人被闹了个大红脸,其他人更是哄然大笑起来。
二俅得意洋洋地唱着最近刚学的上门女婿的卖身词:“祖上无德失门庭,小子无能落异乡。街坊四邻做见证,从今只认妻家姓……”
“噗!”虞弘新喝了一半的茶水喷了出来,众人纷纷闪避。
于奇正恨得牙痒痒的,但却不好发作起来。
彭巡典急忙出来打圆场:“其实我觉得吧,二俅这话也不是没道理。采薇一个女孩子,如果嫁人的话,这勾氏的牌子也就不存在了。如果说要保住牌子的话,就得招上门女婿。”
秦铁牛插嘴进来:“是啊,还真是这样。上门女婿都是那种窝囊废,采薇肯定不愿意。但是像于兄弟这样有本事的,肯定不愿意当上门女婿。到时候,勾氏这块牌子还真没办法了。”
于奇正感到头很晕,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他们这伙人一唱一和的顺口溜,绕的头昏脑涨的。
“不不不不不,”二俅的脑袋又伸得长长的说道:“你们不了解正哥,其实他一直就有个当赘婿的梦想。”
二俅你特莫的有种就过来,老子保证打得你认识什么叫赘婿!
又经过一番谈判,关于建筑公司的取名问题,还是没能达成一致意见。
最后,大家决定求大同存小异,此事暂时搁置在这里。
第二十七章 赖四、发薪、事儿婆
第二天一大早,工地现场就吵闹起来。
闹得最凶的是一个瘌痢头。
这瘌痢头名唤赖四,原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无赖。
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就会到工地上混几天,也就是打打杂混点银钱而已。
这种人做事不行,捣起乱来那可是一根优质搅屎棍。
张老三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昨晚便给了他和另外几个一些银钱,让他们今天在工人中鼓动。
“说什么说?勾老大都死了,摆明了就要散伙了嘛。”
“就是就是。”
“也不能怪咱们不讲义气,一家老少都指着我拿钱回去买米呢。”
“要钱要钱!走,咱们去勾家。”
……
彭巡典站到高处大声解释:“弟兄们,稍安勿躁。等于都料来了,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赖四一蹦三尺高:“交什么代?咱们只要钱!于都料,你是说那个哑巴吧?哦,现在是他当家啊。走,大伙找他去啊!”
这赖四说起来,算是泥水班组,也就是秦铁牛的人。
见到在他鼓动下,许多工人都蠢蠢欲动。秦铁牛忍不住上前说道:“赖四兄弟,咱可要讲点道理。现在活没做完……”
“做什么做?”赖四叫道:“别骗人了,那姓于的肯定现在和勾家那丫头,拿着咱们的血汗钱私奔了!”
“够了!”秦铁牛大声吼道:“赖四我告诉你,少不了你半文钱!于都料不来,我老秦给你!”
赖四乜斜着眼睛:“那你给我啊,现在就给我!”
秦铁牛气得浑身发抖,手伸到怀里就去掏钱。
彭巡典见状,心知这赖四就是故意过来搞事的。倘若秦铁牛开了这头,必定所有的工人都乱起来。
于是急忙上前按住秦铁牛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秦铁牛虽然性格火爆,但并不蠢。刚才被赖四一激,情绪一时控制不住。
现在彭巡典一个眼色,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停住了掏钱的手。
“看到没看到没?就是嘴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是不会给钱的!”赖四高声叫了起来。
不了解内情的工人们纷纷骚动起来。
“于都料来了!”不知是谁高声叫了一声。
众人看到,于奇正和提着箱子的勾采薇两人并排走进了工地。
在他们前面半步,是提着铁镐的二俅和铁锹的秦直义两人。
尤其是秦直义,昂首挺胸迈着步,左边手臂上还带着红袖章,上面写着“安保”两个字。
看着两人怒目金刚的样子,原本准备上前闹事的赖四也一时愣了一下。
于奇正走近之后,和几个核心人员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几人站成一溜,一字排开,面向所有工人。
彭巡典轻咳了两声:“各位兄弟,勾都料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勾老大生前对我们每个人,都好到没话说。我想大家都和我一样,心里现在非常难过……”
“我们就想知道,钱啥时候给我们?”赖四钻到人群中,怪声叫了起来。
话音未落,收了张老三钱的几个内应,也一起聒噪起来。
“不废话,听好了!”于奇正用手在虚空中一劈:“愿意留的,站这边;要走的,站这边。”
“唷,还在这里耍什么威哦?”赖四阴阳怪气叫了起来:“我告诉你,没用。今儿个没钱,天王老子也不好使!”
勾采薇向前走了半步,蹲在地下打开箱子,然后把箱子调转过来,面向工人们。
箱子里面,并排码着一排白花花的银子,最上面是一张地契。
所有工人立即安静了下来。
于奇正沉声说道:“我再说一次,要走的,站这边排队领钱。”
语音刚落,工人们急急忙忙朝领钱这边挤了过来。
现在勾博这边都树倒猢狲散了,在哪卖力气不是做?
何况现在这边领钱了,去张老三那边还能再拿一次。谁和钱过不去嘛。
顷刻间,愿意留下来的这边,只剩十来个人。
其中有彭、秦、虞他们的亲传弟子四、五个,要拜二俅为师的铁匠儿子。除此之外,就是那天跟着于奇正去砖窑的人中间的五、六个人。
于奇正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还有一句话,大家好聚好散。要走的朋友,等下出了这个门,以后咱们之间就各走各的阳关道了。”
二俅抢上前,两眼圆瞪着嘶吼道:“今儿走了,以后就别回!”
下面的工人有点蒙圈。
按道理说,眼下的情形应该是一股散伙的悲凉气氛。怎么看起来,这姓于的他们好像是胜券在握的样子啊?
且别说于都料,就是彭、秦、虞几人,脸上也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于是有些人又动摇起来。毕竟现在这时候走,心里总感觉有点对不起勾都料。
其实大家要走的主要原因,还是觉得这里以后没着落,趁早找好下家。如果这里还能做的话,谁又想走呢?
铁匠的儿子名叫陈长寿,一脸焦急地对一个年岁相仿的少年招着手:“二蛋,过来呀。难道我还害你不成?”
二蛋迟疑了一会,缓缓挪动脚步移了过来。
有人带头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回到了留下的阵营。
每过来一个人,原本在这边的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上来搂一下肩膀,或者轻轻捶一下对方的胸膛,一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样子。
二俅和秦直义搬了一张桌子到工地大门口,工人排队按手印之后,就可以领到薪水了。
领钱的队伍差不多过去了四分之一,赖四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是干什么?从没听说过咱们这行领薪要按手印的。我才不按手印呢!我又不认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下了什么套?”
二俅冷哼道:“你不按,到旁边站着,别挡着后面的人。”
“凭什么!”赖四叫了起来:“到老子领钱了,你敢不给?”
勾采薇急忙阻止准备发火的二俅和秦直义,站起来对后面排队的人说:“各位,现在这位大哥对发薪有异议,咱们得先和他说清楚。估计得多耽误一会,大家耐心排好队啊。”
这话一说出来,后面的人纷纷叫骂起来:
“赖四,你小子不领就站到边,别耽误老子时间!”
“就是就是!丫的跟个娘们样的破笔事多。”
“你在咱队伍做了才三天,有几个钱嘛?”
“赖四你个事儿婆,要就领钱,要就滚!”
第二十八章 搏命、住手、程少爷
赖四一看引起了众怒,也只得打消继续就按手印这事闹下去的心思。
但若是就这么认怂画押领钱的话,面子上又过不去。
于是嘴硬的来了一句“我就不按”之后,站到旁边另做打算。
领钱的队伍又恢复了正常秩序。
赖四眼珠一转,毒计又上心来,在那里自言自语:
“唉,不孝啊!勾老都料尸骨未寒,就这么散财。”
“可怜勾老都料啊,勤勤俭俭一辈子攒得点家当,就被这么败光了。”
“连自己辛辛苦苦拉起来的队伍,也都是别人的了。”
……
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勾采薇就浑身一震,眼泪夺眶而出。
二俅怒吼道:“你特莫的说什么?”
采薇一把按住跳起来的二俅摇了摇头。
二俅望着脸色苍白,强忍着泪水,下唇都咬出血来的采薇,心中一阵刺痛。
赖四提高了声调:
“难道不是啊?”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和那姓于的是一伙的。”
“估计你们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谋夺勾都料的家产了吧?”
“说不定勾都料就是你们害死的呢!”
“要不然怎么解释,你们之前故意装聋作哑,等勾都料一死,就都蹦跶起来了。”
二俅觉得一股气流在胸腔里不断膨胀,自己马上就要被这股气流挤得爆炸了。
“我叉你叉!”秦直义再也忍不住了,一声怒吼,一脚踹在赖四的肚子上,把他踹翻在地。
赖四原本准备再闹,但见到一旁的二俅,一张绿色的脸上,两只赤红的眼珠正用野兽般的目光瞪着自己,心中也是怯了三分。
正犹疑间,眼里的余光见到远处走过来了三个人。
定睛一看,张老三和程家父子正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本来吃了亏心中就不甘,加上现在靠山来了。心中暗想: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于是大叫一声“我和你拼了”,朝秦直义扑了过去。
刚刚当上安保部长的秦直义本来就是个愣头青,怎么容得下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这次这脚可就毫不容情,赖四被踢得打了几个滚。
话说这赖四原本就是个流氓,被秦直义连续踹两次之后,加上看到张老三他们越走越近,狠劲也上来了。
从地下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朝秦直义扔了过去!
眼见秦直义就要被石头砸中,勾采薇一声惊呼,推开了秦直义。
石头重重地砸在勾采薇肩膀上!
“我要你死!”
二俅爆发出一声惊天地的呐喊,双手操起身边的铁镐,对着还没爬起来的赖四头顶就砸了下去!
身为流氓无赖,街头殴斗的经验还是有的。
赖四听得风声,急忙就地一滚。匆忙中回头一瞥,吓得魂飞魄散。
铁镐的上半部分已经全部没入泥土之中!
再傻也能看得出,这个傻不愣登的家伙,不是说着吓唬人的,而是真要取自己性命。
二俅的铁镐从土里拔了出来,再次高高地举了起来。
“住手!”“住手!”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紧急时刻于奇正及时赶到,一把抓住二俅手里的铁镐,瞥了地下的赖四一眼,沉声说道:“放下!我可不愿意我兄弟为这种无赖去抵命。”
另外一个声音来自于程财主。
程财主不满地皱皱眉:“你们怎么搞的?你们要杀要砍的,别在我家地头上啊,这可是我家的新居呢!”
赖四急忙几个滚打到张老三身后,声音颤抖地说:“张都料你都看到了,他们要杀我。”
张老三像赖四是一坨屎一样,生怕沾到身上,赶紧说道:“你们之间什么恩怨,我哪知道啊?”
见赖四已经远远地躲开,二俅愤愤地放下了铁镐。
秦铁牛也赶了过来,指着赖四的鼻子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拿上这个,给我滚!”
说完掏出一锭银子丢到了赖四脚边。
赖四见到银子,立马两眼放光,弯下身子捡起银子,转身连滚带爬地跑了。
程财主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今天过来,主要是说一下,咱家这个活呢接下来就交给张都料他们做了。不过你们放心,之前的账目我都会给你们结清。”
张老三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
秦铁牛等人吼道:“凭什么?都签过契约的!”
“凭什么?”张老三冷笑一声,插嘴进来:“是签过契约。不过契约是东家和勾博签的。现在勾博死了,自然也就无效了。”
二俅紧紧抓住手里的铁镐,怒吼道:“我看谁敢接!”
刚才的情形张老三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个绿脸愣小子是真敢亡命的那种。
当即垂下目光,不敢与二俅冒着火焰的目光对视。
“谁都能接!”程财主提高声音说道:“怎么?你当这回龙镇没有王法了吗?”
有权有势这个词,绝大多数时候都适用。
在回龙镇这块地,程财主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采薇急忙上前扯住二俅的衣袖,让他别再说了。
于奇正上前双手一拱,行了个礼之后说道:“东家说的没错。从法理上来讲,此事真算不得东家违约。”
程财主本身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听于奇正这么一说,语气也缓了下来:
“唉,不是我要刁难你们啊。勾都料突然西去,我也很难过。”
“但我家这事确实也比较急,你们也都是知道的。”
“说实话吧,现在让你们出去也是无奈之举啊。”
“张都料他们接手,你们两家的做法都不一样。你们先前做的对我来说,全部没用。”
“但我也是想到,勾都料这事,是大家都不愿意出的意外。因此我都说了,你们前面的工钱我照开,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程财主说的时候,于奇正不断点头。
等对方说完之后才开口道:“理解理解。不过在下有一言,还望东家听听,看有没有一些道理?”
程财主还没开口,倒是他儿子程昱想起一件事起来,斜着眼看着于奇正:“哑巴,你能说话了?”
看着一如既往穿得花花绿绿的程昱,于奇正不由得怔了一下。
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一副纨绔公子模样的家伙,居然心思如此敏捷。
在其他人注意力都在殴斗和契约方面上面的时候,他第一个注意到这些细节。
第二十九章 天意、厚黑、艺外传
于奇正哈哈一笑:“或许这就是天意,让我们给您家继续做这件事吧。”
程财主疑惑地问道:“此话怎讲?”
于奇正叹了一口气,双眼不自觉地迷蒙起来:
“不瞒东家,勾叔对我,恩重如山。虽无师徒父子之名,却有恩师义父之实。”
“他老人家临终之前,将终生所学传授于我。”
“并说程家别墅,是他老人家的心愿,一定要我替他老人家完成。”
“我想估计是勾叔之高义,感动了上苍。不知为何,我这多年哑疾竟不治而愈。”
二俅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你个于奇正,咱们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就没看出,你说起谎来说得比真话还真?
我去泥煤的天意,我去泥煤的上苍。
这话不但解释了为什么哑巴能说话了,更是用“天意”这个玩意,把这些迷信的古代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于黑炭啊于黑炭,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黑了。
你丫的完全是脸皮太厚,给厚黑了的啊。
另一个人也听出了其中的玄机,这个人就是张老三。
张老三呵呵一笑,开口说道:“这哑疾复原非常少见,鄙人走南闯北,这种情况也不过只是听说过三、四例而已。据说有些哑疾患者逢上大悲大喜之时,胸臆间一口浊气猛地吐了出来,将封闭的声带冲开了。原本我还不信,今日竟亲眼所见,可见传闻非假啊。”
这不科学啊!二俅当即呆在了那里。
于奇正怎么回事,自己和采薇最清楚。
可是按道理这张老三是咱们敌人啊,他怎么会帮于黑,不,帮于厚脸皮圆场呢?
二俅疑惑地望向采薇。
后者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张老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倒是程少爷程昱呵呵一笑,一句话让两人完全明白过来了。
程昱笑道:“这天意最是难测,吾等凡人就不要妄自猜度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原来,这张老三也听出了于奇正话里的潜台词。
你说这要真是天意,谁还敢忤逆?
张老三的意思就是,这不是什么天意,而是正常的医学范畴,不必大惊小怪。
而最快反应过来的人,就是程昱了。
程昱那话的意思就是:我不和你们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咱还是直接说咱家这事怎么办吧。
二俅不由得心中暗叹:这尼玛个个都是戏精啊!要不要给你们铺个红地毯,搞个小金人啥的?
于奇正答道:“程少爷所言极是。不然,我们先进去走一圈。我呢,就现在现场的情况给诸位讲解讲解。听完之后,东家若还是做此决定,于某二话不说,立马卷铺盖走人。”
张老三还待说什么时,勾采薇抢着说道:“您看这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这旅游大杀器一出,程财主便不由自主地接上了下半句:“那就看看呗。”
一行人走进了工地现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达两丈的“水泥”路面。
很明显,这条平整宽阔的大路,未来将直通程宅的大门。
程昱一下子眼睛都直了,跑了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路面,又小心地用脚踩了踩。
于奇正笑道:“程少爷,这不过只是一条路而已,没这么娇贵的。”
程昱将信将疑地说道:“那我踩了啊?”
于奇正一笑,拿过二俅手里的铁镐,用力地朝路面凿去!
由于用力过大,铁镐落在路面上,竟然砸出了火星。
路面虽然被凿了一个小坑,但整体上完好无损,没有半丝裂缝。
于奇正似乎很不满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着一声“嗷”的叫声,铁镐高高抡起,接着重重地砸了下去!
铁镐被反弹得飞起,差点把握不住。
这次专门选的路的边角位置,终于一声闷响,路面被凿下了一小块。
现场爆发出一阵鼓掌和欢呼的声音!
虽说这条路在场很多工人都参加了修建,但怎么也没想到,其牢固程度竟然恐怖如斯!
看到自己亲手修的路这么牛逼,工人们忍不住眼里湿湿的,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其中更是有些已经领了薪水的人暗暗懊恼,自己的那个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点?
于奇正对着其中一个胳膊最粗壮的工人说道:“我力气小。兄弟,要不你来试试?”
那工人应了一声走了过来,手刚刚碰到铁镐,程财主便像是被割了肉一样叫了起来:“别,别别!够了够了,这估计就算装千斤的车子,都压不坏了。”
说完还心疼地看了一眼被凿缺处。
张老三不声不响地蹲在被凿开的地方,捡起被凿掉的小块仔细地用手边摸边看。
末了不由得由衷地说道:“于小弟当真是神乎其技啊。”
于奇正不以为然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不过也就是用糯米制浆,混合搅拌石灰、细沙、猪血、毛发等物而已。”
在场所有人,尤其是张老三脸色大变。
就连程家父子这对行外人都知道,艺不外传这可是手艺人的通用规则。同时,偷人技艺是极度被人不齿的行为。
于奇正就这么轻易大大方方地将制作原料说了出来,这可真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事。
但见到于奇正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不免心中暗想:看来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很普通的事。这么说,他肚子里面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奇技淫巧呢!
于奇正继续说道:“不过,因为需要用到糯米熬浆,造价就贵了些。”
张老三立即问道:“贵了多少?”
于奇正答道:“和一等青石板的造价差不多吧。”
程财主眼睛放光,满意地说:“可以接受,完全可以接受!”
几人继续朝前走去,程昱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说道:“茅厕在哪?”
于奇正暗暗好笑,想不到你这么精明的人,也有闹肚子的时候。
不过这也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事,于是吩咐二俅带他去厕所。
由于最近勾博的事,工地上进展很慢。
程家主体建筑那里,就是挖了一个大坑,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程财主眉毛又皱了起来,指着大坑说道:“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