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曌帝双龙传TXT下载曌帝双龙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曌帝双龙传全文阅读

作者:于奇正     曌帝双龙传txt下载     曌帝双龙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隐情、大忌、去漕帮

    收到这个消息,万茛苟紧紧皱起了眉头。

    王豹的武师是外地请的高手,在那一届的狮王赛中,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胜利。

    平心而论,按照真正实力来讲,在狮王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而曌狮早上经过一番恶斗,体能没那么快恢复。加上经验肯定没有老狮王们丰富,前途堪忧。

    原本想的是即便不夺冠,只要阻止王豹夺冠,至少还算是一个平局。现在杨林狮这么一弄,胜利的天平完全倾向王豹的队伍了。

    指望其他的队伍联合,已完全没有可能。

    陆家、龚家都是商人,即便在经济上与曌建筑联系紧密,也绝不会在明面上帮曌建筑。

    其他的队伍更不用说,这个时候绝对不会站队。

    唯一有可能帮忙的队伍,只有一支。

    那就是倪大虎的漕帮狮。

    问题是,漕帮狮的武师上次争夺狮王是惨胜,据说自身也受了内伤,一直没能恢复。

    派去打探消息的兄弟证实了这一点,漕帮狮这次就是来打酱油的。

    其实这中间还有个隐情。

    作为黑色的漕帮,既不能没有存在感,又不能太出巅。

    对于他们来说,有一个狮王撑一下场面,这是必须的。但若是得到狮王之王,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万茛苟脑子里想到了一个办法:去和倪大虎商量,让曌建筑这边那两个舞绿狮的,去代表漕帮参赛。然后重演今天上午的场景。

    用两只狮子去阻拦王豹夺冠,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

    这件事当然最好是由于奇正出面。

    但这件事实操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首先,以于奇正的性格,会不会同意这个方案,是一个未知数。

    其次,即便他再三考虑后同意了,这种时候他本人是肯定没有时间的。这样就必须委派人去,这个人选又是个很大的问题。

    份量轻了,会让对方觉得不受重视之嫌。

    份量重了,就容易引起王豹的注意。到时候只要这件事情一捅穿,别说钱了,名声都没了。

    毕竟这个操作和王豹那种不同。王豹他们队伍还是自己的队伍,没有确凿证据,你根本没办法说人家在出千。

    还有一点,等这个流程走完,时间上来不来得及?

    万茛苟决定犯一次大忌:先斩后奏。

    立即写了一封迷信交给手下,另其火速送到曌建筑何都料手中。

    就在这时,另外一路人马也传来了密件。

    这封密件的内容,是已经查清了王豹的家产和可调用资金。

    王豹的全部身家算起来,大约在一万五千两至一万八千两之间。

    最大可调用资金应该在八千两左右。

    万茛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超过一定程度之后,资金只是一个数字。

    王豹现在调出八千两或者五千两,完全没有区别。

    因为估计于奇正打破头都凑不到一千两。

    万茛苟自己的资金也就千两白银。不管怎么说,能上多少是多少吧。

    他叫过来张迁儿,命他去自己家里将银钱全部取出,去交与勾采薇。

    张迁儿得令前往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派出去打探的第三路人马的信息也到了。

    打开这封密信之后,万茛苟脸色变得卡白,嘴唇不断地上下开合。

    “立即前往阻止于总都料开赌局!快去!等等!我亲自去!”

    万茛苟不断拨开挡在身前的人,没多久在这大冷天浑身汗如雨下。

    终于从广场上挤了出来,拔腿就朝陆家茶庄项目部跑去。

    尽管一路上鞋都跑掉好几次,但等他到项目部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于总都料已经在半盏茶之前出门了。

    打听到双方的赌局是在竟陵城最大的“吉祥赌坊”进行,万茛苟毫不迟疑地朝那边跑去。

    还没跑到一半,就遇到了张迁儿。

    听说万茛苟要去吉祥赌坊时,张迁儿拉住了万茛苟摇了摇头:“不用去了。”

    “什么情况?”万茛苟焦急地问。

    “我把钱送给于家大夫人后,他们就去了吉祥赌坊。我原本想跟进去看看情况,被拦了下来。”张迁儿答道。

    “怎么回事?”万茛苟喘着粗气问。

    “收到王豹和于总都料要在这里对赌的通知,吉祥赌场立即清场,将所有的人全部赶了出去。”张迁儿答道。

    万茛苟头上的汗珠不断下坠:“迁,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必须马上传给于总都料。你想个办法。”

    “别说我了,神仙都没办法。”张迁儿苦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万茛苟不可置信地说。

    “且别说吉祥赌坊的人,从街口就开始守着。即便能进去也没用。赌坊里有一个全部用生铁浇筑而成的密室,只有一个小门。赌坊的高手全部都守在门口。即便能放倒所有守卫,里面的人不开门也进去不了。”张迁儿答道。

    万茛苟仰起头望着又开始飘雪的天空。

    张迁儿显然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开口说道:“哥,不用想去诓骗的法子。吉祥赌坊老板马跃佬亲自在屋子里主持赌局。他给外面的人的交代是,赌局没结束之前,就算外面有人杀了他全家,也不用通知。”

    万茛苟手扶着额头,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张迁儿急忙一把扶住他:“哥你怎么了?没事吧哥?”

    万茛苟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何都料,不知道去通知何都料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张迁儿答道:“哦,我来的时候,倒是见到何都料和那个兄弟一起往漕帮方向去了。”

    万茛苟吐出一口气。

    现在二俅的漕帮之行,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

    “走,去漕帮!”万茛苟强自振作精神,朝漕帮走去。

    走到漕帮门口,遇到了守在门外的那个兄弟,急忙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那个兄弟答道:“何都料还没出来。”

    万茛苟急得在原地直转圈。

    终于,二俅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那个兄弟急忙迎了上去。

    没多久,脸色很不好看地走过来,对万茛苟摇了摇头,说道:“倪大虎拒绝了。”

    尽管之前有心理准备,但真收到确切消息,万茛苟还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下!

第二百一十一章 密室、对赌、当裤子

    吉祥赌坊。密室。

    马跃佬双手交叉搁在桌上看着双方。王豹不必说了,都在竟陵城混的,自然是老相识了。

    他比较感兴趣的,是坐在王豹对面的于奇正。

    开赌场这个活,没点眼力是做不成的。

    任何人只要一进赌场,马跃佬一眼就能判断出这个人底子有多少,是什么性格,背后有没有背景。无论你是装大尾巴鹰还是装怂狗,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现在,马跃佬有些迷惑,实在看不出这个年轻人的底细。

    这让他陷入了沉思,对之前自己这边准备的策略,也开始考虑是否需要调整。

    作为老江湖,马跃佬可是精明的很。

    当王豹派人来通知说准备在他场子里和曌建筑的于奇正对赌,马跃佬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稍作分析便得出了结论,这赌的不是钱,而是竟陵城营造业的话事权。

    最近,于奇正这个名字已经不止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

    虽未曾见过面,但马跃佬心里对这个年轻人还是比较欣赏的。

    能在短短几个月,就搅得风云突变,并把王豹逼得采取这种方式一决胜负,绝对是个人才。

    这个赌局,必定是竟陵城各方人物所关注的事情。

    无论谁输谁赢,事后的话题和热度肯定低不到哪里去。

    吉祥赌场作为本次赌局的裁判,所能获得的业内口碑,那可是钱买不到的东西。

    大型对赌选择吉祥赌场,客观上既证明了能确保客户安全的实力,又能代表着这里公平公正。

    何况从这场赌局自身来说,所能获得的抽水收入绝不会少。

    这也是为什么马跃佬把这次赌局等级定在如此高的原因。

    不过,马跃佬对于奇正欣赏归欣赏,对这次对赌中的于奇正并不看好。

    传闻这个东西本就多有失实。

    这于奇正说到底只是一条过江龙,而且是一条年轻的过江龙。

    反观王豹,毫无疑问是一条非常强壮的地头蛇。

    如果说时间再往后推一年的话,估计王豹就不是于奇正的对手了。

    但现在毕竟根基太浅,再怎么厉害也不是王豹的对手。

    估计王豹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因此速战速决,逼于奇正决战。

    如果自己是于奇正的话,现在怎么当孙子都得忍下这口气。

    现在于奇正被王豹逼上了赌局。不管是出于任何原因,这已经是个无可改变的事实。

    这个事实说明,于奇正不够隐忍。

    而隐忍,是做大事的人所必备素质。

    正因为如此,马跃佬预先心里打算的是往王豹这边稍微倾斜。

    呵呵,公平?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只要桌面上是公平的,让人无话可说,裁判做点小动作,谁都不能怎么样。

    至于怎么做小动作,这对马跃佬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但现在马跃佬改变了想法。什么?理由?

    因为他看不懂于奇正这个人,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马跃佬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二位,我就四个字,买定离手。除此之外,你们都自己商量。”

    王豹对马跃佬的态度有些讶异,不过这也没什么。现在一切尽在掌握,没什么好怕的。

    “于都料,要不咱们也简单点?”

    “好。”

    “最低三千两纹银,只支持现银交易。”

    “好。”

    “规则是谁获得狮王之王,谁就获胜。获胜者给马老板两成抽水。”

    “好。”

    “如果双方都没获得,那就各出一成抽水给马老板,其余的拿回本金。”

    “好。”

    “那我们开始吧?”

    “好。”

    王豹心里突然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算过,于奇正充死顶能凑到三千两银子。

    但一方面为了保险起见,另外一方面为了在气势上压垮对方,他把自己能调用的八千两银子全部带了过来。

    当他说三千两银子时,于奇正一口答应下来,王豹就决定再试探一下。

    在观礼台时,他说的是他的狮子夺冠就赢,不夺冠就输,现在改口说谁夺冠了谁赢。

    两者之间的差距不言而喻。

    王豹紧紧盯着于奇正,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什么端倪。

    于奇正也看着他,像在看一段木头。

    王豹狠狠地说:“打开。”

    身后两个随从打开了三个箱子,里面齐崭崭地码放这全新的官银。

    马跃佬这边立即有人接了过去,很快就清点完毕,扬声报数:纹银三千两。

    在那边点数的时候,采薇也把三个箱子推给了马跃佬的人。

    几乎与那边同一时间,这边也报数了:纹银三千两。

    王豹早就注意到了,于奇正这边是五个箱子。

    那么现在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不知道他在哪里凑到了五千两银子,与自己作殊死一搏。

    王豹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幸好自己有备而来。即便有这么多又如何?

    第二种可能,虚张声势。为了吓退自己,带了两个装着石头的箱子。

    如果是这种,就可以现在打脸一番。

    主意落定,开口笑道:“于都料,既然大家都在兴头上,不如加点注吧?”

    于奇正脸色变得很难看,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可。”

    王豹那边又开了箱子,依旧是整齐的官银。

    于奇正这边箱子一打开,周围的人的表情变得错愕、惊讶、同情起来。

    箱子里乱七八糟堆放着碎银子、铜板,还有一些廉价的首饰。

    王豹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于奇正:“于都料,你在逗我?”

    于奇正咬紧牙关,转向马跃佬:“请问,这算现银吗?”

    马跃佬点点头:“也算。不过那些首饰就只能称重来算。”

    于奇正点点头:“那就清点吧。”

    这次的清点花的时间就比较长。

    在这个过程中,王豹一直用猫戏老鼠的眼光看着于奇正。

    现在谁都能看出,这已经是于奇正最后能聚集起来的家底了。用一句“当了裤子”来形容毫不为过。

    “折合一千零二十两。”清点人报出了数字。

    “二位是否认可?”马跃佬问道。

    毕竟这中间存在一个折算的问题,按照规矩必须得双方认可。

    于奇正点点头。

    王豹笑得非常开心,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丢了进去:“好吧,就这么多。我也不能让于都料吃亏嘛。”

    “不!”于奇正从里面捡出一个小小的长命锁,小心翼翼地纳入怀中:“我只赌这一千两。”

    “一千两就一千两。”王豹眼里戏谑之意更甚。

    现在不仅是他,所有人都可以断定,于奇正这边最后一个箱子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而已。

    “这些黄白俗物,搬来搬去最为累人。于都料还有一个箱子,干脆一起也赌了吧。”王豹哈哈大笑道。

    “不,我就赌四千两。”于奇正说这话时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第二百一十二章 假钱、利益、死定了

    王豹没猜错,之前的三千两银子,分别是陆家、龚家和万茛苟送来的。

    之前于奇正是按照王豹的产业规模估的,认为对方也就是三千两这个数字。

    所以心里以为,多半由曌建筑的人凑起来的第四个箱子都用不着。

    没想到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能筹出这么多。

    之前由于心情紧张,出门时没有留意采薇她们多搬了一个。后来进密室时发现,想想之后觉得应该是采薇她们拿来充门面的,也就没多说。

    “咦,行百步者半九十。于都料最后关头缩头,传出去会被人笑的。”王豹越笑越开心。

    没等于奇正开口,采薇冷笑一声:“你真要赌?”

    王豹笑得前俯后仰好一阵,指着采薇手里的箱子说:“赌石头吗?不不不,我还真没力气搬石头来装。”

    采薇嘴角划出一个弧度:“你就直接回答我,是不是我这个箱子里有多少,你就跟多少?”

    王豹止住笑容:“是!不过如果是石头的话,豹爷就不奉陪了哈哈……啊?!”

    采薇打开了箱子,里面的东西闪烁着光芒,黄色的光芒。

    “一千两黄金,请清点。”采薇把箱子推到马跃佬面前。

    马跃佬整个人蒙住了。

    一千两黄金,相当于一万两白银。

    资产和资金,有时候是有很大区别的。

    比如说,你有很多田地房屋,这些都是资产。而你身上总共有多少银子,这就是资金。

    你那些田地房屋价值一千万两,但你今天出门只带了一两银子,你的即时消费力就只有一两。

    王豹为了对付于奇正,准备的这八千两银子,已经是他当前能调拨到的最大资金,其中还有部分是借的。

    竟陵城身家千万的,不是一个两个。但能够一下子拿出如此巨额资金的人屈指可数。

    这就不仅仅是钱自身值多少的问题了。

    直白点说,于奇正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实力雄厚的势力。

    马跃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于奇正。

    真会装!到现在还在装!

    从一开始,第一次出三千两露出的疲软之态,骗过了所有人。

    紧接着用“当裤子”的苦肉计,解除了王豹的所有戒心。

    到最后,一击致命,完全不给王豹任何的机会。

    不仅会装,而且够狠!

    马跃佬开始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站队。

    于奇正心里想的是:完了完了,采薇你胆子也太大了。在这地方用假货,咱们今天小命都得搭上了。

    他这么想,王豹也这么想。

    王豹瞪圆了眼,上去拿了一个元宝送到口边咬了一口。

    惨了惨了!出千被发现了!于奇正表情痛苦地闭上眼睛。

    王豹脸色苍白地放下黄金。

    马跃佬望着于奇正,心想:过分了啊哥们,你这样装币就不怕被雷劈吗?

    这已经不是装了,这就是赤果果的羞辱啊!

    于奇正的脸上越是痛苦和恐惧,王豹的脸就被打得越重。

    采薇冷然一笑:“赌吗?”

    王豹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他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在这件事上被压了一头,肯定是找不回场子了。

    不过,想到自己在狮王之王大赛那边的安排,他们输定了!

    好,就让你们牛这么一次,很快我就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到时候,让你们哭都哭不出来。

    这么一想,当即咬牙切齿地说道:“赌!”

    采薇笑道:“现银交易,这话可是你说的。”

    王豹转而望向马跃佬:“马兄,能否为兄弟我做个担保?”

    说实话,如果换在进密室之前,马跃佬说不定还真给他做担保了,毕竟王豹还有固定资产在那里。

    但现在,马跃佬是决计不会向他这边倾斜了。

    除了对王豹取胜的信心断崖式下降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不想得罪于奇正背后的那个势力。

    马跃佬笑道:“以你我兄弟交情来说,这个中人我应该当。可问题是,我和于总都料完全没接触过,他是否相信我呢?”

    王豹咬咬牙:“马兄,能否暂借与我?我出一分,不,两分利,不过半日就连本带利全部还上?”

    马跃佬叹道:“豹爷啊,别看我这日进斗金的,也就是个驴子拉屎表面光。进账不错,开销也大啊。这些年左手进右手出的,也没存下几个钱。”

    王豹算是明白了,马跃佬是打定主意置身事外了,看样子只能放弃这口肥肉了。

    “不过我倒有个主意。不如豹爷给于总都料打一张欠条,上面注明以何处房屋地契做抵押,何时还清。若是豹爷赢了,连同欠条一起收回;若是于总都料赢了,凭欠条去收要地契。两位意下如何?”马跃佬一副和事佬的样子说道。

    江湖混久了,不是人精也是人怪。

    马跃佬的这个做法,对他自己来说是利益最大化。

    如果于奇正输了,作为一个外地人,不死也得滚蛋。这样的话,马跃佬此举相当于为王豹赚了更多的钱。

    即便王豹心里清楚,但面子上还得感谢自己。等这事过去了,慢慢也就消解了。

    反之,如果王豹输了,于奇正绝不会放过他。到时候,竟陵城营造业霸主就要改名换姓,自己现在也是在栽花。

    马跃佬并不担心王豹耍赖,因为于奇正背后的势力到时候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场。而自己,还可以跟着趁火打劫一番。

    最不好的情况,就是这次两人都没把对方打死。到时候自己就是两面不讨好了。

    所以,现在必须要把这把火点起来,让他们一招见生死。

    王豹现在已经是无路可退,加上对会场那边的周密安排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当即开口说道:“我干!”

    马跃佬笑吟吟地望向于奇正:“于总都料意下如何呢?”

    于奇正这时候才刚刚从天上突然变出黄金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啊?啊?好,就依马老板的。”

    马跃佬真想脱下自己的鞋拔子甩在他的脸上。

    就这么一会儿,你不装币会死啊!什么叫就依我的?丫的不就是现在就擦泡鼻涕我身上,让我到时候甩不脱吗?

    不管每个人心里怎么想的,接下来的流程很快就走完了。

    王豹眼里发出冰冷的光:“于奇正,你死定了!咱们会场见。”

第二百一十三章 晋级、帮主、来救援

    于奇正和王豹办好手续后,直接从县衙专门隔开的通道上到了观礼台。

    匆匆赶来的万茛苟,眼睁睁的看着远处并肩上台的两人,连连跺脚。

    包括县令张有德在内的其他人基本上全部到了。

    让于奇正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一直到开锣,倪大虎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九腰十八洞已经撤了。现在场地中是一个梅花桩阵。

    阵的最中间是一根旗杆,旗杆的顶端是一个红绸扎成的花球。

    花球下套着一块金漆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狮王之王。

    三声锣响之后,八只狮王分别同时从八个方位踩上梅花桩阵,去争夺狮王之王的荣誉。

    一阵残酷的捉对厮杀之后,四只狮子从梅花桩上掉了下来,失去了资格。

    不知道是因为剧烈搏斗需要恢复一下体力,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剩下的四只狮子同时停了下来,蹲坐在旗杆的是个方向。

    刚才的一番争斗,令围观的百姓大开眼界。

    这些都是每年的狮王,可以说无一弱者。比起上午的比赛,无论是观赏性还是对抗性,都强了许多。

    现在这个结果也基本在正常范围之内。

    王豹的花斑条纹狮和杨林镇的青狮晋级,这本来就是意料中事了。

    新晋狮王曌狮晋级,也可以说是正常。

    唯一有点出乎意料之外的,就是代表漕帮的乌狮。

    之前都听说过,漕帮的武师受过重伤,这次只是来走个过场。没想到他们居然能晋级。

    而且他们晋级的方式,也令人很无语。

    在与另外一只狮子争斗过程中,乌狮完全没有任何舞狮的技巧。从始到终没出过一拳一脚,硬生生扛住对手的拳打脚踢,一个桩一个桩地活生生把对方挤了下去。

    虽然场面上不那么好看,但取得了胜利是真的。

    如此强大的抗击打能力,除了可称为逆天的扎实下盘之外,没有坚强的意志,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现在的情形是,曌狮的左边是杨林狮,右边是王豹狮,对面是漕帮狮。

    四只狮子都安静地蹲在那里。

    场面越是平静,观众们越是紧张。谁都知道,接下来将会是一场狂风骤雨。

    动了。

    台上的如烟和采薇二人异口同声“啊”了一声,捂住了嘴巴。

    就连于奇正,也一下呆在了那里。他怎么都想不到,王豹竟然如此卑鄙,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脸都不要了。

    杨林狮和王豹狮同时朝曌狮扑来。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们是要合力一击,先把曌狮干掉!

    通常来说,这个环节就是四只狮子再次捉对厮杀,然后最后两只狮子在角逐。

    但杨林狮和王豹狮这么做,虽然令人不齿,但并没有违反规则。

    曌狮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顶不住同水准档次的两只狮子同时进攻。

    采薇和如烟脸色苍白,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声震天的咆哮,漕帮的乌狮飞了起来。

    “飞”的意思是,乌狮从梅花桩上四脚腾空而起,扑到杨林狮的身上,紧紧抱住对方,同时从梅花桩上滚落下去。

    台上所有人都同时站了起来,惊愕地看着场中。

    两只狮子摔到地下之后,还接连打了几个滚。狮子头都滚出了好远。

    倪大虎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周围的观众纷纷吸了一口凉气。

    漕帮帮主亲自上阵,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的。

    当然,这完全不违反规则。

    一个镇里,既也可以用这个武师,也可以用那个武师。同样,漕帮派出任何一个帮众出战,都无话可说。

    大伙想不到的是,倪大虎以帮主之尊亲自涉险。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倪大虎这么做并不是自己要夺狮王之王,而是为了助曌狮一臂之力。

    场上的局面立即改变了。

    原本曌狮已经避无可避,现在倪大虎将杨林狮扑下去后,左边的梅花桩就空了出来。

    舞狮头的易云,在王豹狮的脚踢到自己腰间的前一瞬间,奋力向左一跃。

    无数次在一起的摸爬滚打,舞狮尾的黄胜也早就与他心意相通了。

    虽然眼睛只能看到脚下,看不到外面的具体情形,但他也知道一定是遇到了非常大的危险。

    易云的腰腿一动,黄胜几乎是想都没想,跟着就朝那个方向跃了过去!

    王豹狮的前脚擦着曌狮的狮尾而过。

    事出突然,易云的右脚没能踩牢,滑了下去。

    而他后的黄胜则更惨,两只脚根本就没地方可踩。

    也就是说,现在两个人的重量,全部就在易云的一只左脚上面。

    按照规则,狮子中任何一人落地都判负。

    眼见黄胜就要落地,猛地把脚一缩,整个人蜷成龙虾状向上一冲。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易云完全可以把踩滑的右脚重新站到那根梅花桩上。即便凭自己一人之力,也可稳住整个狮子的身形。

    可他现在却没有这个时间,因为王豹狮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与黄胜不同,舞狮头的易云对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并作出了清晰的判断:如果他这个时候去踏稳右脚,接下来拍档黄胜肯定避不开对手的一击。

    “啊嗷~”易云发出一声呐喊,在那一瞬间全身气力都沉到了腰上,猛地向右一扭。与此同时,右脚用力地踹了右边的梅花桩一脚。

    黄胜感受到易云腰间传来的向右的力量,立即放松浑身肌肉,接着这股力量向右飞去。

    飞到那条木桩时,也奋力弹出一脚踢在了木桩上,整个人荡了起来。

    曌狮以易云的左脚为轴,右脚不断的踢周围的木桩为动力,在空中旋转了一整圈。

    刚刚转满一圈的时候,王豹狮到了近前的木桩上。

    这次“空中飞人”黄胜可就看到了对方,几乎不用思索,两脚同时踢在了王豹狮头上。

    王豹狮受此重击,猛地向下跌落!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胜负已分,场上情形又发生了变化。

    王豹狮的武功和两人的配合绝非泛泛,不然也不可能被王豹从外地高薪请来,当年就夺得狮王。

    虽然狮头受到重击向下跌落,但舞狮尾的武师的两条腿还牢牢站稳在梅花桩上。

    同样听到一声爆喝,王豹狮狮尾双手抱紧狮头的腰,将舞狮头的拍档向上一甩,整个狮身人立而起。

    紧接着,王豹狮狮头的武师凌空而下,扑向曌狮!

第二百一十四章 意外、夺冠、圆心愿

    电光火石之间,曌狮的二人也换了位。

    黄胜的双脚已牢牢地站在了两条木桩上,同王豹狮那边一样,也是将易云举过头顶人立而起。

    两只狮子的上面两个人同时出脚,同时踹在了对方身上,同时向后仰翻。

    好无花哨,均是势大力沉硬顶硬奋力一击。

    两败俱伤。不管是谁,挨了对方这么重的一脚,都会掉落下来。

    围观群众纷纷叹息。怎么都想不到,本届的狮王之王竟然会是个空缺。

    “轰!”王豹狮落到地下。

    奇迹出现了!

    曌狮落到一半时,抓住易云腰部的黄胜双手猛地一推,将易云推送了出去。

    易云借此力量仰面平着向前飞出,爆喝一声,两只手从狮子口中伸出。紧接着曲指如爪,死死地抓住了前面的梅花桩。

    与此同时,黄胜抓住了易云的脚踝。

    现在两个人就依靠前面易云的两只手,和后面黄胜的两只脚,悬停在前后两排梅花桩上。

    四周的群众发出震破天的叫好声!

    曌狮二人歇了一口气后,翻转着回到了梅花桩上。

    采薇和如烟两人激动地跳了起来,抱住于奇正叫道:“赢了!我们赢了!”

    另外一边,王豹的表情如丧考妣,随即眼里露出阴毒的光芒。

    曌狮二人已经爬到旗杆一人高了,接下来就是登顶,挂上花球和牌匾,成为八年一度的狮王之王。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跌落在地应该就此退出场外的王豹狮的狮头武师,从地下一跃而起,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旗杆旁边。

    只见他双臂抓牢旗杆,双脚一蹬腾空而起,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右脚踢向曌狮狮尾的黄胜。

    围观的群众无不破口大骂起来。

    卑鄙!实在是太卑鄙!

    狮王之赛并不是单纯的比武,更多的还是祈福。

    无论任何情况下,只有登顶采青,才能算是狮王之王。

    以前曾经有过类似的事情,就是最后的胜者由于受了重伤,最后体能不足爬不上去。最终还是不能算作狮王之王。

    王豹狮的这种行为,一定被万夫所指,乃至于今后在竟陵城混不下去。

    但只要曌狮未能登顶,就不能成为狮王之王。

    由于对方动作实在太快,加上猝不及防,曌狮被这个卑鄙之徒的右脚踢中了腹部。

    中招后的曌狮立即向下一滑,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右腿一脚踢中王豹狮武师,将其踢落在地,同时稳住了身形。

    定了一下之后,又开始向上爬去。

    不过大家都能看出来,曌狮狮尾的动作远远没有之前灵活,应该是刚才那一下受了伤。

    在所有人的打气和期盼中,曌狮终于登顶,顺利地采青成功,并将牌匾挂在了脖子上。

    全场沸腾起来了,人们齐声欢呼呐喊:狮王之王!狮王之王!狮王之王!

    接着就是认识不认识的人相互作揖鞠躬,说着祝福的话语。

    “嘭!”

    黄胜从旗杆上摔落了下来。

    紧接着,易云也从上面一溜而下,把狮子头扔在一边,抱住自己的拍档大声叫道:“大夫,大夫!”。

    于奇正从观礼台上直接跳了下去,疯了一般跑向旗杆处。

    等他跑到,看到黄胜胸腹处全被鲜血染红,很明显是被利器刺中了腹部。

    已经先一步进场的郎中正手脚利落地为黄胜止血。

    另外一个郎中探了探黄胜的脉搏,叹息着摇了摇头。

    “不!”于奇正嘶声叫道:“大夫你救救他,救救我兄弟!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倒在易云怀中不断抽搐着的黄胜,听到于奇正的声音,努力睁开了双眼,挣扎着说:“总……都料,我……我们……赢了。”

    于奇正泪如雨下:“赢了!我们赢了!你别说话,挺住,你一定要挺住!”

    黄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于总都料,现在你……你能不能……揍我了?”

    于奇正强忍着哭声:“我答应你!只要你坚持住,我什么都答应你!”

    眼见着黄胜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易云一下子跪到于奇正面前,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向下落:“总都料,黄胜他,他不行了。求您圆了他这个心愿吧!”

    说完就对着于奇正磕头。

    于奇正虽然心中无比悲痛,但仍然想不到为什么要自己揍他。

    “于大哥!什么都别说了,你快打他!像打二哥那样打他!”刚刚赶到的采薇语气急迫地尖声叫道。

    于奇正这才大致猜到一点点意思,当即扬起手一拳打在黄胜肩膀上。

    黄胜本已快完全闭上的眼睛重又睁开,露出无比欣慰和满足的笑容:“于,于总……来世,来世我,我还要做,做,做……”

    “啊啊啊啊啊!”

    于奇正双腿跪地,把头仰向天空,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这时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于奇正猛地推开众人,疯狂地跑到观礼台,朝王豹扑去。

    已经回到台上的倪大虎一把拦腰把他抱住:“于兄弟,你冷静点。”

    于奇正气得胸膛不断起伏,遥指着王豹:“你,你给我记住……”

    王豹哇地一下叫起来:“张明府,这姓于的已经胆大包天到这个份上,竟敢当着您的面威胁我。明府,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张有德脸板了下来,于奇正这话在这个场合说确实很不适合。

    正准备开口训斥几句时,两眼红肿的柳如烟赶了过来,一下跪在地下:“有人当众谋杀我们舞狮的兄弟。适才仵作察看,黄胜兄弟腹部被人用利刃划开,失血过多而死。求明府为我们做主。”

    张有德脸色大变。

    他也是全程在场,所有的变故都看在眼里。于是恼怒地朝王豹望去。

    王豹摆头道:“反正我是完全不知情的。他们都是练武的,会不会之前有什么私仇,我也不知道。还有,现在也不能完全断定就是谁是凶手吧?”

    于奇正被他这番话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有德转身吩咐身后的衙役:“赶紧派人去把王豹舞狮的人抓来!”

    衙役答道:“当时人从旗杆摔下来时,唐县尉就已经带人去了。”

    片刻后,唐七铁青着脸走了过来,狠狠地剜了王豹一眼。

    张有德忙问道:“什么情况?”

    唐七沉声答道:“王豹队伍的武师,有极大谋杀嫌疑。趁现场混乱逃遁。”

    张有德说道:“传令,立即关闭所有城门!”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死者、证人、有证据

    这时,又一个捕快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禀报张明府,城北当街被刺死一人。经查勘,为适才王豹舞狮的狮头。”

    唐七连忙插口问道:“现场保护好了没有?”

    捕快:“回唐县尉,已有四位兄弟在现场。”

    唐七又问道:“既在当街,定有目击证人。有无暂留?”

    捕快:“回唐县尉,两边店铺店主及过路行人,已暂留十二人。”

    张有德说道:“走,去看看。王都料、于都料,你二人随行吧。”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这两个利害相关的人肯定是必须先扣下再说。

    王豹和于奇正身后,立即分别出现两个衙役。

    一众人等前往城北现场。

    在主干道与一条巷子的交界处,围着一圈看热闹的群众。

    唐七喝开围观人群,率先走了进去。

    地下躺着一人,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几个衙役守在旁边,将现场控制住,不让无关人等靠近。

    巷子里沿着墙站着一排人,应该是留下来的目击证人。

    由此可见,县里的这些衙役的处理方式还是很妥当的。

    唐七弯下腰,把脸侧向一边,抓住盖住死者头上部位的白布的一角,缓缓揭开。

    揭到口鼻处,伸出另外一只手两只手指在那个部位捻了捻。

    从这些小动作可以看出,唐七确实是经验丰富的老刑侦了。

    把脸侧到一边先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是为了避免被尸气所冲。

    用手指捻口鼻部位的白布,是初步判断是否真正死亡的一种方法。

    有很多时候,表面上看被害人已经死亡,用手去探鼻息或者摸脉搏都已经没有,甚至身体也开始僵硬,但实际上还有一口气没散。即所谓气若游丝也。

    但是,只要还有哪怕最微小的气息,这个部位的白布都会微微湿润。

    只要人还没有完全死亡,即便同样救不回来,被害人也不能说话和做任何动作,但对于唐七这样的高手来说,所能得到的第一手信息将会多出许多。

    而案件的侦破,往往就是取决于那么一条微不足道的线索。

    唐七继续把白布向下拉到被害人的腹部。

    被害人双手捂着插进自己前胸的一支铁仟。

    铁仟露在外面的部分,只有一札长,比大拇指略粗,尾部因多次受到撞击,比仟身略粗一点。

    仟身上刻着螺旋状的花纹,螺纹上面还沾有一些泥土。

    这是一个木工用的凿子。

    唐七回头看了于奇正一眼,然后右手向后招了招。

    一个跟着来的捕快立即递过一个包裹。

    唐七打开包裹,从中取出了一个小刷子和一张宣纸,小心翼翼地把螺纹上的泥土刷下来,用宣纸包好。

    接着用右手食指,把死者手缝中流出来的鲜血沾了一点点,仔细端详一阵之后,在鼻端闻了闻。

    他的眼光又落到死者脸上。

    死者双眼瞪得老大,无神地望着天空,一副非常惊愕的样子。

    唐七用手撑着死者的眼皮,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瞳孔,这才重新盖上白布。

    做完这一切之后,站起身微微努了努嘴。

    刚才那个衙役点点头,走到巷子里带来一个人。

    来的这个人唐七认识,是做锅盔的李三。

    这是一个丁字路口,李三租了对面的一家店铺门口一小块地方,架了个炉子贴锅盔。

    他的摊位正对着这条巷子,因此是看得最清楚的目击者之一。

    “李三,说说你看到的。”唐七问道。

    “哎呦,唐县尉,你郎是找不到额,将迷好骇人咯。折过伙计从挪边跑还过来,跑地折西地时候,巷子地曲来打一过人……”李三的口齿是相当的伶俐。

    唐七看了一眼不悦的张有德,对这李三骂道:“张明府在这里,讲官话!”

    尽管县衙里的人包括唐七在内,大多是本地人,都能听懂李三的话。但县令张有德却是外地的,因此唐七才做这一要求。

    李三愣了一下:“官话?好好,我雪官话。你们不知道,刚才好吓人。这个人从那边跑来,到这里时巷子里出来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语速又开始变快了:“跑地这伙计看倒巷子里的挪伙计,就拐打个弯,接倒就骇人打,这炮打娘驲地……”

    “讲官话!”唐七怒喝道。

    “算了算了,你就让他这么说。讲完了你告诉我。”张有德无奈地挥挥手。

    接下来李三就是一番手与表情并用。

    听完之后,唐七先是看了一眼最早在这里的那个捕快。

    捕快急忙说道:“已派几个兄弟沿途寻访。”

    唐七这才点点头,将事情给张有德简单转述了一遍。

    死者一直沿着大街狂奔,跑到这里的时候,看到巷子里的这个人,就拐了进来。

    接着就听到一声惨叫,死者倒在地下。

    紧接着巷子里那个人转身朝巷子另外一头跑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由于事出突然,没能看出那人的长相。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凶手穿着曌建筑的制服。

    接下来又分别盘问了其他目击者,所得到的信息都还不如李三说的。

    其中大部分人连这个过程都没看到。他们看到的时候,死者已经倒在地下了。

    不过,由于凶手从这边巷头跑到巷尾需要一点时间,因此有几人看到了他的背影。

    除了身材魁梧之外,唯一有价值的信息就是:穿着曌建筑的制服。

    王豹恨恨地对于奇正说道:“你还真狠啊!这么快就派出杀手来了。”

    张有德呵斥道:“住口!案件没有明朗之前,不要胡乱猜测!”

    就在这时,一个捕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血,血衣找到了!”

    说完便递过来一件前胸沾有血迹的曌建筑制服。

    “在哪里找到的?”张有德急忙问道。

    “在陆家正新建中的茶庄,里面的工棚找到的。”捕快答道。

    “还有其他什么发现?”张有德继续问道。

    “经查,这个凿子主人叫张老三。还有这个。”捕快呈上一双鞋。

    唐七接过鞋,拿出刚才从凿子上刷下的泥土一对比,完全相同。

    “拿下!”张有德铁青着脸喝道。

    两个捕快立即上前,将铁链套在于奇正脖子上。

    “明府,卑职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唐七抱拳行礼。

    “唐县尉请讲。”张有德说道。

    “卑职以为现在拘捕于总都料不妥。”唐七说道。

    张有德不可置信地望着唐七,怎么都想不到,这句话竟然从他嘴里说出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逃遁、预谋、很屈辱

    一旁的王豹呆若木鸡,这什么情况?七哥今早脑袋被驴踢了,还是另有深意?

    “唐县尉此话怎讲?”张有德不解地问道。

    唐七指了指地下的死者:“这就要从他说起了。”

    “首先,他为什么要逃跑?不用说,与曌建筑的狮尾被杀一事有关。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狮尾被杀之事不是他干的。但是他又担心自己洗不干净嫌疑,因此想要一走了之。”

    “第二种,他是凶手。杀人之后立即逃亡。”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大。至于原因嘛,也很简单。”

    “首先,我们在现场的人都看到了他倒挂金钩的那一脚。很明显,曌狮狮尾在受到那一击前后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曌狮狮尾跌落,我立即带人第一时间去控制相关人员。但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跑了。”

    “再者,如果狮尾致命伤不是出自他手,他是怎么断定对方会死伤的?既然不能肯定对方伤势,有什么必要当场立即逃遁?”

    “那么有一种可能就很大了,他并不是斗狮输了之后一时其意,而是之前早有预谋。”

    说到这里,唐七目有深意地望了王豹一眼。

    “唐县尉,你这说的目前都只是猜测而已。”张有德摇头道。

    “或许有证据能证明我的猜测。”唐七微微一笑,再次蹲下去掀开白布。

    不过这次他是掀的脚那一边。

    死者的一双脚露了出来。

    唐七左手抓住死者脚踝,右手猛地一拳击在鞋底!

    一支尖利的匕首从鞋子头部弹出,冒着幽蓝色的光。

    “之前我验过曌狮死者的尸体,尽管大量流血冲淡许多,但仍有中毒的迹象。只要把这鞋底刃淬的毒,拿去一验便知。”唐七语气平淡地说。

    “这也最多只能证明他是杀曌狮的凶手。而不能作为他的死和于奇正没关系。相反,就算他是杀人凶手,更能解释于奇正指使人谋杀他的动机。”张有德反驳道。

    “不,”唐七叹了一口气:“于都料不是神,他不可能未卜先知。”

    张有德冷笑一声:“他不需要未卜先知。见到黄胜死后,立即派出手下,追杀死者。”

    唐七答道:“这就与目击证人的说法有冲突了。”

    “如果是于都料派出的杀手,死者怎么会自己送上去被杀?”

    “而死者本身就是武功高强之人,蓄意行凶杀人逃遁之时,防备之心极高。”

    “此事就算是绝顶高手,即便能杀死他,尸体也会是抵抗或者逃避的姿态。”

    “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完全是一击毙命。”

    “由此证明,凶手一定是死者熟悉而且非常信任的人。”

    “如果这是之前就预谋好了的,死者杀人后逃亡,见到接应的人,急忙跑来相会。他没想到的是,来接应他的这个人,却成了他的索命使者。”

    “也就是说,他是被自己人灭的口。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这一切。”

    “还有一点,来杀他的这个人,同样是习武多年之人。”

    “你们看,凶器就是木匠的凿子,如果不是习武或者天生神力的人,不可能扎进身体这么深。”

    张有德等他说完之后,才沉吟着问:“你的意思是,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背后早有预谋的?”

    唐七躬身行礼:“明府英明。”

    张有德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那依唐县尉看来,背后这个人又是谁呢?”

    唐七肃容道:“这个尚需要进一步查证。不过,于都料的可能性极小。”

    张有德饶有兴致地盯着唐七的脸,一句话也没说。

    唐七突然说道:“卑职知道明府的意思。之前卑职一直追着于都料,现在却一反常态,确实颇令人起疑。”

    张有德抚着胡须不语。

    唐七叹了一口气:“最近卑职反复思量了许久,之前真的是错了。”

    “执法之道,在于无私。无私则无欲。无欲则刚。”

    “某之前所犯知错,在于欲。”

    “唐某之欲,在于急于查出真相。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才会犯后面的错误。”

    “因此不顾老豆苗等人的证词并非铁证,以及赖四明明是诬告,仍执意扣留于奇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故此之后,某便下定决心,从此唐某所经手任何一案,均以法律为依据,以事实为准绳。”

    “一码归一码。在本案中,于奇正嫌疑极小,唐某自须秉公办理。”

    “这并不代表我解除了对他的怀疑。只不过,这是两个不同的案子而已。”

    说到这里,扭头死死盯住于奇正:“记住,如果你有问题,唐某必亲手将你绳之以法——用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方式。”

    于奇正苦笑不语。

    他实在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郁闷。唐县尉啊唐县尉,你说咱和你有什么仇什么冤的,你这么像条狗一样逮住我不放,至于吗?啊,至于吗?

    另外一个人就极度郁闷了。

    不仅是郁闷,还有不甘、愤怒、烦躁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

    这个人就是王豹。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七哥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

    你这么聪明这么会分析,难道就想不到这事与我有关吗?

    你就不知道我是要弄这个姓于的吗?

    对了,你自己也要嫩他。怎么个现在就一下子反水了,反过来去帮他了。

    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实上你现在做的,就是对他有利的事。

    不对!七哥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呢?

    王豹脑中突然想到了刚才唐七最后说的“要正大光明的收拾于奇正”,心里一下全部明白了:唐七放弃了自己!

    虽然双方称兄道弟,但说到底还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

    由于合作时间长久,最后错以为真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但是,唐七是官,他王豹是贼。

    官和贼或许会同行很长一段路,但终究会分道扬镳。

    王豹现在不仅感觉到受到了背叛,更多的是感觉到了屈辱。

    既然如此,那现在就只能靠自己了。

    王豹抬起头说道:“唐县尉现在急于为这姓于的脱罪,意欲何为?要我说,这姓于的为了对付我,便设下连环计。先是买通我手下的武师,杀死黄胜。接着再杀人灭口。这样,所有人就都会怀疑我。”

    唐七冷笑一声:“请问,于奇正这么陷害你,目的是什么?”

    王豹理所当然回答:“这还不简单?我和他本身就是同行。他干掉我了,以后就可以霸占竟陵营造市场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真黑、人渣、趁我病

    唐七哈哈大笑起来:“据我推测,你二人对赌必定是数额巨大。或许对你来说只是部分资产,这于奇正必定是赌上了全部身家。”

    王豹暗自咕哝:神特么的部分资产,老子连裤子都押上了。

    唐七继续说道:“我想,真要查出这事,应该不难吧?”

    王豹无语地低下头。

    唐七突然喝道:“如你所说,这于奇正既然是要霸占市场,为什么不等到他的人得了狮王之王,赢得赌注之后再动手?”

    王豹嘴巴嗫嚅了一会,还是没说出一个字。

    张有德开口说道:“王豹这段时间,不得离开竟陵城区。来人,将于奇正带走!”

    这下连四周的衙役捕快都愣住了。刚才唐县尉的分析极为合理,可谓丝丝入扣。可张县令为何要如此处理?

    唐七也是大惑不解:“明府……”

    张有德沉着脸说道:“本官办案,自有道理。带走!”

    直到一众衙役离开,王豹仍愣在原地。

    这也实在是太魔幻了!

    这张有德不是一直保于奇正的吗?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在做梦,对!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

    不过,一个声音马上提醒了他,所发生的全部都是真的。

    “王都料,现在我们老大正在和曌建筑交割,要我来和您说一声。”

    王豹茫然地抬起头,见到吉祥赌坊的保镖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不行!”王豹尖叫一声,疯了一般地朝吉祥赌坊跑去。

    密室门已经打开。

    马跃佬正和勾采薇说着什么,十几个曌建筑的员工在二俅的带领下,正在搬那些钱箱子。

    “不能给他们!”王豹冲到马跃佬面前叫道。

    “怎地?想赖账?”马跃佬斜着眼睛说。

    “我是和于奇正赌的,现在他被抓进去了……”

    王豹说这话时,不断给马跃佬使着眼色,并打着手势。

    来的路上他就想清楚了,什么赖账不赖账公平不公平,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只要这边知道于奇正翻了船,以后竟陵城的营造业还是姓王,一切就好办了。

    他打的手势,意思就是说趁机吃掉于奇正那份钱,自己这边只要回本就行。

    王豹相信,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马跃佬很难不动心。

    马跃佬说一句“因为当事人不能前来,赌局无法结算”,就可以把这笔资金扣到手里。

    只要于奇正出不来,马跃佬就能吃掉这笔钱。

    马跃佬嘴角扯了扯:“王都料,你也混了这么多年了。别说于总都料只是暂时配合调查,就算真定罪了,赢了就是赢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人死债不烂这话你没听过吗?”

    王豹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但这个时候也没法发作啊。只能软下口气:“马老大,你刚才也说了,大家都在这竟陵城混这么多年了。又都是这竟陵人,弯三个弯就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呐。兄弟我没别的要求,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后再结算。”

    这话就说得很是那么有点味道了。

    不管在全国哪个旮旯,这乡土观念都是存在的。

    王豹的意思是:毕竟他们都是本地人,于奇正是外地的。你要一点都不倾斜的话,乡里人多少都会指你背脊骨,说你不帮自己人。

    很明显最开始哪个打算在马跃佬这里行不通了,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先缓一缓再慢慢想办法。

    “哈哈哈,”马跃佬的笑声中充满着不屑:“王都料恐怕是忘了马某是做什么的了。所谓赌场无父子,有什么情份都得出了赌场门再说。”

    王豹心里彻底明白了,这马跃佬是绝对不会袒护自己的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说两句场面话了:“既如此,王某就不多说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哎哎哎,别,别介啊。”马跃佬学着不知道是哪的口音,语气中充满嘲弄:“王都料,按说你也是当事人。你说为什么张县令不但不把你也带到官府,甚至都不派人跟着你的?”

    “为什么?”王豹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往下一沉。

    “嘿嘿,亏你混了这么多年,连这都想不到?张县令的意思是,根本不怕你跑。因为自然有人帮他看着你呢。王都料你说,是哪个倒霉蛋这么倒霉,得干这种没薪水的还受累的活?”马跃佬语气中的戏谑之意更甚。

    王豹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想明白了过来。

    这驴驲的张有德,真特么不是个东西!

    现在自己不仅仅是现金没了的问题,而是还有一张巨额的欠条。

    实际上这个时候,张有德若是把他抓进去了,相反还是一种保护。

    同样,如果自己是被抓进去了,马跃佬不知未来事情的走向,现在也肯定不敢做交接。

    怪不得自己在那边耽误了这么久,这边现在才交割呢。

    马跃佬这个人精,一定是派人观察着。

    当看到张有德带走于奇正而把自己留在外面之后,就做出了判断,然后趁我病要我命。

    真黑!特娘地你们这些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马跃佬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鼻子:“没错,这个倒霉蛋就是我。其实吧,要怪也只怪我这人太心软了,怎么个就答应你了给你那张欠条作保呢?本来呢,我完全可以不理这事,你们有多少现金赌多少。可是王兄啊,咱都是这竟陵人,弯三个弯就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呐。你开口了,我马某能做到的,能不做吗?不过王兄啊,你也不会让我为难吧?”

    王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把马跃佬的祖宗十九代都问候到了,你们是怎么生出这么个人渣的?

    马跃佬继续说:“刚才勾姑娘问我这张欠条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啊?我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吧?没办法啊,咱两弯三个弯就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呐,我还是得帮你啊。”

    王豹就差哭出来了,心想我求求你了,您别帮我,您可千万别帮我。

    但是一向以助人为乐的马跃佬还是说了出来:“于是我就跟勾姑娘说了,那我的那份抽水就只能先不收,等你们交割清楚了再说喽。”

    王豹翻了个白眼,差点晕过去。

    马跃佬这话什么意思?简单点说,就是他现在也是自己的债主,有足够的理由找他逼债。

    到时候要么自己的那些房产给于奇正,要么就是贱卖还钱。

    但不管是哪样,马跃佬在这中间趁火打劫捞一把,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一个粗豪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过来。

    “哈哈哈哈,不用了!马老大赚点抽水也不容易,还得做这么多事,说不过去啊。这些活还是我这个当债主的来干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利益、分红、投名状

    倪大虎!

    王豹的脸变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同时心里暗暗悔恨:为什么我就是不多想想?!

    能一下拿出那么大流动资金的,在竟陵城也没几个人。

    和于奇正接触比较多的也就漕帮、陆家和龚家了。

    陆家和龚家都是生意人,不会介入过深,因此漕帮的可能性最大。

    之前王豹想到过这一层,但旋即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倪大虎帮于奇正的理由是什么。

    大家都是混社会的,所有的做法最终还是会回到那两个字:利益。

    王豹联想到最近的一个传闻,漕帮要金盆洗手,以后只做正当生意。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相对于违禁品来说,运建材这些物品的利润不值一提。

    但如果漕帮彻底不运黑货,运建材就是一个很合理的选择了。

    以他们的势力,垄断竟陵城的建材市场并不是做不到的事。

    说不定于奇正只是一个前台代理,倪大虎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

    而马跃佬,也正是看出了这一层利害关系,才做出自己会输的判断。

    甚至,唐七的态度变化也来自于此。

    王豹觉得口里非常苦涩,惨笑道:“倪帮主想要吃这个饭,随时开个口就行了,何必如此呢?”

    “哈哈哈哈……”倪大虎笑了,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所有的人都想木偶一样,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倪大虎笑了好一阵之后,并没有理会王豹,而是问马跃佬:“马老大,你是不是也认为,于总都料是倪某的棋子?”

    马跃佬嘿嘿地干笑几声,这问题你让我怎么答嘛?

    倪大虎又笑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我和你们说这些干什么?反正你们也听不懂。”

    说到这里,指了指装着黄金的箱子:“勾姑娘,我可是可你说好了的啊。这钱不是借,而是倪某参股赌的。”

    采薇笑着点头:“不错。”

    倪大虎笑了:“那好,现在咱们赢了,是不是该分红了?”

    采薇连忙点头说道:“是,这一部分都是您的。”

    说完指了指分成了两堆的箱子。

    倪大虎来之前,采薇就已经打算好了。

    他入股了一千两黄金,也就是一万两银子。

    给马跃佬一成的抽水之后,除掉本金应该赢九千两银子。

    王豹有现银八千两,然后从自己这边本金里面再拨付一千两,这样就把倪大虎的账结清了。

    至于抽水部分吗,刚才马跃佬已经说了,现在分文不取,等追到尾款之后再说。

    这样的话,相当于现银方面自己这边垫一千两。

    采薇盘算了一下,这个问题不大,不会对接下来的运营造成太大的影响。

    至于王豹欠账那边,再另外想办法就是。

    没想到的是,听到这话后,倪大虎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勾姑娘,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于总都料的意思?”

    采薇一时也不清楚他什么意思,只能如实回答:“于大哥没交代,不过我想他在的话也应该是这么处理吧。”

    倪大虎继续说道:“那就是说,勾姑娘代于总都料拒绝了倪某喽?”

    采薇急忙辩解:“不是不是,倪帮主千万别误会。我说实话,您当时再三嘱咐我赌局完成之前,千万不要和于大哥说,我就真的没错。然后就出了城北那件事,于大哥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回事呢,哪有什么拒绝不拒绝?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投名状。”倪大虎吐出三个字。

    投名状?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望着倪大虎。

    倪大虎很快就揭晓了答案。

    他还是转向马跃佬:“我刚才说你们猜错了,是因为你们都完全猜反了。真实的情况是,我想借机攀上于总都料这颗大树。这,就是我的投名状。”

    所有人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倪大虎。脑子里都是同一个想法:这、怎、么、可、能?!

    倪大虎抬头望向屋顶,像一个账房先生一般念了起来:“双方各下注一万四千两。勾姑娘连本带利拿回现银八千两,马老大抽水拿现银一千四百两。倪某拿现银两千六百两和王都料的欠条。”

    倪大虎不理会旁人的眼光,径直走到王豹面前:“王都料,现在你这六千两,可全都是欠我的了。按照欠条上所说,三日之内若拿不出现银,就得把地契之类的给我喽。”

    王豹声音里都是哭腔:“倪帮主,就算我现在去卖,三日之内如何卖得出?”

    倪大虎冷笑一声:“王豹,看来你还没理解投名状是什么意思啊?”

    王豹脸色惨白,躬身双手拱拳央求道:“倪爷,求您放小的一条生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倪大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王豹啊王豹,你是蹲在竟陵这口井里久了,不知道天有多高啊。我就和你说一件事吧。除夕那夜,我同于总都料提起过,一起垄断竟陵城的建材市场,他拒绝了。”

    王豹呆住了,他怎么都想不通怎么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想不通就对了。”倪大虎说道:“我告诉你,于总都料从来就没把你当成对手,因为你不配。我说这话还真不是为寒碜你,而是因为你是真的不配。你和于总都料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你知道不?”

    也不知道王豹是真服,还是屈于形势,只能在那里不断点头。

    倪大虎继续说道:“我也不想对你赶尽杀绝。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在一个月内卖掉所有产业,从此离开竟陵县,再不踏进半步。放心,卖的这些银子倪某分文不取,你悉数带走,找个地方安安心心做下半辈子的富家翁。”

    王豹抬起头,艰难地问道:“那另外一条路呢?”

    倪大虎盯住王豹的眼睛:“如果你实在是故土难舍,我也不逼你。给你留两处住宅,两间店铺,从此过个轻松自在包租公的日子,如何?”

    王豹艰难地咽了两口唾沫:“倪帮主,能否容我想一想?”

    倪大虎手一挥:“可以!我给你三天时间,到时候想好了答复我一声就行。”

    王豹落寞地离开后,倪大虎抱拳笑道:“各位,倪某也先告辞了。”

    “倪兄且慢!”马跃佬急忙走到倪大虎身边:“平日里大家都忙,今日难得见面,一起喝两盅。您放心,我知道您不爱和闲杂人等来往,就咱两人。还请倪兄无论如何给小弟一个面子。”

    马跃佬这话中的意思,就是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谈。

    都是道上混的,言语中的一些机锋哪里听不出来?

    再说了,这次赌局马跃佬没偏向王豹,也算是一个人情了。

    倪大虎笑道:“如此便叨扰马兄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干了、隐情、相留醉

    “倪兄,来,干了!”

    “干了!”

    “哥,再走一个!”

    “得嘞!等等,要不咱换大碗吧?”

    “行!小弟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

    “爽快!来,干了。”

    “等等等等,倪兄,我有点话要跟你说。”

    “哎呦,这么早就开始酒遁了啊?”

    “不不不,倪兄你放心,今儿个小弟铁定陪你喝好。不就是一醉吗?我就不信今儿个还能醉两次不可。”

    “那就来呗,走起。”

    “不是不是,倪兄,我是真有话请教一下你。等下你要我怎么喝,我就怎么喝。”

    “行,你说呗。”

    “倪兄,我实在想不通。”

    “什么?”

    “以倪兄的能力和见识,绝不是甘心屈居人下的人吧?”

    “唔唔。”

    “倪兄现在已经是一方霸主了,怎么会自甘堕于他人之下,而且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莫非背后另有隐情?”

    “隐情?”

    “倪兄,你就给我稍微透露一点呗,这于奇正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子弟?”

    “啊?你想多了,就算是太子,我倪大虎嘿嘿,嘿嘿,喝酒,喝酒。”

    “倪兄,你就给兄弟我多少透露点好不?”

    “行,我就直接回答你吧。据我所知,这于总都料没有任何什么关系。”

    “那……”

    倪大虎的筷子夹住一颗花生米,像一个雕塑一样凝固在那里:“你既然问我什么,应该先对我说些什么吧?”

    马跃佬一脸尬笑,片刻之后叹出一口气:“倪兄,我怕我说了实话你不信。”

    倪大虎把花生米抛进嘴里:“说吧。”

    马跃佬又叹了一口气:“实话就是,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是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话的那种。倪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千万别不信我。”

    “我信。”倪大虎嚼着花生米淡淡地说。

    “啊?真的?倪兄你真的知道我在说什么?”马跃佬不相信地问。

    “你累了。”倪大虎若无其事地说。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马跃佬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

    于奇正觉得很诡异。

    环往四周,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

    桌上摆着几个洁白细腻的瓷碗,里面是各式精致的小吃,看上去像是艺术品一样。

    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

    宣纸上画的是几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细腻的工笔,似乎在宣示着主人的多愁善感。

    竹窗上所挂着的是紫色薄纱,窗外一阵清风吹过,随之徐徐飘动。

    这间卧室,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

    被衙役套上铁链的于奇正,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押往大牢,而是被带到了这间卧室。

    张有德的声音飘了过来:“于兄是营造大家,觉得鄙人这卧室布置得如何?”

    于奇正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哥们,你一定是在逗我玩!这分明是一间女儿家的闺房,怎么成了你的卧室了?

    就算我家如烟的卧室都没这样好不好?等等等等,呸呸呸,什么我家如烟啊?我一直没承认的好不好?我还要回现代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张有德已经走进房来。

    只见他自顾自地坐到了桌子边,两只手指轻轻捏住茶盖,尾指高高翘起,倒了一杯茶。

    “于兄,怎么不理会人家的问题啊?”

    张有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语调全都变了,变得让于奇正又想起柳如烟。

    之前于奇正多次与之交谈,印象里的张有德,说话的语气是带着很明显官威的。

    “我……我想尿尿。”于奇正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还真没说谎,他还真是被张有德这副模样吓得打了一个尿惊。

    张有德“噗嗤”娇羞一笑:“出门右转即有东司。不过于兄如不想走动,床后即有夜香,请自便。”

    于奇正叫了一声“不必了”,捂住嘴狂奔出门。

    吐了好一阵之后,走回房间门口蹲坐地下,望着周围的竹林好一阵发呆。

    “叮。”一声清脆的琴声响起,紧接着传来屋子里张有德的歌声:

    “林花匆匆,谢了春红。

    怨只怨那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许楼阁、月明美人睡?

    自是人生长恨,汉水长东。”

    歌声幽怨凄婉,听似情歌,细细品来似乎又蕴含着什么其它的东西。

    不过于奇正现在可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个。

    对于他来说,当前急需解决的问题是到底要不要进房去。

    不行不行,老子什么危险都不怕,除了这个以外。

    赶紧溜,哪怕被关进牢房也比这个风险低多了。

    正准备拔腿就逃的时候,屋子里的琴声突地一变。

    “叮!”

    这一声琴音异常尖锐,刺破墙壁直冲云霄。

    于奇正出来没想过,声音的力量竟然可以如此之大。

    就这么一声琴声,竟引起了竹林的轻微共振。

    竹叶发出微微的抖动,上面的积雪开始纷纷飘落。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更加坚定了于奇正赶紧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的决心。

    他刚迈了一步,又是一声急促的琴声响起。

    这次整个竹林的竹叶都开始摆动,上面的积雪纷纷簌簌落下,偶有几片枯叶随之飘落下来。

    天地间充斥着一片肃杀的气氛。

    在短短眨眼间的时间,于奇正似乎觉得一下子从旖旎的春日,跳到了凛冽的寒冬。

    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吹卷而过,积雪与枯枝随着琴声飞舞,天空也变得阴暗下来。

    一片干枯的竹叶划过于奇正的面颊,引起很轻微的刺疼感。

    于奇正伸出手去摸了一下,感觉黏糊糊的。放到眼前一看,竟出血了!

    好像哪里不对啊?虽然我于某人的皮肤细腻无暇,但也不至于被一片随风飘的树叶划伤吧。

    想到这里,不自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由的脸色大变。

    因为他突然发现了一点,眼前竹林的布置,与《奇门遁甲》中所记载的“阴阳诛仙阵”完全相同!

    于奇正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系列港片的名词:六指琴魔、东方不败……

    难道武侠片都是真的?里面这个张有德,其实是个超级武林高手?

    这不科学!这很不科学!

    先不管科不科学,溜走是不太可能的了。

    虽然学了奇门遁甲,有把握破掉这阴阳诛仙阵,可问题是自己没武功啊。

    到时候张有德追出来,不但人没跑成,还暴露了自己识破了他的阵法,岂不是希望更渺茫了?

    算了,该死的鸡脖朝天翘,不如当面锣对面鼓去问清楚这张有德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第二百二十章 倦了、民心、拽禅机

    马跃佬颓然地坐了回去,沉思不语。

    倪大虎好整以暇地又夹了一颗花生米。

    马跃佬凑近了一点:“你怎么知道我觉得累了倦了?”

    倪大虎微微一笑:“因为我也是这样。”

    片刻后重新又问道:“其实你想问我的话也与这个相关吧?”

    马跃佬垂下头,片刻之后才说道:“这话我一直埋在心里,从未对人讲过。今日便于倪兄坦诚相告。你我都是江湖人,江湖风高浪急水深滩险,这也就不说了。好不容易混到现在这个地步,表面上看起来很风光。但实际上心里都知道,吃我们这些饭的,有几个能有好下场?”

    说这话的时候马跃佬眼里充满着无尽的悲伤和凄凉。

    倪大虎呵呵一笑:“所以到了一定时候,就会累了倦了,想着急流勇退。”

    马跃佬摇头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倪大虎没有理会,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马老大,我问你一个问题啊。你对刘邦和项羽怎么看?”

    马跃佬不知道倪大虎怎么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不过还是很认真的回答:“这就不用多说吧。西楚霸王那可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啊。至于刘邦嘛,也就是一个小流氓而已。”

    倪大虎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又问出第二个问题:“你认为楚汉之争。霸王失败的关键原因是什么?”

    “韩信。”马跃佬答道:“如果不是他,那么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倪大虎把花生米抛进嘴里,端起酒杯说道:“来,喝。”

    马跃佬喝完杯中酒,不解地问道:“莫非倪兄有什么高见?”

    倪大虎的眼光望向窗外:“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马跃佬立即就抓住了话中的关键词:“以前?那也就是说现在不这么想了。”

    倪大虎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不错。”

    马跃佬急忙问道:“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了?”

    倪大虎道:“我现在啊?这么说吧,如果再重来一次的话。项羽还是失败者。而且,和韩信无关。”

    马跃佬大惊:“倪兄怎么这么认为?”

    倪大虎端起酒杯:“因为两个字。”

    “哪两个字?”

    “民心。”

    “民心?”马跃佬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不错,民心。”倪大虎说道:“其实吧,以前我和你一样。或者说,我们这些上位者都这么认为。民心只是表面上的,骗老百姓玩的把戏。实际上要想真正取得胜利,依靠的是实力和谋略。”

    马跃佬呵呵一笑。心想你今天终于说了一句我听得懂的话了。

    倪大虎继续说道:“我们是江湖人就不谈庙堂上的事了。对于我们来说,是不是谁拳头大谁就有理?”

    马跃佬点头称是。

    倪大虎继续说道:“我拳头大,再加上我有一个能够出点子的军师。就能打败其他帮派。是不是?”

    马跃佬答道:“难道不是这样?”

    倪大虎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那些底层帮众,甚至于武力值更加不如的普通老百姓。在我们眼里根本就无法左右战局。是不是?”

    马跃佬笑道:“那还有错?人从来就是有三六九等的。最低等的永远比蝼蚁都不如。因为他们既没有力量,也没有智慧。”

    “所以民心只是统治者用来愚弄百姓的一个说辞而已。对吗?”倪大虎问道。

    “然也。”马跃佬拊掌大笑道。

    “错了。我们都错了。”倪大虎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会心甘情愿的去做别人的下属。你就是想问我这个,对吗?”

    “确实如此,小弟我实在想不明白。”马跃佬答道。

    “不,你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倪大虎呵呵一笑:“实际上我做什么选择,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你想知道的是,作为和你一样同类人的我,现在搞的这些名堂,对你来说有没有参照价值。”

    马跃佬略显尴尬地搓搓手。

    倪大虎倒不以为意:“你也知道我现在要金盆洗手。同时你也清楚人在江湖,想抽身而出是多么的难。你想知道的。就是我到底有没有找到这个途径和方法。是这样吗?”

    马跃佬端起杯子说道:“倪兄快人快语,小弟我也不遮着藏着。的确,小弟我心有归隐山林之意,但实在不得其径啊。如果倪兄已经找到,还望给指条明路,小弟感激不尽。”

    倪大虎叹道:“你我都是同类,我也不必遮掩。的确,倪某已看到一条明路。只不过,能不能走通目前还不好说。”

    马跃佬问道:“不管是招安还是洗白,都需要官方上面的关系去靠,而且还得是硬关系。莫非倪兄已经找到路子了?”

    倪大虎鄙夷地一笑:“官方?你马老大这么多年来难道还没看清楚?对于他们来说,咱们只是夜壶而已。要用咱们的时候急得什么似的,用完了别说给你条路了,看着你都觉得恶心。还得远远的避开,生怕沾上臭气。”

    这话实在是太扎心了。马跃佬长叹一声,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片刻后才说道:“之前尽管倪兄否认,但我心里一直以为肯定是于总都料有上面的关系,倪兄不便明说而已。如今看倪兄的态度,还真和官方无关啊。”

    “没半文钱关系。”倪大虎爽快地答道。

    “可是,没有关系的话,咱们凭什么能洗白?又凭什么以后没人欺负和算账?”马跃佬问出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可于总都料有这个世界上最硬的关系。”倪大虎露出愉快的笑容。

    “虎哥,您这话我是真不懂了。一会儿没关系,一会有关系,到底怎么回事啊?”马跃佬苦恼地问。

    倪大虎眯缝着眼睛,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还是那两个字。”

    “两个字?”马跃佬低头沉思半晌才弱弱地开口:“你说的是……民心?”

    倪大虎慢慢眯了一口酒:“正是。”

    马跃佬抱拳说道:“还望吾兄明示。”

    倪大虎放下酒杯,缓缓开口:“境界。人生总有三重境界。第一层,看山就是山。第二层,看山不是山。第三层,看山还是山。”

    马跃佬心里不由的破口大骂:打什么机锋呢?你倪大虎什么德行,这竟陵城谁不知道啊!还装模作样的拽起禅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山上吃素的秃驴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没钱、没粮、打个屁

    于奇正走回屋子里时,张有德已经停止了弹琴。

    他背对门口坐在一张矮几上,面前是一张绣花台。

    于奇正走到门口的时候,张有德的右手正好扬了起来。正好看到他拇食二指拈着一根绣花针翘着兰花指的手。

    这本来应该是一副很唯美的画面,但于奇正却觉得心里发毛。

    难不成我真的遇到东方不败了?

    “冬月十六夜,于其正伙同另外二人,计划救出当时尚在牢中的何尔秋。”张有德的声音非常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与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于奇正大惊:“明府,此案不是早查清楚了吗?”

    张有德缓缓转过身来:“于总都料的意思就是此事与你无关喽?”

    虽然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但这事于奇正肯定是只能硬撑下去:“是与我无关啊,当时您也看到了,人证什么的俱全啊。”

    张有德笑得人畜无害:“其实当时要查出柳如烟是否作伪证非常容易。只需查看其手臂上守宫砂即可。”

    于奇正冷汗直冒。

    这看上去一直都是昏庸无能的张有德到底是什么人?他发现了什么?

    但不管他怎么说,即便拿到到铁证,这事也只能死撑到底。反正现在如烟已经那样了,至少在这件事上是死无对证的了。

    于是开口说道:“明府有怀疑的话,当时完全可以查啊。”

    张有德没有回答,而是放下绣花针,走到书桌边。

    他不疾不徐地研好墨,然后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

    这才慢条斯理地问:“于总都料看看我这字写得怎么样啊?”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答道:“明府书法行云流水,龙蛇飞动,深得钟王真传。”

    张有德微微一笑:“于总都料这马屁拍得好,不过太敷衍了一点。元常先生乃楷书鼻祖,东床书圣为行书之冠。我这字如何得二位前辈真传?”

    于奇正能听出他这话中有话,于是把眼光再次落到纸上。

    宣纸上这几个字他并不认识,但是他认出了其字体——篆书!

    由此不由得心中又是一凛,张有德为什么故意写篆书?

    “于总都料脸色为何如此凝重?莫非本人这小篆写得太差,让于总都料见笑了?”张有德问道。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于奇正嘴上这么说,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

    “其实写得好不好都不重要了。我只是想告诉于总都料,本人自幼习练各种字体,这篆书也练了有七、八年吧。”张有德仍是不紧不慢地说。

    “明府学富五车,小民佩服。”于奇正打着哈哈。

    见于奇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张有德仍不介意:“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便字非常小无法分辨它是什么字。但我却能肯定不是什么字。于总布料。理解我说的意思了吗?”

    于奇正躬身答道:“小民愚钝。”

    张有德脸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那我就再说明白点。何尔秋胸前那块玉佩上的字我见过,绝不是后来朝廷所公布出的。”

    于奇正心中又是咯噔一下,当即说道:“这个小民便不知了。朝廷定论小民不敢置喙。”

    张有德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不悦地说道:“于总都料这是拿上面来压本官啊。”

    于奇正急忙回道:“小民不敢。”

    张有德重又走回绣花台边,拈起绣花针朝绣布上插下去:“于总都料,我床下有一个箱子。你去打开看看吧。”

    已经是这么一个情况了。再坏又能坏到什么份上去?

    于其震狐疑地看了张有德一眼后,走到床下拖出一个箱子。

    箱子打开后,立即感觉如五雷轰顶!!!

    。。。。。。。。

    倪大虎伸手去夹远处的猪头肉:“对于绝大部分庸碌的普通人来讲,站在山脚下,就简简单单看到的山就是山。这是第一层境界。”

    马跃佬立即将那盘猪头肉移了过去:“第二层呢?”

    倪大虎嚼着肉:“这第二层嘛,就像我和你这种人。勉强算是爬到了半山腰,因为身处山中,看上去的山就不是山了。”

    马跃佬思索着他的话:“那第三层呢?”

    倪大虎停住筷子:“只有极少数人,能站在山顶上俯瞰众生。在他们眼里,一览众山小。看到的山还是山。”

    马跃佬笑道:“那和第一层有什么区别呢?”

    倪大虎瞪着眼:“当然有区别了!而且是本质性的区别!算了,你听不懂就算了。”

    他这种鄙视智商的态度让马跃佬很不爽,老子怎么说也是读过几天私塾的好不好?

    马跃佬低头沉思良久才又重新抬起头来,说道:“倪兄的意思,刚才说的民心也是如此。第一层,庸碌的百姓自以为包括自己在内的民心能左右战局。而到了我们这个层次。就觉得民心是一个伪命题。其实在此之上还有一个层次。到了那个层次,民心就是最重要的东西,能左右战局。”

    倪大虎哈哈大笑:“哎,这就有点这个意思了。就拿楚汉相争来讲吧。普通兵卒百姓是第一个层次,他们个人就如同蝼蚁一样,就算知道民心这个道理,也没有任何力量去改变。说句难听的,还不如不懂呢。不懂的话至少心里没什么想法。”

    马跃佬点头答道:“确实如此。我也这么认为。”

    倪大虎继续说道:“韩信他们这些将帅是第二个层次。项羽的思维也就停留在这个层次。尽管力拔山兮气盖世,但在他的内心深处,根本瞧不起蝼蚁一般的普通小民。认为战争的胜败与之无关。因此对民心没那么在意。”

    马跃佬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刘邦就是第三个层次,觉得民心才是根本?”

    倪大虎点头答道:“刘邦约法三章,秋毫无犯。他的辖区内百姓都拥护他。因为相比较之下,他上位,自己的日子会过得更好一点。”

    马跃佬抢答道:“而项羽就不同了。他治下的百姓,对于他是否上位,最多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相反,如果换刘邦来统治的话,兴许日子还好过一点。”

    倪大虎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点点头。

    马跃佬不解地问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是怎么直接联系起来的。”

    倪大虎答道:“这个就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我问你,如果你没法给下面的兄弟钱粮,甚至连未来都不能给他们,有人跟着你混吗?”

    “不能。”马跃佬摇头答道。

    “这不就对了?”倪大虎说道:“不管咱们混江湖也好,做别的也好。别看表面上把个义字顶到天上去,实际上说穿了就是,我跟着谁有好日子过就会跟谁。”

    马跃佬如同醍醐灌顶:“倪兄这话说的实在是精辟!小弟佩服。”

    倪大虎道:“他们打仗也是一样。没钱,没粮,打个屁啊?钱粮从哪里来?还不是从百姓手里来?你把百姓盘剥干净了,谁还跟你玩?”

    马跃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第二百二十二章 阳绣、贪婪、什么人

    箱子里面装着一顶帽子——安全帽。

    死穴。

    对于奇正和二球来说,这是他们俩无论如何都没法解释的事情。

    于奇正脑子里面一下子就被无数问号塞满了。

    那次差点出事后,不是说秦直义已经把帽子和衣服都销毁了吗?

    张有德是怎么得到这顶安全帽的?

    另外一顶帽子,还有他们两人的衣服又都去哪里了?

    这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想得通的问题,还是得想办法先应付眼前的局面。

    于奇正现在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地挣扎着。他脑子里不断想着有可能的各种解释方案。

    张有德呵呵一笑抬起头来,望着于奇正说道:“于总都料是不是准备和我说,这是在某个地方从番外商人处所购买的啊?”

    于奇正看着张有德,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张有德继续笑着说:“要证实这一点非常容易。只要我把这个东西交上去,朝廷随便一问在京城的各国使者,立马就能判断出来。”

    于其正觉得喉头发苦,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张有德重又低下头去,把线穿了出来:“那么于总都料是否准备说,是在上一次砖窑出事,从水下所得到的?”

    说实话,于奇正心里还真的是这么想的。

    但这话被张有德抢先说了出来,他便不敢开口了。

    张有德既然这么说,想必是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他到底想做什么?

    于奇正莫名地觉得有些恐慌,就像洗澡时发现有人偷窥到自己那样。

    张有德接着说道:“你们从水下上来时,当时所有的目击者,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你们手里有这件物事。倒是之前镇子里曾经不止一人,看到两个很奇怪的人,穿着很奇怪的衣服,戴着这顶奇怪的帽子。”

    于奇正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绣好了。怎么样?还不错吧。”张有德看着自己的绣板,似乎非常满意。

    于奇正知道,心思细腻敏感的张有德,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说一些无关的话。于是顺着望了了过去,绣布上面绣的是一副牡丹花,旁边写着花开富贵四个字。

    不得不说,张有德的绣工是相当之强。这副牡丹花绣得活灵活现,就像是真的一样。

    张有德笑了,笑得像一个孩子。他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说道:“我小的时候啊,最喜欢的就是做这个事。不过,我父……非常之不满意。”

    于奇正心想,他能满意才怪了。恐怕天下间没有哪个当父亲的愿意自己的儿子喜欢这玩意的吧?

    张有德眼里一片朦胧,似乎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其实他不知道,我绣的其他人的不一样。如果他知道了,或许也就不会……”

    于奇正的眼光落到那副图上,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子。还是没觉得和其他的有什么不一样。

    “美吗?”张有德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副画。

    “真美。”于奇正由衷地赞道。

    “可于总都料你知道吗?最美的东西下面,往往藏着的是最丑恶阴暗的东西。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它太美。”张有德又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于奇正现在看到他的笑容,心里已经不是发毛了,而是毛都长得和类人猿一样长了。

    “嘶~~拉~~”张有德一把就将绣布撕烂了。

    “啊!”于奇正不由得低低地惊呼起来。

    变太!这是个变太!

    “于总都料是否觉得很可惜?”张有德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淡淡的,似乎一切与己无关的笑。

    于奇正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其实没什么可惜的,只不过一副阳绣而已。”张有德依旧是波澜不惊。

    yang绣?于奇正听说过苏绣湘绣蜀绣,但这个什么扬绣倒是第一次听说。

    对了,古代扬州是很有名的,可能这个扬绣就是指的这个吧。

    “将来于总都料如果有机会见到本人的阴绣,就知道这种阳绣一钱不值了。”张有德补充说道。

    于奇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张有德说的是阴阳的阳。

    这就更加令他不明所以了。

    于奇正猛一抬头,刚好对上张有德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的笑容。

    也不知道为什么,于奇正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变得非常强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说不上来。

    他认真地盯着张有德的脸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端倪。

    张有德的笑容一方面非常的阳光灿烂,但同时又非常阴冷和怨毒。

    以鼻子的中部为界限,他的下半部脸部的五官,包括鼻翼的肌肉、表情、嘴角、牙齿,都是那种非常阳光健康的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

    而他的上半部分脸,包括额头、眉毛,尤其是那双眼睛,充满着无尽的邪恶和仇恨。

    于奇正从来没想过,会在同一个人脸上同时出现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表情。心中一凛,暗自戒备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先下手为强吗?

    不过随即想到一件事,就张有德刚才的表现,和现在有恃无恐的样子,自己多半不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即便打得过也不能打。张有德的身份是县令,正式的朝廷命官。怎么打?

    逃吗?也不行。

    先别说能不能逃得掉了,就算能逃掉也不行。

    只要张有德随便下一张追逃文书,自己就别想继续在这个社会上混下去。

    拖?其实也解决不了问题。

    但人就是这样,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实在不行的时候,也就只有拖一刻算一刻了。

    “呵呵,不知阴绣是个什么呢?”于奇正勉强挤出笑容。

    “这个嘛,以后你会知道的。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相信除了这里以外,还有另外我们看不到的世界。”张有德冷冷地说道。

    不等于奇正说话,张有德目光如刀地盯着他:“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于奇正感觉自己的头“嘭”地一下炸开了。

    张有德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激动的情绪:“我不关心更多的。我只想知道,你们那个世界,是不是有很多我们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

    于奇正不知道怎么说,虽然脑海一片空白,但仍能清晰的看到张有德眼里的贪婪和狂热。

    张有德深吸一口气,放缓语调:“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不光不会伤害你,我还会尽一切可能保护你。”

    于奇正一下子全部都反应过来了。

    这段时间以来有惊无险,他一直以为是运气好,其实不是。

    实际上,张有德早就注意到自己,并一直在暗中保护着。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张有德突然脸色大变,对着窗外大喝一声:“什么人?”

    同时手中的针线闪电一般飞出,射向窗外的一根粗壮的竹子。

    于奇正急忙转头望去,一个身穿灰绿相交的影子闪身而起,朝外电射而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分、梦想、不姓张

    马跃佬很奇怪:“即便你对民心这个看法是对的,那为什么不自己这么做呢。”

    “首先,我本人就还没到那个层次。”倪大虎说道:“更重要的是,道理容易懂,能做到的人就很少了。有些事情天生就是应该有些人去做的。或者说,只有某些人能去做那件事情。让你马跃佬去考个状元,能吗?即便你再努力,一天二十四个时辰都去读书,照样不行。这叫天分。”

    马跃佬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于总都料就是有这种人?”

    倪大虎沉吟半晌,去推开窗、打开门查看一番。

    确定没人之后,才回到桌边小声说道:“天下太平到现在也就三十年时间。你我二人童年都是在战乱时期度过,对那种日子多少都还有些印象吧?”

    马跃佬长叹一口气,眼里露出恐惧的神色。

    倪大虎把声音压到最低说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不怕说一句犯大忌的话。假如于总都料早出生三十年,或许今天这个天下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是怎么样?”马跃佬声音微微发抖。

    “或许,就不姓李了。”倪大虎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啊?!”马跃佬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下。

    倪大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讲述起来。

    他最早对曌建筑产生兴趣,是因为他们的食堂。

    自最开始吃过一次之后,偶尔也会拿个碗去,和码头上的工人一起去打饭。

    去几次之后,就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曌建筑上上下下的所有工人,好像看上去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经过认真观察他发现了不同的地方。

    他们这些人脸上都洋溢着来自于内心的幸福笑容,这让倪大虎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他又从这些员工口中了解到曌分配模式,这更是一件闻所未闻的事。由此他对曌建筑的当家人于奇正有了非常强烈的好奇心。

    之后他去了巴蜀。

    回来之后,他的心情非常矛盾和烦躁。

    本身那件事就是一件没任何把握的事情。况且即使成功,又不知道多少手足埋骨他乡。

    但若是不做的话,竟陵漕帮在江湖上,就是个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概念。

    更重要的是,所谓自家人知自家事。

    帮里的兄弟想法不一,甚至相互间的明争暗斗,这一点他心里是很清楚的。

    如果这件事不处理好的话,别说外部了,漕帮内部都会出大问题。

    他觉得自己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冷静的思考一下。不然的话,总是处于这么一团乱麻的状态。

    这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回龙镇。

    一方面,去见见这个传说中的于奇正。另外一方面,去“吃顿饱饭”。

    到回龙镇之后,他的感触愈发强烈起来。

    在回龙镇不仅曌建筑的员工,甚至扩散到回龙镇的每个百姓,都或多或少带着那种笑容。这是他在其他地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这完全颠覆了倪大虎的认知。

    在此之前,他信奉的是“强者为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和林子里的动物没什么两样,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要么是你站在高处风光八面,要么是在底层默默忍受。

    可是在这里,情况完全不同。人与人之间没有冲突,只有相互间的协作;没有欺压,只有平等的分工。更重要的是,这里每个人都活在希望之中。

    他似乎开始理解,那些人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接着就是曌建筑的春节联欢晚会,强大的视觉和听觉效果,就像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一样,潮水一般地冲进他的脑海。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长期只能看到黑白色的人,猛地一下子看到色彩斑斓的彩色。

    原来传说中的大同世界,是真的有可能存在的。至少在于奇正麾下的人们,已经具备了这种雏形。

    这是一个梦想,人类自古以来所共同的梦想。

    遗憾的是,这个梦想仅仅是梦想,从来没有实现过。

    对于在江湖上刀尖舔血几十年的倪大虎来说,早已遗忘了这个梦。或者说,残酷的现实令他不再相信。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有梦,真好。

    从回龙镇回到竟陵城后,他便召集了帮里的骨干弟兄,商谈这件事。

    在此之前,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将所有权力全部放出去,自己独自离开,然后到回龙镇过他们那种生活。

    因为他认为,大多数帮里兄弟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或者说不愿过另外一种平淡的生活。

    但事实让他大跌眼镜,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

    倪大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之后他又去底层帮众那里进行了一番调查,这次的结果更加夸张了。

    这次不是大部分了,而是所有!

    说到和曌建筑的时候,没有一个底层帮众不是一脸憧憬和向往。

    当倪大虎问出想不想过曌建筑员工那种生活的时候,所有人都欢欣得差点跳了起来。

    由此倪大虎做出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不仅是自己,他还要带着兄弟们,一起去投奔那个光明的方向。

    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而且也只有这样,他和他的兄弟们才能真正的金盆洗手。

    当然,现在距离那个梦想中的世界还比较遥远。但这不正是要去奋斗的理由吗?

    人生很多时候除了结果以外,还有种东西叫做过程。很多时候,过程与结果同样美好。兴许没有这个过程,让他一下子得到那个结果,感受还并没有那么香甜。

    下面这些兄弟们是肯定不懂这些道理的,但这不重要。于奇正也没对任何人解释过这些啊。

    只要带着大家去走,让他们得到幸福,是否理解这其中的深层次原因,完全不重要了。

    听完倪大虎的话后,马跃佬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接下来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到个二五八,才各自回去。

    。。。。。。。

    张有德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显然,他没追到偷窥者。

    见于奇正一副担心的神色,张有德笑道:“没事。距离那么远他绝对没听到我们所说的。”

    不过经这么一闹,张有德也没有心情继续慢慢聊。

    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于总都料,咱们合作吧。我需要你的技术。作为报酬,你将会得到泼天的富贵。如果你对功名利禄没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块很大的地。你在里面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

    于奇正差点脱口而出答应。但立即想到刚才张有德所表现出来的种种怪异,立马就止住了自己这种想法。

    “我知道你或许不信我说的,那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其实我不姓张,我姓……”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说到这里,张有德还是觉得现在说这个还是为之过早,及时止住话头。

    既然已经决定不合作,于奇正也不想知道更多,躬身说道:“您真的看错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工匠。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张有德凝视于奇正片刻后,开口说道:“好吧,你就先回去好好想想吧。不过,不要让我等太久。”

    于奇正走后,从屋子外间闪进一个黑衣劲装大汉。

    黑衣大汉对张友德躬身行礼道:“家主。”

    张有德没理会他,重又走回书桌旁。

    黑衣大汉紧随其后,见张有德去提案上的毛笔,急忙上前一步抢着砚墨。

    张有德将面前的宣纸铺平之后,用镇纸压住一角。

    然后提笔在左上方写道:林花匆匆,谢了春红。怨只怨那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许楼阁、月明美人睡?自是人生长恨,汉水长东。

    这正是之前于奇正所听到他唱的那首歌歌词。

    黑衣大汉朗声说道:“上至商周《诗经》、《楚辞》起,到汉赋,再到当前格律诗,尚无出现这种体裁。据小人看来,这种体裁必将发扬光大。家主文采盖世,可谓开宗立派第一人也。”

    张有德摇摇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这不过是效仿于奇正而已。”

    说完这句,抬起头来慢慢地吟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

    黑衣大汉说道:“这两句亦可称得上千古名句。不过小人以为,这是那于奇正无意中撞彩,偶有所获而已。况且,就这么一句,还谈不上一种完整的体裁。与家主着力完整构思相比,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张有德的笔悬停在半空中,又念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黑衣大汉大惊道:“莫非这也是他所作?”

    张有德点点头。

    黑衣大汉想了一下,立即笑道:“不过这也没什么,他也最多是个文人。您可是……”

    张有德猛地抬起头,目光凌厉地瞪了黑衣大汉一眼。

    黑衣大汉自知失言,急忙住嘴。

    张有德低下头,笔锋落在纸上开始作画。

    简简单单三下两下,几株形态不一的柳树便跃然纸上。

    黑衣大汉不敢再作打扰,静立一旁候着。

    紧接着,一道小河出现在柳树边。

    工笔极秀,几笔间便将江南的旖旎春色画了个尽。

    让黑衣大汉想不到的是,张有德居然是重笔落下,笔势变得厚重拙朴。与之前的风格完全不搭。

    按照正常来说,一幅画内风格都是完全统一的。不然的话,由于不协调,很难产生美感。

    之前的河边垂柳,都是笔锋飘逸、清雅致远。可现在这这这……

    一道宫墙。

    在柳树的后方,张有德画下了一道厚重森严的宫墙。

    不仅厚,而且高。

    宫墙的高度,几乎快与树梢平齐。

    让人看到这里,脑子里立即出现一副画面:在那厚厚的宫墙后面,一个锦衣丽人屈膝坐在地面,双目无神地看着高高的宫墙,却只能看到一缕新发的柳芽。

    轻灵的小河柳树与笨重的宫墙形成鲜明的对比,给人强大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

    紧接着,张有德在画面上方远角,画了一道嫩芽般的新月。

    整幅画面的凄婉哀怨的气氛,被推向了极致!

    眼见原本和风细雨的江南变成了凄凉伤感的深宫哀怨,黑衣大汉神色渭轻轻叹了一声。

    张有德并未停笔,继续在一株柳树旁画了一个身形削瘦的年轻书生。孑然孤立,怅然地仰望着天上的一弯冷月如钩。

    不得不说,张有德的画功亦是一绝。增添了这个人物之后,感觉又完全不同了。

    一股浓烈的亡国离乡的悲怆感,从画中弥漫开来,迅速充斥了整个房间。

    黑衣大汉的眼眶湿润了,哽咽说道:“家主……”。

    张有德嘴角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换了一支极细的毛笔,开始在那个书生的身体上涂画着。

    片刻后,原本瘦弱的书生变成了一个身着甲胄、威风凛凛的将军。

    张有德又蘸了一下墨水,小心翼翼地给将军画上头盔。

    等他画完,黑衣大汉“咦”了一声。

    与身上穿的甲胄不同的是,头盔并不是现实中所见过的军队制式模样,而是和桌上那个帽子完全相同。

    紧接着张有德运笔如飞,在将军身后不断地快速画着。片刻后,将军身后多出来一队士兵。

    随着士兵越来越多,整幅画的意境又完全变了。

    现在的这幅画,充满了征战杀戮之气。凝神望去,似乎都能听到画中人所传出的厮杀呐喊声。

    张有德这才停下笔,静静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黑衣大汉大喜道:“家主,你……”

    张有德摆摆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

    过了好一阵之后才缓缓开口:“以前我心灰意冷,是因为已经完全没有希望。杨浩,一定要盯紧这个于奇正,一刻也不能放松。这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名叫杨浩的黑衣大汉脸上挂着控制不住的喜色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家主放心,我已经吩咐二郎跟上去了。”

    张有德点点头:“下去吧。我倦了,想休息一会。”

    。。。。。。。。

    于奇正从张有德那里出来之后,心里乱成一团。

    目前事情已经暴露,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大致猜出了他的来历。

    对于他和二俅来说,这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不幸中的万幸是,张有德不是一般的县令,否则现在自己恐怕就已经在被押往京城的路上了。

    于奇正现在也明白了,上次能顺利出狱,多半是张有德给自己打了掩护。

    现在如果拒绝了张有德提出合作的要求,后果是怎么样很难预测。

    当前,有几个问题是必须搞清楚的。

    第一、张有德是怎么得到这顶帽子的,另外一顶帽子和衣服去了哪里?

    第二、张有德到底是什么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三、这件事除张有德之外,还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搞清楚了这几点,才有可能想出应对之策。

    于奇正揉了揉太阳穴,前后打打量了一阵之后,小心翼翼地朝一条巷子走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360/ 第一时间欣赏曌帝双龙传最新章节! 作者:于奇正所写的《曌帝双龙传》为转载作品,曌帝双龙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曌帝双龙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曌帝双龙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曌帝双龙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曌帝双龙传介绍:
建筑工程师于奇正和助手二俅,一起穿越到架空历史唯一女帝时期,从现代建筑技术的运用开始,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演绎出不朽传奇!曌帝双龙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曌帝双龙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曌帝双龙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