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正反、阴阳、八卦阵
几人坐定之后,牛正青说道:“这样吧,于总都料先说说你们的打算吧。”
于奇正也不客套,开始讲了起来。
荆州城东西方向城廓六千余步,南北向两千余步。
现城墙周长一万六千八百余步。
城墙高达四丈。
护城河全长一万八千步,河宽十五丈,水深两丈三尺。
这只是昨日初步勘察结果,今日已安排人员进行详细勘察,近期会有详细结果呈上。
至于修缮方案,那就是依现有土城为基础,进行相关的修补完善。主要需要修缮的部分有:
东侧城墙xx—xx段,约xx步;
东南角城墙xx处,约xx步;
……
杜西影打了个哈欠。
这个方案用四个字就足以概括:平平无奇。
被指定负责这件事以来,就一直听周围的人说起这个于总都料多么多么厉害。
可是就他现在所提出的方案,和之前所有队伍所提出的几乎没什么区别。
心里未免多少有些失望。
如果这么平平无奇地做下来,没什么亮点的话,自己也谈不上有多大功劳了。
不过转过头一想,也就四四方方的城墙垒起来,又能玩出个什么花样呢?
作为营造专家的牛正青,一开始就知道也就是这样了,因此也没什么太过失望。
类似这样的事,只要能有一点点小的创新,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他比较关注的,是于奇正关于他的绝活“混凝土”的应用,于是当即提了出来。
于奇正摇摇头说道:“如果是这种方案的话,用不上这个技术。”
说完就讲了关于材料方面以及新旧衔接处等方面的技术难度,暂时很难解决的事。
牛正青心中也失望了,敢情我那么用力举荐你,最后还是和一个普通的队伍差不多啊。
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甘心,当即问道:“那难道就没有用上那种新型材料的方案吗?”
于奇正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答道:“有。”
杜西影和牛正青异口同声问道:“什么?”
于奇正说道:“重建。”
杜西影和牛正青对望一眼,心想这简直是废话。
姑且不谈银钱人力方面的事,荆州城墙全部拆倒重建,这得是多大的事?
别说荆州府了,就算是工部,都不敢做这么大的决定。
虽然明知重建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作为技术人,牛正青倒是很想听听于奇正的见解。于是问道:“请于总都料具体说一说。”
于奇正垂下头,思考之后缓缓开口:
“荆州者,天下之腹也。当年诸葛亮《隆中对》即有言:得天下先取荆州。
据说,诸葛武侯曾在荆州城内布下正反阴阳八卦阵,即便敌方攻进城来也无法破城,而且会被悉数绞杀再内。
昔日若不是糜芳投降献城,任凭吕蒙如何偷袭也是得不了手的。
那后来蜀汉为什么不竭力夺回这个至关重要的军事重镇呢?
答案就令人哭笑不得了。因为就连诸葛亮他本人,也破不了当年自己布下的这个阵法。”
杜西影轻声咳了咳,不悦地说道:“提醒一下于总都料,我们现在是在商谈正事。如果是聊小说演义的话,咱们另寻闲暇之时为佳。”
于奇正点点头说道:“多谢提点。不过刚才我说的这些,是与第二种施工方案相关的。”
牛正青问道:“如何相关?还请于总都料明言。”
于奇正说道:“本来我也以为那是夸大的传奇。但我们昨天初步勘察的时候,发现了疑似当年正反阴阳八卦阵遗留下来的土阵残骸。”
“嗵!”门被人一脚踢开。
。。。。。。。。
狄英最近心里总是焦躁不安。
在狄英看来,唐县尉留下的笔记,里面记录了他终生所学。可以说,是他最宝贵的遗物了,因此必须要交给他最亲的人。
因此经过再三思考之后,他把笔记交给了唐五。
结果唐五爷看了一遍之后,重又把笔记递还给他。
狄英哪里敢收?于是急忙推辞。
唐五说道:“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天意。无论是我兄弟有心传授也好,事急权益也罢,他在临终前将此物托付于你,就是一种缘分。或许他死得太过不甘,在天之灵佑你查明真相,找出真正的凶手,替他报仇雪恨,同时完成他未了之心愿。”
狄英说道:“五爷您是说,还是唐县尉的另有其人?”
唐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笔记翻到最后有记录的那页。
上面没有文字,只是画了一个像是军队的头盔但是又不是的东西。
唐五指着那件东西说道:“只要能找到这件东西,离真相大白就不远了。我不勉强你,但是如果你接下了这本笔记,就代表着接下了替他完成遗愿的任务。”
狄英不再言语,恭恭敬敬地接过笔记举过头顶,目光坚毅地说:“我一定会的!”
唐五又叮嘱他,注意自身安全,特别要注意防备和留意县令张有德之后,才独自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他把能想到的地方全部都找过了,仍是一无所获。
他躺在床上,两手枕在后脑勺,呆呆地望着屋顶。
正如唐五爷所说,这一定是一件非常关键的证物。
难道这件证物已经丢失,或者被凶手抢走了?
不,不会。
以唐县尉的谨慎,既然知道这件证物的重要性,就一定不会带在身上。
况且,如果在唐县尉遇害之前证物就丢失了的话,他也一定会在笔记中有所注明。
那么,证物一定是藏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可是,到底会是在哪呢?
唐县尉啊唐县尉,您的在天之灵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啊?
狄英一骨碌翻身起床,重又细细地翻阅整本笔记。
这时,他无意中翻看到了一年前的一个记录。
因为那起案件狄英当时也知道,所以对唐七画的那些线条之类的都能看懂。
越看越是佩服,在整个破案过程中,唐县尉把各种各样的可能都画成线,逐一去求证或者证伪排除,最后这些线形成了一张网。
不管案犯是那种可能,都逃不出这张网。
那个案件的凶犯非常狡猾,杀人之后弃尸荒野。
他并没有像其他案犯一样,逃遁或采取其他掩饰的方法,而是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第二天,他跑到县衙来报案,说在某处发现了受害人的尸体。
因为他是第一个来报案的人,又有着案发时不在场的证据,根本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后来这个案子还是被唐县尉破了。
他们这帮同事只知道唐县尉太神了,却不知道他是怎么怀疑到凶手身上的。
现在看到唐七的笔记,狄英终于完全明白了。
在这个案子的侦破过程中,众多的线条被一一排除,最后走到正确的线条上。
而这个正确线条上面,有一副画成了破案的关键转折点!
第二百五十六章 鬼畜、图纸、小东门
灯下黑。
在众多破案分支的线条中,其中有一条线最早就是写着这三个字。
也就是这三个字的线条,逐步向下延伸,最后得到了真相。
狄英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拳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朝县衙跑去。
。。。。。。。。
踹门而入的是荆州府折冲都尉苏胡。
多年的行伍生涯,让他养成了每天清早起床,先打一趟拳的习惯。
如同往日一样,他打完拳之后,准备回去吃早餐的路上,恰巧经过杜西影于奇正他们议事的房间。
原本对这玩意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耳朵里似乎断断续续听到“诸葛亮”、“阵法”之类的词。
苏胡现在的心情,用后世的一张鬼畜表情完全可以表达出来——“你要说这个那我就不困了”。
走到门口,恰好就听到于奇正最后那句话,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冲了进去。
见到苏都尉,房间里的人全部都站起来行礼。
苏胡也不顾其他人,直接走到于奇正对面找了张椅子坐下:“你坐,你坐。赶紧继续说。”
于奇正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其他几人就尴尬了,苏都尉只说了让于奇正坐,他们几人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根据我们初步的勘查结果,荆州城的防御体系真的令人叹为观止。事实上,荆州城不是一道城墙,而是三道。咱们姑且称之为水墙、外墙、内墙。先说这个水墙吧。”
于奇正说到这里,将手绘的图纸摊到桌面上,重新又站了起来。
苏胡也弓起身,盯着桌上的图纸。
于奇正手指着图纸开始讲解:“这是小东门,位于荆州城的东南角,面临大江。此处没有陆路与外界相通,出入全凭舟楫,当初刘备迎娶孙夫人于此。东吴吕蒙破荆州即从此门水路潜入。这小东门的妙处,即可将城外大江变成一条坚不可摧的城墙。故我称之为水墙。”
牛正青皱了皱眉,认真思考着。
杜西影不悦地说道:“故弄玄虚!门即是门,墙即是墙。门如何将水变成墙?”
“闭嘴!”苏胡狠狠地瞪了杜西影一眼。
接着他伸出食指,沿着小东门到外侧河流这条线上划着,片刻后又拇中二指丈量了一会。
这才抬头对于奇正说道:“先生,你看看本将说的对不对啊?”
“此门位于东南角,仅有水路相通。故陆上是无论如何攻取不了的。”
“大江水患,天威难测,荆州城南线如果直接靠水,便有水患之忧。即便临河而建,退潮时水位下降,因而城墙与大河之间,一定有一段缓冲地带。”
牛正青插嘴到:“也不可能完全临河而建,地基不稳。”
苏胡继续说道:“也就是说,根据河水涨落情况,在荆州城下会有五十至一百步的河滩。”
“有了这个距离,敌军便可集中约五千兵力,形成战斗队形。并能供云梯等攻城器械登陆。”
“这也一直是荆州城防御的一个弱点所在。”
“我荆州士卒,历来精于水战。按先生的意思,重修小东门,可供军舟出入。”
“这样一来,即便敌攻至城下,只要我水师一出,控制江面。那么这支城下的部队就成了一支孤军,任由我城上守军射杀!”
于奇正笑而不语。
杜西影忍不住说道:“扩建至军舟出入,那得多大的门洞啊。且不说门洞大了,自身就成为一处薄弱地带,如何抵挡水患?”
苏胡这次倒没有骂杜西影,因为对方这话正好给了自己一个卖弄的机会:“谁告诉你要扩大门洞了?只要能供那种快速机动的小舟出入即可。”
杜西影等人眼中充满疑惑。
苏胡说道:“咱根本就不跟他们打大型水战。每次出去一二十条小船,能占便宜就占一笔;比如派水鬼去凿他们的船底,射火箭烧他们帆布。不能占便宜嘛,迅速从小东门回来。”
“实在不能靠近他们大船,还可以找机会烧他们搬上岸的云梯。”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占到便宜,还可以迅速从小东门回来。至少也起到了骚扰牵制的作用。而咱们自己,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彩虹屁的机会可不多,杜西影正准备开拍时,于奇正已经拱手开口了:“将军不愧为开国名将,小子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胡哈哈大笑:“不敢,不敢。这水墙,某完全懂了。先生请继续说说这外墙和内墙。”
于奇正笑道:“不如我直接讲讲诸葛武侯所布置的正反阴阳八卦阵吧。”
苏胡的反应让于奇正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对着身后的亲兵大吼道:“有没有一点眼色!”
就在众人都不明白苏胡为何突然暴起时,苏胡嬉笑这用央求的语气说道:“请先生稍候片刻。”
说的片刻,还真的只是片刻。
两名亲兵分别抱着两个大坛子进来。敲开泥封,一股刺鼻的烈酒味道冲入众人鼻孔。
苏胡用海碗舀了一碗递给于奇正,眯着眼笑道:“先生口渴了,咱边喝边讲。”
随口自己舀了一碗,咕嘟咕嘟一口就下去了大半碗。
于奇正暗暗叫苦,但心里也知道啊,喝酒也是工作啊。谁叫咱做的这行呢?
好在苏胡没要他和自己一样喝,于奇正抿了一口继续讲解。
与其他城市不同,荆州城除东南西北四个门之外,另设小东门和小北门,一共六个城门。
除了刚才说的小东门之外,其余城门外均增筑曲城。
各曲城并不雷同,皆因地就势,形似半环状将主城门围定。
曲城前再开一门,与主城门一起形成二重城门。
曲城的建造与主城完全不同,曲城内外均为城砖垒砌,两侧筑城垛。
城门洞和城门框均用条石、城砖砌成圆顶。
这二重城门各设一合木质对开门,木门内设一道三寸厚的闸板,既御强敌,又防水患。
然后形成了双重城门,四重门防。
这样,主城是个不规则六边形,暗合“**”之意。
而外面的曲城则是成八角形围住荆州城,上应“八卦”。
这就是“**八卦阵”名称的由来。
可为什么前面还要加上一个“正反”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在那、遥远、的地方
为什么前面还要加上一个“正反”,就要从瓮城说起了。
曲城和主城,双重城门之间的地段称之为瓮城。
纵观千古城池攻防,城门实为最薄弱环节,无论外敌强攻或巧设诈术,还是内奸反叛,皆通过城门得手。
而瓮城的建造则一举将薄弱环节变为易守难攻之地。
战时兵马出城,须经双重验关,可澄清疑渎;
如来了援军,可不分真伪,先放进瓮城,然后进行验证。
如果是来诓开城防的,则可在此一举歼灭。
瓮城最奥妙之处,就在于可以实施积极防御。
就是说,与通常的据敌于城外,一旦敌人入城便是城破人亡最大区别在于,即使敌人进来,也可以将其围歼之。
甚至可以敞开瓮城,诱敌深入,四面围攻,一举歼之。
所以才能称为“正反**八卦阵”。
于奇正他们昨天就是找到了之前诸葛亮所建造的曲城城基。
晚上绘图之时,又联想到《奇门遁甲》里的记载,将图纸复原后,这才一举想通其中的关窍所在。
“啪!”苏胡猛地一拍大腿。
围着桌上的图纸走了两圈之后,走到于奇正身边,猛地一拍他的肩膀:“这次选你真没选错!”
杜西影急忙上前说道:“都尉,可是这个动静太大,咱们做不了主啊。”
苏胡瞥了他一眼:“我说了要你做主了吗?傻比!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啊,这事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做主,那就是圣上!我可先给你招呼打到前面,今日本将军就急送京城。这事如果真成了,就全权由于先生负责了。你要再叽叽歪歪,给老子滚回家种红薯去!”
杜西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哪有业主代表当成这副德行的啊?
但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苏都尉都已经称于奇正为“先生”了。
就在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气氛中,“立项论证会议”拉下了帷幕。
。。。。。。。。
走出军营,于奇正忍不住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我叫你这张臭嘴嘚瑟!”
其实这也怪不了他,全天下的技术人员都这样。
有机会的时候,如果不把自己肚子里的货吐出来,那简直是比便秘一个月还难受。
一直守候在外的二俅迎了上来:“会开得怎么样?”
于奇正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二俅说道:“你有没有和那个小娘皮说划块地给咱们搭建项目部的事啊?你不知道啊,昨晚咱们住的那旅馆,就和抢钱差不多。”
于奇正一拍脑袋,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当即转身回去,重又找到杜西影。
杜西影今天吃了好几个鳖,心中自然非常不爽。
可于奇正过来提这要求,他又没法直接拒绝。不然万一告到苏将军那里,自己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了好一会之后,给于奇正批了一块地。
听到这个地址,于奇正当即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胡给于奇正批的这块地不是别处,正是荆州城南面临江的那块地。
那块地看上去不小,做个项目部可是绰绰有余了。
可问题在于,现在是正值枯水期的正月。
现在看上去这么大一块地,用不了三、四个月水位上涨,就扯鸡脖蛋了。
即便按照最早那种普通修缮方案,也至少要大半年才能完成,这块地是肯定会遇上涨水期的。
见到于奇正的表情,杜西影立马说道:“于总都料,别看咱们有征用民房和用地的权力,可咱们也有咱们的难处啊。你看着荆州城如此繁华,城内根本就没有插针进去的地方。若是咱们强行征用,难免与本地百姓发生矛盾。这就有违圣上爱民如子的训诫了。”
于奇正只能点头应道:“对对对,杜将军考虑得周全。”
出来之后,肚子里把杜西影的二十代祖上都问候到了,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去再商量商量,想想办法了。
见到于奇正脸色不佳,二俅就知道他肯定是碰钉子了。
这个时候最好别和这个于黑炭计较。于是说道:“现在时候还好,要不咱们在荆州城转转?”
于奇正想了想,以后在这边至少要做一年,了解一下风土人情也是必须的。
再说了,说不定能找到一块荒废的或者便宜的地呢?
两人朝街上走去。
荆州城就是荆州城,竟陵县城真的没法比。
街上人来人往,店铺林立,热闹非凡。
逛到一处繁华街角,两人看到有一大圈人围在一起,应该是里面有什么热闹好看。
对二俅来说,有句话简直是真理“有热闹看,不看就是王八蛋”。
眼见二俅像一条胖泥鳅一样,三下两下就挤进了人群。于奇正无奈,只得跟了进去。
人群中一个女子蹲坐于地下,发髻高耸,上穿无领袒胸短襦,臂套碎步花色半臂。
下身穿着一条色泽艳丽的齐腰窄长红色石榴裙,将女子无可挑剔的身段表现得淋漓尽致。即便坐在那里,也能看出其身材极为高挑,恐怕站起来之后不会比二俅矮。
于奇正他们也来这么久了,还从来没见过这套极具异域风情的装束。
不过转念想想,这个年代海纳百川,相互间的交流极多。于奇正依稀记得,好像就是在这个年代开始,汉人女子穿胡服逐渐盛行起来的。或许,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个比较前卫时髦的流行先锋吧。
这时那个女子抬起头来,倒是让两人吃了一惊。
事实证明,他们刚才关于流行先锋的猜测是错误的。
女子深目高鼻,还真不是汉人。
虽然满面疲倦和仆仆风尘,依然能看出她娇小的脸型和精致的五官。
一双带点深蓝色的眸子,清凉的象沙漠里的甘泉一样,清澈明亮的如同一泓碧水,令人见而心生怜惜。
她那细腻白皙的象羊奶凝乳一样的皮肤,似乎稍微用力吹口气就破了。
二俅差点就开口唱了起来: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了她……
于奇正也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年代的内陆城市能见到西域的女子,而且是百里挑一的美女!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枚、铜板、西域女
四周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别说,这西域娘们还真的长得不错。”
“那你就去摘标呗。”
“切,我才不去呢。买这么一个未经教化的蛮夷回去,我怕人笑话。”
“得了吧你!你是怕人家给你一脸灰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本事你自己上啊,价格这么便宜!”
“别说,还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出来卖身还要自己选主人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说会不会她们西域就是这样的啊?”
“这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卖身,哪有一个铜板就卖身为奴的啊?”
“我觉得这可能是她们西域选夫婿的一种做法吧,类似于咱们的抛绣球?”
“可她这在这里都半天了,也没见抛出去啊。”
“要不就是还没找到满意的?”
……
两人断断续续地听了一会,才明白怎么回事。
这个西域美女当街以一个铜板的价格卖身为奴,但是要由她自己选主人。
于奇正拉了拉二俅:“走吧,没啥好看的。”
不过很显然,二俅不认为没啥好看的。
他甩了甩于奇正拉着他的手:“再看一会,看看选个啥人。”
于奇正不耐烦地说道:“莫非你想吃西餐?”
二俅生气地望着于奇正:“哎我说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呢?这叫民族融合你懂不懂?”
于奇正懒得理他,于是说道:“那你看吧,我先走了。对了我那边还有图纸要画,你自个儿玩吧,早点回去啊。”
刚刚准备转身,二俅就在后面叫了起来:“哎正哥,我就在城里玩一天。今儿出来忘带钱了,你给点钱我。”
于奇正也没多说啥,从怀里掏出银袋子递给二俅。
就在二俅刚刚碰到银袋子的时候,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将银袋子抢了过去。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众抢钱?而且是抢咱们兄弟的?
两人大怒,急忙朝抢劫者望去。
那个西域美女手里正掂着于奇正的银袋子,笑意盈盈地望着二人。
“还给我!”两人同时伸出了手。
西域美女笑得更甜了,伸手打开了银袋子,从中取了一个铜板,又抛了回来。
两人急忙同时伸手去接住了银袋子。
损失不大,也就一个铜板,也懒得计较了。两人这么想着。
周围的人发出了阵阵惊呼,有羡慕、有惊诧等各种声音。当然,更多的还是吃酸。
西域美女站起身来,款款走到两人面前。
于奇正一下子反应过来,刚才都有人说了,所谓的一个铜板卖身,就是收一个铜板就选夫婿。
当即怪叫一声,把银袋子往二俅怀里一塞,转身就跑。
二俅虽然不明所以,但多年的经验让他知道,如果于黑子这货撒腿就跑的话,绝对没啥好事。
这种情况下什么都不用想,跟着跑就对了。
于是接下来荆州城的百姓们,就看到了一出好戏。
最前面一个黑脸汉子撒开腿跑,接着就是一个绿脸圆球气喘吁吁的追,再接着后面还有一个高鼻深目的西域美女两条大长腿不断奔跑……
于奇正回头看了一眼,高声叫道:“二俅,咱们分头跑!你往那边!”
二俅跑得肠子都快断了,拉着风箱说道:“你当我傻啊!那边是江边,我又不会游泳!”
于奇正跑回旅店,看到采薇和如烟,这才腰杆子硬了起来,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喘着气说:“如,如烟,给我倒杯水。”
还没等如烟问怎么回事,二俅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在地下打了几个滚。
“你丫的跑什么跑?”于奇正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
“那你跑什么?”二俅喘着气回道。
“我?我要赶回来画图纸!”于奇正强词夺理。
“我?我要赶回来看你画图纸!”二俅毫不示弱。
“我说你们哥两个到底怎么了?”采薇不解地问道。
两人没回答,而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望着门外。
采薇疑惑地转过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西域美女,手里拿着一个铜板上下抛着。
“怎么回事?”端着茶杯过来的柳如烟柔声问道。
“他买的老婆。”于奇正指着二俅赶紧撇清道。
“不!是你的益达,不对,你买的老婆!”二俅奋起还击。
“到底怎么回事?”采薇厉声问道。
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
二俅嗫嚅着嘴说:“刚才我和正哥在城里逛街,正好遇到那个西餐,哦不对,那个姑娘卖身。于是正哥就把她买了下来。”
“你放屁!”被委屈的于奇正气得满脸通红:“明明是你要吃西……明明是你买的老婆!”
“嗬,正哥你看你这话说的,”二俅怪叫道:“我今天都没带钱包,拿什么买啊?”
“你们两能不能好好说清楚?!”采薇气得满脸通红。
如烟倒是比较镇静,走了过去对西域美女问道:“姑娘,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和我们说说?”
西域美女依旧抛着手里的铜板,没有说话。
如烟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西域美女原来不懂汉语。
这时二俅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采薇讲了个清楚。
采薇明白了全部过程,又狠狠地瞪了于奇正一眼,朝门口走去。
“这位姑娘你好,事情的全部经过我都听说了。但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误会,我复述一遍好不好?”采薇说道。
西域美女点点头。
看来她只是不会说,还是听得懂汉语的。
采薇笑了笑说道:“刚才你在街上卖身,如果有人看中你了,只需要出一个铜板就可以买走你。而你如果愿意的话,就会收下铜板;不愿意的话,出再多钱也没用。是这样吗?”
西域美女点点头。
采薇笑道:“那你并不是卖身,实际上可以说是招亲。双方你情我愿看对眼就好。”
西域美女露出一个羞怯的微笑之后,点了点头。
采薇的笑容更加迷人了:“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他们两人正好银袋子交接的时候,你取了过去。现在就说不清你看中的是哪个人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烧鸡、优秀、坏消息
从思维的角度来说,这个世界有两种人。
一种是正常人,一种非正常人。
比如对面一个人碗里有一只很香的烧鸡。
正常人的想法是:那鸡真香,不过是别人的。算了,心里馋一馋,我不告诉别人。再说,别人都吃过了的,让我去吃,觉得好恶心啊。
非正常人的想法是:哇塞!那鸡看上去就好吃,我一定要抢过来吃。再说了,对面那人吃的津津有味,已经被验证了是好吃的。哪怕不能全部抢过来,去吃一口也好啊。
男人,通常就是那只烧鸡。哦,其实女人也是。
根据女人的直觉,如烟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西域美女属于“非正常人”。
采薇在这里强调说于奇正已经有老婆,而二俅正是单身,这不摆明了说于奇正是一块肥的流油的烧鸡吗?
就在如烟心中暗叫“大事不妙”时,西域女子开口了:“两位姑娘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女,眼光肯定不会错。优秀的人只会选择配得上自己的。你们很优秀,你们选的人一定也很优秀。恰好我也认为自己很优秀。你们觉得我会如何选择呢?”
采薇一口老血都快喷了出来。
于奇正等人则一下子愣了,原来这西域美女不但会说汉语,而且非常流利。
“嗷!”于奇正惨嚎了起来:“采薇你掐我干嘛?还这么用力,都掐紫了。嗷……”
采薇恨恨地瞪着眼说:“我叫你沾花惹草,叫你沾花惹草!”
在于奇正的“嗷嗷”声中,如烟抢上来一把拉住采薇:“大夫人莫恼,咱们自家夫君是个正人君子,不会这样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对吧,于郎?”
由此看出,在“女战”方面,采薇和如烟还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这个时候光是责骂自己男人“白眼狼”、“负心汉”,不但于事无补,相反是在把男人往对方那边推。
那么直接去针锋相对,骂对方“狐狸精”“不要脸”呢?也不妥。除了宣泄一下情绪之外,对事情的解决没有任何帮助。相反会令男人觉得对方比较弱小,生起同情心,就更不好办了。
如烟这个做法,简单点说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首先,“相信自家夫君”,把自己男人拉到同一阵营,这是最根本的保障;
第二,“咱们夫君”,表达出和采薇二人牢不可破的战略联盟;
第三,“正人君子”这个大帽子一扣,旁边的人都会觉得“哎呀他家的老婆真讲道理”“这男人再心怀不轨就实在是太不对了”。
采薇也是长着个七巧玲珑心,如烟这么一句话,就立即反应过来了。
“于大哥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掐痛你了吧?来,我给你吹吹。”
于奇正一副沉冤得雪的样子,委屈地说道:“就是就是,我都不认识她!根本不关我的事好不好!一句话都没说过!连叫个什么名我都不知道!”
西域美女轻摆腰肢,款款走过来,笑吟吟地说道:“你叫于郎是吧?我叫银羽娜扎,你可要记好了哦,因为这个名字将会深入到你骨髓之中。”
说完之后,根本不给任何人解释的机会,转身朝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如烟微微皱了皱眉头。
以前就听说过西域女子能歌善舞,今日才真正见识到。
银羽娜扎走路的步伐,就和轻盈的舞步一样迷人。
如烟知道,与自己长期练习舞蹈不同,这西域女子根本没有刻意练习过,而是天生姿势和动作就如此曼妙。
这就是所谓的“天生尤物”,将会成为非常强劲的对手。
采薇没这么多想法,眼光一扫,看到脱了鞋蹲在椅子上的二俅,正抱着一块瓜啃得津津有味。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不说,就差喊上几句“加油”了。
本来已经消了的气一下子又窜了上来,抓起手边的茶碗盖就甩了过去,正中把瓜往嘴里塞的二俅的手。
一大块瓜猛地朝二俅喉咙挤去,呛得他连连咳嗽着叫了起来:“关我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还不都是你,把于大哥给带坏了!”采薇已经找到了扫把。
二俅一跃而起朝外跑去,这话实在是太熟悉了。
只要听到“都是你们家孩子把我们家宝贝给带坏了”之类的话,接下来就不存在“道理”这两个字了。
“哎呦我地妈呀!”
脚步匆匆小跑着的蒋钦刚刚到门口,就被里面狼奔豸突而出的二俅撞了个正着。
看到蒋钦,于奇正就知道有正事,急忙过去把他扶了进来。
蒋钦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其实他比其他人来的都早。收到荆州城巨量业务的消息之后,蒋钦便安排好竟陵砖窑的事,就赶到荆州,在附近寻找可供开砖窑的地方。
毕竟这边的工程量这么大,如果所需砖石都要从竟陵运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可不是一点点。
目前已经将周围基本上都跑遍了,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土质。
于奇正疑惑地问道:“不会吧?难道之前荆州城所用的砖,全都是外地运来的?”
“这倒不是,”蒋钦摇摇头说道。
这是一个“量”的问题。不是说完全没有合适烧砖的土,而是这附近分布得少。
这个年代,民居房屋木制结构还是占主流,像程家别墅那种砖石结构的几乎没有。
基本上,砖石都是用在庙宇等建筑的围墙上面。
就连以前的荆州城墙,也是土墙结构。
用量不大,也就没太大问题。
可是现在,姑且不谈那些民居业务,光是荆州城墙所需砖石,就已经是个天量数字了。
于奇正暗暗后悔,早上真不该嘴贱的。
如果不是自己提什么“八卦阵”什么玩意,也就是常规修缮,夯夯土什么的也就过去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到我好不好?
工程初期磨合阶段,作为施工方肯定要展示自己的技术实力啊。
不管用不用得到的技术,造价高不高的材料工艺,我先一股脑的都提出来。
这也是给自己留个退路。将来至少有个理由“我们当时是提出xx做法,现在出了问题不能光怪我们”,然后不了了之。
不这么做的话,以后具体的施工过程中,不得被业主代表给压死?
我哪里知道被这苏胡给当真了呢?
第二百六十章 砖运、石料、大好人
虽说现在苏胡按照这个重建的方案报上去,能不能得到批准是个未知数,但“万一”呢?
到时候你自己报的方案,拿不出东西来,以苏都尉的性子,会是什么下场,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于奇正抬起头:“老蒋,这事一定得解决。”
蒋钦两只手按在膝盖上,想了想之后才说道:“只有一个法子了。”
于奇正急忙说道:“快讲,快讲。”
蒋钦开始说了起来。
竟陵县辖内有一塔湾镇,因大禹治水在此修筑芦伏宝塔锁三噬河而得名。
此处土质极为适合烧砖,而且数量众多。
还有一点就是,塔湾距竟陵城一百二十里,距荆州府也不过一百五十里。
如果在此开窑,不仅可同时供这两处使用,亦可销售至不足百里的江陵县城。
不过有一点需要解决的是,塔湾镇位于汉江北岸。
那么就需要过汉江,途径江陵县境,再进入荆州。
听完蒋钦的话,于奇正讶道:“这有什么问题吗?修个桥不就行了吗?”
看着蒋钦等人的表情,于奇正立马意识到问题。
他一下子代入到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现代社会。
在当前这个时代,又没有蓝翔精英的大力支援,在汉江上修建桥梁谈何容易?
即便能建,这笔造价也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于是立马尴尬地笑了笑:“我开玩笑的。我的意思是,可以雇佣船只运输啊。”
蒋钦摇头道:“砖重须用大船。但塔湾镇只有那种小渔船,根本运不了。其他地方的大船不愿意常驻这里运砖的。”
于奇正想了想,笑了起来:“这事好办。我去找漕帮倪大虎说一下,应该可以解决。”
蒋钦答道:“如此最好了。”
于奇正没注意到的是,说这话的时候蒋钦眼中闪过的狡黠笑容。
刚处理完这件事,万明来了。
和蒋钦一样,万明也是听说这边的事后,先期来到荆州城的。
于奇正心中甚为高兴。
这总都料这么当着还蛮挺轻松的。这些人主观能动性蛮强嘛。
不用我操心,他们就已经帮我“先天下之忧而忧了”了。手下有这么一批优秀员工,这感觉真不错。
不过万明这个优秀员工,也遇到了困难。
荆州城内根本就没有石山,根本就不产石料。
石料这个东西不同别的,体积大而且重量重。如果是长途运输用陆路的话,时间长费用高不说,遇到大型石料还运不了。
因此大批石料运输,还是得依靠水运。
从竟陵县到荆州城,并没有直接的水道。
须沿汉水顺流而下,至江夏入长江,再逆流而上至荆州。
很显然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因此基本上没法考虑使用回龙镇那边的石料,只能在其他地方找。
荆州过往所用石料均从不远处上游的枝江县所运来。
万明去做了初步接洽,那边的船帮根本就不接他们这个单。
于奇正怪叫道:“不会吧,我们这么大的订单,他难道有钱不赚吗?”
万明只得给于奇正解释了一下。
船帮运送这些东西都只是为运那些违禁品打掩护,实际上人家对于这个的利润根本不屑一顾。
尤其是石料,又大又重,船又跑不快,在码头上装卸又费时。
因此,只是实在没什么事做的时候,才偶尔运运这个。
你要让人家长期帮你运这个,自然就不干了。
于奇正生气地说道:“那咱们加点钱不就成了?”
万明答道:“再怎么加,能和人家药材食盐生铁比吗?”
于奇正一下子哑口了。
片刻后这才说道:“那咱们自己租船呢?”
万明苦笑道:“于总,您难道不知道这自古以来,码头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吗?”
于奇正只得又哑口无言了。
别的不说,听听相关的词就知道了:“闯码头”、“打码头”、“袍哥”、“船拐子”……
不过总都料就是总都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这些混码头的,不是最讲义气的吗?
找倪大虎啊,他是这个系统的,一定会有办法。
反正刚才那事也得找他,这一件事也是求,两件事也是求,不如一起搞定。
再说了,他倪大虎不是正要转型吗?我现在去找他,给生意他做,简直是雪中送炭。
哎呀我真是个大好人啊!
当即笑着说道:“没事,这事我去找倪大虎说去。”
万明喜出望外:“那就好了。”
于奇正没注意到的是,万明对着二俅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接下来的当务之急,就是得先把指挥部给建起来。
对于这事,“实在是太聪明了”的于总都料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古话怎么说来着?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百虑必有一得嘛。
古话还怎么说来着?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既然于葛亮暂时无妙计,不如把手下那几个臭皮匠都叫来参详参详。
这么一想,当即叫采薇去把那群逆贼都叫了过来。
别说,这伙臭皮匠这么一参详,还真参详出一个好主意来。
由于河滩常常变化,在这里建设临时房屋,哪怕修得再好,遇到水患就全泡汤了。
如果能够租到一些比较大型的船,将其改造成可供多人居住的楼船。
现在枯水期就搁浅在岸上,和正常房屋差不多住。
遇到涨水,照样不影响居住功能。
等到工程建设完成了,把上面那些木屋一拆,这些船在水上“滋溜”一下就开走了,又可以当船用,一点都没浪费。
于奇正一听大喜,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不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那就是:去哪里弄到这种大型船只?
去租?租金先不谈,人家在江上跑多赚钱啊,会低价租给你吗?
去买?这种大型船除非有人订制,船厂根本就不做。
现在订制?一艘大船没个大半年的,想都别想。
不过这个问题是难不倒于总都料的。
找倪大虎啊,反正这两件事也是求,三件事也是求,不如一起搞定。
再说了,他倪大虎不是正要转型吗?
那他原来那么多大船放在那里虫蛀水腐的有什么用?
咱现在去找他,给生意他做,简直是雪中送炭。
哎呀,我实在是个大好人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隆重、解散、叉手礼
“如烟,快给我那衣服来!我要出门,快快快!”于奇正现在也习惯了衣来伸手。
“于郎,既然出门办事那不是这件最隆重吗?”如烟不解地问道。
“得了得了,像个骚鸡公一样,隆重个屁!老子穿不惯这个,还是把原来衣服拿来。”于奇正说道。
“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啊?”采薇问道。
“干什么?咱天天住这旅店不要钱啊?我得马上会竟陵城去找倪大虎。”于奇正开始换衣服。
“那您估计得白跑一趟了。”程昱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于奇正急眼了。
“倪大虎前几天出门了。”程昱答道。
于奇正一下子坐回椅子,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之前和倪大虎聊天时听他说过,他每次只要一上船,估计就是七八十来天。
看着敬爱的总都料如此颓废,程昱心疼地说道:“不过呢……”
于奇正立马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最近他对程昱的“不过”已经产生了应激反应了。
程昱呼出一口长气:“不过总都料如果是要找他呢,就不用着急。因为他从竟陵城出门呢,就是来荆州城了。”
于奇正差点一口老血喷到程昱脸上:“你说什么?倪大虎在就在荆州?”
程昱一副无辜的样子:“对啊,就在离我们不远的福临客栈啊。”
于奇正实在忍不住了,一脚踹了过去:“那你特莫的不早说!”
程昱小腿上挨了一脚,高兴得跳了起来,立即做出太监的样子:“好好好,小的这就带您去。”
上次黄胜事件之后,于奇正从采薇口里知道了“挨打荣誉”这回事。
看着程昱这副贱格样子,气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
。。。。。。。。
福临客栈。
看到倪大虎的第一眼,于奇正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时尚时尚最时尚。
不过在于奇正看来,那就是摩擦摩擦,把我的审美在这光滑的地板上摩擦。
倪大虎头戴一顶全新的玄色幞头,可偏偏又露出里面的红色巾子。
身穿一件紫色圆迷窄袖服,不合颈下胸上的一段,让袍子前面的一层襟自然松开垂下,形成一个翻领的样子。
这穿法本来没啥问题,而且正是当前最流行的样式。
问题在于这哥们居然在腰间系了一条浅绿色的横襕。
那是要多俗气,就有多俗气。
就在于奇正看“时尚”时,倪大虎看见于奇正的装束,也是恨不得瞎了自己的眼。
有个形容词叫五彩斑斓,现在咱们于总都料多了两彩,成了七彩斑……哦不对,如果加上绣的金银丝线,就是九彩斑斓了。
正如他自己所说,活脱脱就是一只赳赳叫的骚鸡公。
倪大虎强忍着笑意,弯腰做叉手礼:“于公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于奇正差点一下子吐了出来。
满脸胡茬的倪帮主,居然做出这么一副斯文娇羞的样子,实在是……别具风味啊!
就在倪大虎躬身行礼的同时,头上的幞头“疼”地掉了下来。
于奇正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倪兄你这是要进京考状元吗?”
倪大虎老脸一红。一把抓住幞头揉成一团丢到边:“他奶奶的,真玩不来。”
于奇正大笑着说道:“倪兄你到底在玩什么啊?”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倪大虎,立即正襟危坐,咳了一声说道:“江湖风急浪险,吾年岁已高,实在力难从心。唯有就此别过,从此闲云野鹤,寄情于山水之间,间,间……”
采薇笑得花枝乱颤:“倪帮主,你这个……谁教你的啊?”
倪大虎正色道:“姑娘这话怎说的?什么谁教的?此乃倪某肺,肺,对了,肺腑之言。”
采薇捂着肚子问道:“背了得有五、六天吧?”
倪大虎脱口而出:“胡说!我明明只花了三天……”
众皆大笑。
原形毕露之后。大家也变都放松了。
采薇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倪大虎也不客套就收下了。
于奇正心想,既然气氛这么融洽,那该说的话也就可以开门见山了。
于是将几件事说了一遍。
万万没想到的是,倪大虎的答复让他差点晕倒在地:“哎呀,兄弟呀,你若是早说几日,我定一口应承下来。但现在嘛……”
“现在怎么了?”于奇正急切地问道。
“我最近一直在想啊,这打打杀杀终究不能到头。于兄弟以为然否?”倪大虎问道。
“是是是,窃以为倪兄考虑得很对。”于奇正认真地说道。
“于是我便把漕帮解散了。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就知道了啊。”倪大虎说道。
“啊?!”于奇正一下子愣住了。
片刻后,不甘心地说道:“转型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解散呢?”
“兄弟,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要还在那个圈子,有些事情就不可避免。想真正退出啊,只有干脆完全断掉。”倪大虎答道。
于奇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人家金盆洗手了,你总不可能要求别人继续在道上混吧。
想了好一阵之后才说道:“那,现在是哪位当家,倪兄可否引荐我等认识一下?”
倪大虎答道:“都散伙了,哪还有谁当家?”
于奇正的脸变成了一条苦瓜。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短时间之内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可眼前这次又不能不解决啊。
于其正琢磨来琢磨去,这打通枝江码头的事情是肯定没戏了。
但仍然得挣扎一下。能想办法解决现在指挥部的事也好啊,其他的事情再另外想办法去。
当即笑着说道:“倪兄,你们解散了,那些船只现在怎么处理呢?”
倪大虎说道:“怎么处理?大伙儿分了呗。小的船几个人分,大的船几十个人分喽。”
于奇正暗喜,心想应该还有机会。于是追问道:“不知倪兄能否帮我们问问,有没有能卖给我们几艘的?”
倪大虎神色变得非常难看,连称呼都变了:“于总都料,您这是强人所难啊。我们这漕帮解散之后,弟兄们也还要生活。俗话说得好,坐吃山空。你让他们现在把船卖给你,现在手里是有一笔钱。一年两年之后呢?”
倪大虎这话说得在情在理,于奇正没法再往下面说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两全、其美、亲儿子
于奇正思虑良久之后,才终于缓缓开口:“倪兄,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有没有兄弟,我是说可能啊,有没有兄弟是真想上岸,但是主要是担心到以后长期的生活来源?”
倪大虎当即答道:“那当然是有了。”
于奇正又问道:“那这样的兄弟多不多?”
倪大虎答道:“应该……不会少吧。”
于奇正笑了:“那你看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愿意转行的兄弟凑到一条船上。然后我直接收购这条船,这些兄弟呢以后就在我们曌建筑做事。这样生活也有个长远的保障,只不过是不跑船了而已。”
倪大虎眼睛一亮,大声说道:“我觉得这个可以有!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之事!”
于奇正也喜笑颜开:“别说,这还真是个两全其美之事。那就多多拜托倪兄了。”
倪大虎大笑道:“什么谢不谢的,这对双方都好的事。对了,既然于总都料说到这里,我也就不藏私了。咱们漕帮解散之时,我也为兄弟们想过后路,于是当时就做了个调查。凡是愿意上岸的兄弟,都一一登录再册,人数还不少呢!”
于奇正大喜道:“如此便好,那我这边就直接连人带船收三艘吧。”
倪大虎笑道:“好啊好啊,我这就把花名册给你,自己选吧。”
说完从袖中拿出一本花名册。
于其正打开花名册一看,立马眼睛直了。
花名册的第一册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倪大虎。
于奇正抬起头望着倪大虎:“倪兄,这……”
倪大虎立即抢白过去:“怎么?我不是漕帮的人吗?”
于奇正挠着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倪大虎又问道:“那就是嫌我年纪太大不中用了?”
于奇正苦笑道:“岂敢岂敢?”
倪大虎说道:“那我就真想不通你是什么意思了。”
于奇正感觉自己都快哭了:“倪兄,您就别开玩笑了。您这么大尊菩萨,开咱这么个小庙的玩笑,没意思吧?”
倪大虎眼一瞪:“于总都料,我倪大虎不会那些文绉绉的,您就说直白点,这是拒绝吗?”
于奇正无比尴尬的坐在那里。这事儿说是也不是也不是也不是啊。
倪大虎接着补充道:“既然你愿意接受漕帮,我也是漕帮的人,这能有什么问题。总都料你可别看不起觉得我年纪老了啊,不是我吹。这汉江上下水运之事,还没老倪解决不了的。别说汉江了,就您刚才说的枝江码头那事,明儿个我老倪跑一趟,要不能解决的话,这颗人头给你拧下来当夜壶用。”
于奇正哭丧着脸:“倪爷,我真不是那意思啊!”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采薇开口了:“倪帮主,于大哥,我能不能说两句?”
不等于奇正开口,倪大虎就说道:“大夫人请讲。”
对于“大夫人”这个称呼,采薇现在已经是理所当然了。于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于大哥,我觉得你是不是考虑多了?不错,倪帮主确实人多势众,比咱们大多了。但是这中间也有个问题。”
程昱即刻抢进来捧哏:“什么问题?”
采薇说道:“确实倪帮主很厉害,但是你们没有想到一点,他们漕帮正处于转型期。对于转型期来说,大不一定是好事。咱们有句话叫做船小好调头。现在倪帮主这船太大了,想掉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倪大虎一拍大腿:“大夫人就是大夫人,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
采薇转身对着于奇正柔声说道:“于大哥,倪大哥帮了我们很多。现在他要转型,遇到了困难,咱们能帮还是尽力帮一把了。”
倪大虎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夫人,谢谢大夫人。”
见他还在犹疑之中,二俅开口了:“正哥,我觉得你太死板了。为什么漕帮其他兄弟可以,倪帮主就不行呢?而且这中间有个很大的问题。你想啊,有些有些事儿就是话传到外面好说不好听啊。如果你收了漕帮兄弟不受倪帮主,外面会怎么说?大家都会以为,咱们曌建筑趁漕帮转型危难之际,吃掉倪帮主的队伍。不然为何为何不能接纳倪帮主呢?”
程昱也插嘴进来:“总都料,咱们曌建筑既然现在都是采用新型材料,这水运一道是必须打通的。不说远的,现在荆州城这事儿,没倪帮主的话还真干不了。
于奇正低头想了想,好像他们说的,都挺在理啊。事已至此,自己还能说什么?
想了好一会之后终于开口:“行吧,要不这样,倪帮主你们那边就作为咱们的材料运输外包。当然,材料整外包也行。”
听到这句话,倪大虎像是一只下山的猛虎一样,一下跳了起来,大声吼道:“于总都料,我倪大虎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明说!还有,你瞧不起我倪某,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吧。”
说实话,倪大虎本身就是江湖人。这么一发火,还真吧于奇正吓得一哆嗦。赶紧说道:“倪兄你这说哪里去了?”
倪大虎气势未消,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我倪大虎是当干儿子的人吗?”
于奇正一头雾水,揉了揉鼻子说道:“什,什么干儿子?”
倪大虎更气了:“少来!那边标牌都打出来了!”
这不行,必须得安抚下来。不然接下来的活还真不好干了。
二俅、程昱和采薇等人急忙上去安抚倪大虎。
倪大虎豹眼圆睁,大声叫道:“于总都料,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让我漕帮和张老三一样当干儿子?”
二俅等人急忙劝着倪大虎:“倪帮主,您别激动。您怎么可能是干儿子呢?当然是亲儿子,嫡亲的!”
一边劝着一边急不可耐地给于奇正打着眼色。
倪大虎吼道:“不行!咱今儿个非得听于总都料亲口给说出来!”
于奇正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能看出,倪大虎好像是真生气了。
于是急忙说道:“对对对,大家说的对。当然是亲儿子了,嫡亲嫡亲的!”
倪大虎转怒为喜:“你说的啊?”
于奇正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对对对,我说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曌建、二局、造奖金
倪大虎一下跳了起来:“哈哈,哈哈,我现在是曌建筑水运部部长了!”
一边说着一边去和二俅程昱他们几个热情握手,嘴里还不断说着“请多关照啊”“同喜同喜”之类。
看着他们一伙人笑得无比开心,于奇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明知被一伙贫农嘲笑了,却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一样郁闷。
在这种郁闷中,于奇正郁郁寡欢地睡了一夜,一觉就睡到大天光。
经过好好的睡眠,于奇正觉得神清气爽。
清早起床之后的于奇正觉得,现在自己脑子清醒了,所有的迷糊都将迎刃而解。
想把我当地主家的傻儿子?没门!
老子今天就去把你们这些阴谋诡计全部一一戳穿。
经过一整夜的思考,于奇正已经找到了突破点。
那就是倪大虎说的什么“亲儿子”“干儿子”,还有什么“标语”之类。
经过仔细的推敲之后,“我怎么这么聪明”的于奇正想出了找出答案的关键点所在——张老三。
张老三负责的是民房项目。
按照通用做法,就是和房主说好之后,找个黄道吉日动工。
但是经过在曌建筑的学习,张老三也全盘采用了曌建筑的做法。
那就是,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即将施工区域圈起来,拉开架势再说。
走到第一家,看到张老三他们火速建起来的围挡,于奇正还是挺满意的。
“七牌一图”基本上按照《曌建筑安全文明施工规范》做到了嘛。
但走近看到墙上具体的宣传标语,于奇正差点哭了出来。
不说别的,就说《工程概况》这一栏吧。
工程名称:春亦寒洗浴中心一期
建设单位:春亦寒洗浴店项目负责人:黄春苟
设计单位:曌设计院项目负责人:于奇正
勘察单位:曌地质勘察院项目负责人:何尔秋
施工单位:曌建筑第二工程局项目经理:张老三
总工程师:陈长寿
建筑面积:23亩
建筑高度:3丈、两层
结构形式:砖石结构
开工日期:大贞清平廿一年二月一日
计划竣工日期:大贞清平廿一年七月一日
于奇正终于知道为什么二俅那个狗东西今天说啥也不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原因了。
这工程概况除了少了可有可无的“监理单位”一栏之外,拿到现代去人家也觉得是一个普通工地。
要说这里面没二俅那个狗东西的功劳,打死于奇正都不信。
让于总恶心的是,打个“曌建筑第二工程局”的招牌还不说,那个“第二工程局”的字体简直是小到没眼看。
尼玛啊,你张老三就是劳务分包好不好?组织上什么时候同意“曌建二局”这个编制了?
还有,这个陈长寿也忒不要脸了吧?你丫的就一铁匠的儿子,毛都没长齐,才跟着混了几天?居然敢恬不知耻堂而皇之地挂上“总工程师”头衔了?
采薇用胳膊肘拐了拐他,示意他看上面。
于奇正往上面一看,差点尿了出来。
围墙里面,正在抢班修建的宿舍最上面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无比醒目的一排大字:
知耻而后勇,男儿真本色。大干一百天,争当亲儿子!
终于找到了罪归祸首了!
于奇正怒气冲冲地朝工地里面冲去。
“通行证!”门口安保拿着木棒敲了敲栅栏,斜着眼望着于奇正和身后的采薇如烟。
采薇怒道:“你不知道咱们是谁吗?”
安保瞥了她一眼:“知道。你应该是于总都料的夫人吧?”
采薇转怒为喜,一脸傲娇地朝里面走去。
“噗!”
安保的木棒敲在栅栏上,发出一声闷响。
“装够了没?装够了赶紧走!我告诉你,这两天冒充咱们于总夫人的,你已经是第十七个了!我告诉你哈。第一,咱们这里招工是要统一报总部勾部长,也就是大夫人那里早花名册的;第二,咱们这里还没正式开工,目前也不招女工!”
采薇鼻子都快气歪了:“我就是勾……”
于奇正赶紧拉住采薇,对这位负责的安保兄弟说道:“不是不是,其实咱们是来找人的。请问你们张都料在不在?”
安保眼白望向苍天:“什么都什么料?我不知道,咱们这里可不同那些垃圾队伍,没什么都料。”
如烟瞥了一眼墙上的字,急忙说道:“不是不是,张项目经理。我们找你们张项目经理。”
安保鼻孔中冷哼一声:“什么叫法?我们不这么叫的,我们都是叫的张总。”
如烟笑道:“对对对,我们找你们张总。”
安保“切”了一声:“别看你们长得漂亮,就以为能破坏咱的原则。要每个像你们这样的我都去通报的话,张总岂不是要烦死?再说了,咱们张总管那么多项目,哪能时时在这里啊。你们走吧。”
采薇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于奇正灵机一动:“哦,是这样的。其实我们找张总呢,也是让他通知一下你们陈总工。我们是从回龙镇来的,陈总工的女朋友,今天早上掉到粪坑了。您能不能帮我们通报一声?”
安保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于奇正急忙鸡啄米一样地点头:“真的真的。他女朋友叫二俅,你和他一说,他就知道了。”
安保狐疑地看了他们一阵,最后说道:“好,我就去和咱们陈总工说一声。你这个黑煤球要是骗我的话,最好在我回来之前滚得远远的。小三子,来帮我看着一下。”
黑煤球?你特莫说谁黑煤球呢!从小我妈妈就夸我“这孩子长得真白”好不好!
半盏茶时间后,陈长寿跟着保安走了出来。
远远地看到三人,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于、于、于……”
于奇正没好气地说:“你特莫赶骡子呢?我还驾驾驾呢。”
陈长寿喘着气:“于总,大大大大大夫人,二二二夫人……”
采薇白了呆若木鸡的安保一眼:“不敢。我都已经是第十七个冒充于总都料老婆的了!”
陈长寿汗如雨下:“采采采采采薇姐,这安保哥们是刚刚招的……”
于奇正上前拍了拍安保的肩膀:“兄弟,你做得对!遇到来路不明的人,就应该这么做。那啥,这个月得给你造个尽职尽责奖,直接从总部账上发放。”
第二百六十四章 知耻、后勇、亲儿子
安保对于奇正的话置若罔闻,转过头对临时顶班的“小三子”问道:“真的吗?”
小三子不解地反问:“什么?”
安保继续问道:“刚才,于总都料是不是拍了我一下?”
小三子点头道:“是啊,咱们都看到了。”
安保猛地一下跳起来,头撞到门框上,估计得出一个鸡蛋大的包。
但是他本人似乎毫无知觉,疯狂地朝里面跑了进去:“于总,于总都料拍了我!拍了我!真的!拍了我的肩膀!”
于奇正苦笑着摇摇头,这些人真的是疯了。
陈长寿点头哈腰地把他们迎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于奇正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确实,上次发过脾气之后,他们没搞神龛之类的名堂。
可是你们在正面墙的正中上方挂一张我的画像是什么意思?
还有,是那个天杀的,把我的脸涂那么黑?我特莫的有这么黑吗?我长得很白的好不好!我妈妈都说过……
算了,重点不是黑和白的问题。
问题是,你们也太那啥与时俱进了吧?
那谁谁才昨天任命的副总好不好?
你们这么快就把我的画像下面加上二俅和程昱的像,还特莫的黑白无常夹着我这个花花绿绿的钟馗?还有没有点天理啊!
“于总,我给您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啊。”陈长寿得意地瞥了赶过来的其它管理人员一眼。
于奇正不知道,最近曌建筑又有了个不成文的潜规则。
一般人,只能称呼全称“于总都料”。
回龙镇最早加入曌建筑的那批人,就可以比较亲近的简称“于总”。
到了像程昱、秦铁牛这批开朝元老、功臣就可以不用带姓,直接称呼“总都料”。
再往上就是何副总的专用称呼“正哥”,和勾部长的专用称呼“于大哥”,这是别人想都不要想的。
所以,陈长寿就是属于能直接叫“于总”的那一小批人,这怎么能不傲娇傲娇?
于奇正摆摆手,原本是准备来讨伐“亲儿子”那个标语的,结果进来就来个“钟馗携带黑白无常图”,再加上门口安保让他想起“挨打荣誉”,现在感觉都无力指责了。
不对,必须得刹住这股歪风邪气!
想来想去,这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报以殷切希望的张老三!
再让你这么玩下去,我的“驱狼并虎计划”还能行吗?
当即板着脸问:“张老三呢?”
见于总都料脸色不好,一群人立即慌了。马上有人回答:“张总去李家布庄项目了,我们这就派人去叫他来。”
于奇正站起身:“不必了!我现在去找他。你们现在立即派人,把所有项目上的具体负责人叫到李家布庄来开会。”
办公室里立马乱做一团,所有人快速行动起来。
在陈长寿的带领下,没多久于奇正就到了李家布庄施工现场。
一模一样的“七牌一图”和“争当亲儿子”标语也就不说了。
于奇正他们到现场时,张老三正背对着他们,声嘶力竭地挥舞着拳头喊号子。
张老三:“知耻!”
众人:“而后勇!”
张老三:“男儿!”
众人:“真本色!”
……
陈长寿把手拢在嘴边大声叫道:“张总!”
张老三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于奇正,惊喜地跑了过来。
毕竟张老三也是老都料了,加上又不是自己的直接下属。现场这么多人,肯定不好当众挫他的面子了。于是黑着脸说道:“去办公室吧。”
张老三连连点头,带着于奇正去办公室。
恰好这个办公室的位置在工地里面,于是一行人就路过正在挖基坑的现场走过去。
路过基坑的时候,一个青年汉子跳了出来。
这个青年于奇正认识,名叫朱二。据说是张老三手下很得力的一员干将。
朱二猛地把右臂一挥:“知耻而后勇。”
众人:“男儿真本色!”
朱二:“大干一百天。”
众人:“争当亲儿子!”
于奇正心头暗骂,但又能说什么呢?只好对着那边挥手示意。
“弟兄们,你们看这是谁?开工第一天,于总都料就亲自来看咱们了!”
“于总都料好!”
“兄弟们,加把劲!咱们要做亲儿子!”
“亲儿子!亲儿子!亲儿子!”
于奇正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郁闷,对着“亲儿子”们又是挥手又是笑。
终于到了办公室了。
很快,其他项目的现场负责人也都到了。
张老三点了一次名之后,低声报告道:“于总都料,全部都到齐了。”
嗬嗬,到齐了是不?现在总该轮到我表演了吧。
于奇正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于总都料一来就发这么大的火。
“说!这标语谁先搞出来的?”于奇正恶狠狠地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眼光落在了陈长寿身上。
显然,应该都是从他那边传出来的。
于奇正火更大了,每次不声不响给我一刀的,就是这些嫡系部队。
陈长寿看着于奇正,急忙说道:“于总,不是我,真不是我!”
于奇正双眼冒火:“那是谁?”
陈长寿怯生生地答道:“是工人们编的这个顺口溜,最早是谁编的真查不出来了。”
于奇正怒道:“那那个标语难道也是工人们自己拉的?”
陈长寿点头道:“嗯。”
于奇正感觉现在自己就是一个重拳打了个空,没处着力的滋味真难受啊。
不行不行,这股火不发出来,今天我会憋死的。
“乱弹琴!”于奇正又猛地一拍桌子吼了起来:“什么亲儿子干儿子的!马上给我全部撤了!”
众人全部都愣了,实在想不到于总都料怎么会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
张老三也是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就是无比激动的神色。
于奇正转而望向张老三:“张都料,这事你要亲自抓!还有,这墙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要贴了,全部撤下来。以后任何人再搞这些名堂,严肃处理!”
张老三连忙点头哈腰:“是是,于总都料您放心,这事我一定处理好。”
怎么说呢,毕竟对张老三还是多少要给点面子的。反正现在火也发了一通了,人家也答应了,也就不好太过了。
又交代了几句之后,就急匆匆赶往客栈,那边还很多事需要自己去处理呢。
不过,如果于奇正知道张老三是怎么处理的话,恐怕当场就会晕倒。
第二百六十五章 约法、三章、行不行
把于奇正送走之后,张老三重又将这帮管理人员叫回了办公室。
“你们说说,这事应该怎么办啊?”张老三问道。
其实,大家心里一直都在打鼓。
怎么都想不明白,于总都料为什么突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但于总都料发火,就必定是自己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一个个低着头不敢作声。
“说啊,平时不是废话很多吗?一个个的。”张老三打着官腔。
片刻后,朱二壮起胆子说道:“尽快让人把条幅拆了呗。”
“蠢货!”张老三怒骂道:“比蠢货还蠢的蠢货!我是问你们,于总都料这么发火,其中的深意是什么?”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无语了。
做咱这行的,发火骂人还需要理由吗?不爆粗口才不正常好不好?发个火还要有什么深意?
张老三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陈长寿,你是一直跟着于总都料的。你说说,于总都料像这样发火的次数多不说啊?”
陈长寿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反正一次都没见过。”
张老三手下的人眼里流露出一种很难描述的表情。
对自己手下这批人,张老三实在是太了解了,当即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特莫藏着掖着的!”
好几个人喉结滚了几下,还是没开口。
张老三喝道:“朱二,你说!”
朱二忍了忍,才低沉着声音说道:“这大伙都心知肚明的事儿,真要我说啊?”
张老三眼一横:“说!”
“说就说!”朱二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白了还不是亲疏有别。哦,敢情对自己人不发火,对咱们这些干儿子就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啊。”
张老三冷笑一声,环顾四周之后问道:“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一大圈人纷纷低下头,表示默认。
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曌建筑总部派来驻场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说实话,作为曌建筑的正式员工,又是培养对象,在这边确实多多少少有点心理优越感。
可有些事情吧,只能心知肚明。如果放在桌面上挑明了,就是另外一个性质了。
这批“嫡系部队”的人纷纷暗想:张老三这是什么意思?挑唆手下作反吗?要不要把这事向上面报告呢?
“嘭!”
张老三重重的一拳砸在桌上,吼了起来:“我告诉你们,于总都料今天来,就是专门来帮我们解决最大的隐患的!”
众人纷纷不解地望向他。
张老三的语速变得像是爆豆子。
“今儿个我就在这里把话摊明白了!”
“在我们这里,有两方面的人。一方面就是以前跟着我的,一方面是总部派来的。”
“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呢?”
“以前跟着我的人,心里瞧不起总部来的人。认为他们年轻,只是学了点理论就指手画脚,实际上什么都干不好。或者认为,他们就是派来做监工,一天到晚就是来找茬找机会告密的。”
“总部来的人呢,觉得这边的管理人员思想陈旧、方法落后。照这样做下去,会把曌建筑的招牌都砸掉!”
“跟着我的人,心里一股怨气,遇到事了,就像特娘的一个怨妇,想到什么亲儿子干儿子——就像刚才朱二表现的那样!”
“而总部来的人呢,遇到事了就会想,这些人还是不可靠啊!”
“这个出现这种情况,没人能把心思用在做事上面!”
“我敢说,要不是今天于总都料及时拨乱反正,这种情况一定会出现!”
这番话说的很扎心,但是句句属实,所有人都面带愧色低下头去。
张老三双手朝于奇正离去的方向一拱,目光中露出无限崇敬。
“你们都还是嫩了点啊,居然没有一个人体会到于总都料的良苦用心。”
“于总都料是因为一个小小条幅或者标语生气发火的人吗?不是!他是来给大家表达一个很明确的态度!”
“什么态度?那就是在曌建筑范围内,决不允许出现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拉帮结派之类的事情!”
“什么干儿子亲儿子?于总都料压根就没把咱们当外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是我们自己小心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里面就包括我张老三!这什么干儿子亲儿子的,就是我这张破嘴第一个说出来的!”
“我觉得咱们就像池塘边的那只蛤蟆,自认为哎呀这池塘真大啊。其实别说长江了,连汉江都没见过。而于总都料,他的胸怀是那无尽的大海!我们这些人啊,跟他提鞋都不配!”
张老三越说越是激动。
“我张老三坑过于总都料,还坑得不浅。但他是怎么对我的?是真把我当兄弟啊!什么叫以德报怨?什么叫做大仁大义?我张老三活了几十年,这次才算是真亲眼所见了!”
“上次在竟陵城,于总都料就专门提过这事,什么干儿子亲儿子的。可惜我蠢啊,当时完全没放在心上,心里还是觉得这是于总都料说客套话。”
“不错,当时我这边去的人不多,项目也不大,这些问题就都没能暴露出来。”
“可现在不同了,这么多的项目,这么多的人员,接下来的交叉施工和交互管理将会非常频繁。”
“如果还不解决这个问题,必将出大问题!”
“我现在先在这里表个态,从现在开始,我张老三第一个端正心态。”
“什么干儿子亲儿子,都特莫是于总都料的儿子!”
“今儿个咱们就在这里敞亮了说,没问题的话咱就约法三章。你们看行不行?”
张老三这一碗接着一碗的鸡血,打的这伙汉子早已一个个热血沸腾,齐声叫好。
“第一,从现在开始,不管是施工还是管理,全部以总部的标准和规范执行!这个得辛苦一下总部的兄弟们,尽快将相关制度和规章写成文本公之于众。原来我这边的班组长以上的人员,必须五日内熟识。到时候进行考核,不达标着不能上岗。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第二,从现在开始,对于公事任何人有任何问题都摊开了明说,但是不能出现骚话怪话阴阳话。没问题吧?”
“没问题!”
“第三,这是最后一条,这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任何人任何时候因任何原因,只要违反这一天,立即开除,永不录用!”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危险、地方、最安全
众人听到张老三如此严重的语气,立即全神贯注的倾听。
“都给我听好了!凡是恶意揣度、抹黑、造谣、攻击于总都料的,立即开除,永不录用!我再强调一遍,在我管辖的范围内,这一条是不赦之罪!”张老三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众人全部站立起身,躬身唱喏。
张老三这才放缓了语气,对总部来的那批人说道:“之前我对你们,也总是心里多少有些那些,遇到事情也不好说。从现在开始,我将一视同仁。我张某在此当众立誓。从今日起。我张老三今生今世,若是对于总都料起二心,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纷纷说道:“张总言重了。”
张老三哈哈大笑:“行,接下来咱们就和修城墙那边的兄弟们比一比,看谁做得更快更好,好不好?”
被打了鸡血的汉子们齐声呐喊:“好!好!好!”
张老三笑骂道:“那还愣着干逑?全部给老子滚到现场去,抓紧时间干啊!”
众人大笑着散会。
朱二记起一个问题:“老大,那横幅和标语的事情怎么处理?”
张老三想了想,挠头说道:“这个事情,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时陈长寿插嘴进来:“张总,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张老三急道:“快说快说。”
陈长寿答道:“于总说话高深莫测,很多时候咱们当时都很难一下子想明白。这种时候咱们就会去找何二爷。他对于总想法的理解,比常人要透彻得多。”
张老三把头一拍:“对哦,我怎么忘记了这茬了?你们先干着,我去找二爷!”
。。。。。。。。
夜。竟陵县衙。证物房。
轮值的老周笑着说道:“小狄英今儿个遇到啥喜事了?家里人给你说媳妇了?”
狄英摇了摇头。
老周笑着打开狄英带来的大包小包:“这烧鸡是城南龚家铺子的吧?嘿,还有烤全鱼……哎哟妈耶,杏花村!我说小英子你今天怎么了?这得花小半个月饷银吧!不不不,这太贵了,你周叔我不能要。”
狄英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老周皱着眉:“小英子,到底怎么了?和叔说说。”
狄英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周叔,我想唐县尉了。”
老周和狄英是比较相熟的,也知道唐七在他心中的形象。听了这话后,叹息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唉,小英子,你就看开点吧。”
不待老周阻止,狄英打开杏花村的封口:“我听人说,唐县尉最爱喝的就是这个酒了。我一直想给他送两瓶,但还是没送。总想着以后会有机会的,谁知道……”
说到这里又哽咽了。
老周心里也不好受,叹了一口气,过来拍拍狄英的肩膀。
狄英抹了一下眼泪:“周叔,我想喝点酒。”
老周很能理解狄英的心情。这孩子平时是不喝酒的,估计现在为唐七的事心里难受的睡不着,就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现在已是上半夜,找其他人也找不到,于是到自己这里来了。
证物房可以说是衙门里最轻松的活。
就算是白天,也没什么事儿,晚上就更加不用说了。只不过按照规定,需要有人值班而已。
反正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陪他喝就喝点呗。
这么一想,老周也就不再客套了。
就这样,一老一少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就喝了起来。
两瓶酒都快干光的实话,老周终于顶不住,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狄英急忙把口中还含着的一口酒吐了出来,把老周推了几下,确定他已经完全醉了,这才轻手轻脚地从老周腰间解下了钥匙。
钥匙是拿到了,可证物房这么多格子,唐县尉会把那件证物放在哪里呢?
这一个一个的去找的话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下次再这么来灌醉老周,定会引起他的疑心。
狄英甩甩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了一会之后又回到那个思路:假如我是唐县尉,会把那件东西放在哪里?
这么一想倒真还有了思路。
如果是正在办的案子,那么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过来调取证物。
如果是已经结了的案子呢?要么相关证物随卷宗一起就要上交到州府,要么就是保存一段时间之后,定期销毁。
如此说来,最有可能的就是那种已定论但因种种原因没有结案的。
狄英的目光落到“赵天赐”三个字上。
当即不再迟疑,找到对应的钥匙,打开那个格子。
一顶奇怪的帽子赫然躺在格子里。
狄英心情无比激动,将帽子装入早已准备好的包袱中,重又关好格子,把钥匙挂回老周腰间。
。。。。。。。。
张有德也没有睡,他一直呆呆地看着墙上那幅字。
老师,如果不是你死那么早的话,或许现在就大不相同了。
可惜啊!老师的音容笑貌和尊尊教诲又浮现眼前。
老师临终前,除了送给自己这幅字以外,还说了一句话。
小隐于山,中隐于市,大隐于朝。
也就是这句话,让他在最危难的实话,做出了隐于朝这个选择。
老师是对的。
一直到现在为止,自己都相当安全。如果不是做出这个选择的话,恐怕世上已经没有他这个人了。
张友德,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老师所讲的话。实际上可以简单点用一句话解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不由得又想起于奇正。
现在他已被荆州军方带走,据目前的信息来看似乎军方看很看中他。
现在凭自己再去强行要回,只是一个笑话。
只要于奇正和自己一样,进一步在军方内部混个差事,就很容易掩盖他所有的秘密。
于奇正本人会不会这么想,目前还只是一个未知的事情。
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的话,我改怎么办?
难道就此放弃我唯一的机会吗?不!
不,他和我不一样!他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只要我把能够存在得到那顶帽子,把他的证据捏在手里,就不用担心他不就范。
对了,帽子!这该死的唐七,到底把帽子藏到哪里去了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张有德猛地站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暴露、集结、抓狄英
杨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张有德吓了一跳。
“政务房去找过没有?”张有得说道。
杨浩先是一愣,随即如梦方醒:“家主,你是说那唐七将那帽……”
张有德打断他的话:“我在问你去过证物房找过没有?”
杨浩垂头答道:“尚未。”
张有德边走边说:“走,去证物房。”
被一盆冷水浇醒的老周迷迷糊糊看到张有德的实话,还没有清醒过来。
他认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张明府怎么可能半夜三更跑到证物房来?
直到掐了自己一下之后才完全醒了火来,吓得酒全醒了。
值班期间醉酒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县令真要拿这个做文章的话,是否被治罪姑且不谈,这份差事是丢定了的。
好在张明府并没有纠结于这件事上面,而是问他最近值班中的异常。
说实话,除了今天狄英来找他喝酒之外,还真没其他什么事情。
等老周原原本本地把这件事讲完之后,张有德突然问道:“唐县尉生前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来过证物房?”
老周不知道张有德为什么会问到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啊?我想想啊。好像唐县尉遇害的一天还是两天前来过一次。”
杨浩急忙追问道:“来做了什么?”
老周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说要去再看一下赵天赐那个案子的证物。”
正在翻阅出入登记的张有德厉声说道:“为什么没有登记?”
老周苦笑道:“唐县尉又没有要调取什么证物,也就是去看了一眼,于是就没有登记。”
张有德急忙命老周打开赵天赐的证物柜,用手指在柜子里面摸了一会,这才说道:“没事了。今日之事若是传到任何一个人耳中……”
老周急忙不断点头:“属下明白。属下保证不泄露半个字。”
张有德这才冷哼一声,带着杨浩离开了。
走出县衙大们,杨浩记起来当初和唐七在路上遇到狄英换衣服的事情,于是赶紧把这件事情和张有德说了。
张有德一听,脸色大变:“杨浩,你可是误了我的大事啊!”
因为此刻张有德也记起了一件事情。
唐五回来时,他以吊唁唐七的名义顺便拜会唐五,当时狄英也在唐家。
张有德当时以为,只是同事前去帮忙而已,因此没有在意此事。
如果当时杨浩和自己说了,几件事情结合起来的话,一定当时就会注意到狄英。
适才张有德摸柜筒时发现,里面的积灰刚刚有动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狄英刚刚来开过柜子。
张有德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认,唐五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唐七是死于王豹之手。
其实他根本没有放弃追查,离开竟陵城就是故意迷惑自己。
这狄英就是他埋下的一颗钉子。
现在,这颗钉子必定是得到了什么线索。
按照目前的情况,十有**笛音便是取出了唐七所留下的帽子。
一旦帽子被他送到州府唐五手里,一切都完了。
张有德紧张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思考片刻后说道:“现在分头行动。我去狄英家打探虚实家,你立即回去集结所有人。”
杨浩担心主子的安全,还待说什么,张有德喝道:“快去!”
说完之后,便朝狄英家奔去。
杨浩猛一咬牙,也朝另外一个地方奔去。
再说狄英,刚刚从政务房取得帽子出来,就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他不敢出声,急忙借着黑暗躲到了一株树后,然后亲眼看到张有德和杨浩两人走进证物房。
趁张有德他们在里面盘问老周之机,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县衙,急急如丧家之犬朝外跑去。
一边走一边想着唐五爷走前对他交代的话。
“你一定要万分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记住,谁都不能相信,特别是县令张有德。只要有机会拿到证物,第一时间就离开竟陵城,想办法来州府找我。”
当时他还不太理解,但现在情况似乎越来越明朗。
张有德是否杀害唐县尉的凶手,目前尚不能做定论,但这人身上一定有鬼。
现在,就必须按照唐五爷所交代的,立即前往复州,将这件东西交到唐五爷手上。
天下太平已有三十年,城墙年久失修也是常事。
作为土生土长的竟陵人,又一直在县衙里当差,狄英知道有一处城墙是可以翻出去的。
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他找到那处缺口翻了出去,拼命的奔跑。
毕竟年轻经验不足,对蓄力准备不足,跑了十来里路便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
无奈之下,只能先靠在一棵大树下,计划先歇一口气再跑。
不过他忘了一件事。
尽管偷偷倒掉了很多酒,但为了灌醉老周,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喝了些酒。
之前从来没喝过酒,加上杏花村这种好酒当时好入喉,后劲倒不小。
现在又渴又累坐下来,加上酒劲上涌,很快就浑身虚弱无力,身子一软倒了下去,直接在树下迷迷糊糊地眯着了。
。。。。。。。。
狄英家人见到县令深夜前来,甚是讶异。
张友德笑着解释说县府有一件很紧急的事,需要找狄英了解一下。
县令亲自前来,那还有什么话说?
狄英的母亲立即便去敲狄英的房门。
片刻后一脸疑惑地出来说道:“奇怪了。明明我都看到他已经睡了,怎么现在房间里面没有人呢?对了,张明府,会不会是他知道县衙里面有事,自己跑过去,和您错过了?”
张有德急忙跑到狄英房间,果然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伸手去探了一下被窝,里面冷冰冰的没有半点热气。
于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有可能吧,那我再回县衙去看看,打扰你们了。”
走出狄英家,杨浩从暗处闪了出来,对着张有德点了点头。
尽管那件大事已基本无望,但当年还是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卫士一直追随保护着主子。
这些年来,杨浩将这些人分散到附近各个州县。
竟陵城这边留有一二十人,平时以各种职业掩饰其真正的身份。
遇事时一通知,很快就可以集合起来。
虽然人数不多,但人人都是身怀绝技武功非凡,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选中去保护少主。
张有德也不多说废话,留下两人继续监视狄家,其余的人骑上马,朝北门飞奔而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藕坑、谣言、八百人
可是,复州在竟陵县南面,为什么要往北门追呢?
这就和竟陵的地形有关了。
竟陵城南面沿河,只能通过水运码头出入。而水运码头晚上是停摆的。
东西两面河汊纵横,即便能出去也跑不远。
从陆地上进入竟陵城,唯一的官道就是北面了。
如果狄英想快速逃窜,只有从北面出去。
只要不上官道,凭两条腿他能跑多远?
等明早消息传到分布在周围的那些暗桩,如果他从东面、西面逃窜,必定可以堵截到。
当然,最好是在今夜将其捕捉。
更重要的是,北门有可供翻越的地方,狄英知道,杨浩也知道。
他刚才已派人前去察看过,缺口附近看到过一断新断的树枝。虽然不能肯定一定就是狄英,但不久前有人从这里出城是一定的了。
北门守卫见县令亲自带人出城,自然开门放行。
狄英趴在地下打盹,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唐七浑身是血,被一群烈马从身上踩了过去,马蹄声踏得地面都微微震动。
噩梦让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黑夜之中声音传得格外远。狄英醒过来,感觉似乎有什么声音。
他急忙伏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上倾听,就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看来还不止一人。
狄英心中大惊。
竟陵城北郊一马平川,根本没有藏身之地。
在这样的地方,人如何跑得过马?
情急智生。
狄英猛一咬牙,转而朝城西方向狂奔。
城西郊那边全部都是藕塘,至少比这边要好得多。
只是片刻之间,追兵便到了他刚才待的那株小树前面。
杨浩勒住马说道:“家主,我似乎看到那边远处有一个人影晃了一下。”
张有德扭头问道:“你没看错?”
尽管这些人都是耳聪眼明之辈,但正值深夜,哪能看得那么清晰?
杨浩迟疑了一下,说道:“不敢完全肯定,只是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
张有德说道:“那行。你带两个人朝那边搜索。”
想了一会儿又吩咐另外两人人里朝东搜索。
然后自己带着剩下的人继续朝北。
狄英暗暗叫苦。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追兵马上就要到了。
虽说没有刚才那么多,但哪怕只有一两个人,只要被其发现,其他人也立马会赶过来。
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身边的藕坑,想也不想就一头跳了进去。
。。。。。。。。。
最近两天于奇正都亲自领着人详细地测量荆州城的城墙和水文数据。
结果核对,与杜西影他们手里的资料还是有一定的差异。
第三天早上,走到杜西影在城南江边给他们划的那块地的时候,就看到了江面上停泊着一艘大船。
大船长达二十多丈,宽足有四丈,船身有三丈之高。
看到于奇正,船那边一个人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跑的近点,便能看出那人穿着曌建筑的制服,难道是倪大虎派船来,我们的人跟过来的?
等那人跑得更近些,于奇正就发现,原来竟然是漕帮帮主倪大虎本人!
想来这艘船应该就是他的旗舰吧。
于奇正急忙迎了上去,看着倪大虎身上的曌建筑制服,未免有些奇怪。
这家伙怎么这么快就穿上制服了,而且好像……还是旧的?
倪大虎见于奇正上下打量着自己,一脸傲娇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服:“怎么样?还可以吧?”
于奇正违心地称赞了两句“真帅”之后说道:“只不过,不适合你的身份啊。”
倪大虎急忙问道:“怎么了?”
于奇正笑道:“咱们这制服是有等级的……”
不待他继续介绍,倪大虎就大大咧咧地叫了起来:“知道!现在不是新版还没上吗?旧版的银丝带就相当于新版的金丝带嘛。你看你看,我这个可是银丝带呢!”
于奇正急忙解释道:“我是说,银丝带肯定不合你的身份。”
倪大虎傻眼了:“怎么回事?”
于奇正答道:“我觉得吧,如果按照现在的新版,倪兄应该和我一样,是穿七彩的。”
他说这话是有私心的。
对于“公鸡服”,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说实话,就连二俅程昱的黑白无常款,也比这公鸡服顺眼好不好?
于是心里一直盘算着,到哪里找个倒霉蛋,也让他尝尝这个滋味。
总不至于让老子一个人当骚鸡公吧?
很明显,这只骚鸡公不好找。
现在来了这么个倪大虎,简直是天赐良缘。呸呸呸,天生一对。呸呸呸,天赐垫背。
倪大虎立即瞪圆了眼睛。
说实话每次看到倪大虎这个表情,于奇正都会浑身一抖,就是下一秒就会一拳打到自己鼻子上的那种感觉。
“于总都料,倪某原本是一介草莽。有不懂礼数的地方,你尽管明说。”倪大虎不悦地说道。
于奇正立马就知道坏事了。这个年代的人,上下尊卑之分,那可是不能有半点逾越的。
只能马上转口:“倪兄你别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至少得和二俅一个等级啊。”
倪大虎这才转怒为喜,嬉笑着把脸凑到于奇正鼻子前:“那你打我呀。”
看着倪大虎那张因距离过近,突然变得奇大无比的脸,于奇正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我打你干嘛?”
倪大虎“啪啪啪”打着自己的脸:“打啊打啊。”
于奇正心想:搞什么飞机啊?哥又不是饿死饿母。再说了,就你特莫的这副模样,不打我就不错了,我打你?我又没病。
倪大虎见状,又裂开嘴一笑:“倪某现在无尺寸之功,就配这银丝带,都只是想到以前漕帮这些兄弟得有一个人暂时先管住。不然这帮家伙不懂规矩,闹出什么乱子就麻烦了。”
于奇正摇头道:“倪兄,我说的是真……”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倪大虎打断了:“于总都料,曌建筑上上下下八百余人,谁不知道只有立了极大的功勋才能挨你的打。连打都没挨过的人,能当个部门负责人就封顶了。可不能因为我坏了规矩。”
规矩?!这是什么神特么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这规矩?
于奇正这才想起了那个“挨打荣誉”的谣言。
他很想大声疾呼:谣言,这都是谣言啊!
不对!倪大虎刚说什么?曌建筑上下八百余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土匪、强盗、抢衣服
咱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看来这跑江湖的就是爱吹牛啊。
当即笑着说道:“倪兄你也太抬举了,我这小摊子正式员工满打满算也不过三百人而已。哪来的八百人啊?”
“对呀,加上我们昨天来的五百人,不就是八百多人吗?行政部那边花名册都造了。”倪大虎一脸无辜地说。
“什么?!”于奇正下巴都快吓掉了。
一边的二俅说道:“这事我知道。你不是交代过,只要愿意上岸的,咱们都接收吗?所以倪帮主的人基本上都来了。”
于奇正感觉自己都快炸裂了。
我是说过这话,可行政部这帮人自己不长脑子的吗?
一下子来五百多人,要不是现在手头有这修墙的活,我去哪里给你们安排事情做啊?
可是以后呢?又不是天天有墙修!
这行政部是谁特么的负责的?这不是给老子上背刺吗?
开除!这种人一定要开除!哦,好像是勾采薇。那……还是算了了。
“其实漕帮没那么多人。”倪大虎适时地补刀:“就是有很多人借这个机会,混进来报名了。”
于奇正无力地看了倪大虎一眼,感觉好心累。
偏偏这时,船上几个穿上曌建筑制服的人似乎非得让于总都料心塞一样,拿着油漆桶,从船头用绳子吊了下去,兴高采烈地在船头涂抹一个“曌”字。从这个字型大小来看,估计将来就是站在荆州城头远远地望上一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船舷扶梯上爬下来一个人,飞快地跑到他们这边。连和于奇正招呼都不打,急赤白眼地冲着倪大虎叫道:“还给我!”
于奇正等人一看,来人是彭巡典,身上穿着之前倪大虎那件“时尚时尚最时尚”。
倪大虎把胡子一吹:“还什么还?我又没白要你的,我是跟你换的!”
彭巡典上来就来扯倪大虎身上的制服:“不换!”
倪大虎一边躲避着一边叫道:“你又没吃亏。我告诉你,我这件袍子可是花了大价钱做的。”
彭巡典不依不饶:“我管你多少钱?我就不换。你还我。”
倪大虎叫道:“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呢?你身为老员工,支持一下新员工怎么了?我就是借用一下嘛。”
彭巡典都快哭了:“有你这么借的吗?趁船上颠簸,把人按在甲板上,强行扒衣服!你这是抢,土匪!强盗!流氓!”
倪大虎立马说道:“哎哎哎彭都料,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啊!咱们虽说部门不同,但怎么着都是吃着于总都料的饭。你怎么能说自己的兄弟是土匪强盗流氓呢?”
彭巡典被倪大虎一番歪理说得气得说不出话来。
倪大虎继续说道:“再说了,过不久咱们的制服也就发下来了,到时候还给你们就是。你要嫌弃觉着咱穿过了有鱼腥味,到时候咱把新的给你。说起来我还给便宜你占了,你就别叽叽歪歪了。”
彭巡典气得破口大骂:“你……表脸!”
不过好像除了这句“表脸”之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花样。
而倪大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表脸就表脸呗,无所谓,无所谓,我无所谓。
于奇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才算终于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想到在船上被颠的七晕八素的彭巡典被倪大虎按在地上换衣服的场景,那画面实在太美。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工人跑了下来。于奇正认识,这是以前彭巡典木工班组的人。
木工们先是咬牙切齿地瞪着倪大虎,看见于奇正之后,一个个像是断奶的孩子看到娘一样:“于总,你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于奇正这才知道原来惨遭荼毒的,不止彭巡典一人啊。
想想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倪大虎这个当老大的都带头这么做了,下面那些人能不有样学样吗?
于是对倪大虎说道:“倪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倪大虎心里当然知道这事不占理啊,立马变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于总都料,您是不知道啊。咱们苦啊,下面那些兄弟们要不是实在馋得受不了,怎么也干不出这种事啊。”
这话说的,好像这事都是下面的人的事,跟他本人无关似的,浑然忘了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说到这里,倪大虎对彭巡典作了个揖:“彭兄,这事是咱做的不对,实在对不起了。还望彭兄可怜可怜,体谅一下新来的兄弟想尽快融入咱曌建筑的迫切心情。这样,今儿个咱们摆酒,给您和这些兄弟赔罪。这荆州城任何一家馆子,任你们挑。”
话说到这份上,彭巡典也拿这无赖没办法了,只得用求助的目光望着于奇正。
于奇正想了一下,曌建筑每人都是配的两套制服,现在事已至此,也只有暂时这样了。
当即两边安抚了一下,表示马上就要换新制服了,大家克服一下困难。
并派人通知服装厂那边,尽快赶制一批服装出来,先每人发一件。
搞定这事之后,于奇正略有些奇怪地问:“彭叔,你怎么会在船上的呢?”
彭巡典白了倪大虎一眼:“还不是他!”
原来,自上次会议通过了建立水上指挥部的决议之后,倪大虎就和彭巡典他们几个人具体商量。
这个船大是大,但是要变成主要功能是供人居住生活的话,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改造的。
但是考虑到将来还有改装回船的可能,因此用泥水就不合适了,主要还是得采用木制建筑。
于是这事就落到彭巡典身上了。
彭巡典认为,现在员工数量多,所以大船尽量改装成员工宿舍,这样便于工人集中管理。
对此倪大虎完全没意见,于是彭巡典就出了个改造方案。
将现有的船上部加盖到三层,每层都分为若干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面住六个人。
加上船舱部分,大概可以改成六十个房间。
在荆州城修建城墙的估计也就三四百人,这样的话挤一挤,这艘船也就够了。
于奇正摇头说道:“不行。”
两人忙问怎么了。
于奇正说道:“房间设计太小了,这样不行。还有,一间房六个人太多了,最多只能住四个人。一定要让兄弟们吃得饱睡得好。另外,还要设置一定数量的夫妻房区域、女工房区域。”
两人不由得心中大是感动,看来于总都料随时都把“泥水匠住好房”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