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6 讲述2.0
“先帝?计划?”
听到杨豪才的话,屋里的几个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是一点都不知道先帝跟大王子还有什么计划。
“大王子在西京做成的事还挺多啊!”金菁快速的回神,朝着杨豪才一挑眉,“这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项?”
“是这样的,出发之前是商量好的。”杨豪才微微点头,“大王子来西京做质子的目的,一是避难,二是请求先帝的帮忙。老金王和大王子一致认为,光凭他们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打败完颜萍的,在必要的时候,是需要借助大夏的武力才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金国的军权有一多半都掌握在完颜宗承这一脉的手里,对吧?”
“准确来说,是掌握在完颜萍的手里。说起来,非常的惭愧,我们这边文臣太多了,武力方面就差的很多。完颜萍十一岁就打遍整个金军,几乎没有敌手,而我们……”杨豪才轻轻摇摇头,“能打的人一起上,在完颜萍面前都过不了五十招。”
“那你们确实是……”夏久斜楞着眼睛、很轻蔑的看着杨豪才,“太弱了。”
“大王子好像也没怎么带过兵,是吧?”金菁看看薛瑞天,“在我的印象里,只有两次,对不对?”
“嗯,两次都是以大败而告终。”薛瑞天点点头,看向杨豪才,“大王子是知道如果动用武力的话,对上完颜萍是绝对没有胜算的,所以,跑到西京求助,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定下的约定?”
“具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薛老侯爷和夫人是传递消息的媒介,双方对完颜萍的动向,要及时的沟通和通报。”杨豪才叹了口气,“而且,大王子在西京的时候,已经见过薛老侯爷几次,并且已经知道婚约的事情了,他觉得相比较自己而言,老侯爷是良配,他为两个人感到高兴。所以……”他看向薛瑞天,“并不存在纠缠、嫉妒什么的,你们知道的、看到的、听到的那些,其实全部都是假象,很多消息都是他们故意放出去的,嗯,我说的是老侯爷夫妇和大王子,而且,都跟先帝和老金王报备过的。”
“都是……故意的?”
“是。”杨豪才点点头,“他们的那个计划似乎很庞大,牵涉进来的人非常的多,布局也是很缜密,而且不止设计了一套,我知道的就有三套,据说这还不是全部。”看到面前的几个孩子都露出疑惑的神色,他叹了口气,“我问过大王子,为什么会这么麻烦,他说,他们要对付的不单单是完颜萍,在她的身后应该还有人,只是对方掩饰的很好,很难抓住尾巴,才布下了这个局。”
“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一个猜测,在完颜萍身边盯梢的,见过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但不怎么确定。”杨豪才看看薛瑞天,“本来以为,这种事情能在我们这一代解决,不让你们卷进来,可没想到,中间出了意外,才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才牵连到了你们。”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红叶,又把目光落在薛瑞天的身上,“不单单是大夏、金有那个神秘的人,辽同样也有,他们的胃口很大,野心更大。”
薛瑞天没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现在这个所谓的神秘人已经露了脸,大概先帝和大王子并没有想过,神秘人的背后还有另外的一只手。
“完颜萍是因为有人相助,所以才提前下手,只是那个时候,你已经到了她身边,都没有察觉吗?”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各位跟她打了很多次交道,应该很清楚的。她生性多疑,别说我这种公然叛离大王子府的会引起她的疑心,就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丫鬟、护卫,但凡做的有一点点不合她的心意,都是要被她重点关注的。所以,刚到完颜萍身边的第一年,我根本接触不都什么,如果太过钻营的话,也早就被她在暗中给处理了。至于完颜潼舒,他是在大王子过世之后才潜伏过来的。而且,他是武将,一下子就十二连胜,基本上被完颜萍视若珍宝,根本不可能引起怀疑。”
“这么看来大王子让你去完颜萍身边埋伏,是做长期打算的,等你成功打入完颜萍的身边,就可以传递有价值的消息了。”
“当时是这么想的,想通过我,找到那个神秘人的线索,进而抓住那个神秘的人,彻底捣毁他们,这样大夏和金、甚至是辽,以后的岁月才是安全的,不受不知名的人威胁的。”杨豪才摇摇头,很遗憾的说道,“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也不知道是哪个步骤出了差错,才导致他们先下手为强。”
“那你潜伏在完颜萍身边这么多年,逐渐的成为了她的心腹,就没有查到什么东西吗?”
“查到了当年帮助完颜萍的那个人姓藤,完颜萍尊称她为藤夫人,和完颜萍的母亲有些血脉关系,所以才会帮她,给她出了不少的主意。当年大王子府有完颜萍安排的眼线,大王子频繁往来宜青府和嘉平关城,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就把消息传递给了完颜萍。完颜萍又从小王子那里听说了大王子跟薛侯夫人的故事,彻底地激发了她的暴怒,引出了她潜在的狂躁和偏执,最终导致了那场悲剧。”
“难道在这场悲剧发生之前,她身边的幕僚没有劝过她要谨慎行事吗?”
“那个时候,她信得过的人就是那位藤夫人安排过来的,她的一举一动,所有的决定,那些人都是赞同的,甚至推波助澜。我曾经亲耳听到过他们的谈话,完颜萍对这个还是有点犹豫,毕竟不确定会因此牵连多少无辜的人,但那些人说……”
“说什么?”
“反正无论如何都是要下地狱的,那为什么不拉着这些人一起呢?为什么不让他们陪着自己一起受罪呢?”
807 爪子不想要可以剁了
“……”薛瑞天和金菁对望一眼,两个人都很无语,“他们能说出这种话一点都不奇怪,果然丧心病狂。”
“谁说不是呢,我完全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甚至我一直都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见识到草菅人命这个词。可……事实上,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少。”杨豪才叹了口气,“大王子曾经说过,他们的做法让他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们。”金菁看着杨豪才,“当初是怎么想的要放出大王子和薛伯母暧昧不清的传闻的?他们要隶属同一国,倒是没什么问题,他俩可是隶属不同的敌对国,放出这样的传闻,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实话实说,这个主意特别的瞎,若是其他的传言,或许不会那么的糟糕。”
“金大人,虽然瞎,但也没有办法,毕竟你知道风花雪月的流言,要比其他的更容易让人接受。其他的……”杨豪才苦笑了一下,“你们也知道,有些人特别的闲,整天没事找事,手伸得特别长,明明跟他毫无关系,他偏偏管的特别的起劲,就好像别人倒霉了,他就能得到什么便宜了。”
“没错,恨人有,笑人无,自己的生活本来就过得乱七八糟的,还要管别人有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去过。如果别人做的事情不如他的意,即使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愤愤不平。”
金菁对此深有感触,这样的人,生活中、朝堂上遇到的就特别的多,一般的人,都愿意把精力放在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跟自己有关系的人的生活上,而这种人,特别愿意对跟他无关的人品头论足,尤其是喜欢对比他过得好、比他出色的人指指点点,就好像对这些人发表了什么意见之后,这些人的生活就会变得像他一样糟糕似的。殊不知,该优秀的人、该过得好的人还是会很优秀、过得很好,而那些多管闲事的,喜欢伸爪子的,自己的日子会越过越糟糕。
“完颜潼舒……还是叫他无袂吧,已经习惯他这个名字了,他就曾经当面怼过这样的人,他说爪子伸得这么长是不是不想要了,如果不想要了,他可以勉为其难的帮忙给剁了。”
“无袂说得好,这种人就是欠收拾,收拾他们一次i就老实了。”
“也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风花雪月才是影响最小的。”
“这是大王子说的?”
“传言愈演愈烈的时候,大王子跟无袂感慨过,我们两个重逢之后,也曾经深聊过几次,之前他们想的确实是有些简单了,放出这个流言之前,先帝、老金王、大王子、老侯爷夫妇都同意采用这样的法子来转移大家的视线,毕竟大王子和侯夫人也确实是有一段过往,传出这样的流言,比较顺理成章。他们觉得与其找其他的理由,来掩饰大王子总来往于宜青府和嘉平关城,不如这个,这个更令人信服。如果你们站在他们的立场,应该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这个……”
屋子里的几个人很认真的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杨豪才说的没错,如果是他们,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说的没错,如果是其他的流言,那些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恐怕就要深挖,更容易找出破绽来。”金菁叹了口气,“说不准还不如这个呢!”
“但是……”薛瑞天耸耸肩,看看他俩,“还是被完颜萍知道了。”
“不是被她知道了,而是大王子被背叛了。”杨豪才的表情非常的凝重,“你们也知道,大王子府里面的人很复杂的,什么来头的都有,有些被抓出来可以暗中处理掉,但有些即使是发现了,也只能多加提防,并不能对他们怎么样。除了这些以外,还有隐藏的很深的,根本没有被发现的。”
“所以呢?”薛瑞天微微一皱眉,“但像这种消息,一般都只有心腹才知道吧?那么,你的意思是,有细作成为大王子的心腹了?这……有点扯吧?”
“虽然听着确实是很扯,但事实就是这样。泄露消息的是大王子的贴身护卫,他曾经为了救大王子,身中数箭,差一点就没救回来。当然,我们也不会因为这个就确认他的忠诚,也有可能是苦肉计。”
“但你们还是把他当作了自己人。”
“……侯爷说的是,在他伤好之后,我们对他做了几次考验,他都通过了,所以……”杨豪才无奈的耸耸肩,“这个人在大王子府被攻陷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和无袂在完颜萍的身边并没有见到他,也没有见到曾经怀疑是完颜萍细作的那几个人,我们猜测,应该是没有任何用了,为了灭口就被干掉了。”
“对手……也确实是够狡猾的。”金菁叹了口气,“估计……”他看看薛瑞天,“换成我们,也未必能有一个很准确的判断,这倒是也不怪大王子,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
“无袂说,从叛国传言开始在宜青府蔓延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其他的安排。毕竟……”杨豪才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完颜萍的那个疯劲儿,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的,必然是难逃一死的。”
“他知道自己无法对付完颜萍,所以把希望寄托在完颜喜身上?”
“不!”杨豪才轻轻摇摇头,“他希望最终坐上王位的是完颜与文这一脉,而不是他的亲弟弟。”
“为什么?他弟弟称王不才是顺理成章的吗?”
“他认为小王子并没有那个能力成为金王,最终会导致金国的灭亡。”
“但你们这些老人不愿意,是不是?”
“那是当然的。”杨豪才肯定的点点头,冷笑了一声,“完颜与文不过就是老金王兄弟的私生子,也就是大王子不介意,愿意跟他一起玩,要不然,根本就没有人搭理他,怎么有脸跟小王子争夺王位!”
808 讲述3.0
“完颜与文?”金菁微微一皱眉,“他不是一直支持完颜喜的吗?难道是假公济私?”
“他倒不是假公济私,他是真心实意的。”杨豪才耸耸肩,表情很无奈,“我们没有故意针对他,完颜与文其实是个很好、很踏实的人,在做生意这方面,是非常有天赋的。他家家底殷实又丰厚,几乎都是他的功劳。跟做生意相比,他对于称王的兴趣不大。”他看看薛瑞天,又看看金菁,“如果你们对这个有想法,可以找机会跟他聊聊。”
薛瑞天和金菁相互对望一眼,这才想起来,杨豪才被关的时间有点久,并不知道金国的变故,也不知道完颜与文死了好几个月了。
“你们……”杨豪才看看屋里这几个人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完颜与文已经死了。”金菁把金国的情况简单的跟杨豪才说明了一下,说完看向对方,“现在完颜喜的对手也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完颜萍和他身后的势力。”
杨豪才的表情不是特别好看,比起刚才,脸色又白了一些,听到金菁的结论,他微微摇摇头。
“金大人,此言差矣,刚才我就已经跟您几位说过了,完颜与文对王位根本没有兴趣,对那把椅子虎视眈眈的,是他家的大公子。那位大公子心比天高,认为不管是完颜萍,还是完颜喜,都没有坐上那个位子的资格,认为他们德不配位,只有他才能带给金国一片光明。”杨豪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完颜与文还在的时候,大公子作的还不是那么明显,现在完颜与文没了,那位大公子就现了原形儿。他借着反对完颜萍的机会,彻底的自立门户,准备开始争夺王位了。这么一看,我们当年是没看走眼,这小子不是什么好玩意。幸好我们对计划做了改变,并没有全盘按照大王子的计划去做。”
“大王子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无袂假死,在暗中偷偷潜伏,等到时机成熟,助完颜与文一臂之力。但无袂的想法跟我是一样的,他不喜欢完颜与文,也不喜欢那位大公子,准确一点说,他对这两个人更多的,其实是厌恶。”
“厌恶?为什么?”
“无袂天生身有残缺,在金国,这样的人,哪怕是放在小家族里面,都是会被放弃的,族长是更不用想了,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想要真正出人头地,就必须要自己努力。无袂身在完颜家,虽然他是继大王子之后,王位强有力的竞争者,但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跟王位无缘。”
“这跟完颜与文父子……”看到杨豪才的表情,金菁了然的点点头,“懂了,是排挤他来着,是吧?”
“不单单是排挤,是明晃晃的嘲讽,无数次当着整个朝堂的人,对他冷嘲热讽,那话说的呀,就是奔着要激他当场动手。只是无袂早就看清了他们的真实目的,也不想给大王子惹麻烦,所以,也就懒得搭理他们。可这对父子吧,纯属蹬鼻子上脸的那种,如果换成别人,你不理他,他也就觉得没意思,就找别的乐子了。但他们不是,反而更加的得寸进尺,话说的一次比一次难听,态度一次比一次嚣张。”
“真的没打起来?”
“明面上是没打起来,但……”杨豪才坏笑了一下,“背地里可是收拾他们了得有七八次吧。”
“后来呢?”
“最后一次打得有点狠,父子俩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不过,从那次开始,就再也没有找过无袂的麻烦。所以,无袂根本不可能扶持这样的人称王,我跟他聊了一下,他认同我的想法,或者说大王子的心腹都认同我们还是要扶持小王子的计划。做好了决定之后,我们还约了完颜与文见面,把我们的想法简略的说了一下,他倒是很赞成。”
“他知道无袂就是完颜潼舒吗?”
“不知道,他以为潼舒是真的过世了,吊唁的那天,哭得还挺伤心的,甚至在灵前进行了忏悔,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道了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无袂原谅他了?”
“当然没有,原谅不原谅的,有什么关系呢?完颜潼舒已经过世了,还活着的是无袂,一个跟完颜与文父子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他是怎么潜伏到完颜萍身边的?”金菁摸摸下巴,“我记得,无袂是凭空出现的,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故事非常的俗套,围猎的时候,救了被野兽围追堵截的完颜萍。”
809 自作……自受吧!
完颜萍绝对是完颜家的异类,完颜家也有不少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武女孩,喜欢练武功,喜欢骑马,喜欢在沙场上驰骋的感觉,但像她这么执着于权势,热衷朝堂争斗的,扒拉来扒拉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
“她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有很多种原因的,一个就是她身边的那几个心腹,都是别有用心的人,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在她身边怂恿,时间久了,她就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事情。另外一个,就是她自己,因为她对父亲的不满,对老金王和大王子的不满,觉得只有权力在手,才能让这些人臣服,她才能说话算话。”杨豪才一个姿势坐的时间有点久,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轻轻的叹了口气,“去她身边之前,对她也有所了解,但去了之后才发现,真正的她比我们以前了解的更恐怖一些。”
“恐怖?”金菁摸摸下巴,“用恐怖来形容一个女孩是很过分的。”
“这个用来形容她,可真的一点都不过分,非常的贴切。她这个人吧,精力十分的旺盛,出乎意料的旺盛,每天最多也就是睡两个时辰。而且,只要是休战期,不跟辽、大夏打仗,每隔三天,她必须要去宜青府郊外的密林去围猎。如果白天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哪怕是天黑了,在密林周围扎营,她也要去。”杨豪才一摊手,“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性格,但正是因为她偏执,所以,才给了我们机会。”
“这倒是。”金菁同意这个说法,“对一件事情特别执着,就很容易露出自己的弱点,很容易把刀递到对方的手里,给自己带来极大的伤害。”
“不仅偏执,她还特别的自负,觉得自己特别牛,金国没什么人可以超过她。”
“是说武功吗?”
“是,据说她可以一个人单挑一群人,曾经有过传言,十个金国的勇士一起攻击她,在她的手下过不了五十招。虽然是没有被证实的传闻,但经过我的观察,基本上属实,她手下的那几个大将军,也的的确确打不过她。也正是因为对自己特别的有信心,所以,每一次出门围猎,她都不会带太多的护卫,总是轻车简从的。”
“围猎不带护卫?万一出现意外呢?她确定可以自己解决吗?”
“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所以才会出事啊!然而,出事的那一次,还是带护卫最多的那次。”杨豪才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那次大概带了有三十多个,因为出城的时候比较晚,准备在密林里过夜来着。结果还没到晚上,刚刚到营地,就已经出了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
“完颜萍所谓的围猎,其实跟我们知道的围猎是不一样的,特别的危险,很容易出人命,所以,她的那些护卫也不是很愿意跟她出门,因为一旦离开宜青府,那么,就不一定能回得来。”
“这还有去无回了?确实是够危险的。”
“她这个人呢,脾气不好,阴晴不定,根本就猜不透她什么时候是开心、高兴的,什么时候是生气、愤怒的。她如果高兴了,可能会全须全尾的回来,如果不高兴了,那就是生死在天了。”
“为什么?”
“如果围猎不尽兴,没有猎到心仪的猎物,就必须要找一些让她心情好、让她觉得特别痛快的事情来做。通常,她都会点一种熏香,这种熏香的香味把四周的野兽都给吸引过来,然后会让这些护卫携带熏香,被那些野兽追逐、搏斗。这些护卫能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活下来,那就是运气好,如果被野兽干掉了,那这就是他的命。”
“这不就是草菅人命?跟姓藤的不是一路人?”
“金大人,还是有所区别的。”杨豪才解释了一下,“被野兽追赶的这些护卫,都是出于自愿的。”
“自愿?”薛瑞天和金菁对望一眼,“这样的事还会有人自愿?脑子坏掉了吧?”
“因为是可以得到巨大的利益,首先,完颜萍在出发之前,先在这些护卫面前说明情况,她会告诉这些人有可能发生什么,说的特别的清楚。”
“这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脾气,所以把丑话先说在前面。”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杨豪才点点头,“她把这些都说清楚,然后给出条件,如果运气不好死掉了,那么他的家人可以得到一笔钱,这笔钱只要他们善加利用,足够他们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而且,还承诺,如果遇到了大麻烦,比如老人生病什么的,她会出手帮忙的。”
“这个诱惑……”金菁点点头,“确实是有点大,但完颜萍真的能履行承诺吗?”
“没错,如果护卫同意了,双方要签字画押,两张一模一样的契约,签好之后,双方各自保留一张。如果护卫出了事情,家里的人可以拿着契约来找完颜萍。”
“来找的人很多吗?”
“除了我刚才说的那次之外,从来就没有真的出过事。”
“就是无袂出现的那一次?”
“对,那次围猎之前,完颜萍就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恍恍惚惚的。一到密林里,就把那个熏香给点上了,还点了好几根,结果被一大堆的野兽给围住了。因为已经超过了她和那些护送的能力,所以,他们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冲出来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无袂出现的时候,完颜萍身边只剩下十来个护卫了,虽然野兽也倒地了不少,但数量还是很可观的。”
“她这一出算是自作……自守吧?”金菁很无语,“她就不知道把熏香灭掉吗?”
“是灭掉了,但身上还是有很浓烈的味道的,所以……”杨豪才耸耸肩,“在他们马上就坚持不了,要放弃,准备以身饲兽的时候,无袂出现了。”
“无袂是专门等在那里吗?”
“那不是,也是凑巧了,算是误打误撞。因为在密林深处,有一个很秘密的庄园,庄园的主人是大王子,无袂借假死离开西京之后,就一直住在那里。除了他之外,那里还有一些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薛瑞天和金菁再次对视,同时说道,“这个其他的人,应该是大王子的私兵吧?”
810 命中的克星
影五心里有事,根本就睡不踏实,没多大会儿工夫就醒了。
他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慢慢悠悠的站起来,在屋子里面转了两圈,推开窗看看外面的天色,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就干脆去大牢看看他家侯爷的审问情况。
不过,在去大牢之前,影五还是先去影二和影四那里转了一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简单的聊了一下西京的情况,很多情况都在送回来的消息里提到了,影五只是有针对性的做了补充。
影二、影四听影五要去大牢,本来想跟着一起去,但临时来了事情,只能让他一个人去。
“诶,小五,有件事忘了。”影四叫住影五,“侯爷的情况怎么样?还算稳定?”
“超乎想象的稳定。”影五点点头,也不着急走了,转身坐在影四的桌子边上,“二哥,四哥,我有种感觉,侯爷一直都知道老大和元帅在查这件事,所以,在知道我们调查的内容的时候,似乎并不意外。”
“当然不意外了,这么多年,他自己没放下,自然也知道老大和国公爷都没放下。”影四叹了口气,“如果不查一个底儿掉,彻底把幕后的人抓出来,等他们再次缓过劲儿来,还是一个祸害。”
“国公爷和老大也是这么说的,但……”影五耸耸肩膀,“难度太大了,现在可以确定的事,藤夫人并不是最后的那个,她也是个棋子,可以随时抛弃的。”
“如果藤夫人被抛弃了,我们的线索也就断了。但……”
“不会被抛弃的。”影五摇摇头,“她在敛财这方面,绝对是一把好手,幕后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放弃的。我们现在头疼的是,对于幕后的那个人,我们完全不知道。首先,他是哪里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们都不清楚。”
“藤夫人也不知道?”
“我们抓了她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因为所谓幕后那个人派来的特使,就从来没有露过脸。”
“还真是够神秘的。”影四点点头,伸手拍了一下影五,“行了,你去大牢吧,看你这挂念的,呆在这儿也不安心。正好,可以从完颜萍这边入手,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这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影五答应了,告别了影二、影四,顺手拿了他们一盒蜜饯,溜溜达达的往大牢的方向走。
当他刚走到审讯小屋的门口,就听到关于完颜萍围猎的故事,他没有着急进去,打开那个蜜饯盒子,靠着一侧的墙,一边吃一边听,还一边嫌弃的撇嘴,尤其是听到完颜萍跟那些护卫签订契约什么的,心里更是无比的嫌弃,在他看来,这跟藤夫人那帮人的草菅人命没什么区别。仔细想想,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否则,怎么可能凑到一起的。
“呵!”影五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屋子里面的人听到了。
薛瑞天和金菁抬起头看看门口,就看到影五一边冷笑一边啃蜜饯,时不时的还晃晃脑袋。
“哟,小五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影五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面,冷不防的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快速的转过身,就看到金菁笑眯眯的朝着他招招手。
“军师。”
“来了怎么也不进来啊?”金菁从他手里的蜜饯盒里顺走一块蜜饯,拽着他往屋里走,“这个蜜饯不错啊,哪儿来的?”
“二哥、四格屋里顺的。”影五看了一眼杨豪才,朝着他挑挑眉,“哎!”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没,只是觉得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当年完颜萍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将大王子赶尽杀绝,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的她会过得比大王子还要惨,众叛亲离不说,被困在金国的王宫,那个她魂牵梦绕的地方,寸步难行。”他向薛瑞天、夏久行了礼,坐在红叶的身边,懒洋洋的说道,“造成现在这个局面,最深的源头就是大王子和无袂,说起来,这两个人算是她命中的克星吧!”
“这个说法很贴切,确实是她命中的克星。”杨豪才对于影五的这个结论,表示非常的赞同,“她心里其实很明白,她的那些手段看着很有用,表面上是对大王子赶尽杀绝了,但真的有没有赶尽杀绝,她自己都没底。虽然她从小就黏着大王子,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知根知底。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大王子很早以前就防着她了,她知道的那些,都是大王子想要她知道的,不想要她知道的,自然会瞒得死死的。”
“就比如密林深处的那所庄园?”
“是。”杨豪才点点头,“无袂负责练私兵有不少年了,数量不在多,而在于精。这一支私兵,大王子并不是为自己准备的,也不是给完颜与文准备的,而是小王子。”
“完颜喜?”屋子里面的几个人相互对望一眼,“他不是一直支持完颜与文的?”
“是,但……”
“他也不放心完颜与文,生怕完颜与文称王之后,会怠慢他弟弟,所以留一支私兵来防身的?”
“是的,就是这样,和完颜与文相比,他还是更重视他的弟弟。”杨豪才看向薛瑞天和金菁,“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坚定了我们支持小王子的决心。”
811 他真的死了吗?
无袂救了完颜萍,纯属误打误撞,绝对是一个巧合,事先一点安排都没有。
那天就是无袂心情不算好,安排那些私兵自行操练,他一个人在密林里溜达,想着顺便打打猎,发泄一下自己的郁闷情绪。
可走着走着,他就发现密林的外围有异动,野兽们似乎都在朝着一个方向集结,无袂很好奇,就寻着声音找过去,看到野兽们围着一个全身戎装的女孩发起攻击。
哪怕是隔着很远,无袂也认出了那个女孩,看着她疲于躲开野兽们的攻击,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这么想很无耻,但他不得不承认,看到了这样的完颜萍让他心情好多了。
不过,想到他们的计划,无袂又不能真的让野兽把完颜萍给弄死,只好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完颜萍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他才现身,将完颜萍救出虎口。
“后来呢?”影五喝了两口茶,看着杨豪才,“那天救了完颜萍之后,无袂就去了他的身边?以我们对完颜萍的了解,她不是这么随随便便的人啊!无袂是怎么通过她的试探和调查的?”
“并没有什么试探和调查,无袂在救了完颜萍之后,就从她面前消失了,连给她道谢的机会都没有。”杨豪才轻笑了一声,“以他对完颜萍的了解,越是神秘就越能吊起对方的胃口,越是能让对方牵肠挂肚。而且,无袂也是想跟我们商量一下,要不要借着这次机会,潜伏到完颜萍身边。”
“再次跟完颜萍重逢,是你们安排的?这两次碰面相隔多久?”
“这两次碰面相隔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认为时间拖的足够长了,所以,制造了一个让他们两个再次碰面的机会。”
“还是围猎吗?”
“不是。”杨豪才摇摇头,“这一次是在宜青府,无袂提前几天,扮作客商住进了宜青府最大的那间无忧客栈,这间客栈的幕后老板就是他,所有的一切自然都是听从他的安排。和完颜萍的偶遇发生在离无忧客栈不远的姚记酒楼,完颜萍很喜欢这家酒楼的菜肴,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一次,那一次,我们提前给无袂送了消息,他是看到完颜萍进去之后,隔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进去的。”
“没引起怀疑?”
“完颜萍在宜青府里闲逛,也只带两三个侍女,她身边的侍女都是能打的,所以,并没有暗中跟随的护卫。况且,无袂也不是傻的,自然不会在附近等着,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他只需要时机到了,假装食客进去就可以了。”杨豪才轻轻叹了口气,“完颜萍在楼上的包厢吃完饭,下楼到大堂,就看到了她寻了很多日子、却遍寻不见的恩人,她非常的欣喜,跑过去跟恩人相认。无袂等的就是这一刻,但不能表露出任何的欣喜,依然摆出一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进的样子来。”
“无袂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吧?”薛瑞天回想了一下,想到几次曾经跟无袂的接触,“他应该是那种不太爱说话、不太善于跟人打交道的吧?”
“对。”杨豪才点点头,“所以,他并不是装,而是本来就这样,所以,更能得到完颜萍的信任。”
“完颜萍……不,是藤家安排在她身边的人也没有怀疑过无袂吗?”
“从来没有过,无袂的家世、来历都是清清白白的,根本就不怕他们去查。”
“这是已经准备好的身份?”
“是。”杨豪才一呲牙,“大王子还在世的时候,就给身边信得过的心腹都准备了好几个身份,虽然知道这些身份在短时间内不会启用,但一直都在很认真、很用心的维护着,以防未来的某一天会用得到。所以,他们去查,根本查不出什么疑点,一切都是这样的。而且,无袂在他决定留下来,成为完颜萍麾下第一大将的时候,非常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不是完颜萍几次三番去恳求他,他根本不会同意留在宜青府的。他完全是看在完颜萍的面子上,其他的人,他不在乎。”
“表明自己没有不可知的目的,这一招……很绝。”薛瑞天看看杨豪才,“他平时跟你联系,也没被发现?”
“我们有自己的联络方式和见面的地方,他们根本就找不到,所以还是很安全的。”杨豪才笑笑,“而且,我们两个在完颜萍面前表现的一向都是不怎么待见对方的,虽不至于势同水火,但彼此看不顺眼也是有的,所以,完颜萍很头疼,数次想要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他看看薛瑞天,又看看金菁,“我还没来得及问,几位大人是怎么找到我跟无袂之间的联系的?”
薛瑞天和金菁同时看向影五,影五回看他俩,拿起旁边的纸笔,粗略的画了一张画像。
“见过这个人吗?”
“这个……”杨豪才皱着眉,很仔细的看着那张画像,看完之后很肯定的点点头,“见过,有一年,完颜萍让我去西京帮她谈一个生意,找的就是这个人,姓池,听说在大夏的文坛很有些名望。”
“为什么是你们两个去?你们不是不合吗?”
“完颜萍是想着,如果我们两个单独出去的话,或许就能合拍了。”杨豪才叹了口气,“但当时我们以为这是一次考验,所以,一路上依然是吵吵嚷嚷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主要吵架的任务由我来完成,无袂就是间歇摔点东西什么的。我们回宜青府之后,完颜萍是当着我们的面,询问陪同的随从这一路的情况,听到随从的话,表情非常的无奈,彻底放弃了要缓和我们之间关系的想法。”他看看影五,“这位池先生是犯了什么事吗?我们只是跟他聊了一下生意,并没有牵涉其他的。”
“你们谈的是什么生意?”
“完颜萍说,这位池先生的门路宽,人脉广,她也是费尽心思,找了很多的关系才搭上他的。”杨豪才看看面前的几个人,“除了常见的一些丝绸、瓷器、茶叶之类的生意,我们还谈了一桩比较特别的买卖,请这位池先生帮忙搞一些食盐和生铁,数量越多越好。”
“谈的很顺利?”
“很顺利。”杨豪才笑笑,“也许是看在我们带去的礼物足够丰富,所以……”他耸耸肩,“投其所好,带了不少比较有金国特色的摆件,那位池先生很喜欢。”
“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那支私兵的。”金菁从影五手里又顺走一个蜜饯,“那个庄院,除了大王子和无袂,还有谁知道?”
“我,还有另外两个人,但除了大王子和无袂之外,我们都不知道那个庄院的具体位置。”
“那么,大王子和无袂过世之后,谁来接管那支私兵?”影五想到自己回来之前,他家国公爷交代给他的问题,问道,“或者说,无袂是真的死了吗?”
812 好像是大夏人
听了影五的问题,屋子里面陷入了一阵子诡异的宁静,别说提问的对象杨豪才,就连薛瑞天和金菁都用很诧异的目光看着影五,他们实在想不出,这小子怎么想到问这个了。
“这么看着我干吗?”被所有的人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影五不在意的耸耸肩,“有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怀疑无袂没死?”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影五喝了口茶水,放下手里的蜜饯,用湿帕子擦擦手,说道,“刚才这位杨先生说过了,除了大王子和无袂之外,也只有杨先生是知道这支私兵的存在,但杨先生也不知道那个养私兵的庄院在何处。那么,现在大王子和无袂过世了,这支私兵由什么人接管呢?还是说……”他看向杨豪才,“其实,还有一个人是负责管理这支私兵的,可惜杨先生不知道?”
“不,我也说过,可以确定这支私兵存在的,除了我们三个,没有其他的人。但是……”
“但是?”
“宜青府的确有过传言,说大王子手里有一支非常有实力的私兵,只不过……”杨豪才苦笑了一下,“没什么人当真的,完颜萍更是嗤之以鼻。”
“完颜萍?”几个人相互对望一眼,“完颜萍也听说了?”
“整个宜青府都传开了,完颜萍怎么可能不知道?”杨豪才耸耸肩,“她曾经说过,大王子如果有那个本事的话,也不至于屡战屡败了。”
“这倒是。”金菁点点头,“这么一来,刚才的那个问题就非常有意思了。如果大王子、无袂生前没有委任下一代执掌私兵的人,那么,现在这支私兵又是什么人在统领?”
影五仔细的盯着杨豪才脸上的表情变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来他的回应,轻轻笑了一声。
“真的让我说准了?无袂将军确实还在世,对吗?”
“你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不能血口喷人。”杨豪才不慌不忙的反驳道,“当初无袂的尸骨都已经烧成那个样子了,是你们亲自验看的,难道还有假吗?”
“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影五朝着杨豪才一笑,“我们确实是眼看过无袂的尸骨,但您也说过了,都烧成那个样子了,恐怕天下最厉害的仵作都分不清楚,那尸骨到底是不是无袂的。”
“这个……”杨豪才挑挑眉,“那就是自由心证,你们觉得是,那就是,你们觉得不是,那就不是。”
“哦?”影五和薛瑞天、金菁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杨豪才没有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案,但他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杨豪才轻咳了两声,“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这样也好,也算是留了后手,万一以后出了什么意外,也有个援手。”
“完颜萍已经是自顾不暇了,还会出什么意外?”杨豪才微微一皱眉,“如果你们说的没问题的话,她手下所有的兵力都受到了牵制,身边几乎已经没有人了。”
“大王子都能拥有一支私兵,完颜萍没有吗?”
“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朝堂争斗上,而且,她自诩不凡,根本不屑留什么私兵,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被谁打败。”杨豪才叹了口气,“完颜萍的输局是注定的,那几家一旦真正连起手来,她恐怕是抵挡不了的。除非她在那几家里面安排一些细作,对他们进行挑拨、拉拢、分化,或许还有翻盘的可能。不过,这就要看看完颜萍还有什么后手了。毕竟金国的这些所谓的贵族,全部都是利益至上,只要给出的筹码足够多,足够吸引人,难保不会有人上钩。”
“完颜萍……”薛瑞天想了想,“她的筹码恐怕就是她背后的人,但现在她反水了,背后的那个人开始动手了,那次半夜王宫被袭击的事,就是给她的警告。”
“说到这个,我还有一个问题。”影五再次伸出一根手指,“杨先生在完颜萍身边多年,可曾见过一个或者一些形迹可疑的人出现?”
“形迹可疑?有多可疑?”
“就是那种完颜萍或者藤家人需要毕恭毕敬的。”
听了影五的话,杨豪才有些哭笑不得,刚想要嘲讽年轻人想的太多,能让完颜萍或者藤家的人毕恭毕敬的恐怕还没出生,但话没出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不算是形迹可疑的人,应该是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什么样?”
“我见过两三次,那个人感觉很年轻,但浑身上下都用黑斗篷裹着,脸上还戴了面具,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脸。”杨豪才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的样子,“嗯,我无意中听到他说了一句话,感觉很亲切。”
“很亲切?为什么?”
“因为听口音,不像是金国人,更像是咱们大夏的人。”
813 难以想象的艰苦
影五的加急密信送到西京城的时候,宋珏正在太崇殿接见完颜萍派来的信使。
信使的目的依然是求救,完颜萍这一次学聪明了,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一封求救信递到御前,而是派了自己最贴身的护卫作为信使到西京面见大夏皇帝陛下,亲口讲自己的请求向大夏皇帝陛下进行阐述。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完颜萍甚至还让信使带了一张礼单,她叮嘱信使,一旦大夏答应自己的请求,那么,这张礼单就是对大夏的酬谢,如果大夏还有其他的要求,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就全都应下来。哪怕对方要几座城池,也没有问题。
完颜萍想的挺好,经过这次大乱之后,金、夏、辽都是要休养生息的,但说不准哪天,三国之间的战事就要重启,割让给大夏的城池,说不定哪天就会重回他们金国,甚至还会让大夏、辽赔偿他们几座。所以,忍一时的屈辱,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信使完全明白完颜萍的意思,带着完颜萍的嘱托和期望,几经周折,悄悄的到了大夏西京,找到了大夏常驻西京的使节,将完颜萍一部分的意思转达给使节大人。
使节大人虽然无奈,但因为是完颜萍的要求,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信使成功的带进皇宫,引见给了宋珏。
等在太崇殿见过了宋珏,说明来意之后,使节大人忙不迭的向宋珏告退,生怕多待一刻,自己的小命就会不保,下一刻就会被迁怒,跟信使一起推出皇宫问斩似的。
逃命一样跑出皇宫,走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使节大人回身看了看,轻轻的叹了口气。
在西京住的久了,远离宜青府那个怪圈,整个人变得异常的清醒,能看明白以前看不明白的人和事,能想通以前想不通的问题。
大夏……或者说是宋珏本人以及他身边的股肱之臣,对于完颜萍的厌恶、恨意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使节大人虽然不清楚这份厌恶和恨意来自哪里,但直觉告诉他,十有**跟多年前武定侯府的案子有莫大的牵扯。那桩案子多么的轰动西京,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完颜萍在那个案子里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虽然他不在宜青府,但从好友的书信中,多多少少可以推算出来。
彼此之间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完颜萍还痴心妄想,想要大夏伸出援手帮她打败那些叛乱的贵族,真的是太异想天开了,宋家、薛家、沈家不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就已经是与人为善了。
使节大人转过身,无奈的摇摇头,那位信使自求多福吧,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完颜萍身边的人,脾气秉性多多少少跟她会有些相像,万一惹怒了宋珏,那就不要怪人家下死手,让这位尊贵的信使大人有来无回了。
可特使大人万万也没有想到,他在悲天悯人的时候,太崇殿里却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罪臣阿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起吧!”
宋珏朝着跪在地上行礼的阿凉抬抬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御座的屏风后面,转出了三个人。
见到这三个人,阿凉又赶紧行礼。
“属下见过国公爷、大将军、大统领!”
沈茶走到阿凉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么多年,辛苦了。”
“属下不苦,这是属下应该做的。”阿凉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礼单,恭恭敬敬递给沈茶。“属下这次进京,还是之前的那件事,完颜萍想请大夏出兵,帮忙镇压叛乱贵族。”
“这是……”沈茶打开看了看,微微一皱眉,“这是给我们的报酬吗?”
“报酬?”白萌好奇的凑过来看了一眼,很嫌弃的撇撇嘴,“这诚意不太够啊,想收买我们,给她卖命,就……就肯出这么点儿?她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我们啊?”
“大统领,这已经是极限了。”阿凉叹了口气,“完颜萍的家底儿其实没有外面传的那么邪乎,这些年,她在养兵上面砸了不少真金白银,完颜宗承搜刮的那点好东西,都被她花得差不多了,还能留下这些,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不过,属下来之前,她也说了,如果大夏想要提其他的条件,只要不特别的难缠,就可以答应下来。”
“不特别难缠?”沈茶看看那张礼单,冷笑道,“如果我提出,让她把与大夏接壤的十八座变成都割让给大夏,她也会答应?”
“只要不是宜青府周边的一百三十座城郡,其他的都可以。”
“嚯,大手笔啊,这是下了血本?”宋珏看看阿凉,又看看沈昊林三人,再把目光落在阿凉的身上,“不会想着某一天能东山再起,不仅把这十八座城池抢回去,再要大夏赔三十六座、甚至是更多吧?”
“陛下英明,”
“完颜萍之心,路人皆知,何况是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我们呢!”宋珏冷笑了一声,“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都已经求救了,可以想象是非常的艰难。”
“是特别的艰难,陛下、国公爷、大将军、大统领身在西京,是无法想象现在的宜青府是个什么样子。”看到宋珏让自己坐下,阿凉告了罪,规规矩矩坐下,“罪臣回到大夏的那一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冰与火。大夏的繁盛,跟此时此刻的金国,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去年年底的洪灾、雪灾、瘟疫,到现在的叛乱……”沈昊林轻轻叹了口气,“金国的百姓,的的确确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些大贵族只顾着争权夺利,根本不管普通百姓的死活。”
“导致现在不止是百姓们的日子非常的艰苦,这些大贵族也没好到哪儿去。”阿凉摇摇头,“宜青府围城也有段时间了,不说别的,食物供不上来就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在入夏之前,现在的这个局面没有什么好转,这种对峙没有彻彻底底的结束的话,用不着咱们出手,那些大贵族和完颜萍都会被饿死的。”
814 强弩之末
阿凉的话说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沈昊林和沈茶相互对望一眼,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十多年前的嘉平关城。
因为连年的战乱,嘉平关城虽然名字叫个城,但实际上城墙、城门都是残破不堪的,城门的守卫形同虚设,各色人等都能混入其中,以至于在沈家军调任嘉平关城之后,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用来清理各国的细作、暗探,虽然耗费了不少的心血,但依然有漏网之鱼,想想也是有点遗憾的。
除去那些别有用心的,城内也是鱼龙混杂,不少被通缉的恶徒、逃犯都聚集在此,他们在这样一个接近三不管的地方,肆意的生活着,让原本就很混乱的城镇更加雪上加霜。
沈茶从小就生活在那样一个充满着绝望、死亡的环境里,看惯了生死不由己,她的邻居,那些很照顾她的老奶奶、老爷爷、大娘、大叔,他们家里的小哥哥、小姐姐、甚至是跟她同龄的小孩,说消失就消失了,早晨出门去,晚上不一定能回来,也有头一天晚上睡下,第二天早上就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沈茶轻轻的叹了口气,后来他们有统计过,几乎有一半的人是因为食物、衣物的匮乏,饿死、冻死的,相比之下,死于战乱的就少了不少。
现在的宜青府、现在的金国各城郡,情况恐怕跟当年的嘉平关城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宜青府,被围困了好些天,城内的食物日渐减少,即便是有些储备的高门大户,即便是王宫,也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沈昊林一直盯着沈茶,光看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那些日子都已经过去了,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沈茶朝着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只是听到阿凉的话突然感伤了一下。
宋珏和白萌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也可以想象,现在的宜青府是多么糟糕的一个局面。
“宜青府的情况,还在控制之中?”宋珏看向阿凉,“没有因为围城而发生什么骚乱?”
“刚开始的那几天确实是非常乱,也发生了一些打砸抢的事情,他们不敢抢夏商和辽商的铺子,主要针对的是那些胡商,但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被胡商揍得鼻青脸肿的。”
“他们……”几个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他们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怎么会想到去打劫胡商?那个体格,他们能打得过?”
“在宜青府,其实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因为这几年,金国屡次都败在大夏和辽的手里,辽商和夏商的铺子又都有足够数量的打手,所以,金国的那些混子、无赖什么的,轻易不会对他们下手,但胡商就不一样,他们有的时候比较息事宁人,毕竟离着他们自己的故土比较远,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及时解救他们,所以,就能不惹事,尽量不惹事。”阿凉耸耸肩,“正是因为这样,才给那些混子、无赖留下了好欺负的印象,一旦出了什么事,胡商和胡商的铺子就是他们攻击的对象。”
“但这次踢到铁板了。”白萌冷笑了一声,“蠢哪!就胡人的那个体格,一拳头都能揍他们两个了。”
“谁说不是呢,这次被打狠了,再也没敢去招惹胡商,至于夏商和辽商,他们倒是想抢,可还没到跟前呢,就被铺子门前一排全副武装的打手给吓回去了。”阿凉一摊手,“最后只能是狗咬狗。”
“自己抢自己?”看到阿凉点头,白萌摇摇头,“完颜萍不管吗?”
“自然是管的,但也只是抓几个带头的,并不能把所有闹事的、打架的都关进大牢里。况且,她心里也很清楚,随着围城被困的时间慢慢变长,城内断粮的情况会愈加明显,这些铺子总归是难逃一劫。当初,她派属下带人放火烧掉的那半条街,之前我们就已经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了,想着,到了最困难的时候,这些还能顶上一阵子。”
“完颜萍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还撑得下去吗?”
“撑一段时间是没有问题的,但也是强弩之末了。”阿凉叹了口气,“尤其是这段时间,整个人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的,每天吃的特别少,睡的也特别少,坐在一个地方,望着天空可以发呆小半天。”
“然后呢?她对现在这个局势,有什么应对?”
“她常说,围城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要说那些外人,就是完颜家的那几个,彼此之间还是心存芥蒂的,况且还有很多利益的牵扯,她已经派了好几波人去挑拨离间,还是有一定的成效的。在完颜家内部,虽然反对完颜萍的是大多数,但还有很多人是看好她的,之所以会加入围城的势力,也不过就是随大流而已。如果这一批人可以再拉拢一部分摇摆不定、或者中立的人,改变目前这个对峙局面的日子就不远了。”
“完颜萍还真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忘了继续耍手段。”沈茶轻轻一挑眉,“也好,宜青府、金国越乱,对我们也就越有利。”
“不过,她也说过,其实真正的对手不是城外的乌合之众,不是大夏和辽,而是那个曾经在背后支持她,如今却想要她的命的那个人。也正是这个人,为了警告她三思后行,派了死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王宫发起了攻击。”
“这个想要她的命的人,你见过吗?”
“没有。”阿凉轻轻摇摇头,“属下之后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但是,完颜萍每一次接待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的时候,都让人把我们赶出去,不让我们接近她的书房。有一次,我大着胆子偷看了一眼。”
“被发现了?”
“那到不至于。”阿凉轻轻摇摇头,“只是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那个人从头到脚都裹得特别的严实,生怕别人从中看出一点蛛丝马迹。不过……”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听到完颜萍问他,主上最近是否安康,是否还有睡不着觉的情况出现。那个人说,一切安好,请萍将军不要挂念,办好交代的事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口气,非常的高高在上,而且带一点点的口音。”
“口音?哪里的口音?”
“不知道是不是属下思乡情切,听着很像是江南那边的口音,软软的、糯糯的,在异国他乡听到这样的口音,还是非常亲切的。”
815 镯子的秘密
阿凉的话刚说完,其他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有人在敲太崇殿的大门。
敲门的声音很有节奏,宋珏看向沈茶,看到对方朝着自己点点头,确认是自己人之后,冲着白萌挥挥手,让他去开门。
白萌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人,轻轻的把门给推开了。
“大统领!”
门外的是影十三,看到白萌的时候打了个招呼,跨过门槛走进殿里,越过了阿凉,直接走到了宋珏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陛下,小五送来了加急密信。”
看到宋珏朝着自己招手,影十三走到御案前面,将密信双手递给他。趁着宋珏看信,他转身看着阿凉,轻轻挑挑眉。
“你怎么回来了?”
“完颜萍派我来求助。”
“求助?”影十三走到白萌身边,接过他递来的茶盏,喝了两口,“完颜萍还没有放弃这个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呢?”他轻笑了一声,“还真是很执着呢!”他走到沈昊林、沈茶的跟前,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放在了他们的面前,“侯爷送过来的。”
“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没打开过。”
沈昊林把那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个红色的小盒子,红色小盒子里面是一个朴实无华的金手镯,
沈茶在小盒子里面看到了两张纸条,其中有一张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头了,微微泛黄,她拿起那张纸条,打开一看,是宁王殿下写给薛伯母的,这是宁王殿下送给薛伯母的第一个礼物。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又拿起第二张纸条,这是薛瑞天写给宁王殿下的,大概意思就是,无论母亲是否因他而死,自己都不会怪罪、迁怒,冤有头、债有主,为母亲报仇,一定要找到策划这个案子的黑手,否则,即使母亲沉冤得雪,但罪魁没有落网,他也会不甘心的。
“这么看来,小天哥没有钻牛角尖。”沈茶转头看向沈昊林,“这就是最好的情况了。”
“没错。”沈昊林点点头,“我们的心可以放下来了。”
“说的是。”沈茶看看宋珏,“陛下?”
“你们看看吧!”宋珏站起来,走到沈昊林身边坐下,把密信交给他,好奇的看了一眼小红盒里面的手镯,“诶?这个镯子……”他轻笑了一下,“没想到还能再看到。”
“再看到?”沈茶看看镯子,又看看宋珏,“见过?”
“何止是见过啊,这个镯子可是我跟宁王叔一起做的。”
“做的?”沈昊林、沈茶、白萌和影十三同时发出惊呼,“你们两个?”
“可不是嘛,我们两个做的。”宋珏伸手拿起那个手镯,略带感怀的说道,“看看这个镯子,丑成这个样子,哪家金铺会打出这样的镯子来?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吗?”
“你俩居然会做镯子?”白萌凑过来看了看,啧啧了两声,“确实是够丑的,也够简单的。不过,你俩为什么会想起来做这个呢?这么丑的手镯,又怎么好意思送给薛伯母的?”
“姨妈过生辰,宁王叔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出来到底要送什么。后来我们两个去街上溜达,经过了几个金铺,灵光一闪,突然觉得要是自己打个首饰当作贺礼送给姨妈,是不是特别好?”
“嗯!”沈茶点点头,“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你俩这粗手笨脚的,干得了这么精细的活儿?”
“就是因为粗手笨脚,这个镯子才做的这么烂。”宋珏看看躺在自己手心里的镯子,“这可是花了我们好几天的工夫,都快把金匠气哭了,这才出了一件勉勉强强能看的成品。虽然金匠嫌弃,但姨妈可一点都不嫌弃,有段时间天天戴着,直到她跟着姨夫去了边关。”他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你们没见过这个?”看到两个人同时摇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收起来呢?”
“不止是收了这个镯子,薛伯母所有的首饰都收起来了。”沈茶轻轻叹了口气,“那个时候,边关百姓非常的穷,也有不少穷凶极恶,为了活下去想要铤而走险的。”
“他们敢偷国公府?”
“小珏哥,身在乱世,有什么事不敢做的?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死的轰轰烈烈,好歹这一世没白过。”
“说的倒也是,那个时候的嘉平关城……”虽然没有见过,但宋珏听得也足够多了,“哎,幸好已经稳定住了,要不然啊……”
“小珏哥,稳定住了,也不是没有胆子大的。”沈茶笑了一下,“去年年底的时候,晏叔还抓了一个小贼,这才引出后面我们清扫辽、金的细作的事。虽然那个小贼是受人指使,但敢对防备森严的国公府下手,胆子也是非常大的。而那个时候……”她看看宋珏手里的镯子,“可比现在差远了,只要能豁得出去,就能有一线生机。”
“没错。”沈昊林点点头,把手里的密信交给沈茶,补充道,“不止是薛伯母,只要是家中的女眷,身上都没有一点首饰,出门皆着轻甲,手持利刃,这个规矩直到三年前,嘉平关城彻底稳定下来才慢慢废除。”
“原来是这样。”
沈昊林盯着宋珏手里的那个镯子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伸手拿起来,仔细的观察一下,放在自己的耳边轻轻晃了两下。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宋珏接过那个镯子,学着沈昊林的样子也在耳边摇了两下,他有些犹豫的看着沈昊林,“这里面好像有动静?”
沈昊林点点头,拿过来仔细的摸索了好半天,朝着影十三招招手。
影十三虽然一直跟阿凉闲聊,但眼睛却盯着这边,看到沈昊林招手,把身上带着的小包给丢了过去。
沈昊林从小包里找出一个小镊子,沿着他发现的小细缝,轻轻一撬,从里面掉出一个东西来,他捡起来,打开一看,是一张薄如蝉翼的微小地图。
816 原来是自己人在捣鬼
“这个是……”
除了正在看密信的沈茶以及有问必答的阿凉之外,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张薄薄的微型地图上,地图一共有两张,一张似乎是某个城镇的图,一张应该是什么宫殿,但对比了一下,应该不是西京,也不是皇宫。他们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我跟老大去过临潢府,也去过辽国王宫,看着……”影十三微微一皱眉,“也不太像。”他朝着阿凉招招手,“来看看,确认一下。”
阿凉走过来蹲下,仔细的辨认了一番,朝着众人点点头。
“这一张是宜青府,这一张是金国王宫,画的非常的详细,如果不是常年生活在那里的,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两张地图应该是姨妈放在这里面的,至于地图哪里来的……”宋珏叹了口气,“十有**是大王子交给她或者交给姨夫的,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他们已经预料到,我们早晚有一天会攻入宜青府?”
“这或许就是大王子的遗愿。”沈昊林看看那个镯子,又看看手里的地图,“也不知道小天把这个送来之前,有没有发现这个东西。”
“应该没有吧,如果发现了,是不会不告诉我们的。他把镯子送过来的目的,就是要给宁王叔吃一颗定心丸,告诉他,自己没有怪他。至于里面的东西,一概不知。”
“我们好好的研究一下这个地图,如果真到了攻入宜青府的那一天,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沈昊林拿出一个小竹筒,将两份地图塞进去,妥善的放在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这个我们留下了,镯子就交给宁王叔。”
“应该的。”宋珏点点头,看看还在看信的沈茶,“你都看这么半天了,看得这么仔细,是看出了什么?”
沈茶放下手里的信,轻轻的叹了口气。
影五的密信是用沈家军专用的暗语写的,不太长,只是寥寥数句,沈茶看了这么久,并不是看不懂,而是在逐字逐句的斟酌,她把阿凉的话和影五这封信里的内容进行了对比,差别不是很多,尤其是关于那个所谓黑衣尊使的,对于他的描述基本上是一样的,同样都指出了这个人是大夏口音。
如此一来,基本上可以断定,那个可以操控完颜萍、藤家的背后之人,是来自于大夏的。
“年纪不大,总爱叹气,小心老的快!”宋珏看着她那个样子,“我都能接受了,你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不是接受不了,是心里不舒服,谁能想到,查来查去,结果还是查到了自己人的头上?”沈茶再次叹气,“我们绕了这么一大圈,拖了这么多年,捣乱的竟然是我们自己人。一想到这个,就有些泄气。”
“可不是嘛!”宋珏同意沈茶的说法,“而他们的目标,十有**还是那把椅子。”
看到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沈昊林和白萌对望一眼,同时摇摇头。
“你们不要这么悲观,大夏口音,未必就真的是大夏人,未必就真的是自己人捣鬼。就算那个黑衣尊使真的是大夏人,也不足以断定,他背后的那个人也是大夏人,我们还是不要自乱阵脚比较好。”
“没错。”白萌跟着附和道,“我们现在只是有这样的推测,是给我们一个调查的方向,不能完全确定。”
一边说,白萌一边不断的瞄着宋珏,其实他们两个跟宋珏和沈茶的想法是一样的,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就是自己人在背后插刀,如果控制不好的话,最终会演变成关于大夏的皇位之争。但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局面还不至于变得那么糟糕。
“你们两个……”宋珏朝着他俩摆摆手,“就不要自己骗自己了,这就是明摆着的事,何必用漂亮话掩饰呢?不过,这个背后的人是什么样的,多多少少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有了一个大概的范围。”
“是从年龄上判断?”看到宋珏微微颔首,沈茶继续说道,“那个案子发生在我们小的时候,但布局的时间要很多年,有可能从宁王叔出生的那一天,这个局就已经开始了。只是他……我是说布局的那个人,也没有料到居然能拖到把我们这一辈的人都扯进来。”
“不会是祖辈的人,很有可能是叔叔辈的人。”宋珏伸出一根手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
“什么?”
“必须是那种特别有钱,财力特别雄厚的。”宋珏一呲牙,“家里有金山、银山的那种,是最有可能的。”
几个人对望一眼,宋珏的这个想法倒是很对的,能雇佣完颜萍、藤家、甚至是可以毫无压力的掺合进澹台家内斗的,财力不济是绝对不可能的,他需要庞大的金钱来支撑这一切。只有不在乎银子,不在乎花钱,才能让这些唯利是图的人为他卖命。
而这样的人,无论是在大夏、辽和金,都是凤毛麟角,是绝对稀缺的物种,但想要找到这个人,其实并没有想象的容易,能坐拥金山、银山的,表面上肯定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比起那些表面上的富商大贾来说,这种人是特别不容易查到的,是需要花很多时间来分辨的。
“不管怎么说,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就能抓到这条大鱼。”
“无论局面会演变成什么样,我还是那句话,一切跟那桩案子有关的,都交给你们处理,我只需要结果,过程中遇到的麻烦,我可以帮忙解决,其他的,我不会插手。”
“知道了!”沈昊林拍拍宋珏的肩膀,“放心,只要是我们可以处理的,就绝不会让你为难。”
“我现在就担心是那几个王叔在搞鬼。”宋珏苦笑了一声,“要真的是他们,可就不太好办了。”
“若真的是他们,才是非常好办的,直接把勾结完颜萍的证据摆出来,再让完颜萍、澹台云任出来作证,通敌叛国可就真的板上钉钉了。”沈茶冷笑了一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817 精神堪忧
“说起来,也是奇了怪了,突然知道这背后是自己人在捣鬼,莫名的松了口气,轻松了不少。”宋珏看看沈昊林、沈茶和白萌,“是自己人,总比是外人、准确说,比是金国或者辽国的那帮人要好得多,对吧?”
“听你这么一说,心里舒服了不少。”白萌和沈昊林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奈的摇摇头,“虽然也会有顾忌,但不用那么多,如果对方敢硬碰硬,咱们也不是吃素的,是不是?”
“武力这个方面,我是不怎么担心的,有小白子你、有昊林、小茶,还有南边的柳帅,如果是正面对决,应该是可以让他全军覆没的,对不对?”看到沈昊林、沈茶、白萌冲着自己微笑,宋珏又继续说道,“我现在就比较在意的是他的财力,毕竟……”他耸耸肩,“咱们穷啊!”
太崇殿的众人面面相觑,整个大夏最富有的人哭穷是什么一种感觉,他们算是体验到了。
沈茶轻轻嗓子,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要是不能及时拉住宋珏,指不定会被宋珏带偏到什么地方去。她看看阿凉,指指离自己不远的坐垫,让她坐下。
“还是说说完颜萍吧,除了食物储备不足之外,宜青府还面临什么困境?”
“大将军,宜青府现在,除了困境就是困境,每一天都是苦中作乐。”阿凉苦笑了一声,“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围城这么的严重,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儿的家伙,冒充完颜萍的手下,跑到完颜与文的府邸放了一把火,虽然及时被扑灭了,但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完颜与文的那位公子,这么多年都是扮猪吃老虎,以前碍于完颜与文还在,还知道收敛,现在完颜与文这个能压制他野心的人没了,他的真实目的就彻底暴露了。正好放火这个事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他……”
“他就带兵围城了?”
“放火之后的几天,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概过去了七八天吧,突然就发现,宜青府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支私兵,声势浩大的,看着还挺唬人的。后来我们才知道,从府邸被人放火那天开始,那位大公子就开始转移家里的财产,接连不断的出手家里的铺子,等一切都解决掉了,带着府里的人和亲信,趁着月黑风高夜,偷偷出了宜青府。”
“宜青府不宵禁?”沈茶一皱眉,阿凉说的这些都是在密信里面没有提到的细节,她听得非常的认真,“他府里的人和亲信,以及亲信身边的人,这么多人一起出城的话,还是挺惹眼的吧,怎么就没有人发现?”
“大公子的家眷,是着火的第二天就出城了,属下记得当时是借口家眷们受到了惊吓,所以要去城外的庄子养养神、静静心。他们离开宜青府的那天,我也去看了,浩浩荡荡的有二十多辆马车。”
“你没起过疑心,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马车?”沈茶微微一皱眉,“这不是你会犯的错误。”
“因为他家的家眷人数本来就多,这么多的马车也在合理的范围之内,我们没有料到的是,他们一去不复返了。”阿凉叹了口气,“等到我们有所察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当时完颜萍是什么反应?”白萌托着腮帮子看着阿凉,“如果按照你的说法,围城是有一个先后的顺序的话,在那位大公子围城之后,完颜萍应该会立刻采取行动的,难道没有吗?”
“她对自己特别有信心,根本就没把这些人当回事的,哪怕是后来整个宜青府都被围困住,都不在意。”
“这就是教训,被看不起的人逼到绝路,这种滋味恐怕不太好受吧?”
“大统领,完颜萍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直到今天,她也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阿凉耸耸肩,一摊手,“她有那个信心可以搞定宜青府外的那群人,毕竟那些人都是利益至上,他们因为利益走在了一起,也会因为利益分道扬镳。”
“这倒是。”白萌点点头,“那些人也不是一条心的,不过就是有共同的利益,还有想要趁火打劫的。所以,让完颜萍真正在意的,还是藤家背后的那个人?”
“我觉得还有她自己。”
“嗯?”几个人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藤家背后的那个人,是她想要打败的对象,而真正让她备受折磨的是她自己。自从她搬进王宫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就很堪忧,每天都是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还没有搬进王宫的时候,她一天还能睡上两三个时辰,自从搬进去之后,从一天两三个时辰慢慢变成一天半个或者一个时辰,大多数的情况下,也就是打个盹儿。”
“嗯,是我们的计谋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是的,大将军。”阿凉冲着沈茶点点头,“完颜萍总说自己受到了很大的折磨,王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宫殿都能看到已经过世的故人,总能感觉到那些故人在她身边晃了晃去。每到夜深人静,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那些无缘无故因她而死的那些人。不过,她梦到最多的还是大王子,听说是连着十多天都梦到大王子浑身是血的站在她的面前,生生的把她给吓醒。从那以后,只要不是困极了,她就让自己尽力保持清醒。就是因为她睡不好、吃不好,整个人处于极度的紧绷状态下,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容易发怒,以至于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被责骂或者责打过。”
“身边的人没有反抗吗?”
“当然有,有几个宫女、侍卫曾经想要暗杀她,自然是没有得手,反而被她杀鸡儆猴了。”阿凉叹了口气,“现在这个人,越来越难以琢磨,阴晴不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翻脸不认人了。头一天说过的话,当晚或者第二天就不认了,还埋怨身边的人编排她。”她看看大家,“就算她现在放低姿态,请求大夏的援助,如果我们真的答应了,说不准她就会反悔了。不仅反悔,还会反咬一口的。”
818 依然扑朔迷离
嘉平关城武定侯府
红叶从沈家军的驻地回来,在武定侯府里面转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薛瑞天的影子,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家伙很早就离开驻地回来了。
她抓了一个小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薛瑞天一直都在后院,连晚饭都没吃。
红叶叹了口气,朝着小厮挥挥手,让他继续去忙,自己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往后院走。
后院有个屋子是专门用来放老武定侯夫妇遗物的,薛瑞天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一个人在那里待着。
武定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如果在府里找不到侯爷,就到那里去找,是肯定能找得到的。
红叶走到那个屋子前,发现门窗都是开着的,她没着急进去,而是站在窗边往里面看,就看到薛瑞天坐在窗户对面的案几后面发呆。
听到窗外的动静,薛瑞天回过神来,微微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窗台上的红叶,轻轻的叹了口气。
“晚课结束了?那帮小子有没有偷懒?”
“偷一次懒,就要被你罚,他们都被你罚了两次了,怎么可能不长记性?”红叶叹了口气,“等到国公爷和小茶、小久回来,恐怕就要备战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和金国的这场仗就开打了。”
“说的也对。”薛瑞天笑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学着红叶的样子,也坐在窗台边上,“怎么不进来?坐在外面,不冷吗?”
“不冷。”红叶摇摇头,“这几天有点热,在外面吹吹风,还是很舒服的,你要不要也出来?”
“不用了。”看她有点犹豫布局的的样子,薛瑞天笑,“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觉得……”红叶看看薛瑞天,“我们这次有没有胜算?胜算能有多少?”
“打入宜青府吗?”看到红叶点点头,薛瑞天叹了口气,“肯定不会太容易的,完颜萍是个疯子,完全不能用常人来揣测。你又不是没跟她接触过,她能疯到什么程度,是没有办法预估的。”
“那也未必,你不能把在巅峰时期的她跟现在的她放在一起对比。”红叶把脑袋靠在窗棂上,“前两天不是有过传言,她手下的那几个大将,在密谋背叛吗?”
“也不过是传言而已,并没有变成现实。何况,就算他们背叛完颜萍,也不会引我们进关的。所以,我们想要突破他们的防守,也是非常艰难的。”薛瑞天轻轻摇摇头,“前所未有的一场硬仗,做好准备吧!”
“知道了。”红叶轻轻点点头,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薛瑞天,“饿了吗?要不要我去膳房给你找点吃的?”
“不饿,不太想吃。”
“你这是听了杨豪才的话,受了什么刺激吗?”
“没有。”薛瑞天摇摇头,“只是觉得很神奇,这个案子牵扯到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你觉得什么人,有这个能力来做这样的一个局?”
“如果真的像杨豪才说的那样,和完颜萍接触的那个黑衣人是大夏口音的话,其实范围就很小了。”红叶看向薛瑞天,“我估摸着……”
红叶的后半句话好半天没说出来,薛瑞天也不催她,就静静地等着。
“你说……”红叶打了一个哈欠,“这个局是不是有点大了?”
“怎么说?”
“这个局的年纪比咱们都大,是不是?所耗费的财力、人力,是我们想象不到的。”红叶一摊手,“我知道布局的这个人想要得到的远比他花费的要多得多,但这里面的变数太大了,他还真的不一定能得偿所愿,对不对?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耗费这么多的心血,值吗?”
“这就是个人的追求吧,就算他知道最后会功败垂成,也会这样做的,尽人事、听天命。”薛瑞天叹了口气,“就像我,心中的执念就是要为母亲洗脱冤屈,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找到真相。所以,对于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好吧,你说动我了。”红叶点点头,“你刚才问我,觉得什么人有这个能力做这个局,我觉得只有一种人,有钱、有权,又有闲,他可以聚集很多出谋划策的门客,还有为他执行任务的打手。从他种种的行事来看,目标应该是皇宫的那把椅子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除了宋家的人,不做他想。”
“跟我想的一样。”
“但是,这又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红叶伸出一根手指,“宋家的人一向是淡泊名利,对于皇位这个东西,从来都是避之不及,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要跟陛下争皇位的人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并不奇怪。”薛瑞天轻轻摇摇头,“其实,宋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皇位没有感觉,只是常在西京的这几支而已,早早离开西京的那些旁支,还是很乐意把家搬回西京城的。但因为他们祖上或多或少都犯了点错,是被贬黜出京的,没有当朝陛下的旨意,是绝对不可能回京的。那么,既然靠旁人靠不住,那还不如靠自己,展现强大的实力,证明自己也是可以在西京立足,也是可以跟争一争皇位的。”
“……”红叶很无语,“这么麻烦的吗?”
“哎,在我太爷爷那会儿,宋家的子嗣还不像现在这样凋零,在宗人府登记的宋家子弟,就有七八百之多。谁也不能保证,在这七八百的宋家子弟里面,没有任何一个对皇位有兴趣的,对吧?”
“说的倒也是。”红叶点点头,“不过这么一来,前景依然是扑朔迷离,现在的情况也就是比大海捞针要好一点,至少有了一个大致的范围。”她看看薛瑞天,“你对宋家的那些旁支有了解吗?”
“谈不上什么了解,几年也见不到一次,充其量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而已。”薛瑞天看她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呵呵一笑,“行了,别犯愁了,如何缩小调查的范围,就交给宋珏去头疼吧。”他指指案几上放着的几本手札,朝着红叶笑的很欠揍,“你想不想听听,这个下午,我在这间屋子里得到的收获?”
819 这又能说明什么?
与曾经子嗣昌盛的镇国公府不同,武定侯府一直都是一脉单传,每一代就只有一个男孩,他们家盼星星、盼月亮,希望能盼来一个女孩,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如愿。
也正是因为这样,薛家的人特别重情义,很看重自己身边的这些兄弟。
“所以呢?”红叶抱着双臂,很不解的看看薛瑞天,又看看案几上的那些手札,“这些都是老侯爷年轻的时候,记录下来的?”
“父亲有些随笔、手札的习惯,这一点我事知道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母亲,还有沈伯父、沈伯母都不太提及他们年少时期的往事。母亲和沈伯母可以理解,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先帝的胞妹,母亲很少出府,而沈伯母虽然跟同龄的皇子一样,成年之后出宫建府,但也不常在府外走动,倒也没什么趣事可提。可父亲和沈伯父却不一样,他们作为先帝的伴读,年少时应该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他们肯定有很多有意思的经历,而不是寥寥数句就草草带过。”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红叶想了想,轻轻点点头,“在我的印象里,老侯爷、老国公爷似乎都不怎么说起作为先帝伴读时的事情,就算迫不得已提起,也是干巴巴的解释一两句,然后……”她耸耸肩膀,“就没有然后了。他们这么避讳那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跟薛家的重兄弟情义有关?”
“嗯!”薛瑞天点点头,指指那几本手札,“故事很精彩,但也很令人唏嘘。”
“详细说说。”红叶往薛瑞天这边凑凑,很有兴趣的看着对方,“我知道,你也想找个人一吐为快。”
“就你最精了!”薛瑞天伸手在红叶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我们都知道的,先帝、父亲、沈伯父是一起长大的,是真正情同手足的兄弟。但事实上,在他们年少时,还有两个相处的很不错、玩的很好的兄弟,这两个人是先帝的堂弟,曾经的凉王世子宋月绦、肃王世子宋俊然。”
“凉王?肃王?”红叶微微一皱眉,“这二位王爷不是在先帝登基的第三年就被废了?当年废掉他们王位的理由是仗势欺人、欺男霸女,强抢民田?”
“这都是糊弄人的罪名,事实上,真正的罪名是结党营私。”
“呵!”红叶冷笑了一声,“什么结党营私啊,是谋权篡位吧?而且,那两位王爷恐怕是替人受过,真正别有用心的,恐怕是这两位世子。老侯爷和老国公爷之所以不肯提及年少往事,是因为被自己的兄弟背叛了,被兄弟从背后捅了一刀。”
“对,也不完全对。”
薛瑞天站起身,活动一下腿脚,把案几上的那几本手札放回到原本的位置,将屋子的门窗都关好,走出去朝着从窗台上跳下来的红叶招招手,两个人溜溜达达往膳房的方向走去。
“解释一下,我错在哪里了?”
“没有说你错,而是不严谨、不准确。”薛瑞天伸了一个懒腰,“其实,这两位世子从一开始接近他们,就是别有目的的,就冲着那把椅子去的。”
“啊?”红叶听到薛瑞天的话一脸懵,“那个时候他们才多大啊?就知道要抢皇位了?”
“所以说,你刚才的说法是不严谨的。他们之所以那么小就懂得抢皇位,是因为在家里听得太多了。他们的父王没有那个本事从皇爷爷手里抢走皇位,每天就在家里抱怨,说得多了,孩子们听得也多了,自然就往心里去了。”薛瑞天撇撇嘴,“他们是刻意跟先帝交好,忍着心中对先帝、父亲、还有沈伯父的厌恶,跟他们称兄道弟。”
“这……未免也太恶心了吧?”红叶一脸嫌弃,“如果真的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来抢、来夺,这样做……”她轻轻的摇摇头,“太阴险、太小人了,就算得到了皇位,也不会成为明主的。”
“所以,当先帝、父亲和沈伯父知道他们的真面目的时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就可想而知了。”
红叶看到膳房就在不远处,她拍拍薛瑞天的胳膊,让他在原地等着她,她一溜烟的跑进膳房,没多会儿的工夫,拎了两个大大的食盒出来。
“走吧!”
薛瑞天从红叶手里拿过一个食盒,两个人转身去了附近的花厅,早就有小厮帮忙整理了花厅,给他们备好了茶水和茶点。看到两个人进来,小厮们行了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红叶把两个食盒都打开,一个食盒里面装了一碗米饭、一碗烧肉和一盘炒青菜,另外一个食盒里面是两盘切好的蜜瓜,红叶把其中一盘蜜瓜放在自己桌上,其他的都摆在薛瑞天的面前。
“不过……”红叶拿了一块蜜瓜放在嘴里,嚼了两下,含含糊糊地说道,“先帝他们就没有一点点察觉吗?我觉得他们做得再严谨,也会露出破绽的,毕竟他们年纪很小,不会有那么缜密的布局的,对吧?”
“确实是,父亲在手札里面的记载,他们也发现了这两个人的不对劲。”薛瑞天喝了两口汤,开始朝着烧肉下筷子,“一次两次说是巧合,超过三次,那就是故意的,何况,先帝、父亲盒伯父也是很精明的,被他们算计两次之后,就已经起了疑心了。”他吃了一块肉,又喝了两口汤,“按照父亲的说法,不是疑心,是确定他们两个有问题。”
“这么快就确定了?”红叶从薛瑞天的碗里偷了一块烧肉,“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
“父亲没有写具体的事,从字里行间来看,事情应该不小,满纸的怨气扑面而来。”薛瑞天看红叶已经吃第二块肉了,觉得很好笑,“你这是又饿了?最近这几天吃的很多啊,不怕变成个胖子?”
“这几天都是我值夜,吃饱一点,能撑的时间久一点。”红叶不在意的摆摆手,“可是你发现了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你觉得这背后是他俩在捣鬼?可我记得,凉王和肃王满门都被发配西南大山了?”
“我说的奇怪的点就在这里了。”薛瑞天停下手里的筷子,脸上的表情非常的认真,“父亲年少时期的手札,是缺少了一部分,从先帝登基的第三年到第十年,这七年的手札,我没有找到。而关于凉王、肃王和那两个世子的记载也只停留在确定他们的罪名,至于他们的去向,是否真的去了西南大山,没有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语。”
820 第一怀疑对象1.0
同一时间,宋珏也跟沈昊林、沈茶和白萌聊起了凉王和肃王。
和薛老侯爷的做法不一样,先帝和沈老国公没有隐瞒曾经被兄弟在背后插一刀的过往,尤其是先帝,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都详详细细的告诉了宋珏。
所以,宋珏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得多,也详细得多。
“凉王?肃王?”沈茶喝了口茶,看看沈昊林,又看看宋珏,“我听说,是因为行为不检,胡作非为,被削掉了王位,被赶出了西京?根据卷宗记载,是发配到了西南边境的大山?”
“你也说了是根据卷宗记载。”宋珏轻笑了一声,“记载是记载,事实是事实,二者相去甚远。”
“关键的问题是出在凉王世子宋月绦和肃王世子宋俊然的身上,这二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沈昊林冷笑了一声,“这二位从一开始,就是不怀好意的。”
“昊林,应该是说,凉王和肃王本身就是有问题的。”看到沈茶和白萌都盯着自己看,宋珏轻轻嗓子,说道,“他们两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们的母妃是贵妃,比皇爷爷的母妃位分要高一点,所以,从小到大,就不怎么把皇爷爷放在眼里。宋家的人虽然天生爱自由,不喜欢被皇位束缚,但也有极少一部分人,非常热衷于权势,希望能得到那把让他梦寐以求的椅子。”
“这两位王爷就是这样的?”
“没错。”宋珏点点头,“只可惜,这二位光长年纪,却不长脑子,又没什么本事,除了仗着他们母妃,在宫外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也就不会别的了。交给他们的差事,一样也没有干好,还要皇爷爷给他们善后。善后完了,还恬不知耻的说皇爷爷抢了他们的风头,如果没有皇爷爷的话,他们做的会更好的。”
“这么……”沈茶和白萌是第一次听说,两个人相互对望一眼,“不要脸的吗?”
“说的就是啊!”白萌也跟着点点头,“真的太不要脸了,他们不怕被戳破吗?被人揭穿真面目的吗?”
“人贱无敌,他们不要脸,别人说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况且,这都是小意思,他们还做过更恶心的事,还不止一两次,只要沾上他俩,就很……一言难尽。”宋珏冷笑了一声,“父皇曾经当笑话给我说过几个,我挑个最恶心的,给你们讲讲?”
“讲!”白萌特别的好奇,凑到宋珏跟前,“倒是要听听,还能怎么恶心。”
“父皇说,那是皇爷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凉王、肃王一起办差。当时南方大水,他们奉命去赈灾,这一路上都不是很太平。你们也办过类似的差事,肯定知道一旦发生天灾,紧跟着就是**,很多人因为赈灾的不及时,地方官员的不作为,就走投无路了。”
“落草为寇。”
“小茶说的没错,尤其是那段时间,各边关也不是很太平,都赶在一块了,形势非常的严峻。”
“那几年,大家过的都不怎么好,周围的几个国家,同样都是天灾连连,乱得很。”沈茶补充道,“不止如此,金国还乱过一次,虽然时间不长,很快被平息了,但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这个我也知道。”沈昊林点点头,“也死了很多的人,影响到了不少人的生活。”
“也难怪那段时间,他们那么的疯。”宋珏轻轻的叹了口气,“言归正传,继续说我们的。那一次皇爷爷是正经出京办差的,可凉王、肃王根本就是去凑热闹的,他们以为是出京去玩了,”
“出京去玩?”白萌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出京之前,就不知道是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但他们毫不在意,觉得不过就是发发粮食,发点钱什么的。所以,特别的拖后腿。原本预计是十天的路程,结果硬生生的走了快一个月才到。然后,他们还跟当地的衙门勾结,企图想要贪赈灾银和赈灾粮食,但他们的阴谋都被皇爷爷摧毁了。虽然过程很坎坷,但差事还是办得很不错,只是,凉王和肃王为了皇爷爷不把他们干的那些事捅出来,居然设计皇爷爷冻了一个晚上,到了西京的时候,皇爷爷高热不退,根本就进不了宫。这两个不要脸的家伙,就把这次功劳据为己有。”
“这……这真是恶心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人。”沈茶一脸的嫌恶,“他们做的这种龌龊的事,曾祖父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他们做事从来都是毫无顾忌、毫不遮掩,怎么可能瞒得住呢?”宋珏摇摇头,“那会儿虽然没有暗影,但也是有类似的,曾祖父身边的护卫一直都在暗中跟随、暗中观察他们的表现。当初曾祖父派自己的护卫去,一方面是保护他们三个,另外一方面,这次的赈灾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考验,通过了就可以被列入皇位的候选人,不能通过,就失去了这个资格。当时他们三个自己是不知道,一个是兢兢业业的办差,两个是整日的花天酒地。”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及时传回了西京?传到了曾祖父的耳朵里?”
“没错,所以,凉王和肃王再用什么计谋抢功,都是不能得逞的。”
“那么,曾祖父对于他们的满口胡言,是怎么应对的?”
“当场就戳穿了,虽然是自己的亲儿子,但处置起来可一点都不手软,每个人打了三十板子,罚了三年的俸禄,禁足半年。”宋珏冷笑了一声,“这就是恶有恶报,但这两个怀恨在心,解禁了之后,又针对了皇爷爷几次,但都无疾而终。反而,他们越折腾,就越能显的皇爷爷特别的能干,最终,皇爷爷成为了那把椅子的主人,那两个也只能做闲散王爷,连个正经的差事都没有。”
“所以,他们把夺取皇位的愿望寄托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了?”
“没错!”宋珏点点头,“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他们的儿子比他们有脑子多了,手段高深了不少,心机也挺多的,要不然,父皇他们怎么会上当了呢?”
“真上当了?”沈茶瞪圆了眼睛,好奇的看着宋珏,“快点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