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四章 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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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彻底打残的瓦剌部,在杜尔伯特部的管理下,重新划分了牧区草场,并严令他们不准迁徙,不准无故积聚。
李文忠留在此处施行朝廷商议好的政策,并要将一部分瓦剌青壮迁移到辽东及云贵等地,迁移至内地蒙古人不得讲蒙古语、穿蒙古服,不准自相嫁娶,必须改用汉姓,强迫实行同化政策…
而颖国公傅友德则是率部径直扑向了鞑靼几大部族的驻地,只不过早就如惊弓之鸟的几部,抛弃大部分牲畜而逃,难以追击。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好在此战的目的几乎都顺利实施了,而且摄于威势而归顺的小部族也很多,傅友德将鞑靼诸王的牧场切割划分给了他们。
而且还宣布,觉得在草原难以生存的牧民,都可以归化入中原,朝廷会赐予他们田土耕种繁衍,允许他们组建商队甚至入学出仕。
中原现如今是地广而人稀,只要能来耕种定居,朱标是很愿意接纳的,相较于金发碧眼亦或黑如鬼畜的外种人,大明境内或是周边的土族,都可融入吸收进来的自己人。
………
“澹泊可以养心,俭素可以养德,纵欲败度奢侈移性,奇技巧淫游幸畋猎皆乃役心损德之具,是以高台深池庸主攸亡,卑宫陋室圣主攸兴。”
“勤俭为治身之本,奢侈为丧家之源,大抵居高位者易骄,处逸乐者易侈,骄则善言不入而过不闻,侈则善道不立而行不顾,如此者未有不亡。”
“开朝伟业之君,皆躬行俭朴遂成大业,昏庸之主则骄淫奢侈饫粱肉于犬豕,致怨怒于神人逸豫未终而败亡,尔等宜量入为出,裁省妄费,宁使有余,勿令不足,莫违帝后慈训!”
朱标说完后又让弟弟们跟着高声诵了几遍,并吩咐立刻抄写十遍,然后起身踏出殿去,皇子们逐渐年长,老朱总会担心教授的先生们碍于他们身份尊贵,而过于优待,养成骄奢懒散的习惯。
便命太子隔两日就要亲自过来给他们教授道理,还要检查功课并予以奖赏惩戒。
对此朱标倒只是觉得颇为有趣,左右不过抽出一两个时辰的事情,而且海外之地,终究是要分封宗室的,但分到哪里,分多大,还要看个人德行,借此机会,也可挑选培养几个成器的。
皇子们上课的地方在武英殿不远,朱标上完早朝就赶过来了,此时腹中颇有些饥饿,便在武英殿用了午膳。
胡椒醋鲜虾丝鹅粉汤再加一碗米饭,几乎是一点没剩,刘瑾又端上来一碗米汤,是用糯米、老米、小米等几种米,放锅里煮出来精华,太医说是膳后少饮可消食健脾养身补神。
“爷,全指挥使在殿外等候传召。”
“终于回来了,叫进来吧。”
没一会儿刘瑾就领着全旭走了进来,行礼后朱标赐坐并笑道:“这几日弹劾的奏章都已经要压不住了,绣衣使行事往后也得按规矩办,不能在这么张狂无忌了。”
绣衣使出马,确实将地方商贾士族给狠狠的整顿了一下,收上来了远超预计的商税粮税,否则朝廷也不可能一边赈灾一边还要筹备在北疆和西南动兵的事情。
但相应的,收获如此,代价自然也是不小的,已经不是区区赵燕这个名义上的绣衣指挥使可以扛住的锅了。
因此两个月前,朱标就已经将赵燕下了刑部大牢,将全旭晋升为绣衣指挥使,旁人不行,这个东宫嫡系心腹总可以交代,以平息众怨了吧。
破坏法度,就要付出代价,尤其这次是伤害到了士工商这三个阶层的利益,以强制手段撬开了口子,这是强盗的作风而非朝廷的。
不公不正,难以服天下,难以维系法度,因而就是朱标也不准备以威望权势压下朝野的不满,而是准备帮他们发泄出来。
“是末将约束不力之过。”
朱标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这些:“杖刑流放是免不了,一会儿刑部就要押你去三堂会审,好在这两年也还不用锦衣卫现世,你正好去替本宫去约束一下黄元寿。”
“诺!”
瞧着面色没有丝毫改变的全旭,朱标也有些心疼:“这些年来荣华富贵你是一点没有享受到,委屈受的倒是最多的一个。”
全旭洒然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躬身行礼后就退了下去,刚才入宫的时候他就瞧见刑部的人在等他了,只是碍于殿下的颜面,还是让他顺利入宫拜见了。
………
“爷是因为全旭的事感觉有所亏欠?”
夜里夫妻俩安置以后,朱标随口说起了今日之事:“本宫还是吴王世子时全旭便以效忠劳碌,时至如今开国都有九年啦,还是无官无爵无家无业的。”
常洛华宽慰道:“有爷挂念,官爵之事不过早晚,倒是成家在前,全将军上无高堂长辈,无人操持婚配,多半还是要托殿下为其赐婚了。”
朱标微微眯着眼睛,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太子妃提起婚配之事,是不是想将自己的庶妹许给全旭。
常家还有两个庶女,一个已经许给了四川平章政事归义侯明升,还有一个待字闺中,也到了婚配的年纪。
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那定然是不行的,常家的势力已经过了,若不是他对自己很有信心,早就该出手打压了。
但就是不打压,也不能在助长其势了,鲜花照进烈火烹油不是什么好兆头,与国与家都是如此。
没等朱标说什么,常洛华就自顾自的说道:“可惜臣妾家中仅有一个庶妹了,不太妥当,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合心意的人家。”
朱标笑道:“倒也没什么不妥的,只是纵要赐婚,也得等此事了结之后,少说二三年,平白要姨妹空等数年若是不合心,倒是你我的过错了。”
“爷考虑的周全,只是朝中武勋人家的嫡女早定婚约,一时臣妾还真有些想不起合适的了。”
朱标思索道:“文官家中的大家闺秀也是可以的,本宫的妹妹…”
话到此夫妻俩也就心照不宣了,常洛华顺着话道:“临安的婚事就在两个月后了,殿下怎么还没将驸马唤回京来,听闻太师都已经携家小启程赴京来了。”
“这有什么急的,他来了也不过是当个木头桩子,倒是临安的公主府都布置周全了吧。”
“周全了,临安可是长公主,工部和礼部都很尽心尽力,父皇母后都过问好几次了,哪有人敢疏忽懈怠。”
朱标对这个大妹妹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诸皇女公主当中,除了自己的嫡亲妹妹外就数她了,因而吩咐道:“临安近来恐怕也是忐忑难安,明日你带她去公主府逛逛吧,多宽慰她一些。”
“臣妾知道啦。”
俩人心神放松下来依偎在一起,说起两个儿子近来的趣事,因为朱标的吩咐,不允许宫女太监太过照顾,因而正值不知疲倦为何物的两个小子,都已经把宫里跑遍了,狗洞都钻的起劲儿。
若说对宫中的熟悉程度,恐怕是没有人能超越这小哥儿俩的了,朱标还因忌讳没去过后宫几次,更别说妃嫔们的寝宫了。
这两个仗着帝后的宠爱,没有不敢去的地方,除了池塘河边井口不能独自去玩耍,要身边跟着宫人外,其余地方哪热闹就去哪,尤其乐意看妃嫔们相互吵架拌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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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五章 驸马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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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九年八月,太子太师李善长入京,朱标率领朝中三品以上官员亲往城外相迎,同辇入宫陛见,以示功臣勋贵之尊荣。
李善长已经年过六旬,头发也开始斑白了,但精气神却是极好,与往昔相比,整个人还胖了许多,很是富态。
朱元章在武英殿设宴款待,文武官员陪宴,大宴之后又设小宴,追忆往昔峥嵘岁月,君臣相宜其乐融融。
武勋皆感与有荣焉,文臣也是难得的见识到了皇帝温情的一面。
午宴后群臣离宫,但皇帝坚持留下了李太师,并言称要他今夜就宿于宫中,群臣羡甚。
朱标吩咐人在武英殿旁清扫出一处宫室,李善长虽然年过花甲了,但住在后宫还是不妥当,前朝倒是无所谓。
是夜家宴设在坤宁宫,李善长的夫人也入宫随宴,席间唤来了几位公主过来见礼,临安长公主朱镜静自然在列。
李夫人如今倒是稳重仁厚了起来,对着几位公主甚为恭敬且赞不绝口,并没有专门奉承临安,这也让临安松了一口气。
男女不同席,但既然是家宴,所以还是同堂落座,只是中间加了一道屏风作为间隔。
老朱兴致勃勃的将朝廷近来准备施行的政策说了起来,期待老弟兄能有什么看法,不过李善长显然是脱离政治环境太久,有些老朱以为他能发现的问题,他却并没有发现。
说起旁的闲话家常倒是得心应手,老朱对此并未苛责,反而很是开心。
酒酣耳热后,李善长端着酒杯对酒令道:“手挼六十花甲子,循环落落如弄珠,长绳系日未是愚,有翁临镜捋白须。
“善。”
………
数日后,李祺也终于赶回了京城,这位驸马爷这些年东奔西跑北上南下的,看起来像武勋少年多过文臣士子了,只是朱标看着黑了许多的青年,有些担心自己妹妹会不会看不上。
“殿下,蜀中大率五千六百人为卫,现有立卫二十七,千一百二十人为千户所,现立也有五十五,百十有二人为百户所,现立有百十一所,共计有兵卒二十一万余人。”
朱标闻讯了重庆卫、成都左右前后中五卫及宁川卫的指挥使,得到他们并没有变动,与明升也无甚交集的状况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归义侯还令臣代为转达,言称四川现地广而人稀,耕地良田弃置而无民耕种,求请朝廷能从河南湖广等地迁民。”
洪武四年至洪武七年间,朝廷就陆续往四川迁移了不少百姓,总有二三十万,没想到消化的这么快。
不过明升这个要求朱标是不能答应了,现如今哪不需要移民填充,怎么轮也轮不到四川了,再过些年月,说不得还要从四川向外迁呢。
朱标让李祺落座:“这几年白莲邪教猖獗,洪武六年,四川广安山民张心蝉自称弥勒佛,集众惑人,洪武七年湖广蕲州赵玉二聚众烧香谋为乱,洪武八年湖北罗田王佛儿自称弥勒佛降生,传写佛号惑人。
“蜀地向来便是崇信神佛,现如今又有不少强迁过去的百姓,他们对朝廷多少有些怨望,你看明升是否对此有警觉?”
“微臣观归义侯,仁慈有余手段欠缺治民尚可,但恐难以慑服邪佞。”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还是要调遣一员虎将往四川去,现如今的几个指挥使虽不错,尤其忠心可嘉,但贸然提拔也不好。
与麓川的战事也不远了,蜀地离着这般近,定然是要出兵出粮的,无论是为了镇压地方还是为了将来能有上将配合,此举都是有必要的。
好在大明这时候,别的不多,京营中压着的勐将都快要数不过来了,随便就能挑出几个来。
朱标又问了茶盐诸事后才满意的放过了李祺,不得不说,李祺是越来越好用了,人才果然还是磨砺摔打出来的。
就以刚才的应对来看,有理有据方方面面看的也很透彻,这样的才干,下放地方,足以任州府的父母官,提到中枢,也足以担任部堂衙门的副官了。
而且还这么年轻,倒也不愧于李家门楣,也足以堪配临安公主了。
“大婚之期不远了,你就安心呆在京中熟悉礼仪。”
“诺。”
应后李祺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外面说道:“微臣这些年东奔西跑,顺路买了下不少颇有意趣的玩意儿,都是地方州府乡县的特产,想着要送给公主赏玩解闷,上次回来的匆忙,今次却是都带回来了,还要劳烦殿下转送。”
“哦?带进来本宫看看。”
刘瑾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几个健硕的内侍抬着五个檀木箱子进来放下,朱标走上前,李祺打开后一一讲解道:“这是陕西凤翔泥偶鬼脸,河南淮阳的泥泥狗,江苏的核凋核舟…广东泥人、佛山的纸朴,景德镇的瓷玩、宜兴的陶玩:纸制的钟馗酒仙,竹做的腰篮锤鱼…
朱标欣然笑道:“都是孩子爱玩的,本宫瞧着不像是要送给临安的,倒像是你给自己未来孩子预备的。”
李祺道:“公主也才二八年华。”
“你知道就好,若不是太师急切,加上你年纪也实在拖不得了,本宫可是还准备再留临安两年的。”
朱标说到这儿也就停了,妹子都嫁过去了,怎么也不可能管人家夫妻敦伦的事,只能是明里暗里警告一下,再让太医去给讲讲避孕的方法,晚几年要孩子。
“驸马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吧,亲自去给公主讲讲,这都是什么地方的特产,莫要辜负了驸马的心意。”
刘瑾记忆超群,加上早有准备,一个字都不会落下,领命而去了。
等李祺被皇帝召走训话的时候,刘瑾带着两个大箱子回来了,复命道:“公主见之甚为欢喜,让奴婢代为谢过驸马,又特意挑选了些好的,要奴婢分给几位小殿下玩耍,”
临安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希望李祺能够珍惜吧。
………
是月末,皇帝册文曰“古之君天下者有女必封,今尔成人特封尔为临安公主,配太师长沙王李善长之子祺,彼为驸马,尔为公主,既入李家之门,当恪遵妇道以奉舅姑,闺门整肃内助常佳,尔惟敬哉!”
公主服九翚四凤冠翟衣受册上前谢恩,赞礼八拜,又诣中宫前谢恩赞八拜礼,毕次见东宫太子妃四拜。
是日礼部官奏请颁诰,捧诰命置龙亭,鼓乐仪仗前导至太师府,太师设鼓乐出迎,其家先设香桉及诰命桉于正厅。
李祺服朝服讫引,至香桉前赞礼,礼部官称有制,李祺跪地听旨,诰文曰“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婚姻以时礼之所重,帝女下嫁必择勋旧为婚,此古今通义也,朕今命尔李祺为驸马都尉,尔当坚夫道,母宠母慢,永肃其家,以称朕亲亲之意!”
另赏赐,朝服仪从银交椅一,脚踏一,银马杌一,银水盆一,银水罐一,伞一骨朵二,牙仗二鞍笼一。
领旨后,李善长携子驸马都尉李祺,至奉天殿叩首曰:“伏以圣人法天地而定尊卑,配阴阳而品贵贱,所以立教建治叙彝伦而垂法于天下也,臣诚惶诚恐稽首顿首。”
“伏惟皇帝陛下膺乾运兴家邦统一寰宇辛勤二十余年,而亿兆生民之众咸获皞皞熙熙同泰和之治,臣一家骨肉首赖生全继叨荣禄德至握也。”
“臣夙夜兢惕思所报效耄而未能,乃荷至恩不以臣男祺之愚庸,赐公主下为亢俪,荣出望外吉辰在迩,谨用奏请至期,吾父子俯伏阙门之外恭听恩命,臣下实情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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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六章 文成
帝称善,赐下金银玉器,又命李善长父子至坤宁宫外谢恩。
李善长此时已经有些疲倦,但还撑起精神领着儿子,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拜俯在了坤宁宫外,高声念道:“臣谨奉表以闻笺文,伏以圣人法天地而定尊卑,配阴阳而品贵贱,所以立教建治叙彝伦垂法于天下也,臣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伏惟皇后殿下奉帝之尊内严柔顺法地以静万邦咸宁,此诚开基创业母仪万世也!”
“如臣善长参随宸御周旋承奉略无功效,夙夜兢惕乃荷圣恩不以臣男祺之愚庸,赐公主下为伉俪,荣出望外吉辰在迩,谨令男祺至期诣阙门俯伏以待。”
帝后称善,女官备金爵酒壸果合,帝常服,后燕居服,升座讫乐,临安公主带凤冠着翟衣而来,女官以爵斟酒,立授公主受饮。
次日,驸马受醮戒仪,太师李善长与驸马李祺祭服告祠堂,再次日,是为亲迎仪,公主着燕居冠服拜皇后东宫妃。
诸命妇观礼,由宫门东门出过宫门西,上小辇至右门内,临安公主降辇,李祺一身祥服亲自为公主揭帘,公主升轿,轿女使一十四人,服纱帽上簮罗帛花,销金胸背两肩方花罗袍,间抹金银牡丹花束带,皂靴,另女乐三十六人。
驸马先行由午门西角门出至上马处,上马先至府,等候公主至,揭帘公主降轿,同谒祠堂。
祭拜之后,便是大婚典礼,晚行合卺仪,早拜驸马尊长,午见舅姑仪,往后十日,日日有仪。
十日方是最后一仪,驸马朝见仪,先拜帝后,后拜东宫,东宫前赐膳毕,东宫传旨赐驸马乌纱帽、金带、纻丝罗衣、靴一双、鞍马二、驸马谢恩。
此即为帝女下嫁之仪,往后一应如此例。
…………
洪武九年九月壬子朔,向来身强体健的老朱突然病倒了,高热烦渴,马皇后亲自照料,太子白日监国理政,晚间衣不解带侍奉汤药。
半月后终于好转,这时在藩地的晋王楚王刚刚赶回京中,老朱对此颇为欣慰,毕竟消息传到他们藩地就需要不短的时间,可见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赶回来的。
朱标也是乐于见成,毕竟自己父皇是个重爱子嗣的人,大病初愈能见见许久不见的儿子,肯定是益于精气神的恢复。
不过相比起来,某位新晋的驸马爷,还有他那位日渐不着调的老子,就有些不识趣了,刚下嫁公主,竟在圣病之时,无所表述。
御史中丞上奏:“臣闻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此古今之通道也,钦惟陛下奉天命削群雄定四海,为生民立命以开太平之治,于兹九年矣。”
“自义师东渡以来,深谋远虑经国驭人皆出圣衷之独断,至于犯霜露冒寒暑被坚执锐去乱贼以拓封疆者,皆诸将之功,非文吏之筹画也,及天下一家,定功行赏,李善长位以太师爵以上虚王礼,命之荣冠乎文武!”
“近令其子祺尚公主,复营宅于主第之左以居之,圣训谆谆,命公主谨执妇道礼长幼以叙彝伦,陛下法古先圣王盛心允为至矣,善长受国厚恩佯为愚戆,陛下以疾不视朝者,将旬日亦无问候之,敬孤恩失礼古者所无,驸马李祺六日不朝,宣至前殿无半子之孝心,此可知善长家法之不脩,凡此所为,揆之事君以忠之道果安在哉?请付法司以正其罪,锍奏善长父子免冠待罪!”
早朝弹劾后,朝野哗然,李善长父子跪在午门外请罪,现任丞相胡惟庸等跪在谨身殿外竭力求情,这番状况,让老朱小朱相视讶然。
朱标皱眉道:“不让临安夫妻进宫侍疾是儿臣的意思,宫里不缺他们俩来碍手碍脚,李祺现又没担任什么朝务,无召见本也无需早朝,至于李善长不上奏问安,确实是有些不对,但毕竟是致仕老臣,按理不至于闹出如此轩然大波。”
“莫不是胡惟庸的意思?”
朱元璋的面色有些萎黄,但双眸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锐意,望向外面道:“李善长留在京中,对胡惟庸有利无害,说不得这就是那老东西自己弄出来的。”
“早就看出来,他现在嘴里是没有一句实话,跟刘伯温汤和一个德行,生怕被咱留在京城看在眼皮子底下,哼!”
这倒也说得过去,朱元璋就要顺水推舟,免了他太师之位,再将其俸禄削减个几千石,朱标拦下道:“大罪不治则法无以立,小过不赦则人无所容,李善长毕竟是开国勋臣,不若顺其心意吧,他这偏激多思的毛病也非一两日了。”
“何况父皇便是不念其功,也要替临安想想,总不好让人非议,公主初嫁不久,公公丈夫便被罢官免职的。”
“咱的女儿自有敕造的公主府容身养尊。”
话虽如此,但病怒还是退缓了下来,尤其又想到,李善长比他还要年长许多,年老体衰心志衰退之下,想要远离波涛,出了手昏招,倒也不是不能体谅。
如此将御史台的弹劾留中,又赏赐了些珍宝,善长父子感激涕零…
………
洪武十年春,吐蕃残部抢劫乌斯藏贡使巩哥锁南,并将人头送至大明,皇帝大怒,命卫国公邓愈为征西将军、骠骑将军章存道为副将军率师征讨吐蕃。
四月大军誓师出征,率部至甘肃之后,直接兵分三路,向吐蕃发动全面进攻,并没有什么计谋,也没有什么主攻佯攻,邓愈确保了后勤供给后,便让大军一路碾了过去。
一口气攻入吐蕃腹地,追杀残敌至昆仑山,斩获万计,掠得马匹五千,牛羊十三万头,连左右摇摆的机会都没留给乌斯藏。
只看得乌斯藏的帕竹法王心惊肉跳,重新凑齐了朝贡的珍宝,派遣使者往大明朝贡表忠,至于其他本就隶属于大明在乌斯藏的势力,都沉寂抖擞起来,扩张自己的影响力。
捷报传递到京中,圣上大喜急赐红蟒暖袍一件,玉带一围。
但也就在这时,已经病了年余的刘伯温,由其子刘琏上奏,言称病入膏肓,恐命不久矣。
刘伯温自四川回乡后,惟饮酒,弈棋,口不言功,邑令求见不得,微服为野人谒见,基方濯足,令从子引入茅舍。
安然渡过了洪武八年,朱标本以为就如同常遇春一样,不会有事了,可没想到终究是病倒了,可见刘伯温的身体,确实是有问题的,记得洪武六年的时候,太医赶赴四川诊病回来后也曾说过,其年轻时大病亏损过元气,药石难弥,必不久寿。
老朱可能也没想到,这个看不顺眼一辈子的臣子,这回竟然真的要走了,一方面派遣御医赶赴青田,一方面命礼部按公爵的章程预备其身后事。
还没等到太医赶到,刘伯温便撒手人寰了,次日早朝,朱元璋亲自为他盖棺定论:“诚意侯学贯天人,资兼文武,其气刚正,其才宏博,议论之顷,驰骋乎千古,扰攘之际,控御乎一方。”
“慷慨见予,首陈远略,经邦纲目,用兵后先,卿能言之,朕能审而用之,式克至于今日。凡所建明,悉有成效。”
朱标附言道:“于开国之初,敷陈王道,忠诚恪慎,卓哉佐命臣也。”
圣谕辍朝三日,追赠特进光禄大夫太子太师,追封为诚意公,以安民立政曰成,定谥号文成,配享太庙。
………
第八百八十七章 换将
洪武十年夏,朝廷远洋舰队再次出海,而且还有两只中小型舰队奉命完成环球航行的重任,在拥有完整世界海图的条件下,显然是有很大概率能够完成的。
这两年海外诸国使者借着朝贡的名义,已经亲眼见识到大明疆域之辽阔,人口之繁密,兵甲之强盛,乘船返回了国土后,不久就又带着更多珍宝而返。
甚至有一些舰队没有途径的国土,都在听闻后遣使而来,朱标专门挑选了一些有语言翻译天赋的士子和道士,要他们带着四书五经及道家经典搭乘舰队去海外传播。
至于商贸之事,已然不用朱标特意安排,早就已经见识到什么叫巨利的户部尚书,都已经筹备齐全了,景德镇的烧窑几乎没有停过火。
民间商贾更不必多提,大部分都已经自发出海了,不过还是有一些货品贵重的,一直等着朝廷的商贸舰队,虽然要交上一笔护航费,但安全是不必担心了。
随着海贸开展,往来的商船渐多,海盗自然也就顺势而起了,有倭寇残余也有高丽人甚至南洋人,当然还有明人,甚至还不少,无本买卖杀头也要做呀。
如今最猖獗者,名为陈祖义,广东潮州人,啸聚劫掠于东海南海之上,据传麾下已有船只数百,喽啰数千,就连朱标居于宫中都有所耳闻了。
听闻靖海侯命麾下围剿,却被其三番五次走脱,这里面说没有问题,那就是侮辱人了,只是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掺合进去多少武勋。
武英殿内,朱标看着赶回来的吴忠面色有些难看,吴忠身形有些发颤,但还是坚定的回答道:“臣吴家,蒙受殿下信重,得以成就功业于朝廷,伯父进爵海国公,父执掌大明水师,此可谓恩比天高惠比地阔,臣满门上下无一日不思为君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臣临来时,父便叮嘱,无一言可蔽太子殿下,陈祖义之事,实有内情,殿下明尚夙达,必知此涉及甚广,臣父不敢擅专,但吾家绝无收纳丝毫银钱珍宝,请殿下明鉴。”
朱标冷笑道:“好个忠心耿耿,好个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本宫是不是还该嘉奖一下靖海侯?”
说罢一拍桌案厉声喝斥道:“若真是以本宫心腹忠臣自居,那么便早该来密奏相报,而非等到消息都传到本宫耳朵里了,才赶来辩解!”
“没收银钱,那人情是不是都收下了,自作聪明,竟还以为可以以此为理由蒙混过关,本宫委尔父以重任,没想到竟还将其心养野了!”
“怎么,是觉着自己肃清倭寇功大,开始嫌弃靖海侯的爵位太低了,想要一门双公?”
吴忠此时已经不敢再说什么狡辩的话,只是重重叩首,没几下子额头上就有血溢出来,心中胆寒无比。
别看吴家权势正盛,靖海侯手中兵强马壮的,但树大招风,朝野内外有的是人虎视眈眈,否则也不至于冒着风险对陈祖义抬手放过,以获各方支持。
本以为等实在瞒不住了,在出手碾死陈祖义,也就全了各方的利益,对朝廷也有交代,可没想到太子竟如此大动肝火。
“好啊,既如此,本宫何不成人之美,全了君臣之宜,你不必回海上了,即刻启程去西平侯麾下,至于尔父,朝廷不日即将其召回京中,进爵靖海公,升授上柱国,食实禄三千石,不知少国公意下如何?”
“微臣叩求殿下息怒…殿下…”
朱标没有理会他,挥手让人将其拖了出去,将一个实权的侯爷进为一个无权的国公,真不知是奖赏还是惩罚。
大明能将水师者甚少,吴家兄弟是最得用的,吴祯在短短数年内,便将倭患平息,虽然是有其他方面的帮助,但其本身的统筹能力也是非常值得称赞的。
是有大功于朝廷,其晋爵国公,是早就应该的,拖到现在主要就是朱标刻意压制的缘故,爵位虽好,但纵观下来,如今的大明,国公及以上几乎都被压在京营和大都督府,除了北疆的李文忠外,还能在地方掌军的最高便是侯爵了。
这是大势所趋,也是因此,武勋们来钱的路子几乎都断了,这才把主意打到了海上的无本买卖。
海盗是剿灭不完的,朱标很清楚这一点,但商贸才刚刚开始,有很多小国尚在观望阶段,所以绝不能允许武勋们下场杀鸡取卵。
朱标圈了几个在剿倭中提拔起来的将领,又点了德庆侯廖永忠为新任的水师大帅,然后送到御前,将此事论定。
廖永忠,在拔采石、太平,擒陈野先,破蛮子海牙及陈兆先,定集庆,克镇江、常州、池州,讨江阴海寇,皆有功劳。
其本与其兄郧国公廖永安聚兵盘踞在巢湖水寨,后其兄在收复宜兴战役中乘胜追击时冲的太猛,结果当头撞上敌援,又因船只搁浅,不幸被擒。
面对张士诚招降宁死不屈,被囚八年而病故,忠贞可勉,朝廷追封为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光禄大夫、柱国,郧国公。
廖永安被擒后廖永忠接替其兄兵权,在龙湾之战,追杀陈友谅至采石,复大战,廖永忠率所部大呼陷阵入……流血淋漓,旋回三匝,独所杀伤过当,贼大败。
鄱阳湖之战时,廖永忠更是立下了,被朱元璋赐予亲笔书写的“功超群将,智迈雄师”之评,并允将其漆牌而悬于门楣。
其实当初朱标在选择整顿水师肃清沿海倭寇时最先想到的就是廖永忠,只是开国授爵后,这位智勇兼备的功勋,突然变得骄奢起来,在京城兴建豪宅,远超寻常侯爵府邸的规制,后又广纳美妾,甚至结交文官,直接躺倒沉浸在荣华富贵之中。
朱标想用而不能,只得提拔起吴祯来,不过自选定吴良负责远洋后,他就刻意敲打搓磨其廖永忠来,其实无论吴祯怎么样,他卸下水师兵权,都不过这一二年之事。
只不过原先是可以体体面面的收场,如今却是被明升暗降,直接提回京中,这里面的区别,吴祯往后几年便知晓了。
洪武十年秋,麓川王思仑发接受了大明册封的平缅宣慰使的官爵,可就在接旨数日后,突然发兵十万,进攻景东、金齿卫等地。
早有所料的沐英当即下令地方守军诈败,从而诱敌深入,思仑发心有疑虑有意约束麾下,可又不甘心错失扩大战果树立威信之机遇。
加上其叔父诏肖法的从旁蛊惑,终究还是踏入了沐英精心预备的陷阱之中,在一处狭隘的山隘之中,宛如天雷地火的新式火炮地雷在西南土地上初显峥嵘。
…………
第八百八十七章 定麓大战
两军相遇后,麓川军便驱赶战象冲阵,其战象全部身披铠甲,背上立有战楼,象兵便立于战楼射箭。战象左右两旁又各有短槊一根,配合战象冲刺。
明军推出火炮,而地底也早有埋好的地雷,一时天塌地陷,麓川步卒闻声,不知何物,纷纷胆寒,然而战象经过严格的训练,十分悍勇,起初竟然不怕,但随着被炸出内脏的同类开始哀鸣,终于是受到惊吓,全部调头回奔,麓川军庞大的阵势遭到战象冲击,中军飞速向内塌陷。
麓川的象骑和铁甲兵,都被炮弹炸的如无头苍蝇般四散乱撞,互相践踏冲阵,但麓川还是有精锐悍卒的,这是几十年来攻必胜战必克所积攒下的底蕴。
随着麓川王思伦发一声令下,麾下骁将昔剌亦率国王直属的精锐武士出动,手持标枪发力投出,先将发狂乱窜的大象射杀,然后举矛杀掉退缩逃窜者,随即便是如同密雨一般的短矛飞出,淋落在火炮阵营上头。
“他娘的,竟然能投这么远!”
麓川方面立刻安抚象骑,以布盖其耳目,再次准备起阵容,这种遇到局部溃败反冲大阵而还能整军反击的,必是国强而气盛。
沐英处变不惊,挥手打断身边将校们的牢骚,明军从不怕硬碰硬,更不是只会躲在火器后面的软脚虾。
麓川有悍卒,我大明亦有征伐天下平定乱世的强兵,此处战场,山岭四起,火器能发挥作用,但并不能终结战斗,最终还是要靠精兵强将用硬碰硬来一锤定音。
云南前卫指挥使张因接下军令,率领前军发起冲锋,亲率骑卒百余人为前锋破阵,麓川王亲军将领昔剌亦骑上一头遮目掩耳的巨大披甲象骑直前。
两将杀意蓬勃,张因注矢连发,敌将亦连发标矢,沙场争先不畏死生,张因原乃常遇春麾下,随之鏖战衢州大战九华山灭张士诚破陈友谅,历来勇敢先登摧锋陷阵,实为一员虎将。
见箭矢难破铁甲,张因双眸熠熠生辉双腿夹马铁掌下移直瞄向大象裸露的左膝及胁,厉喝一声,箭如游龙划过,立中软肋,象猝而倒地,明军山呼威武!
昔剌亦提前跳下象骑,面对冲过来欲要斩首擒将的明军千户张荣祖,先掷一矛中马,随后持矛迎上,霎那间大喝一声阵斩千户,麓川军气势大盛。
两军骑兵对冲,人仰马翻无数,步卒也开始对垒,沐英摆出火炮劲弩,一起发射,声响震天,狂暴的火力打击在麓川军阵中,令麓川军的混乱越发加剧。
昔剌亦见状率直属精锐,直冲明军左军,这些悍卒在乱军当中,秩序全然不乱,先投标枪,命中率极高,造成巨大杀伤,而后挥刀冲杀,明军左翼竟然一时被逼退。
沐英在高处掌握全局,以令旗和号令指挥全军,见状拔出佩剑丢给冯胜:“去卸下左路军大将都督同知寗正之兵权,代其职,再有退阵者必斩!”
“诺!”
明军左军阵内,寗正正在训斥麾下,并下令斩了后退的兵卒,就听到校尉禀报:“冯小公爷持着大将军佩剑而来…”
寗正仰天长啸,上马持持槊亲自率兵突进,直迎昔剌亦的锋芒,两人交战数合,各有伤势,然左军见主将如此勇猛,尽皆奋力,颓势尽缓。
昔剌亦见寗正部突然间锐气百倍,知晓已经难以破阵挽局,只能退走,然被追击而来的云南前卫指挥使张因一箭射中后心…
这时候冯成才赶来,见此并没有急着夺权,寗正乃凤阳府寿州人,早年为韦德成养子,随韦归附从龙,后随大军平定中原,进入元大都,又进取陕西,镇守临洮,从邓愈破定西,克河州…
是属淮西勋贵的一部分,也算是自家叔伯辈,若是没有将功补过,自然是没有办法,但既然挽回了,那便可以缓一缓,等等看大将军的军令。
果然没一会儿,有中军校尉传来将令,命冯成前往他处…
右军统领徐允恭率部合围,亲斩了数名麓川将领,沐英见麓川精锐被围困住,便不再着急拼杀,他们现在泥足深陷,精兵被纪律较差的军队所拖累,又撕不开可以撤军的口子,败局已定。
最终,麓川精锐拼死才将麓川王从死局当中送了出去,明军大获全胜,斩首三万余级,俘虏一万余人,还捉获了三十七头战象,
麓川兵卒除了被明军击杀、俘获外,在回逃的路上或伤病,或失散,或饥饿,死者不知凡几,死尸枕藉。
大明顺势在缅甸、八百大甸、车里、老挝等设立了宣慰司,麓川王国退缩守城,再无所向披靡之气概。
………
洪武十一年秋,麓川陶勐刀干孟发动叛乱,麓川王叔父诏肖法也顺势发动,在王都允姐兰起兵。
早在云南一战中,彻底丢失了威严与兵权的麓川王走投无路,竟弃国出逃,并向大明上表请降,并请天兵平定内乱,肃清本源。
麓川被刀干孟和诏肖法分裂,划一为二,并纷纷向大明称臣纳贡,要求也是同样的,那就是杀掉已经逃到了云南的前任麓川王。
大明接受了诏肖法和思伦法这对叔侄的称臣纳贡,并让沐英护送思伦法回国,平定了刀干孟的叛乱,让俩人分治麓川。
但麓川已经不是原先那个麓川了,经过上次的战败及这次内乱,麓川国元气大伤,诸多小土司纷纷脱离其控制投向了大明的怀抱。
于是大明趁机分设了孟养、木邦、孟定三个土府和潞江、干崖、大侯、湾甸四个长官司,于年底又增册了底兀剌、大古刺、底马撒三个宣慰司。
自此,号称中南霸主的麓川国,已经只剩下个空架子。
对立下如此大功的沐英,朝廷自有封赏,命皇五子吴王亲至云南宣旨曰“德懋懋官,功懋懋赏,帝王定制思亲念旧,人事之常曩者朕于扰攘之时,年已二十五未有子嗣,尔沐英亦因兵起父母不存,年始八岁难必生全,朕怜其孤幼特抚育如子,后因朕有诸子尔亦长成,以人情天理度之不晦尔名,俾复尔姓祀尔祖宗,尔克卓立屡著功勋。”
“今念尔平定麓川之大功,特晋封尔为左柱国特进光禄大夫,进爵梁国公,食禄五千五百石,荫子沐春为上轻车都尉,后军都督府佥事,使尔子孙世世承袭爵禄,尔当思幸逢之初会,毋忘释难之恩,梦寐存于心,鬼神知报矣,呜呼扶颠持危惟仁者之为,知报不忘乃君子之道,谨遵明训永为多福!”
沐英泣声领旨谢恩,拉着吴王的手问询帝后与太子的近况,言称无一日不孺慕思念教养之恩,众皆为之感叹,吴王手抚其背言必称为兄长,可见梁国公与帝室之亲近,如同一家。
而云南各族官吏士民则“无老幼,惟恐其不来(调走)也,咸戚然东向。
年底,圣又遣皇六子,亲召梁国公携妻儿赴京与帝共庆年节,等沐英到京城外的时候,丞相胡惟庸亲领文武出迎,显赫一时,京中百姓无不惊叹。
皇帝辍朝而赐宴武英殿,与武勋们大醉了一场,席见揽住自己这个得意的义子感叹道:“自汝在镇,吾无西南之忧!”
………
第八百八十八章 归附
洪武十二年元旦,百济国王扶余晨,新罗国王金涛,和宁国王李成桂,亲至大明朝见,以己身德不配位,导致天灾频发人祸不断,地无所出民无所食为因,请求献土内归。
朱元璋当即拒绝,并承诺大明将供给三国总共六十万石粮食以安黎庶,让他们安心回去治理国家。
数日后三国主再次上表请求归附,皇帝再次赐下金银珠宝,并允诺将派遣水师肃清海域,通商以促贸易民生。
又数日后,三国主复跪于奉天殿外,坚决上表,皇帝派太子亲自安抚,太子朝服冠冕而出,垂问国主曰:“卿等贵为外藩国主屏藩天朝,圣上允粮允兵以为帮扶,凡有所求无有不应,今何至于此?”
和宁王曰:“天朝上皇圣恩浩荡仁慈公允,前因高丽王室失德导致高丽百姓民不聊生,而责令臣等封邦建国,以安太平维系民生屏藩天朝,只是臣等无能,立国数载而未能安邦定国,可见实是德行不足。”
新罗国王金涛道:“我等虽为外藩,但国民百姓无不仰服于天朝圣主,视为君父,如今臣等治国无能,自甘请罪,然百姓何辜,拜请圣上开恩垂怜,收纳而蒙养。”
百济国王扶余晨泣声道:“上皇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五载而成帝业,建制之后,稽古礼文,制礼作乐,修明典章,兴举废坠,……罢黜异端,表章经籍,正百神之号,严祭祀之典,察天文、推历数、定封建、谨法度、慎赏罚。”
“南极炎徼,北逾冰壤,东西际日月之所出没,罔不率服,臣等愚鲁蠢材,本愿照本宣科,能仿像一二便可安国土而抚民,未曾想事事艰难而无寸进,如今国不宁民不安,只得厚颜内附,托国土万民而劳请圣上费心治之。”
三王拜首曰:“万民艰难处于水火之中,叩请天恩浩荡恩泽八方之民!”
太子叹之,回禀君父,群臣共劝,三国黎庶上万民书而请之,圣心怜悯而允之,遂立州朝鲜,命吏部即刻拟定州府县官之人选,命户部即刻筹备粮食百万石,救民于水火。
恩赏三国主为和宁侯百济侯新罗侯,食禄两千石,命工部敕造府邸,加官和宁候为李成桂为太子府詹事,兼兵部侍郎参知大都督府军事。
吏部于次日拟定人选,自然也就是朱标属意的心腹了,郭翀张帆李进经历过府县地方,这次又在朝廷中枢六部走了一圈,再下地方为主官,这仕途经历也就算齐全了,往后随心调用。
几个月后百济候新罗候和宁候家中的嫡女也顺势定下了晋王齐王楚王的侧妃之位,算是彻底融入进了大明的体系之中。
朱元璋也是隔三差五就赐宴赏田,以全了道义,至于朝鲜百姓,这几十年来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磨难,尤其是这几年还要征兵跨海攻打东瀛,导致如今是真正的十室九空,满门孀寡。
归入大明后,首先就是彻底的停止征兵并发粮赈民,将高丽大部分残余的世家强迁至凤阳,均分田土于民,废除所有苛捐杂税,并免赋税两年…
大明对治理百废待兴的河山太有经验了,朝鲜百姓此时也早就一切都看淡了,这几十年风云变幻,他们现在只在乎能不能活下去,其余的早都无所谓了。
齐王朱棣也终于卸下担子回京,可以陪一陪自己的娇妻幼子,大婚两年有余,长子出生也有数月,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
洪武十二年二月,驸马都尉右柱国曹国公李贞薨,天家这位仅存的长辈就此逝世,早就有所预料的朱标换上刘瑾准备好的素衣麻服,镇定有条理的吩咐起诸事,并遣人回宫报丧。
表兄李文忠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可到底是没赶上,就只能是他来帮着操持后事,冬日难熬,八成的老人家都是亡故在这个季节,李贞垂病后朱标几乎每日都要亲自来探视,今日见了便有预料,一直等候到其回光返照留下遗言后安然逝世。
没一会儿朱元璋就赶来了,其实昨日便来看过,只是李贞一直昏睡不醒,老朱手上又有朝鲜北疆都有军政要务等着处理,因而俩人终究是未能告别。
老朱面色悲凉,仔细的问过自己这位姐夫的临终遗言后叹息道:“标儿,咱又没了一个亲人。”
朱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在父亲跟前,没一会儿老朱就调整好状态了,再一次认真的看过遗容后沉静的吩咐道:“辍视朝三日,追封陇西王,谥恭献,葬于盱眙县灵迹乡斗光山之原,从长公主兆。”
显然朱元璋对自己老姐夫的离世也有所准备。
“诺。”
从王例,那么后事哀荣就很风光了,自然也就要停灵许久,可以等到李文忠赶回来亲自送葬。
不知是否是因今冬苦寒,一月之内,除了李贞外,还有中都国子监正贝琼,临江侯陈德逝世,朱元璋甚为悲痛。
因而发现各州府县与户部往来文书之间,竟有空印之说,也就是地方为了钱粮及财政收支、税款账目与户部的完全相同,可以顺利交差,而备好空有印章的白纸到户部核算完后再添写数目,这是自前元起的惯例。
皇帝盛怒,认为这是欺罔行径,长此以往必将如元末那般吏治腐化,在早朝上历斥如此行径,当朝下令,主印官员处死,副手以下杖一百充军,一时就连御史们都不敢谏言。
只能把希望的目光投向太子,太子冠礼后便在下颚留起了短须,看起来甚为庄重肃穆。
朱标对着他们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在这个时候违背圣上的意思,且容本宫稍后私下规劝。
果然等散朝之后,就有好些人等在了文华殿,朱标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就得到文华殿接见诸多官员。
只能说,也就是本朝父子可以如此,否则这就是可以废储位的大罪。
户部侍郎行过礼后急忙道:“殿下,这钱谷之数,府必合省,省必合部,数难悬决,至部乃定,省府去部远者六七千里,近亦三四千里,册成而后用印,往返非期年不可,以故先印而后书,此权宜之务,所从来久,何足深罪?”
朱标哼了一声道:“这里面真就没有半点贪腐之事?”
“本宫曾听过一言,贪污多少数难悬决,如何分赃至部乃定,诸卿知否?”
朝廷律法有不足之处,这很正常,下面的官吏最擅长的也是钻这种空子,这里面牵扯到不少人的利益。
乍一看起来只是官吏在交通、通讯条件所限的折衷办法,最多也就是下面的官吏偷奸耍滑,但实际上账目是多少就该是多少,如果有正当理由导致有些许不符,那就应该说明不符的缘由,而不是去把它改得符合。
如果都这么改,那朝廷一年来统计下的各项账目数字,可就有天大的漏洞了,最后要承担的还是朝廷几百姓,而非上下官吏。
刑部尚书道:“殿下,这政或有弊缺,应当改制,国家立法,必先明示天下而后刑罪犯法者,我大明立国至今,未尝有空印之律,有司相承前制,不知其罪,实不该擅诛。”
……………
第八百八十九章 岁聿云暮
刑部尚书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也是因此,朱标并不准备将此桉扩大到历史上的那般程度,而且近些年各处用粮多,自己盯的也很紧,下面官吏纵有从中谋利的情况,其数必不会太大。
杀一儆百是有必要,但还是要宽免大部分,并修正死板的条律。
听取完朝臣的意见后,朱标赶回谨身殿,这时候老朱的火气已经降下来不少了,加上这几日朝廷在西南与辽东的拓展捷报频传,最终还是采纳了儿子的意见。
此桉交由绣衣使查办,最终有三十余官员贪污罪证确凿,斩首抄家,家小被流放与辽东,还有百余名官吏涉桉其中,但在太子的求情下免于死罪,举家流放云贵。
大明往后数年无战事,只有水师不时奉召往东瀛走一走,蓝玉已经举旗自立判出了南朝,并拐带了南朝大部分的兵力。
南朝长庆天皇宽成,屡次派遣使者赶赴大明求援,并承诺世代称臣纳贡,大明接受了南朝的称臣,并正式的赏赐了朝服冠冕与册书宝印,但拒绝了出兵帮助南朝。
北朝后圆融天皇绪仁在幕府将军的要求下,同样的遣使赶赴求取册封,但被大明拒绝,不过大明也并没有发兵替南朝平定他们的意思。
如此,在蓝玉作壁上观与虾夷频繁起兵的情况下,北朝不得不强行发兵,耗时两年,彻底咽下了南朝这块有毒的肥肉。
没等北朝的使者带着屈辱的条件踏上大明的疆土,蓝玉就大张旗鼓的迎纳了南朝仅存的公主,以匡扶正统的名义起兵。
大明自然也是要拨乱反正的,德庆候廖永忠率水师登陆东瀛,大明还命南洋诸国聚兵两万战船千余作为辅助。
倒不是缺他们这点兵力,而是要形成惯例,顺便彰显武力。
征伐岛国,最难的便是登陆战,元朝便是败在这里,而大明确是早有准备,根本无需为登陆而耗费一兵一卒。
不仅如此,蓝玉以极其残酷的手段,筹措了大量的粮食物资,极大程度的减小了朝廷跨海补给大军的压力。
………
洪武十五年夏,朱标写了一封密信给蓝玉,这件事也只有他能去办,不是谁都能承受罪在当代,功在千秋这八个字的。
东瀛几十年的南北朝乱战,本就导致人口凋零,而这几年就更不必多说,成建制的大军,拿着先进数代的武器,大规模的展开屠杀,所造成的杀伤是不可限量的,何况还有一批投靠过来的日奸,他们才是最最残忍的。
城池之中的倭人几乎死绝,活着的大多躲避与山野沟壑,现在真若论东瀛青壮,恐怕在大明为奴的都要比本土的青壮更多了。
但既然做了何不做绝,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绝不能容许倭人过万而聚,要彻底灭亡他们,蓝玉麾下这批投靠过来的所谓武士,就是最后要铲除的残余了。
之后就是焚毁他们的历史文字,迁徙汉人蒙古人朝鲜人女真人往东瀛,并设立诸学规肃风俗习惯,并将东瀛划分为六国,将来分封给诸皇子亲王建国。
至于蓝玉及汤鼎,劳苦功高,朱标将黄元寿的国土划分为三,让他们三人成立公国,在琉球群岛中划分出一些可居住的岛屿给此战中立下功劳的侯爵们为封地。
此例一开,朝野哗然,谁也没想到除了皇室外,竟然还会有实封的土地,这在秦汉以后就没人妄想过的。
被夺了兵权压在京城中郁郁寡欢的开国武勋们都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别管大小,画土封疆的诱惑就不是男人的抵挡的。
御史们对此虽然异议,但从心底还是瞧不上中原以外的地方,也觉着飞地不好治理,分封与功臣,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便也就作罢了。
谨身殿中,除了皇帝与太子的书桉外,又多了一套座椅,皇长孙朱雄英腰背挺直的依次观看着自己父祖批阅后的奏章。
对一个孩童而言这无疑是种煎熬,因此大约一个时辰后,朱标就示意儿子放下奏章出去玩会儿,坐在内五龙桥上往河里丢石子儿这件趣事,已经被他传给儿子了。
朱雄英乖巧的跳下椅凳,规矩的向祖父行了一礼,然后再向父亲行礼,这才退了出去,只是脚步明显比来时要轻快许多。
朱元章瞧这孙儿的背影笑道:“虽比不上你小时候,但跟他旁的叔伯兄弟比,雄英哪方面都要强出一大截来,咱算是放心了。”
朱标倒没觉着长子有多聪慧,只能说是相比那些叔伯兄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实在太好了,加上并没有太娇惯,因而看起来很出众。
“允熥学的也很好,父皇平日也不要太厚此薄彼。”
朱元章无奈的说道:“咱自然是一样的疼爱,可奈何下面的人总会多想。”
“海外尚有富庶之地,将来皇室子弟,多要分封国土,允熥更不会有例外,儿臣会将他封的更远些。”
朱元章叹息一声微微点头,如果可以,他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嫡次孙分封到太远的地方的,能离中原越近自然是越好的,可奈何事关江山社稷,不能因小小私情而留下祸患。
“尚炳、济熺、高炽、有炖学的如何?”
“他们这辈儿兄弟中,除了雄英允熥外,就数高炽很不错,端重沉静,言行识度,喜好读书,性子更像四弟妹些。”
“济熺有炖都还寻常,唯尚炳的性子跟老二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服管教什么都喜欢争抢,瞧着是要歪了。”
自晋王朱樉嫡长子降生后,老朱便下令,诸王世子到了入学之龄后,都要送到宫中教导学业,以免养在后宅妇人之手。
到了宫中自然也就是朱标管的多些,本就要盯着幼弟们的学业,多了几个侄子,倒也没什么。
朱元章哼道:“那就打,不能任由他歪了,往后年假也不准回去,少见他那愚鲁的父母就什么都好了。”
朱标应了一声,见自己父皇没别的要叮嘱的,便又继续看起奏章来,不出所料又是一道请战的奏章,这几个月来,武勋派系中,爵位在王公这一等的倒好好,侯爵们就忍不住了。
天天跑到回京的靖海公吴祯府中追问附近海域还有什么适宜耕种的地方,看着海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连平日最瞧不上水师的将领们,都悄摸摸的开始学起来了,还派遣子侄去沿海订购船只,让他们顺着商贸海路去找找,有什么不愿臣服大明的国家。
搞得现如今大明朝堂一片祥和,什么斗争都被搁置了,只能说外部诱惑足够的情况下,内部矛盾根本起不来。
胡惟庸都感觉自己的生机好似又浮现出来了,实在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谁能想到一切都如此顺畅,非是时运,而是天佑了。
大明除了打麓川是击其强盛之时外,无论是高丽还是东瀛,亦或是海外之国,都是数百年内国势最低迷的时候。
刘瑾从桥下摸出瓷碗,轻轻的递送到自家小殿下手中,不知为何,每次陪小殿下来,就忍不住回想起刚开国的那几年,那时的殿下还时常有空来此,如今算起来,殿下是有五六年没来这里打过水花了。
……………
第八百九十章 太孙
朱雄英连着打了十几个水花后便有些意兴阑珊了,带着孩子气的忧郁问道:“公公,父王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嘛?要懂事,要天天看奏章,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顽耍…”
刘瑾招呼宫女端来一碗绿豆汤,接过后送到小殿下身前:“太子爷小时候自然也是这样的,夫子不是教过殿下,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您是皇长孙,将来咱大明的江山社稷亿万黎庶都要仰赖于您,所以您要比旁人多吃些苦。”
“可我怕我不行,夫子给我看过父王小时候写的文章,一样的岁数,我有大半都还理解不了,要靠夫子帮着讲解,更别提自己写出来了。”
刘瑾眉头一皱,太子爷早就吩咐过,不准在小殿下面前说太多他的事,这夫子得换一个了。
刘瑾俯下身凑到雄英耳朵边上神神秘秘的说道:““殿下不要这么想,奴婢与您讲几句悄悄话,您不知道,太子爷平日对您严格,可私下却总是夸您敦厚稳重,虽年小但接人待物已颇有章法。”
“真的嘛?父王真的这么说?”
“奴婢哪有胆子敢欺骗您呢。”
………
“说来雄英年纪也不小了。”朱元璋点了点礼部尚书的奏章说道:“请立皇太孙的奏章隔三差五就有,咱看也是时候了。”
朱标应道:“册封典礼过后,就要移殿而居了,雄英年岁毕竟还小,儿臣还想多提点教养两年。”
朱元璋摇头道:“男儿当立,宜居主殿御使群臣而养气,贵仪体而威仪自生,久养在父祖膝下唯唯诺诺,不是培养人君的道理。”
“当年你这么大的时候,咱不是立你为世子了。”
朱标想着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父辈越是出众优秀,儿女多半就有压力负担,久而久之便容易郁郁而颓,或许借着册封太孙的名义,让其移出东宫并配以臣子是个办法。
“那么儿臣这就让工部在东宫旁兴建太孙宫殿吧。”
“册封的事宜早不宜迟,先让雄英居武英殿吧。”
“诺。”
………
很快礼部就接到旨意,礼部尚书瞬间得意洋洋,其余官署衙门的同僚也都得到了消息,只能黑着脸恭喜。
这对太孙而言,可是大功绩,足以庇护三代儿孙仕途顺遂,那怕是嫡长孙,一日未经册立,便就不算是大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能在名号中加上一个太字。
太者,大中之大也,也作泰,凡言大而未尽,则作太,乃国储之号,半君之尊。
都以为圣上春秋鼎盛,太子风华正茂,正如日月巡天,按理不应急立太孙,因而才会被这老家伙偷取到了这泼天大功,深恨矣!
洪武十五九月初五,奉天殿上,圣诏太子宣读曰:“曩古列圣相继驭宇者,首建储君,朕自甲辰即王位,戊申即帝位,于今年一十五年矣,前者抚将练兵,平天下乱,偃天下兵,奠生民手田里,用心多矣,及统一以来,除奸贪,去强豪,亦用心多矣。
“迩来苍颜皓首,当以储嗣为重,以传万世基业,自古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今东宫太子之嫡长,朕之长孙雄英,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器质冲远,风猷昭茂,宏图夙著,美业日隆,孝惟德本,周於百行,仁为重任,能安万民。”
“兹格遵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孙,嗣奉上下神祇以安黎庶,重万年之统繁四海之心,告尔臣民想宜知悉!”
殿内开国勋贵在列,齐齐拜倒称贺,殿外外藩使臣,僧,道,耆老侍立文官之南,在礼部尚书的带领下齐声恭贺。
此时东方耀日初生,殿前燔炉檀香燃起,青紫烟雾笼罩,太孙一身朝服不急不缓而来,大乐起,仪仗旌旗招展,庄严肃穆。
朱标手捧诏书而出,承制官上前立于殿西,内赞唱:“跪”
皇孙跪而行礼,朱标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整个人有些恍惚,宣制官云:“册长孙朱雄英为皇太孙!”
“俯伏兴!”
雄英按着演练过数次的礼仪,对着父亲手中的诏书伏地而拜然后起身上前躬身,伸展双手于头顶。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将诏书册宝放在儿子小小的掌心上。
“传制毕”
大乐乐起“皇天眷顾大明朝,五星聚集,兆应太平;义兽骋虞出现甘露降,野蚕成茧嘉禾生,甘甜泉水从地涌,黄河水流清。”
在礼乐中朱标引领儿子踏入奉天殿中,朱雄英紧紧的跟着,目不斜视,但心中早已快按耐不住激荡,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进这巍峨的大殿,自己祖父开国建制的前朝。
按礼制跪谢皇恩:“小子朱雄英兹受册命,谨诣圣上恭谢”。
朱元璋看着殿下的儿孙,心中满满的成就感,秦皇汉武又如何,敢与咱媲比儿孙否?
“善!”
丞相胡惟庸从礼部尚书手中接过玉腰带,上前给太孙戴上。
“搢圭。”
朱标接过在邦周时期便象征着王权的玉圭,亲自将其插入儿子腰间的玉带之中,彰示王权赐予,独尊其贵。
朱雄英再次行礼后踏出大殿,左手拿着自己的册宝,右手从腰间拿出玉圭,在殿外等候的文武群臣及藩使臣,僧,道,耆老拜倒与地叩首曰:“臣等拜见太孙殿下,殿下百寿万安!”
太孙百寿,太子千秋,皇帝万岁,此为虚祝之意,以明先后尊卑。
皇太孙赶赴坤宁宫谨诣拜见,然后在到东宫拜谢太子妃,随即换服坐与武英殿,皇次孙朱允熥领着东宫诸庶弟及诸亲王世子赶至:“小弟允熥遇长兄皇太孙荣膺册宝,不胜忻忭之至,谨率诸弟诣殿下称贺”
朱雄英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有些不忍,但朱允熥显然很是高兴,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的笑意,显然是很乐意见到自己的哥哥当上了太孙。
朱标从小就刻意让成熟稳重的学士教授自己的长子,让历经远洋的博学多闻之士教授自己的次子,并不吝惜海图珍宝。
如今看来,还是颇有成效的。
………
“也可。”
第八百九十一章 文端
洪武十五年末的一天夜里,已经病退修养年余的宋濂,终究是没能有熬过肃杀的冬季,哪怕卧寝内烧着的都是宫中御赐的红罗炭,也没有能够留住这位开国文宗。
是夜,朱标被自家太子妃轻轻摇醒,皱着眉沉着脸坐了起来,这两个月来朝中事物颇多,东瀛银矿的开采又总有坏消息传来,经常要熬到很晚,他是有些缺觉的。
常洛华接过宫女递来的花茶轻轻抿了一口,感觉温度适宜才送给自己夫君,朱标喝了一口,然后伸手揉了揉眼睛:“没事的,说罢。”
“宋府刚传来消息,夫子突然病重,太医也说回天乏术了,爷是不是该去送一送。”
朱标揉眼睛的动作改为用手掌盖住脸,常洛华轻声劝道:“算来夫子今年七十有二了,古稀高寿,爷也不必太过哀伤。”
朱标缓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的起身任由宫女为他穿戴,穿好衣服后吩咐道:“这个时辰圣上刚刚歇下,不必惊动了,待早起时在禀报。”
刘瑾应了一声回去安排,所谓卑不动尊,宋濂于皇帝而言,只是臣子,这两年也不是没有品级比宋濂高的开国功勋逝世,除了李贞作为姐夫外,都未曾劳动皇帝。
而对朱标而言,除君臣外,宋濂还是他的授业恩师,有传道解惑的恩情,因而是必须去吊孝送葬的。
何况除了礼义之上的事情,宋濂这些年为了他也是呕心沥血,早七八年便可乞骸骨归乡颐养天年的,但为了稳住国子监,不顾年老体衰坚持留在京中任职。
要知道宋濂早就是功成名就了,凭文章经义以及史学上的成就便可名留青史的人物,并不缺这几年的为官经历,可知老人家还苦熬着自己的晚年,就是为了多扶一把朱标,多为他栽培些得用的官员学子。
踏出殿门便见雪沙扑面,寒风凛冽,不远处就是准备好的车驾,白虎皮铺座,里面燃着暖炉,但因匆忙,加上车内太阔,温度还是很低。
刘瑾快速在自家殿下脚下布置好乌金麒麟脚炉,又往靠背上放了几个手炉,保证起码殿下不会受冻。
朱标有些呆愣的看着车驾内燃着的烛光,倒也不是太悲痛,毕竟人谁无死,夫子这个岁数已经算是喜丧了,只是莫名感觉有些无力,更是感觉上一个时代的人真的在雕零了。
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父皇母后身上,父皇也就罢了,到底是经过历史证明的顽强长寿,可母后就不是了。
车驾出了承天门后一路疾驰,金吾卫在前开道,早就接到消息的兵马司撤开设立在街道上的宵禁栅栏。
等朱标赶到宋府的时候,宋濂已经汗出如油心气衰竭了,是用宝参吊着最后一口气,朱标一路没有理会行礼叩首的人,只是在进入卧寝前脱下了披风,以免上面的寒气袭到夫子。
见太子殿下终于赶来了,宋濂精神微微振奋,竭力咽下口中的参汤,又示意太医施针,让他能交代好后事。
朱标坐在榻前握住已经枯瘦下来的手,其掌心冰凉但很滑腻,朱标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开口了。
宋濂的目光黏在朱标脸上,看着他哀痛的表情笑道:“殿…殿下,这几日是不是没歇息好,您要多休息,要以国本为重…”
朱标应道:“是,都听夫子的…”
随着太医下针后抽身退下,宋濂的精神明显的振奋了起来,但朱标能感受到,手中握着的手越发冰凉了,好像比外面的雪还要凉。
“老臣家里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殿下也莫要因顾念老臣而多做提拔,宋瓒也非为官之才,能在国子监教书已经勉强了。”
“朝中之事,殿下悉透而明,臣早就无有教者,只是为人主者,还是要多以宽怀,圣上开国而伟烈,虽用重典治世,然天下黎庶皆蒙其恩,而无敢有异言。”
“殿下将来承继大业后,定广施恩惠与官员与民夫与工匠与商贾与外藩子民,要停下开拓之锋刃,惜民力而促繁衍…
“要长与修心养性,己身德行,人之至宝,心中自有圣人,何劳外慕,养吾心而能够冲然、渊然…存明心而克除人伪,便能与天地并运,与日月并明,与四时并行,实现君子之道”
朱标不时点头,而宋濂的声音也渐渐变小,最终在一众弟子及家小的注视下安然离世,室内本就压抑的啜泣之声渐渐大了起来。
朱标呼出一口气,将夫子的手轻轻的放回被褥之中,年幼时老朱常年在外征战,除了自己母后外,陪旁他最久的便是宋夫子了。
朱标能有今日之能,绝对是离不开老夫子的谆谆教导,他初来时,是有些瞧不上这老一套的经学典籍,是宋濂让他认识到其中的天地万象,为人处事修身治国皆在其里,尽可求之。
宋府一直忙到清晨,宫里也传来圣上宣布辍朝三日的消息,没多久又有内宦前来宣旨缅怀,最后一句是“濂事朕二十三年,未尝有一言之伪,诮一人之短,始终无二,非止君子,抑可谓贤矣!”
这是来自朱元璋对老臣的盖棺定论之言,非止君子,而如古之圣贤一般,包含了对他教授太子的感激之情。
如此礼部的官员肯定是要为其拟定一个上好的谥号以极尽哀荣。
第二日,朝廷就下旨追封了宋濂祖父为亚中大夫、太常少卿,其父为嘉议大夫、礼部尚书,其祖母与其母皆追赠淑人。
至于宋濂自己,国子监祭酒特进荣禄大夫正治上卿,加礼部尚书衔,晋太子太师,追谥文端。
礼部拟定谥号后送到了老朱面前,皇帝亲笔圈了宪和端,命人又送到太子身前,这两个无疑都是美谥。
博闻多能曰宪,守礼执义曰端,而这宪字里,又包含了一个虽多能,不至于大道的意思。
也不能说不对,老夫子确实不善实务,能抚境安民,但朱标作为弟子,在有权做决定的时候,肯定是要给夫子再上一层的。
恭己有容曰端;秉心贞静曰端;守礼自重曰端,善矣!
…………
洪武十六年,朱标以修缮帝乡祖陵为由,又将一笔巨款用在了医学及人体研究上,现如今那边,有的是因修堤开矿开荒而伤病的倭奴…
随着东瀛矿产的疯狂开采,大明的金银储备充盈,发行的纸币也就越发稳定,周边的藩属国也有不少商人开始使用。
前几年带回来的海外作物,也经过试种栽培选种等等方法,开始尝试扩大规模的栽种,当然,主要是在贫瘠的土地山林之上,目前主要还是作为辅粮或者菜品而种植。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在中原及江南地区百姓是不愿意去尝试种植这些的,更倾向多种些经济作物,朝廷也不好强制推行,只能是多在官田皇田内栽种驯化。
辽东朝鲜等地,或许才是它们要发力的地方。
随着西南南洋的几个小藩属国率土内附,朝廷对边疆的掌控开始变得越发吃力起来,朱标知道这已经是到了时代的极限了,在没有出现电报的情况下,在多的手段政策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好在朱标现在已经有足够的银子,可以投在几十上百年看不见什么成果也无关痛痒的科研项目上,以蒸汽电力,这两项作为核心目标。
………………
第八百九十二章 禅位前奏
洪武十七年万寿节,在礼乐声中,满朝文武为帝庆贺寿辰,各地方州府或土司首领地方世族也有寿礼敬献,不过都控制着不攀比奇珍异宝,主要还是以心意为主。
例如云南大理感通寺高僧法天师徒,跋山涉水将一盆云南山茶和一匹大理白马及象征民族团结的诗章敬献给皇帝,上殿觐见时还出现马嘶花放的吉祥胜景。
还有不少贫穷的府县,只是敬献了一些自种的粮食,朱皇帝同样欣喜,大力嘉奖了这些官员。
傍晚,诸皇子皇孙在坤宁宫以家礼为皇庆贺,朱元璋换上常服,以一种放松的姿态与许久未见的儿子们聊起家常。
原本有些紧张的朱樉这时也放松了下来,还以为父皇会因为御使的弹劾而斥责他呢。
朱标则是与老七老八几个弟弟说着话,他们也已经封王建藩,虽然更像是走个过场而已,但朱标还是对他们这两年的举措,做了些提点建议。
大明现如今处于一种酒足饭饱后的餍足状态,稳定内部消化好已得到的,是目前最重要的。
家宴上,老朱放下筷子,其余人也快速的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食物并竖起耳朵,心中还在揣测父皇是要说什么。
几个年长的心中早有预料,但如今不是抗拒而是期待了。
“咱当年说要封建诸子,为国藩屏,因而一直封到了老八,而现如今开国一十七年矣,情况又是一变,因而咱打算移藩,将你们的藩国封地由国内移封到海外去。”
“这件事咱早有打算,也不想将此事留到你们大哥继位后,免得你们兄弟失和。”
朱棣起身应道:“儿臣愿遵父皇旨意!”
朱樉不满的横了一眼朱棣,老四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论都该是由我这个诸王之长代表兄弟们表态。
稍有些野心的都是愿意的,在境内的藩地,太多制约了,出城打个猎都要被御使弹劾好几天,更别说其他的。
不过,有人愿意自然也就有人不愿意,几个年纪小或者性子和顺安逸的,便皱起眉头可又不敢说什么违背父命。
朱标开口道:“不愿去的也没什么,只是不能建藩封地了,可以当个太平皇族,永享富贵。”
“所谓人各有志,父皇自然也是愿意你们能多陪在身边,以享父子骨肉天伦之乐,为兄这儿,也需要手足弟兄帮扶。”
听见大哥发话,众人觉着进可攻退可守,心里一下放心多了,海外之地虽是自己当家作主了,可能有什么好享受的呢?
楚王朱棡站起来道:“儿臣素无远志,也难舍父皇母后,愿留在朝中任职,以尽绵薄之力。”
老二甚是惊讶,不过朱元璋倒也是满意,如此老五朱橚老八朱梓也相继表示希望能留在大明,孝敬父皇辅佐兄长,其余的则都愿意移藩海外。
大明朝的第一次削藩就以一种别开生面的方式展开了,先是地方兵权的交替,让朱标废了一番心力,因为新生代的将领并不是完全都能独当一面了,后面海外藩地的划分也折腾了许久,除了朱棣外多数都是属意东瀛的。
通过西南的小国,大明也已经与印度的图格鲁克王朝有了贸易往来,大致探明了他们的情况,只是统治印度的北面部份,对南部束手无策,在朱标的诱导下,朱棣对这个地方虎视眈眈。
………
洪武十八年,在大范围的轻徭薄赋免除人口税的条件下,大明各方面的发展进入了另一个层面,朱标开始着力扭转观念及社会思想,为以后的发展做出准备。
而在今年,贵州安南麓川及辽东朝鲜东瀛,都陆续有野心勃勃者煽动百姓造反,但都被一一镇压,大明的中枢展现出了良好的快速反应状态。
这无疑让朝野中流传的二主相疑的谣言自破,不知从何时起,汉武旧时巫蛊之祸的故事开始被人四处谈论,甚至连相关的童谣都有了。
皇帝大怒,下令彻查,亲军都尉府四出,最终查到了丞相府上,胡惟庸被下刑狱,不等皇帝下旨三司会审,中书右丞陈亮便上书,状告丞相有谋逆之心,党羽涂节陈宁陆仲亨等等一干文臣武勋。
朝野哗然,不等皇帝下旨彻查,又有众多中书六部官员纷纷上书,或是自辩或者指证,御史也跟着上奏弹劾胡惟庸。
言称其“险恶似忠,奸佞似直,恃功怙宠,内怀反侧,擢置台端,擅作威福,独任以政,为国大蠹,阴刻险鸷。”
短短三日后,皇帝便以枉法诬贤蠹害政治为名,将这位显赫了十数年的丞相抄家斩首,绣衣使抄家时,自胡惟庸老家库房,抄出了金银三十余万两,前代名家字画印章近千…
自案发后,先丞相李善长即刻启程赴京请罪,但刚到京城外边被劝回,内侍传旨曰:“君臣不相疑,自归家安养,待万寿节时再会。”
善长感激涕零,跪于城外久久不愿起身。
李善长得以脱身而去,可胡惟庸的大批门人党羽就不好抽身了,朱标也没有出面庇护,在他的刻意安排下,胡惟庸吸纳包庇了许多不得志的官吏,这些人占据了朝廷中枢太多的位置,也是时候该清理一遍。
因而大案骤起,并没有因为胡惟庸的死而化小,反而越演越烈,不仅是官吏,那些对朝廷收缴兵权不满的武勋将领们也都在此次被擒拿压入刑部大牢。
整整两个月的波涛汹涌暗流涌动,到最后不谈斩首抄家多少,光是流放到边疆甚至海外的,便有足足五万余人,不少都是举族流放。
事后,御史弹劾亲军都尉府上下阴谋栽赃嫁祸,趁机敛财纳田,朝廷废亲军都尉府,凌迟亲军都尉府指挥使毛骧,并另立锦衣卫,为宿卫京禁,侦察逮捕、执掌诏狱。
这彻底让京中为之一清,再也没有人敢揣摩帝君的心意。
…………
洪武二十年的一天夜里,父子二人在谨身殿伏案批阅奏章,朱元璋久坐后感觉腰背疼痛,就放下御笔为自己锤锤腰。
想起清晨梳洗时,在镜中已经半白的头发,在看看儿子头上那浓密的乌黑长发,原来是咱老了…
朱元璋莫名的有些意兴阑珊,也不想批阅奏章了,只是愣愣的看着这座大殿,看着眼前永远批阅不完的奏章。
朱标偶然抬头的时候见父皇在发愣,便起身上前为他捶背道:“夜深了,父皇回去休息吧,剩下这些儿臣看看便是了。”
朱元璋回过神来:“标儿,咱老了。”
朱标的手一停但又立刻回复节奏调笑道:“昨日太医才来报,刘惠妃有孕,儿臣还为您贺喜来着,父皇,您还年富力强着呢,再给儿臣添几个弟弟妹妹都不成问题。”
朱元璋摇头失笑:“不是这个,臭小子,敢调笑起你老子来了,咱是感觉,在朝政上,精力是大不如前了。”
“总在一处难免如此,父皇不如北上南下,去游巡几处地方,散散心便好了,儿臣在此监国,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朱元璋依旧是摇头,片刻后好似放下了什么:“咱当了二十年的皇帝,你也当了二十年的太子。”
朱标心中有些预料,便走到御案前肃立:“仰赖父皇信重,儿臣位居东宫太子二十年矣。”
朱元璋的语气有些复杂:“真快啊。”
“标儿,咱当年立你为太子的时候,没想到咱能活这么久,只想着在寿尽之前,一定要为你扫清前碍,使你能接手一个固若金汤的江山,可以安心的享乐传国。”
“父皇的慈爱之心,儿臣知晓。”
“真是没想到,咱爷俩只用了二十年,竟将这破碎河山,经营到了如今这番锦绣如华。”
“这里面有你多少心血呢?”
朱标笑道:“自家的,耗费多少心血都是应该的。”
“是啊,这江山是你我的,怎么都是应该的!”
“标儿,明日便开始筹备禅位大典吧。”
朱标没有应诺,也没有诚惶诚恐的跪下推辞,只是沉默了片刻道:“父皇,儿臣不急的,何况一张椅子一身衣服,也没什么区别,您坐着,儿臣做什么都安心。”
朱元璋站起身用脚踹了踹龙椅:“咱虽然没坐腻,但也不想死了才挪屁股,徒让后世儿孙耻笑。”
朱标还想说什么,朱元璋摆手道:“咱爷俩还有什么可推辞的,看着你登基称帝,也是咱一直以来的夙愿。”
“咱亲眼看着,还能护持一段,再好不过了。”
“你母后这两年身子总不太好,也是上了年岁了,真说起来咱最对不起的还是她…雄英也不小了,该让他参与政事…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几个培养多年的,可以直接安排进六部任侍郎,过两年升任尚书…”
朱元璋在殿内绕着圈为儿子规划起即位后的事情,想要帮他整理出最好的来,由此也可见,他心底还是舍不得的,不是权位,而是心血。
……………
第八百九十三章 登基称帝(大结局)
“勋贵你还是要用的,就是流放到海外那些,也可以择几个子弟赦免召回袭爵,以彰不忘开国功臣,顾念旧情之意。”
“徐允恭帅才无双,等登基后便册封雄英为太子,过两年迎其女为太子妃,如此徐常两家也就彻底安定了,等将来雄英即位也不会有什么波折,嫡长传承有序,无有骨肉相忌之祸。”
“老二在东瀛沉溺酒色,咱派人去劝也不改正,长此以往寿难长久,若是走在咱前头,便由咱给他定恶谥,若是在咱后头,你便要给他定好中谥,但不管如何,其尸骨还是要葬于中原,绝不可让东瀛成为他们那一支的祖地,历代世子都要接回大明教养。”
“老三可为宗正,咱朱家如今开枝散叶,将来更是多广,这点咱心软,你自己想好要如何妥善解决宗室的问题。”
“丞相这个位置,你不让咱彻底废掉,也罢,可丞相人选一定要谨慎,你说的内阁也可搭建起来,以做分权之用。”
“海外土地,不可多求,总为飞地,难以管控建制收税,早晚丢之,不可将心力国势耗费与此。”
“洛华是你元妃,勤俭孝敬盈妇德之懿,将来绝不可废弃,一定要尊为皇后,母仪天下,为天下表率。”
“雄英要谨慎教养,允熥要尽量封的远一些,可以多给钱粮兵甲,令其在海外立国,这也是你的嫡子,只要不争位,就要多给尊荣,以别嫡庶。”
商贾绝不可宽纵…匠人要以约束,尤其是火器者,绝不许他们接触外藩…农乃国本,粮乃命脉,几处行省,耕田必要栽种吃食,不可任其栽种棉花…
“科举可再开,国子监不用停,钱粮多则施教天下,使子民可读书识字…”
…………
第二天的早朝,按部就班,只是在散朝前,皇帝随口叫住礼部尚书:“朕年老体衰,有意禅位太子,着令礼部立刻开始筹备典礼。”
朝臣看着精神抖擞的皇帝一时不知做什么反应好了,就连万能的磕头请罪都不敢,只等着从众跟随同僚的反应而动。
礼部尚书是干脆的跪了下去,另外几部尚书看了看太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谁都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这件事情。
朱标按着规矩走下丹陛下拜,按着礼制推辞,依旧是那套先请罪后推辞的流程,这是必要的,连乱臣贼子都愿意遵循着意思意思,何况正经的禅让。
来回三次,太子依旧不受,皇帝只好下令明日早朝再议,散朝后皇帝召集勋旧至宫中宴饮,被点名的臣子,都是双腿发软,相互搀扶着过去的。
大家都信皇帝与太子之间的感情,但同样相信历史上证明过无数次的天家无情。
就在朝臣都怀疑,那些人都已经死在宫里的时候,他们喝的跌跌撞撞大呼小叫着出了宫,早就等候的一把将他们拽回府灌醒酒汤,然后逼问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需不需要他们选队站。
答案让人感动,圣上领着他们追忆了往昔岁月,然后如实的言明了是真的想要传位给太子,扶着太子上马策国。
听完后众臣跑到街上叩拜山呼万岁,吓得不明所以的百姓也跟跪下磕头喊万岁。
往后的流程就容易多了,朝臣们也不必担心旁的了,他们原本就是太子的臣子,无缝对接,可以安心发挥余热。
接连推辞几次后,禅位大殿还是开始筹备了,皇帝依旧是每天召集一批臣子进宫宴饮,甚至还会特意传召在地方任职或已经辞官归乡的老臣来京。
很快这个消息就通传天下了,所有阶层在得知后,先是惊讶后就是坦然,现如今的局面,本也是太子殿下操持的,好像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变动,真是让人安心呀。
…………
坤宁宫中,朱标伺候着马皇后喝汤药,马皇后皱着眉头咽下去道:“真苦。”
一旁的小皇孙女,也就是李嫣女儿,赶忙从自己身前的小锦囊里面取出块冰糖:“皇祖母,菱儿这儿有冰糖,含上就不苦了哦。”
马皇后抱过孙女笑道:“看见我的宝贝菱儿,祖母就觉着不苦了。”
这么多皇孙里面,最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这个小丫头了,李嫣很是艰难才怀上这一个,生下来时更不容易,爱屋及乌,朱标也愿意娇惯,便使得她比前头的哥哥们还要胆大。
莫说在马皇后面前,就是老朱的胡须她也敢去捋一捋,此时被祖母抱着香了一口,便跑跳起来四处撒欢儿。
马皇后让人端来小凳子让儿子坐下,拉着他的手道:“我这身子骨,几年前开始总是这样小病不断,恐怕是要走在你父皇前面了,我倒没什么,这辈子都到了这个位份,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只是你父皇的脾气,哎,恐怕是难以接受,又要牵扯无辜,你到时候要拦住他,也别让他太过悲伤,几十岁的人,早早晚晚罢了,总会相见的。”
朱标知道,母后不仅是在劝父皇,也是在劝他。
“太医都看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好好的修养,在有个二三十年春秋,多看看锦绣河山。”
马皇后笑眯眯的点头,朱标又道:“玉儿姐明日便到了,有她陪着您解闷,儿臣也能放心。”
马皇后皱眉道:“辽东偏远,那一家老小怎么离得了她,何必让她这么奔波。”
朱标笑道:“玉儿姐也早都是当婆婆的人了,张威戴罪立功如今也是卫所指挥使,家里不缺吃喝,还有什么离不得的,而且她也是想念您了。”
“那好吧。”
终于可以放开这座宫城,好在是交给洛华,没什么不放心的。
…………
洪武二十年六月,禅位大典开前,各地方的封疆都赶至京中,外藩使臣也都就位,甚至多为王子公主,宿老僧道并至。
奉天殿前建造的云盘前,教坊司一遍又一遍的演奏者礼乐,皇太子朝服至殿门前在天下人的见证下,承接了洪武皇帝的禅让册立旨意。
“朕本淮右布衣,提三尺剑,以与群雄角而胜之,乘胜而北,驱虏而置之大漠之外,乾坤辟而再位,荷上天眷顾,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贤于左右,开国大明,建制二十年矣,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
“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朕之嫡长东宫皇太子朱标,天资聪颖,能开太平万世之基业以济万民,神文圣武,四海拥戴,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
“朕望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兼治四海,有司即刻布告天下,使臣民共知!”
太子三拜九叩而接旨意,继承大统。
皇太孙即刻前往祭告天地宗庙,这代表着天家传承有序,列祖列宗都可以安心享受供奉。
到了吉时,钟鼓齐鸣,朱标在华盖殿换下太子朝服冠冕,穿上皇帝衮服,再次到奉天殿拜见太上皇,然后在到坤宁宫拜见皇太后。
受旨称贺后,至奉天门布香案开始祷告,在此时官员们身着礼服,由鸿胪寺的官员引导,走过金水桥进入皇宫,站在午门外的广场上肃立。
快速有序的分成文武两列,文官跪在御道东边,武官跪在御道西边,静静等待着皇帝陛下祷告完毕。
而太上皇也在此时,告别了属于他的奉天殿,在皇太孙的侍奉下,移尊驾至前两年新开辟的内宫大明宫。
新任皇帝结束了祷告后,在群臣的簇拥下走进奉天殿就坐后,文武百官按照官职的高低依次进入,锦衣卫指挥使宁国公全旭亲自鸣鞭,大将军将军卷帘后,鸿胪寺官员高喊行礼,官员们便开始行五拜三叩头的大礼。
朱标缓缓的吐出来一口气,体验着这从未有过的角度,感受着手掌下方的龙头形状,心中的感受却很平静,自己父皇早就给了自己如同皇帝一般的权势。
“众卿免礼。”
“臣等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的事情便是册封了皇后与太子,还有定年号,朱标决定依旧沿用洪武之年号,洪大武功,张显武事,乃大明立国之根本,而且大明所属藩属国越来越多,通行不便消息滞后,记年之事,不宜变化。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除不赦重罪外,皆可免刑,只是要迁徒到海外之地。
普天同庆了月余,然后所有人就发现这好像也没什么新变化,除了往后要叫太子为圣上外。
太上皇在京大明宫住了一年,便出宫去巡视天下了,说是要为将来迁都选址…
…………
完结撒花o(^▽^)o
完本感言
感觉也没什么可拖着的了,这本已经拖了大家好几年啦,对不起哦(>人<;)
我写这本书的时候,是一点准备没有,不管是写作还是查资料等等,就连标点符号跟分段都不会,所以前面那几十章,完全就是不知道怎么写的。
至于为什么会写朱标,就是刷抖音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胡军版朱元璋的片段,然后用了三分钟就开始写了。
没有计划没有大纲甚至连写作经验都是现学现攒的,现在让我看,我这本书瑕疵太多了,底子打的就不好,小可怜先天营养不良属于。
还能有这么多书友来看,我真的很感激
(^з^)-☆
但我还是好爱他,好爱里面的角色,他们让我知道,我是可以写出点儿故事来的,写的时候很煎熬,但写出来就好感动好幸福
偶尔看评论发现有好多书友从头到尾陪着我好感动呜呜~
我还是想要写书的,只是不知道该写哪一类的,仙侠小说或者写个霍光那个时代的历史小说,都在考虑中。
但我相当怀疑自己的能不能写好,这本能成,我其实很清楚,是沾了朱标的光,懿文太子是遗憾,先天带着我们的期盼。
好啦,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小伙伴,爱你们!
有什么可以评论区讨论哦。
(我以为我会很轻松,但现在的感觉就是五味杂陈,很难过,感觉对不起这本书,对不起里面的角色,哎,我写的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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