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会盟
段莘蓉续道:“此兵符在百年前的会盟之时,曾言道:如果大理段氏有难,若兵符一出,乌蛮三十七部与昔日段氏家臣后人望出兵平叛,以还大理朗朗乾坤。今日大理段氏十二代段莘蓉在此会盟,启用兵符,希望各位叔伯能予以配合。”声音铿锵有力,毫不胆怯,不输男儿气概。
毫不犹豫的吴三炯与身旁的乌蛮二十六部代表齐齐单膝跪地,盔甲声摩擦作响,步调一致,整齐划一,齐声喝道:“纳楼部、容甸部、思陀部、伴溪部、七溪部....等二十六部拥护莘蓉公主平定大理叛乱。”
段正明见状起身作揖道:“镇南郡王段正明誓死拥护莘蓉公主平定大理叛乱。”
吴三炯凛然道:“各部族首领推举吴某人为二十六部部长,公主若是要找身先士卒之人,吴三炯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剩余十一部首领闻言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余登环视这些首领,问道:“其余十一部以及扫北王、剑尊门,你们如何打算?”
扫北王段廉礼笑而不语,默不作声。
剑尊门萧雁裘手指反复叩敲着轮椅的扶手,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余登身侧的葛胤,侃侃而谈道:“在下萧雁裘,是剑尊门第八代门主萧遗阳嫡长子,此次受到莘蓉公主相邀,替家父前往会盟,发表意见。大家都知道,当年我先祖为大理开国立下汗马功劳,其功勋绝不输于段氏家臣的任何一位。可是当年大理段氏先祖却恩将仇报,不仁不义,毁约背盟,对我先祖萧通夫赶尽杀绝,苦了我先祖远离家乡故土,在蜀地扎根建立剑尊门。百年以后,你们大理段氏却要我们剑尊门萧氏为了早已被践踏的盟约而为你们段氏卖命,各位三十七部部族首领你们评评理,这又是何道理?”
此话一出,众人交头接耳,发出窸窸窣窣的谈论声,这声音由小变大,把整个会盟的局面推向了不温不火的尴尬境地。
段莘蓉凝眉深思许久,从余登手中接过一面晶莹剔透的玉玺,对将玉玺高举环视众人,只听高智升疑惑道:“公主你将玉玺拿出,这是何意啊?莫非是先帝在临终前有旨意将皇位传给谁?”
“哐啷”一声脆响,段莘蓉竟然松开玉玺,任由着玉玺高空坠地,以至于玉玺底盘裂开,碎成上下两部分。
这一举动,让在场哗然一片,众人皆惊诧万分,更是不明白公主此举何意,唯独只有葛胤面色沉然,处变不惊,仿佛早已洞悉公主此次惊天举动。
葛胤蹲下身子,捡起碎成两部分的玉玺,捧在手里递到段莘蓉面前,段莘蓉在众人面前将底部位置的一个小缝隙缺口向着众人环视后,从那缝隙中抽出一块白色布帛。
众人瞪目结舌,饶是明白了段莘蓉缘何摔玉玺的举动,吴三炯一脸疑惑,问道:“公主,那是何物?难道先祖制作这玉玺时可留下遗训?”
段莘蓉仔细瞧了瞧那白色布帛上写的朱砂字体,豁然一喜,将那布帛上的字迹摊开,以示众人,她悦然道:“
大喜大喜,原来先祖留有遗遗诏让能工巧匠封存在玉玺之内,他想必希望这个遗诏与玉玺流传后世,能让后人发现这其中奥秘,自从玉玺在莘蓉手中时,莘蓉小心翼翼,后来发现这玉玺内含乾坤,今日就在众人面前,破玺取诏。”
在场各部族的首领皆对遗诏的内容跃跃欲试,一个个伸脖探脑恨不得将这遗诏内容瞧清楚,却又碍于身份与视力原因只得悻悻而归。
高智升倒是镇定泰然,徐徐道:“公主既然太祖留有遗诏,不如念出来,供大家参详参详。”
段莘蓉颔首,缓缓念出遗诏内容:“朕自受天命所托,万民拥戴,登基称帝,建立大理,二十年间,夙兴夜寐、勤政爱民、励精图治,不敢有半分懈怠。如今大理天下初定,百姓安居乐业,朕深感欣慰,唯独有一事如鲠在喉,难以忘却。曾记否,当年与结拜义弟萧氏通夫离家学艺,拜入昆仑逍遥门下,修习武艺。每每想到少年时光,感怀余弟通夫何在,二十年前,大理初立,朕因一己私欲错怪余弟,累他背井离乡,逃遁川渝蜀地,不得归家,段萧两家情义因此决裂。朕自觉悔恨,恐余生再无与余弟相见之时,故写下此诏书,让后世子孙参阅,若等朕百年之后,朕之子孙须请回余弟通夫后人,必以礼相待,朕特封萧通夫为大理国忠勇王爵,世袭罔替,以表朕之歉意与诚心。望段氏后人谨记遵循。段思平书。”
萧雁裘、萧尚奇闻言俱惊愕不已,萧雁裘向萧尚奇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前去检查一下白色布帛的真假。
微微颔首的萧尚奇一个箭步上前,从段莘蓉手中夺过布帛仔细验看,且听耳边的葛胤作揖道:“素闻剑尊门巽风儒士萧尚奇萧师叔文韬武略、博学强记、熟读大家书体,不知萧师叔可否看出端倪?”
萧尚奇凝神仔细查看了许久,轻叹一口气,余光望向萧雁裘,朝他缓缓摇首,他思忖道:“公主所念一字不差,萧某曾拜读过段思平赠予先祖的书信,这遗诏字迹与段思平无不吻合,这字体泛黄,年代久远,不似伪造。”
坐在轮椅上的萧雁裘骤然动怒,“噼啪”一声,摔下桌案上的杯盏,冷哼道:“哼,可笑,就算你们段氏先祖有意与我萧氏后人重归于好,那凭什么我们萧氏就该答应?”说着满脸露出不近人情之色,瞳孔一缩,有意刁难道:“除非你们的祖先从皇陵爬出来,向我们祖先端茶赔礼道歉,还可以商量。”
众人皆对萧雁裘的言辞举动指手画脚,这时段莘蓉端着茶杯走到萧雁裘面前,温然道:“萧伯伯,请容晚辈这般称呼你,莘蓉的先祖早已逝去恐难以赔礼道歉,萧氏先祖也无法享用道歉之茶,既然我们两位祖先都不在,那么就让段莘蓉以大理公主的身份替祖先的过失,在众人的鉴证下,向萧伯伯所代表的的剑尊门萧氏赔礼道歉。”说着极为恭敬地弯身行礼,此礼为一国公主向国君行的君臣之礼。
段莘蓉将茶杯高举于眉心之后,随着弯身举动,缓缓平递到萧雁裘面前,充满诚心诚意地歉然道:“大理段氏十二代子孙段莘蓉今日秉承先祖遗诏,代先祖段思平向萧氏萧通夫及其后人致歉,日后大理国后世子孙定当以礼相待于萧氏后人。”
此等胸襟气度极为大显一国公主凤仪,让在场众人观之,无不向段莘蓉投向佩服与赞许目光。
段莘蓉甘愿纡尊降贵赔礼道歉这一举动让葛胤甚为诧异,也甚是心疼,他双拳紧握,很怕自己的师傅萧雁裘有意刁难,让段莘蓉受到任何委屈,所以此刻的他心急如焚,又伺机而动。
果不其然,萧雁裘极不买账,在段莘蓉说完之后准备将茶杯递来时,他有意在段莘蓉松开手那一刻,故意佯装成段莘蓉松开太早而错过了自己接茶的错觉。
茶杯果真扑了空,正要倾倒坠地时,忽然一只手抄上前去往下一捞,稳稳地将茶杯包在手中。
“萧雁麟,没有人邀请你,你来此作甚?”段廉礼看清了接住茶杯的那一抹极快的身影,怒气陡生,啐道。
萧雁麟将那杯茶兀自一饮而尽,嬉笑道:“大哥哪怕不领情,也不能故意糟践了这一杯好茶啊。”说着望着段莘蓉,温然道:“那莘蓉小侄女,剑尊门萧氏第九代子孙萧雁麟替先祖及后世子孙饮下此盏茶,从此以后萧段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
葛胤见状登时松了一口气,他喜出望外,小声唤道:“麟仙前辈....”
萧雁裘如意算盘被萧雁麟破坏不由心生愤恨,他在众人面前又不好发作,唯有按耐住怒色,指责道:“三弟,你怎如此越俎代庖,我乃家中长子,你不过是幼子,怎可肆意违拗家父意愿?”
淡然如风的萧雁麟以谈笑风生的语气反驳道:“大哥,我们剑尊门一直都是立贤不立长,你怎么还老是拿长子的身份欺负弟弟我呢,况且我此次来参加会盟就是遵循父亲意愿,这里有父亲给的邀请帖与他亲手书写的信件,父亲托我交给莘蓉公主,以表我剑尊门之态。”说着从怀里拿出两样物件交给段莘蓉。
他兀自走到段廉礼的面前,调侃道:“段氏子孙要以礼相待于萧氏子孙,请扫北王段廉礼遵从你先祖的遗愿,休要指名道姓地称呼我,这实在是太过失礼。”说罢,单眼微微一眨,大有嘲讽之意。
气得段廉礼双拳紧握,发出咯咯作响的关节声。
段莘蓉打开萧遗阳所书写的信件,信件白纸黑字寥寥几个字写着:“一笑泯恩仇,萧氏子孙必当竭诚助力大理靖国难。”
这张白纸再通过萧雁麟递到萧雁裘与萧尚奇手中,萧雁裘见此字迹,面露黯然失望之色,只听萧雁麟得意一笑,道:“既然两位兄长看了此信后,毫无异议的话,那我们剑尊门表态无条件拥护莘蓉公主平乱。”
高智升疑惑道:“等等,高某有个疑惑,既然是会盟,那百年前太祖的会盟碑呢?不应该请出会盟碑吗?”
这时候其余十一部领袖见高智升发话,纷纷附和嚷嚷道:“是啊,没有会盟碑,我们如何盟誓?”
段莘蓉眉宇间不由泛起一丝忧虑,葛胤瞧出了她的担忧,小声附耳道:“蓉儿不用担心,我已经让阿印派人去找了,舒晴宫主修为了得,定能与阿印一起从高升泰、令狐晓两人抢回会盟碑的。”
第四百零八章 盟誓
“会盟碑来了。”
循声望去见一位步履稳健的壮实青年缓缓走来,这青年肩膀扛着一块重逾千斤的长方石碑,等那青年将石碑放下时,由于石碑沉重而着地时发出轰然闷响,土地载重凹陷下去,力大无穷的青年人不是狄印又是何人。
狄印身后紧接着跟着一群人,他们一脸沮丧走到萧尚奇身后,只听那绿衣少年无奈道:“师傅,徒儿无能,没有将碑藏好,被北苍派狄印与梵音宫舒晴、还有大师姐识破...”说着埋下头不敢直视萧尚奇的眼色,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身边的怒火正在燃烧。
萧尚奇按耐住心中的怒火,愠道:“这逆女处处与父亲作对,你大师姐人呢?”
令狐晓哪里敢暴露萧虹仙的行踪,随口胡诌道:“大师姐说她不敢回来,准备自己偷偷回剑尊门,等候家法伺候。”他发现高智升注视着自己,猜他担心自己的儿子,马上小声应道:“高升泰将军只是受了一些小伤,他随后就到。”
这话刚说完,受了些许内伤的高升泰面色沉闷地走到萧智升身后。
吴三炯在大庭广众中,依次念出石碑上的碑文:“明政三年,岁次辛未,宣谕足屈奉承统率戎行,委服恩,抚安边塞。是以剪除辶众镇长奇宗、求州首领代连弄、兔覆磨乃等三邑,统置辶众镇。以二月八日回军,至三月七日到石城,更讨打贼郎羽兮、阿房田洞,合集卅七部女考伽诺、十二将弄略等,于四月九日斫罗沙一遍,兼颁赐职赏。故迺共约盟誓,务存久长,上对众圣之鉴知,下揆一德而血占血。”他顿了顿,对众人说:“此碑确实是当年的会盟碑,既然如此十一部可还有异议?”
余下的十一部的领袖纷纷摇首低头没有答复,只是余光偷瞄着高智升与段廉礼二人,仿佛等待两人指示。
段廉礼眼神讥诮锐利,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问道:“本王段廉礼为段氏第十一代子孙,若为大理平乱,自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只是如今会盟需要选出盟主才可凝聚人心,莘蓉是一介女流,日后就算平乱成功也无法拥立为帝,太子延智又失踪....不知道各位有何人选?”
此言一出,目的昭然若揭,各部首领皆陷入了激烈的讨论之中。
段莘蓉清眸澄明清澈、仿佛蕴藏着冷静坚定的辉光,坦然道:“无需再讨论,莘蓉认为绝佳人选是三皇叔段廉礼。”
余登、吴三炯、段正明甚是惊讶,因为他们一直以为日后称帝,可以荣登宝座的人定是段正明,因为段廉礼有逼宫谋逆嫌疑。
焦急万分的余登当下作揖
道:“公主不可,扫北王段廉礼当日私自带兵入宫,有谋逆篡位之嫌,如此人品已失民心,怎可为君?”
吴三炯为首的二十六部首领皆附和道:“不可,此次杨义贞叛乱全由扫北王而起...不配为君。”
段廉礼非常诧异段莘蓉的决定,心中不由生出悔恨愧疚之意,又见众人反对自己称帝,不禁大感悔恨自己曾经自毁长城的行为,他大气不敢一出,生怕成为众矢之的,连连叹气。
正当在场众人纠结吵闹不休时,葛胤站了出来,解释道:“公主之所以要让扫北王称帝是因为父辈一脉只剩下扫北王,而且扫北王实力雄厚,兵强马壮,得逢乌蛮十一部与高智升侯爷的支持,如此势力,若此次会盟所有势力加起来定然势如破竹,平乱指日可待。况且扫北王在皇位的承继者中最为年长,从政经验丰富,不输先帝,若为帝君,也许可以避免君王年幼,权臣把控朝堂的情况,这是公主的考量。”
段莘蓉与葛胤四目相待,相视一笑,只听段莘蓉肯定道:“是的,葛胤公子所言正是莘蓉所想,适逢大理段氏生死垂危之际,身为大理段氏后人应当摒弃前嫌旧仇,同舟共济,勠力同心,完成平乱大业,这是父皇临终之前的遗愿,也是莘蓉再三思量下的决定,还望各位能够支持与配合。”
一句诚心诚意颇为大度的话语从这位刚满二十岁的柔弱女子口中说出,让听者不禁佩服莘蓉公主的胆识与胸襟,也不由感慨公主的女子身份。
吴三炯对段莘蓉生出崇敬之色,感慨万分道:“哎可惜啊,公主若为男儿这气概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贤明君主,可公主您能原谅扫北王过往罪责,但是一众拥护先帝与皇室正统的兵士们无法原谅啊,还望公主另择贤君。”
段莘蓉思量了一会,见此种情景甚是焦灼,须臾,心下一咯噔顿时豁然开朗道:“不如这样,我们拥立扫北王段廉礼的独子段寿辉为君如何,寿辉如今刚满十八,他虽然年轻,但有扫北王辅佐,决计也是大理之幸。”
吴三炯与余登思忖片刻后,舅甥互望一眼,唯有听令形势,与各部首领作揖道:“一切听从公主安排。”
一番讨论下,得到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答案,一干人等歃血为盟,齐声盟誓道:“我等今日盟誓,我们要勠力同心为大理江山而战,不灭杨义贞不死不休。”
“公主,王爷,大事不妙,杨义贞的十万皮甲军将整个石城郡内外三十里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五千皮甲军正向我们这里赶来。”一名神情慌张的士兵匆匆跑来,他跌跌撞撞跪地,禀告道。
众人闻言无不
惊讶地站起,各个部族的鬼王们由于级别一样而出现失去主心骨各自为政的情况,慌张与焦虑之色充斥在他们每个人面容上,哗然之声瞬间在人群中沸腾响起。
段莘蓉缓缓起身,她敛起担忧之色,露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她清桑大喝道:“各位叔伯们请稍安勿躁,如今我们已是四面楚歌,我们内部更不得起了内讧,应该团结一致,共御外敌。既然我们方才已经决定拥立扫北王段廉礼的独子段寿辉为君,那么今日要化解危机必须选一位统帅,这样将令方可授出,力才能往一出使。”
吴三炯捋了捋须发,颔首道:“公主所言在理,不如公主为帅,我等为将如何?”说着拱手等待段莘蓉的答复。
段莘蓉微怔,摇首否然道:“吴伯伯说笑了,莘蓉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征战经验岂可为帅,莘蓉觉得皇叔扫北王可担此重任,需要各位.....”
吴三炯虽与段廉礼无仇怨,却不知为何总是看他不爽,当即截口劝道:“公主三思,扫北王他一向自私狭隘,吴某身为二十六部部长,岂敢把二十六部兄弟们的安危交给扫北王一人,若是他再向出卖自己兄弟一样出卖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惶恐不安,纷纷向段廉礼投向质疑之色,段廉礼因为害死自己的皇兄从而失信于天下人,这无疑也是段廉礼心中一根刺,他深吸一口气,面色渐变铁青。只听身侧的高智升冷哼道:“吴兄真是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前面我们要封扫北王之子为君了,那我们自然与扫北王统一战线,扫北王可以欺兄不可能会害自己儿子的江山吧。”说话之余朝一旁的乃娘部与乌蒙部两位鬼王使了使眼色。
乃娘部鬼王依火敦与乌蒙部鬼王玛纳赤连忙附和道:“对,我等愿奉扫北王为帅。”
“哈哈哈哈......两个哈巴狗倒是很会表忠心,但是你们也该让其余二十六部的人吃个定心丸才是啊。”众人循声望去,原来说话之人是萧雁麟,他坐在椅子上淡然自若地自堪自饮起来,浑然不在意玛纳赤和依火敦向他投向怒目之色。
高智升是心思深沉之人,他按住玛纳赤和依火敦的肩头,有意让他们不要动怒,他温然问道:“萧席主有何高见?”
萧雁麟缓缓起身,淡然道:“高见不敢当,拙见倒是有,为了让在场各位都放心,那就让此次征讨杨义贞的大元帅给扫北王段廉礼,毕竟扫北王在大理北部地区经营十多年,根基稳固,那公主本应该为副元帅,可公主觉得自己是女儿身难以委任,那萧某人推荐一位公主心腹之人。”
第四百零九章 歃血
说着萧雁麟缓缓走到葛胤面前,猝不及防地举起葛胤手臂,道:“葛胤葛公子曾为大宋状元,一年间履立奇功,解瘟疫、化解种家军之危,受到宋帝信任,破格为二品大员,他文武双全,熟知上阵伐谋之略,相信他的人品与才智可担副帅之职,这样三十七部各鬼王就可以齐心协力听命为之了吧。”
段正明频频颔首,忍不住开口支持道:“是的,本王段正明也推荐葛胤葛大哥为副帅,他熟读兵法,四年前曾在大理皇宫教授一些如何克敌如何治理大理南境的谋略于本王,本王受用无穷。”
葛胤深为惊诧,本想拒绝,见段萧二人替自己美言,又望见段莘蓉眼眸中对自己的信任与依恋,他细想之下知道大理国如此遭难,自己有一半的责任,哪里敢推辞,即便是自己命丧战场也无悔,也算报了莘蓉公主的深情厚谊,他心中燃起炙热之炎,挺身而出,拔出后背洊雷剑朝着手心一划,一抹血痕被他高高举起,只听他大喝道:“葛胤愿意为副帅,若担任副帅期间,有任何背叛三十七部以及大理段氏的举动,葛胤必定遭受天谴之罚。”
扫北王段廉礼听罢后,毅然站出来,用袖口的匕首也在自己手心上一划,高举染着血痕的手掌,附和道:“段廉礼愿意为帅,若担任主帅期间,有任何背叛三十七部以及大理段氏的举动,段廉礼必定遭受天谴之罚。”
众人见此二人赤诚举动,不敢再有质疑之色,纷纷以自己部族的礼仪来表示对两人的忠诚与信任,齐声大喝道:“我等听命帅之令绝不怨言。”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迅速就地铺开石城郡一带的地形图,就此次危机进行了热烈讨论,但是由于时间紧急,很快他们做出了应对防御方案。
段廉礼与葛胤商量之下,由段廉礼发号军令:“葛胤葛副帅有个很好的计策,就是采取声东击西扰乱敌人的思绪,分散敌人兵力。既然杨义贞此次亲自带兵志在我等,那我们就将他十万皮甲军吸引九万过来,他率兵而来,那我们就让他有来无回。鄯阐侯高智升与 乌蛮二十六部部长吴三炯听命,我们等下会将五千围堵之兵悉数吸引至后山密林之中,你二人分别掌握十五万精锐之师,务必回到驻地,分别率兵北上直取帝都。”
高智升与吴三炯不约而同地颔首,应道:“诺。”
葛胤身为副帅,紧接着由他下第
二道军令:“余登与高升泰你二人身手了得,请两位在等下鏖战之际保护镇南郡王段正明趁乱突围,你们三人分别前往鄯阐府、东川郡、秀山郡调兵助援以解石城之困。”
高升泰与段正明纷纷应道:“得令。”
唯独余登闻言愣了一下,缓缓看向段廉礼,只见段廉礼将袖中的令牌递到余登手中,道:“用此令牌可号令我在东川郡的三万兵马,石城郡内有两万军士且城内粮草齐全,守城十日不在话下,还望余登将军能够在七日内带领援兵为我等解围。”他对萧雁裘等人开口道:“剑尊门几位贵客,你们功法高强,独自困难不难,如果你们愿意相助我大理段氏,那就请几位前往石城郡守城,以保郡城不破。若是不愿,段某人绝不强人所难。”
萧雁麟还未等萧雁裘与萧尚奇开口回应,马上抢下话语权,应和道:“我们方才已经盟誓了,自然不会临阵脱逃,我大哥萧雁裘腿脚不便,不宜前往石城郡,而我这位萧尚奇哥哥善谋,若是去守城再好不过,尚奇哥哥你意下如何?”
“哼....你既然给我带了高帽,又允诺人家了,我萧尚奇岂敢丢了剑尊门的名声。在你们突围之前,我定保石郡城不失。”萧尚奇面色一沉,冷冷应道。
谁知道段廉礼早已写好血书并盖上印章,连同自己身上的玉佩信物一起交给萧尚奇,萧雁裘温然一笑,道:“那我剑尊门就留我兄弟二人与诸位同生共死吧。”
剩余的三十七部鬼王首领们闻言有些疑惑,纷纷望向莘蓉公主,其中一位鬼王担忧道:“那这声东击西之饵岂不是公主吗?我等都是七尺男儿绝不怕这些皮甲军,但是公主是先皇之女,身份尊贵且无缚鸡之力,岂可犯险?”
段廉礼解释道:“此次我段廉礼与莘蓉公主皆是声东击西的诱敌之饵,只有这样杨义贞才会倾注兵力围困我等,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他自然懂,更何况天下人皆知公主手上有玉玺,杨义贞称帝是否名正言顺就靠玉玺,他自然不会放过抓住公主与我的机会,只有这样他才会离他的野心更近一步,夺城容易得民心难。”
葛胤颔首附和道:“坤下兑上之象,利其不自主而取之,这是在下想的声东击西之策,要彻底击垮杨义贞,唯有让他轻敌,疏于防范。这山林身后地势凶险万分,易守难攻,我们这里虽不足一千人,但三十七部最骁勇善战的勇士都在此处,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先秦长平之战,战神白起采
取佯败后退、诱敌脱离阵地,方可分割包围、予以歼灭,我们大可效仿先哲,诱敌而来,乘势而起,借地势之便灭敌五千,再将杨义贞的精锐之师诱来,到时候在等他兵力引来时,我们可以绕林逃脱回到石城郡,再徐徐图之,拖个五日等援兵一来,那时候杨义贞兵马士气大减、人困马乏,早已不堪一击,时机一到,吴部长与高大人早已拿下帝都,杨义贞知道此噩耗也是无城之兵,灭之指日可待。此计策虽有风险,但是这一战可一次性击垮杨义贞叛军,希望各位能够迎难而上,若哪位鬼王有不愿,葛胤绝不勉强,但若愿意留下来同为诱敌之饵,那葛胤一定会与各位同生共死,决不相弃。”说罢,他拔出长剑高高举起,此等举动大为激起在场众人势力。
而在场的乌蛮三十七部就属听命于段廉礼的那十一部人马最多,他们却被葛胤的一番豪情壮语所感染,瞬间士气大振,纷纷应和道:“乌蛮三十七部誓死保卫大理,绝不怯懦。”
二十个时辰以后,入夜时分。
杨义贞的皮甲军一路追寻着葛胤等人,却不知他们从山坳的瘴气密林翻到山谷之外,一路追寻的杨义贞等人早已人困马乏,失去了耐心。
“杨叔叔,恐怕这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际,唐柯认为穷寇莫追,我们还是先攻下石城郡,让他们成为无巢的马蜂,这样反而更容易拿下他们。”披着一袭黑色风衣的俊朗青年敛容道。
身着皮甲的中年肥腻男子捏了捏肥脸上的短须,微缩瞳孔,道:“他们有意将我们带离石城郡,可贤侄啊,段廉礼的老巢可不单单只有石城郡,他是扫北王,所辖之地广阔,按他如今逃窜路线是想往东川郡走。此次他与莘蓉公主手中兵马不过八百余人,若是放虎归山,恐怕日后再无擒他可能,他们既然想分散我们的兵力,那就遂他们所愿,给他们一些甜头,等他们主动出击,我们再一网成擒。”
唐柯恍然大悟,微微一笑道:“原来杨叔叔早有后招,是唐柯多虑了,他们现在兵分两路,段廉礼一路走牯牛寨方向,段莘蓉等人一路前往海峰泽地,唐柯所带的一百多名教中弟子正在海峰泽地对岸石林内埋伏,不如让小侄带一路人马拿下公主。”
杨义贞颔首道:“哈哈哈,正合我意,段廉礼只带了两百余人朝牯牛寨方向走,那杨某人自然要带上两千人去追他即可,剩下的皮甲军就交给贤侄了,后面会有一万皮甲军来驰援。”
第四百一十章 鏖战
午夜时分,一场鏖战即将以海峰泽地为起点拉开序幕。
唐柯所带四千皮甲军沿着岸边草地小心翼翼地行走,周边一片死寂,突然响起几声“呱呱.....”地晦涩乌鸦叫声。
“唐公子,这里有死亡沼泽之称,听说一到夜里泽地里就有鬼手会将岸上的人拖入泽内,我们....”唐柯身后一位皮甲将领眼含惧怕之色道。
唐柯白了他一眼,冷哼道:“怎么,你怕了?”
话音刚落下,前面便传来十余名皮甲军的惨叫声,唐柯循声望去,发现前面有一座横跨泽地、通往对岸的木桥突然垮塌,走在前面的先锋官纷纷陷入泽地里。
“哈哈,唐柯,你这癞皮狗追了我们一天一夜,也不累,好,我若是把这座桥毁了,看你如何能追上我们?”说话之人正是手持死灵屠龙斧的狄印,他双脚踏着两块长木板如蜻蜓点水般浮立在泽地中。
狄印双脚一纵,脚下木板竟然在泽地内肆意滑行,他双脚灵动,单臂也不闲着,随着大喝一声,挥动手中的死灵屠龙斧,血绿之光闪现,数道斧影拦腰截断桥身,桥面上的皮甲军噗通一声栽入泽地内,这一场面吓得皮甲军畏缩不前,仓皇后退,不敢上桥。
横跨两岸的木桥在狄印斧影挥舞下,碎成木屑,看来狄印是故意为之,不想让唐柯等人借着浮木到达岸边,以断了他们的追击念头。
唐柯早已瞧出了狄印的打算,冷哼道:“呵呵,你以为如此就可以断了我们的去路吗?哼可笑。”话音一落,他转头之际,眼神闪过一丝可怖的杀意,一把朴刀夹带着怒意,挥斥左右,二十多名皮甲军瞬间毙命,在唐柯刀身推动下,他们的尸身倒在了泽地上,漂浮在上面。
皮甲军军士们纷纷惊诧不已,面面相觑,不知唐柯如此心狠手辣,又为何如此?
只听唐柯目瞪铜铃,怒斥道:“快,踩着他们尸身到岸边,若有迟疑不前者,斩落泽内。”
此话一出,皮甲军军士恍然大悟,想着自己踩着尸身跳到岸边万一掉入泽内也是死,不走也是死,还不如踩着尸体还有一线生机,这两相权衡下,皮甲军们冲在前头,踩着袍泽的尸身跑到岸边,但也有不少慌不择路而踩空入泽的情况。
狄印见情形不妙,一面恨唐柯的狠毒,另一面也担心葛胤与段莘蓉等人,马上旋身入林,消失无踪。
漆黑一片的石林内,鬼火淋淋闪现,整个气氛透露着一丝诡异,让葛胤所带领的三十七部勇士们亦步亦趋,四处张望。
段莘蓉作为唯一的女子,却显得大胆的许多,她与葛胤齐肩并行,没有露出丝毫胆怯之色,许是之前看过悬棺所致。
“扫北王有我师傅萧雁裘与麟仙相护,也绝不会有危险,杨义贞忌惮蓉儿你手中的玉玺,就算阿印砍断木桥让他们无法追来,但我总觉得与之勾结的芏教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葛胤漆亮的双眸隐隐透着忧虑之色,他侃然道。
段莘蓉倒也坦然,她莞尔一笑,道:“玉玺已碎,它完成了太祖的使命,
就算落入杨义贞的手里也起不了作用。只要有你在,哪怕等下有暴风雨,蓉儿也不怕。”那充满坚定与不惧的清眸抬首望着葛胤,让葛胤为之一振,心中的忧虑顿时消散。
清俊青年温柔一笑,与身侧的少女四目相交,仿佛二人置身于一片纯净的花海湖畔中。
“啊....啊.....”
一声声惊恐惨叫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与美好,传声之处除了一抹身影倒下后,还弥漫着血腥味的血雾与黑暗交织着,一滩滩血水喷洒石柱,原本周围的石林就显得狭窄,让置身其中的人们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下越发显得窒息惊恐。
“乌蛮战士们不要害怕,这世界无鬼,只有比鬼更可怕的人,我们身为乌蛮战士要谨记祖训,我们作为战士只能将胸膛对敌,不可怯懦后退。”
乃娘部大鬼王依火敦为了鼓舞士气,竟然解下右衽长衫绑缚在腰间,露出精壮的胸膛,许是这沸腾人心之语感染到了一旁乌蒙部的鬼王玛纳赤他亦然坦胸露背,大喝道:“对,乌蛮战士永不将后背留给敌人。”他转身望向葛胤道:“葛副帅,等下恐怕有一场恶战,望你护住公主殿下突出重围。”
葛胤因为上次乌蒙部在盐津豆沙关设伏之事,对玛纳赤心存芥蒂,此刻隔阂全消,他也拔出长剑,浩然道:“此事容后再说,敌人未明,我们不可涨他人意气,葛胤身为副帅,自然要与各位并肩作战,绝不苟且偷生。”
话音一落,一抹抹身着芏教血黑衣袍的身影从黑暗中扑来,有的从石林夹缝间装出,打得乌蛮战士措手不及。
“看来这些都是唐柯派来的芏教弟子,我们不可以久战,不能中了他们拖延之策。”葛胤大骇,护在段莘蓉身前,他将怀中的仓鼠小琥放到段莘蓉香肩上,意在用小琥保护她,自己以凌冽的剑法刺中一名从石柱上如鬼魅身影跳下的血衣人,这干脆的一剑浑然没有了往日过于善良、犹豫不决的柔弱书生影子,俨然变成冲在最前头的先锋官。
只见葛胤横剑当胸,凝神运气,洊雷剑乍然染上一抹黄蓝之辉,他将剑向后往回一丢,纯蓝的天空划过一抹半弧形的黄蓝之光,黄蓝之光瞬间幻化出数十道犀利剑影,斜削一个个失去理智嗜血杀来的芏教弟子。
这些芏教弟子可谓是以一抵十,因为有毒功在身不可欺身相斗,动不动从袖口、披风内飞出五毒之物,扑咬乌蛮战士,这样的对手确实让乌蛮战士甚感棘手。
鏖战半个时辰后,一抹血绿斧光从芏教弟子中杀了出来,出手狠辣,连连砍杀十几名芏教弟子,以至于他们手脚离体、颅脑飞身,这样的血腥惨状,在百人厮杀大战中却也不少见,整个石林陷入了战场的阿鼻地狱一般,血腥味、嘶吼声充斥着。
“贯亭,唐柯带着他的四千皮甲军快来,我没有拦住他们,这些芏教弟子只是他们的拖延计策,你赶紧带着大部队撤,我带着小部分人垫后拦住他们。”原来那个骁勇的持斧青年是狄印,他一身衣袍被血水染红,黝黑的脸庞早已混杂着汗水与血珠,他急喝道。
葛胤停止手中动作,担忧道:“可是你们...”
乌蒙部大鬼王玛纳赤按了按葛胤肩头,道:“葛副帅你不可妇人之仁,我们六百
余人现在已经损失快一百人,而且皮甲军还没到,若是他们来了,我们肯定会被全军覆没,别忘记了我们声东击西的计策呀,你作为主帅应该以大局为重,带着公主和大部队走,不要犹豫,我玛纳赤带着乌蒙部五十名战士留下来与狄印兄弟拖住敌军。”说着瞪了一眼乃娘部的依火敦,怒喝道:“依火敦别他娘娘的盯着我,你带他们走,他们要是受点伤,老子日后做鬼都不放过你。”说着一只手臂重重推向依火敦。
依火敦一手拉着葛胤,一手拉着段莘蓉,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眼眶乍红,他双额青筋暴涨,重重颔首道:“不许你做鬼,老子还要和你喝上三天三夜的酒呢。”
葛胤在依火敦的拉扯下,与大部队人马往着无边黑暗里跑去,他只得无奈地望着那一个个曾经与自己刀剑相向、蛮不讲理的乌蒙部勇士们留下来,拼死与敌人厮杀。
耳畔回荡着令人振奋的喧天吼声:“乌蛮战士永不将后背留给敌人。”
唐柯的皮甲军在葛胤离开的前一秒,马上敢来,如大象吞并蚂蚁一般,将玛纳赤、狄印等五十余名乌蒙部战士们团团围住,四千对五十,这简直是天文数字,但是眼前的乌蛮战士们他们坦胸露背毫无怯懦之色,仿佛在这一场鏖战中被血腥味洗礼下刺激了体内好战的血液,瞬间浑身沸腾,早已将生死抛之脑后。
准确的说,因为方才海峰泽地而有些损兵折将的唐柯,如今手中只有三千九百多名皮甲军,加上仅剩下的芏教弟子,还不够四千人。唐柯本就不善带兵,对自己士兵伤亡折损浑然不在意,眼中只有对胜利的渴望。
狄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吐了一口血痰,讽刺道:“我呸,我倒是谁来了,也不过是他义父养的疯狗罢了,自己的父母都死在自己义父手中,还认贼作父这么多年,知道真相以后还屁颠屁颠地跑来乱咬人,你那遭天杀的假老爹知道你这么忠心吗?”
这每一句话仿佛一把把尖刀般刺透唐柯心房,自从知道真相以后半信半疑的他一直很矛盾很苦恼,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毕竟那是养育他多年的父亲,他只能妥协与盲从,还奢望着一切所谓的真相不过是萧虹仙那丫头编造出来离间父子感情罢了。
可是被狄印一股脑地说出来,唐柯嘴角的得意之色瞬间僵住了,眼神闪过浓浓狠戾杀念,愠道:“闭嘴,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休要离间我父子二人。”话音刚落,朴刀顺风荡起,夹杂着刀劲毫无阻挡地刨开挡住狄印的两名皮甲军兵士,两名兵士本来与狄印激斗,却被身后主帅劈成两半。
这狠辣手段让在场械斗的敌我双方目瞪口呆,纷纷愣在当场。
狄印不闪不躲,举起死灵屠龙斧迎面挡格,“哐”地一声响起金属敲击的脆响,朴刀劲力倾泻于斧刀相交处,反而触发死灵屠龙斧内含的无穷灵力。
随着狄印一声大喝,死灵屠龙斧的血绿光芒大绽,朴刀发现了强烈地震颤,刀身开始弯折,仿佛所有刀劲被斧身灵力吸食殆尽后,反弹出巨大的振幅,让唐柯无法负荷。
唐柯左手掌心运起上善灵力覆于刀柄,趁着刀身将弯折便立即作势往上一提,刀面竖起与斧面相切激起猎猎火花,发出“嘶啦”脆响。
第四百一十一章 战魂
强大推力致使唐柯纵身向后外翻,猎猎火花离开金属交织出火焰光弧,还未来得及欣赏,这个时候狄印衣袂猎猎而动,他化掌成拳,拳面青光大盛,向着唐柯小腹凿去。
唐柯好歹是逍遥门弟子,早已察觉异动,他掌心瞬息凝起可怖黑气,将凛冽且恶毒的掌风去迎上狄印的拳面。
那掌风如贪婪的毒蛇,吐着蛇信子黏附在狄印拳面,毒气瞬息渗透狄印拳面上暴露的青筋,狄印大觉不好,知其这一掌是七杀毒掌,他便匆匆撤回拳头,但整个身子却被掌风与自己的拳劲反弹倒地。
还未等他一口血喷出,左右四名皮甲军士抡起铁锤朝他凿去,幸而狄印机敏,忍着手心的毒性与痛楚,在地上飞快地打了两个滚,索性避过一劫。
四名皮甲军士的铁锤凿的土地凹陷下去,却也扑了一个空,他们在发愣之际,才恍然惊觉狄印滚到四人身后,并且借着臂打土地之力弹飞而起,双脚凌空一张,狠狠往前一扫,四名皮甲军士的头颅受猛烈外力而一股脑地撞击在一起,脑浆飞洒,当场倒地。
狄印屈腿一跪,一口毒血再也憋不住从他口中喷了出来,他极速封住手臂臂弯上的穴位,以防止毒气从拳面向全身蔓延。
而此时,三千九百人包围着七人,这七人中除了狄印以外,就是乌蒙部的玛纳赤大鬼王和他身边的五名乌蒙部的战士们,他们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却顽强不屈地握着手中的长刀。
地上躺满敌人与自己战友的尸首,他们没有时间悲痛,因为敌人还虎视眈眈地环视着他们。即便是实力悬殊,他们的眼底仍然燃烧着灼灼火焰,那是战魂的意志。
玛纳赤扯下环在腰间的长衫,依靠牙齿与手臂的力量粗糙地包扎着左胸的刀伤,两三名伺机而动的皮甲军见玛纳赤在包扎伤口之际,抡锤击打向他的两肋。
洞察到的他一手将一名皮甲军战士脖颈卡在腋窝,一手抡起大刀凌冽地斩下另外两名皮甲军战士的胳膊。
如此的勇猛,让皮甲军军士们不敢欺近,而是对另外五名的乌蒙部战士开刀,五名战士早已身负重伤,一个由于失血过多、动作迟缓而趔趄倒地,结果被七八名皮甲军军士用长枪捅破了胸膛,而另一名乌蒙战士双手持短刀在砍杀六名皮甲军之时,因为负背受敌,背部被两名皮甲军军士用长剑刺穿,轰然倒地时,他的双目难以瞑目瞪如铜铃,口中咕哝着:“乌蛮战士永不将后背留给敌人。”
这是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乌蛮三十七部勇士们的后裔,他们眼中除了对生的渴望,还有对战的执着。
“除了他....其他全部给我杀了。”唐柯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狄印,嘴角浮起一丝不耐烦之色,冷冷地下令道:“斩一人首级者升军阶三级,赏百金。”
这一指令倒是激起了三千多名皮甲军战魂,他们纷纷大喝一声,集体剿杀余下乌蒙部的三名战士们,乌蒙部战士三人何其团结,三人背贴着背,在连砍八名皮甲军军士后,被无情的刀枪捅成三人为一体的血窟窿,鲜血止不住流淌,三人包团支撑身体,尸身毅然不倒。
玛纳赤骁勇善战,支撑许久,斩杀皮甲军士十余名,却也不敌暗枪,他小腹被一名皮甲军军士用长枪扎中,忍痛怒喝的他,紧紧握着长枪枪头,奋力往前冲,将那皮甲军军士抵亚在石柱上,碾压的血肉模糊,四周八名左右皮甲军朝着他后背空门砍去,他扭断长枪枪头,身子作势后仰,长刀往后横扫,四名皮甲军当成毙命。
这时另外四名皮甲军军士分别从左右两边持剑劈砍来,玛纳赤左手重拳一击,击倒了一名皮甲军军士,却被另一名皮甲军割伤了手臂,另一侧的两名皮甲军军士朝他侧面腹部横削过去,幸而狄印突然纵身一跃,斧光一荡,那两名皮甲军军士还未得逞,已经倒下。
“小心,狄兄弟。”
狄印中了毒掌不宜举动过快,这一下加速了毒性的蔓延,在他微皱眉头恍惚迟疑之际,却没有察觉到有八名皮甲军将长枪送刺而来,幸而玛纳赤整个身躯挡住他的后背,他一边提醒狄印小心,一边用自己的行动去护住狄印。
一口火热粘稠的血液顺着狄印的肩头往下流淌,那是玛纳赤挡在狄印身后,将头倚在狄印肩头吐出的浓血。
“玛纳赤大鬼王.....”狄印悲怮大喝,他隐隐感觉身后那具身体开始将重心压在自己背后,开始颤抖,随后渐渐僵硬下去。
狄印双臂外屈,臂劲溢出。拳锋间爆射出蓝色光澜,四周围拱准备将他拿下的皮甲军军士死伤十多名,其余人皆不敢贸然上前,因为此刻的狄印俨然是一头盛怒下的狮子。
只见狄印缓缓将玛纳赤尸身平方在地面,单膝跪在地上,向着救他性命的恩人阖目默哀,仿佛将所有皮甲军都不放在眼底。
唐柯慢慢走到皮甲军包围圈的最前头,冷笑道:“呵呵,你束手就擒吧,看在葛胤的面上,本公子可以暂留你的性命。”
狄印闻言陡然睁开虎目,虎目怒视着唐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狄印发出令人寒颤地沙哑嘲讽笑声:“哈哈,休想用我去威胁我兄弟。”
声音刚落下,只见狄印单指凝起,默念口诀,周身卷起如刀风劲,一瞬间狄印如一卷旋风般将挡在他周边去路的皮甲军军士荡开,那卷旋风瞬间融入到无尽的黑夜里。
“他竟然会....风遁术....”
又过了二十四个时辰。
唐柯发现葛胤等人是故意拖延时间,他让余下的芏教弟子去寻找杨义贞,告诉他不要在追赶段廉礼,应该回到石城郡,直接攻城。
而他自己带领着三千多名皮甲军继续追击葛胤等人,彻夜行走在一段狭长的地缝,曲径通幽、高深莫测的地缝两边是陡峭的崖壁,崖壁潮湿、长满含着露水的野草。
一位副统领作揖道:“这是通往东川郡的捷径,就算他们不往这边走,也要绕远路,到时候我们在前面与驰援的一万皮甲军汇合即可。”
唐柯昂起自信的头颅,漠然道:“
就算没有那一万人,我也会拿下他们。” 说罢,他涉水踩在浅滩上,双腿处发出“吱吱”地划水声。
突然头顶上原本漆黑一片且狭长的夜空倾泻而下莫名的火光,那火光像衔着火焰的箭筒朝着他们射来。
一瞬间原本漆黑一片的狭长地缝瞬间明亮起来,那如大雨倾盆般地箭雨毫无预兆地降下,三千多名皮甲军来不及拿出盾牌挡格,有许多士兵被那箭雨射中。
那体格壮实的副统帅与皮甲军军士有多年感情,见兄弟们受难,忍不住大喝提醒道:“快,有敌军,大家做好防护。”
唐柯是临危受命的统帅,虽然对皮甲军没有多少情谊,但是也不想让自己的部队损失太过惨烈,不然也不好复命,他以壁虎游墙的敏捷身姿跃到山崖之间,双腿劈开架在其中,双掌迅速运起十层的上善九道灵力,幻出无限扩大的八卦乾坤,挡住了一重又一重箭雨。
眼看着皮甲军士兵因受到敌军重创之下还拿去盾牌挡住箭雨的时候,唐柯又下了一道军令:“你们分为十组依次攀附这藤条,上去将敌军灭之。”
原来是唐柯发现了崖壁上垂挂着藤条,心生一计,连忙下令让皮甲军军士依次持盾挡格一边借藤条攀登上顶,而他自己不断用灵力抵抗箭雨侵袭以护卫攀登的士兵可以安然登顶。
“轰隆....轰隆......”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起,原来在这个时候一团团火球被抛了下来,有的在半空中炸裂,有的直接砸在盾牌上爆裂,铁皮碎片、爆炸产生的烟雾瞬间弥漫整个地缝空间。
这些火球哪里是盾牌能抵挡住的,只要一着地就引爆,偌大的地缝传来阵阵哭嚎惨叫,皮甲军被火球弄得溃不成军,几乎是被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有些攀爬在藤条上的皮甲军军士倒是幸免于难,但此时藤条顶部被砍断,导致攀在崖壁上的藤条被连根离体,摇摇欲坠,加上这些皮甲军依附在藤条上的重量,反而加剧了他们自由落体的速度。
一个个皮甲军军士像叠罗汉似得堆积如山,摔得脚断手断也无法估算,就在这个时候崖顶发起第二轮的突袭,火球再次被抛下,轰鸣声此起彼伏。
狭长的地缝已然成为了一片葬身三千多名皮甲军的火海,无一人可幸免。
半晌,夜空被霞光拉开了黑幕,露出了一抹明亮的色彩。
原来地缝之上是高山草甸,长满翠绿的绿草,地势极为平缓。
葛胤等人就驻扎在这一片草甸上。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三千多名敌军将士终究因我而死。”
身着软甲的葛胤孑然站在崖边,向下眺望一眼,见崖下地缝尸横遍野、青烟袅袅的情景,他心中莫名生出自责之感。
第四百一十二章 火球
此刻,他身后走来一位清雅女子,正是大理国莘蓉公主,她眉宇间凝着怅惘之意,缓缓摇晃螓首,幽幽道:“不,这一切战乱因莘蓉而起,若非莘蓉一时不察,让杨义贞有可乘之机,大理国的百姓们就不会陷入这半年多来的战乱之苦,就不会有那么多敌我两方的战士牺牲。乌蛮三十七部的战士们原本可以在他们的部落里过着安逸的生活,却为了我们段氏的江山而血染疆场。希望早点擒住杨义贞,早日结束这场叛乱,只有这样或许才能让更少人受到战火的伤害。”
葛胤心知段莘蓉有意安慰自己,也知道她心中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与责难,因为她是爱民如子的大理国公主。
“还是贯亭厉害,若非你在会盟前事先让我们准备好这个震天雷的材料,我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制造出这么多的震天雷,这个震天雷的威力巨大,近四千敌军顷刻间灰飞烟灭呀。”说话之人饶是狄印,原来他早已回到了葛胤身边,并且得到了及时的丹药救治,慢慢痊愈。
狄印见葛胤与段莘蓉默然不语,眉头深锁、心事重重的模样,就转了一个话题,捡起地上的半截藤条,温然道:“幸好贯亭有先见之明,在会盟还没开始,就带我们来此勘察地形,还制作了这些藤条,没有这些藤条,我们这些人早就被那皮甲军给一锅端了。”顿了顿,得意道:“这藤条反而成了我们灭敌的利器,那唐柯着实是个笨蛋,竟然那么不谨慎,让兵士爬这个藤条,活该摔个人仰马翻。真不是个好元帅,害了这么多士兵。”
葛胤一想到那震天雷,淡淡然地说:“那震天雷又叫霹雳火球,是我们宋人发明之物,我也是当时在延州任职时,从沈大人编著的书册内发现的,霹雳火球成分复杂,加入了砒#霜与铁钉之类的材料,在铁皮外面涂抹上松脂点燃可爆,是个极具杀伤力的武器,我当时是怕扫北王刁难我们,想用此物助我们脱身罢了,没有想到这次救了我们,也让敌军全军覆没。若不是这个地缝地形,也不会让霹雳火球的功力发挥极限,若换到地势平坦之处或许就如炮竹一样吧。”说罢,葛胤与段莘蓉竟然异口同声地喟叹起来,何其默契。
本来想夸赞葛胤的狄印,见葛胤与段莘蓉唉声叹气的样子,他双臂环胸,恻然道:“好啦,你们不用再自责了,两军相争自有损伤的,我是看着乌蒙部五十名战士惨死在我眼前,我救不了,那种无助,你们明白吗?”当狄印回想起那日的惨烈画面双拳不禁握紧,眼眶渐渐泛红,一丝杀意从腰间的死灵屠龙斧缓缓蔓延到他的意识内,他咬牙启齿地说:“战场本来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恨不得将唐柯千刀万剐。”
“狄印兄弟说得对,如果我们都死了,那杨义贞就将彻底荼毒大理国百姓。葛副帅你和公主不必自责,战场生死无常,当我们选择穿上这一身铠甲就注定为了守护家园而战,这是我们乌蛮三十七部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战魂,我们要用自己的胸膛去保护家人,绝不退缩,虽
死无憾。”
葛胤与狄印等人循声转头望去,发现是依火敦与其余三十几部的部族鬼王与乌蛮战士,方才说话的人正是依火敦,他与他身后的乌蛮战士们纷纷提着酒囊朝着远方一敬,齐声开口道:“敬乌蒙部的战魂们,愿你们早日魂归故里,我们会传承你们的战魂,为家园而战。”
他们整齐划一地将手捧的酒囊洒泻在地上,然后将酒灌入自己的喉间,酣然一场。
这崇高的仪式,让葛胤与狄印瞬间热血沸腾,仿佛全身都灌注了一缕叫战魂的信仰与能量。
远山缥缈,危峰矗立,云绕雾漫,这是在晨光倾泻下广阔无垠的高山草场,行经在草场上的一队人马井然有序的样子,像一条小溪流淌在绿原画册内,添了一抹人烟气息。
“绕过这座山我们就到达东川郡,可以与余登将军会师,余登将军那有三万将士,我们去石城郡解围城之危大有胜算。”熟悉这一带地形的依火敦指着不远处的山峦,侃然道。
葛胤思忖道:“从东川郡骑马走官道到达石城郡需要两日时间,我倒是希望余登大哥早已在去往石城郡的路上,毕竟石城郡的粮食只能守城十日,我们在这里已经耽误了三日了。”
“呵呵,怕是你们此生再无可能与余登会师了。”
熟悉的声音在草原中回荡,四面山坡上纷纷策马跑来成千上万的皮甲军,从四面八方将葛胤等人团团围住。
又见皮甲军,让狄印悚然一惊,一下子懵圈了,口中嘀咕道:“怎么还有这么多皮甲军,难道是那地缝死去的皮甲军,不对,这有近万人啊。”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皮甲军包围圈中出现,只见这个英俊邪魅的青年骑在白马之上,拉着缰绳,嘴角逸出得意之色,道:“没有错,这是我们从石城郡调兵来的一万皮甲骑兵,这次葛胤你们是插翅难飞了吧。”
狄印认出说话之人是大难不死的唐柯,心中怒火蹭得冒了出来,怒道:“狗贼唐柯,你真的是千年王八,震天雷都炸不死你啊。”
唐柯白了一眼狄印,浑然不理会他,将目光投向葛胤,讥讽道:“原以为当年那个救民于水火的治瘟官是多么的大慈大悲,可今日一见,不过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罢了。”
此话正中葛胤下怀,他摊开双手,恻然道:“是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世间因果是有循环的,我自己种下的因,自然会结什么果,无论如何得到什么样的报应,葛胤绝不后悔当时的决定。请唐公子也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唐柯眼眸翻过暴戾之色,扫视被包围的一众人等,口吻狠绝道:“放心,我唐柯有毒公子之称,若论狠毒绝
不输任何人。今日你们在场之人中除了葛胤与莘蓉公主两人,所有人都得死。”
“堂堂逍遥门弟子,不秉持正义道心,却在此助纣为虐,残害无辜,简直天理难容。”
说话之人是一位白衣如雪,清尘脱俗的冷艳女子,她宛如点缀草原里的一颗乳白纯澈的珍珠,焕发着耀眼的魅力。
唐柯定睛扭头望去,神情闪过一丝惊喜之色,道:“舒宫主,大理上德皇帝和扫北王弑兄篡位,杨义贞阻止扫北王的阴谋,匡扶正义,你却说我助纣为虐,真是冤枉呀。”
狄印还未等舒晴启齿,骂咧咧道:“唐柯你真能胡扯,颠倒黑白,把死得吹成活的,把你能耐的,怎不去当师爷。”
唐柯面色铁青,手指一抖,下令道:“你们去把那黑小子的舌头割了....”说罢,五六十名持刀的皮甲军军士收到指令,翻身下马,当即如一排铜墙铁壁涌向狄印他们。
“哐啷”一声,梵姝神剑倏然出鞘,舒晴凛然站在最前面,以剑背横扫过去,这一批蜂拥而来的皮甲军军士被梵姝神剑的剑气震开,胸前的护心皮甲齐齐开裂。
一众皮甲军军士见状开始畏惧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相貌绝美且拥有一把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剑,无不纷纷后退。
且听那冷艳女子启齿道:“若有人胆敢欺近,我必以剑身相待。”
一句唯美动听的声线话语,却蕴含着让人胆寒的威慑之意,让皮甲军军士不敢贸然前进,因为她方才只是剑背相待就足以削铁如泥,若是用剑身挥来,岂不是身首异处。
唐柯见此情况非常生气,拔出朴刀,向着踌躇不前的皮甲军军士后背挥刀砍去,四名皮甲军军士当场毙命,只听他怒斥道:“怕什么,她是出家人,我佛慈悲,休要听她危言耸听,给我杀过去。”
一条命令下达,却没有一名皮甲军军士响应,因为他们都震惊于自己的统帅无情地杀害了自己的兵卒。
唐柯察觉无一人听命于他,盛怒而下的他,一边挥起朴刀劈向身旁的皮甲军军士,一边大喝道:”若有怯懦者,立斩不饶。”
“哐.....”
朴刀正要劈下去时,被一道强劲的剑光劈成两截,原来那一道剑光是舒晴挥舞起梵姝神剑而来的,神剑之威摧毁一把朴刀倒也简单,但是此刻的唐柯可谓是在万名皮甲军阵前丢了大面子,他目瞪于舒晴,质问道:“舒宫主我怜你是一介女流,不愿伤你,你为何为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与我作对。”
舒晴漠然道:“我此次到大理是为了保护葛胤葛公子,若有人想伤他,舒晴必以性命相搏。你以万抵百,以多欺少,我绝不袖手旁观。”
第四百一十三章 风鸣
唐柯闻言惊讶不已,他扭头瞥了一眼葛胤,葛胤一脸茫然,与段莘蓉对视一眼,这其中气氛倒显暧昧,唐柯猜了七八分,心中大为不爽,哭笑不得道:“原来你想保护的人是这书呆子......不是扈力钦....而是他......”
语气中透着无限的质疑与彷徨,无论唐柯如何绞尽脑汁就是想不通舒晴为何会对鲜有接触的葛胤另眼相待,这越发乱想,越是怒火中烧,他愠道:“我原想留他性命,就冲着你这句话,我非杀他不可。你们所有人若有取葛胤首级者,赏万金,那女子本帅来对付,你们直管冲。”说着双掌蒙起毒气,朝着舒晴走去。
这些皮甲军军士闻言气势大涨,纷纷向着葛胤冲杀而去。
此时周围响起一阵马蹄声,不远处烟尘滚滚,由远及近,清晰可见来者是一群身着铁甲且训练有素的骑兵,而山峦身后突然出现潜伏已久的弓箭手,他们纷纷朝着皮甲军军士射箭,让整个战局陷入了异常焦灼的局面。
为首的弓箭手手臂分别绣着两个标志,分别是震卦与巽卦两种图案,带领这两批弓箭手队伍的正是绿巽席令狐晓,而那铁甲骑兵的领头人却是身姿娇小、飒爽英姿、骑在乌蒙马背上的秀美少女。
只见那少女身着血红劲装,外披雪白披风,冷眸一凝,纤指一掸,她身后的铁甲骑兵如蒙敕令,立马手提长枪甚为凶猛地朝着皮甲军骑兵冲杀过去。
二十余名皮甲军骑兵没有察觉被长枪刺破喉管摔下马去,而这些铁甲骑兵井然有序地勒缰掉头,纷纷拿出铁丝线,一头用弓弩射到另一头的铁甲骑兵兵士手中,连续反复,形成十字网铁丝线圈,将慌不择路的六十名皮甲军全部套入铁丝网之中,随着牵引着铁丝线头的十名铁甲骑兵一扯,网内六十名皮甲军皆身首异处,血洒当场。
铁甲骑兵仿佛是地狱派来的杀人武器,刚杀完六十名皮甲军军士又冲着周边的八十名皮甲军套去,如草原套羊群一般利索与敏捷,此种杀人方法可以以十抵百,杀人于无形。
整个草原上共有一百名铁甲骑兵,除了有三十名以铁丝套敌杀人以外,还有七十名铁甲骑兵,他们以马为车摆出一个巽形风阵,风口处将敌军吸纳进去,被变化多端的风阵骑兵联合绞杀,此阵变化万千、诡异莫测,只消半个时辰,一万皮甲骑兵瞬间锐减至八千余人,这个速度让唐柯甚至于葛胤都惊讶不已。
“萧虹仙你让你的骑兵停手,快.....我不取葛胤首级了...
...”唐柯开始后怕,他怕自己又一次让好端端的军队全军覆没,那样只能一次次的证明自己无领兵之才,此外还会坏了大事。他一边大声嚷嚷道,一边随手捡起一把长刀准备将就近地铁甲骑兵砍下马。
谁知道骑在马背上巍然不动的萧虹仙秀掌一翻,三枚透骨针刺穿唐柯的手背,只听萧虹仙反问道:“唐柯,我带我的大夏风鸣骑兵搅乱你的棋局,你以为我只想带走一个葛胤吗?”顿了顿,道:“我和晴儿姐姐的想法一样,我只要你退兵....”
唐柯按着手背被刺穿的血窟窿,冷笑道:“你这小丫头胃口倒不小,你的风鸣骑兵不过百人,就算加上黄震席和绿巽席弟子也不过两百人,我一万.....我八千多名皮甲骑兵凭什么要退兵,就算我们对阵,就算你的骑兵训练有素,你们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萧虹仙是吃软不吃硬的主,狠绝道:“哼,好呀,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唐柯本就没有底气,被这么一说不知为何心口一凉,原本只想吓唬吓唬萧虹仙,却被她的气势压得自己军队士气低迷,这样下去确实绝无胜算。
“大师姐,跟这种人同归于尽可不是个好事情,不如我们亮出底牌,让他们心甘情愿退兵如何?”
令狐晓灵眸一转,开口劝道,见萧虹仙缓缓颔首,这才下令道:“来人,把那个死肥猪抬出来.....”
此话一落,两名绿巽席弟子押出一名中年男子,面罩一摘,众人惊讶不已,原来被押之人竟然是杨义贞。
八千皮甲军见状顿觉失去了所有胜算,皆流露出垂头丧气的模样。
唐柯何尝不知士气落人下风的情况,他敛起愕然之色,道:“好,只要不伤害杨叔叔,我们甘愿退兵,来人哪,全部就地将武器放下,把所有马匹赠给他们,所有人往东行走二十里后就地安营扎寨,等本帅回营。”
所有皮甲军依言照做,等到了两个时辰以后,风鸣骑兵护送葛胤等人准备离开时,令狐晓才将被捆住手脚、封住口而不能言语的杨义贞扔在原地,一大队人马骑马绝尘离去。
是夜。
葛胤等人安营扎寨在回到石城郡的官道旁河滩边上。
狄印不禁赞叹道:“萧诸葛就是萧诸葛,用一百大夏风鸣骑兵吓破一万皮甲骑兵的狗胆,这也就算了,用假的杨义贞,
让我们全身而退,若是让唐柯知道,不就气炸了吗?”
萧虹仙白了狄印一眼,讥讽道:“哼哼,就知道拍马屁,我这风鸣骑兵才训练一年多,此次只是拿出来溜溜,我当时跟唐柯比的是气势,你懂吗?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兵法的最高境界,我和唐柯打得是心理战,如果换了唐义林,我是没有胜算了。算了不跟你这个猪头说这个,一边玩去。”
狄印吐了吐舌头,灰头土脸地离开。
“有劳了.....”
葛胤见狄印碰了一鼻子灰,缓缓走上前去,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对萧虹仙有爱也有恨还有更多的愧疚,以及难以言喻的某些情感,他走到河滩边上,对着席地而坐的萧虹仙呐呐道。
萧虹仙灵眸并未望向他,只是呆呆望着水面,冷冷地说:“不必谢我,我只是帮晴儿姐姐,她要护你,那我也要替她护你。”
正当葛胤无奈地转身之际,却碰见了舒晴,舒晴玉容上流露出尴尬之色,道:“仙儿你说笑了....我....”
葛胤细想之下,知道舒晴为何屡次护自己,许是因为自己身怀悉地高僧的绝学佛经,他截口解释道:“舒宫主,悉地高僧之事,等此事一了,我们可以前往崇圣寺了解清楚。”
舒晴温然颔首,葛胤准备离开时,扭头再望了一眼那秀美少女的背影一眼,心中莫名感到一阵心酸。
“萧姑娘,莘蓉多谢你屡次搭救之恩,大夏与大理素无交情,萧姑娘能随意调遣风鸣骑兵,看来与大夏国君交情匪浅。”
说话之人是远远走来的段莘蓉,段莘蓉先是与舒晴一笑回礼,然后开口说道。
萧虹仙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裳的灰尘,漠然道:“我剑尊门萧氏一族与大理一直是君臣关系,此次会盟我爷爷已经承诺相助公主叛乱,那我爹爹要做的事情,我自然当仁不让。所以公主到时候庆功酒上别忘了恢复我剑尊门萧氏名誉便可。”顿了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紧,担忧道:“此次最关键的一战是石城郡的守城战役,唐义林带着杨义贞九万皮甲军攻打石城郡,石城郡只有我爹和两万守城兵,不知如今战况如何?”
随着萧虹仙担忧的神色与话语,不禁让人开始担心起那一座叫石城郡的城池。
第四百一十四章 棋兵
石城郡,城楼上正坐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萧尚奇。
萧尚奇眺望着城楼之外的那一片土地,而距离城门十里驻扎着一支皮甲军军队,可谓是声势浩大,领军的统帅是身披血黑色斗篷的唐义林,面色阴沉的他坐在一张茶桌前自堪自饮。
“都已经六个时辰了,你这一步棋子走还是不走,萧尚奇你是不是想认输了?还是在等你的援军,到时候好让这场棋局变成活局?”
唐义林虽然所处位置与城楼上的萧尚奇相差很远,但是他以内息功法将自己的话千里传音到萧尚奇耳朵里,萧尚奇听后也用相同的法子说道:“急什么,我萧尚奇这次一定要用棋局与你分出胜负,若是你赢了,我将这座城送你,若是你输了从此以后休要帮杨义林插手此事。”
“爹,你倒是有兴致用两军之兵作为棋子棋兵,相互对弈。”
饶是说话之人是萧虹仙,萧虹仙分别站着葛胤、狄印二人,这让萧尚奇心生疑惑,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那莘蓉公主他们呢?”
葛胤连忙解释道:“萧师叔不必担心,余登大哥亲率三万大军与莘蓉公主汇合,正往我们这边赶,由于大部队脚程比较慢,要明晚才能抵达石郡城,所以我等三人就先行赶来,看看萧师叔是否需要帮助的地方,公主有舒晴宫主相护,无需担心。”
萧尚奇看了一眼葛胤,颔首道:“那如此甚好,你们且下去休息吧,我与唐义林决定以棋弈分出胜负,胜者得石城郡。”
葛胤扭头仔细查看城楼下的四方土地,土地上纵横交错地躺着头系黑布的皮甲军军士和头系白布的石郡城守城兵的尸首,整个形状八卦阵以黑棋兵强攻、白棋兵防守为主,可谓是步步紧逼、处处设防,令人看得心惊动魄。
“这种以人为棋兵的方式倒属罕见,若是双方互为平四,那就以棋兵互斗决出后者下棋一方,棋兵虽为人棋,但下棋之人的快慢奇准还是要靠哪方棋兵的武艺更胜一筹,若是能与下棋之人心意相通,那在对方下棋后,率先在敌方落棋时将占棋位的敌手打败,那也有可能以一棋之力挽救整个棋面。”萧尚奇饶有耐心地解释起人棋的奥妙之处,他知道葛胤大为感兴趣,不由提醒道:“此棋局的胜负关乎到我与唐义林数十年的恩怨,唐义林怨恨我多年,我们当年同为乾坤三诸葛之列,他早有打算在运筹帷幄方面与我斗个输赢,此次机会难得,所以你们几个年轻人就莫要插手了。”
愁眉难舒的葛胤刚要开口劝解时,被萧虹仙抢了话头道:“好,我们也懒得管,刚好今天特别累,我们仨去喝个小酒好好睡个回笼觉。”
三人走下城楼后,葛胤疑惑道:“你知道我想跟你父亲说这场棋局,你父亲必败无疑,为何又不让我开口,或许我能帮他呢?”
萧虹仙冷冷一笑,道:“呵呵,帮他,我爹是多么骄傲的人,他一向自傲,自觉聪明绝顶、机智无双,断然不会让你一个晚辈相助,更何况那个唐义林是他的宿敌,更不会假手于人。”
葛胤皱眉道:“可是这不是他二人的对弈,是关乎石城郡百姓和守城兵的性命与安危,这个赌注太大了,我不能让萧师叔胡闹下去。”说着越想越不对,径自转身准备走回去,想要说服萧尚奇。
萧虹仙又气又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呵斥道:“你走吧,如果你觉得你这样莽莽撞撞地可以帮你的公主妹妹平乱的话,你就去。真的是木头,读书人的思维都是直线的,愣头青一个,凡事都不会动脑筋,就知道让别人在背后给你收拾烂摊子....”
她情不自禁地一
声牢骚,说破了她的心事,也流露出她对葛胤的关切之情,葛胤僵住了步子,他细细地咀嚼着萧虹仙最后一句话的含义,陷入沉思之中。
萧虹仙察觉到了葛胤的异样,知道葛胤在怀疑一些什么,当即心软下来急忙转移话题:“我的意思是说我有了谋划,可以让你代替我爹下最后一步棋局,你等着瞧吧。”她顿了顿,指了指狄印,道:“你过来,帮我忙?”
狄印知道萧虹仙早打好如意算盘,便坏坏一笑道:“嘿嘿,我最喜欢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啦”
萧虹仙附耳对狄印说了一些悄悄话,狄印听完虎目登时变得明亮有神起来,他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高,实在是高呀。”
午夜时分。
萧尚奇仍然端坐在城楼上思索着该如何走棋。
“萧前辈,不好了,唐义林竟然叫唐柯潜入城内,他想绑走萧虹仙姑娘,幸好萧姑娘在她的房间设下符阵得以困住唐柯,可是萧姑娘被唐柯所擒,难以妥协,麻烦您去救救她。”神色慌张的狄印匆忙跑来,与萧尚奇说起此事。
深信不疑的萧尚奇怔然起身,愕然道:“什么,我就知道唐义林留有后招,走,快带路。”
萧尚奇与狄印一路走到郡守府衙的后院内,那个后院连同屋子大堂都设了结界,无数道灵符漂浮在夜空中,灵符之间隐约幻出金黄弧光,弧光相连形成了一张金色弧光网把偌大的院落罩在其中。
等萧尚奇匆匆开门进屋时,那屋门兀自关起,门锁位置瞬间贴满了符贴,任萧尚奇如何运用内劲推门就是无用。
施咒驱符的萧虹仙单指一凝,虚空一划极为流畅地完成了锁门的动作,这个举动倒是让在暗中观察的葛胤看得一清二楚,葛胤感到这个行为举动何其熟悉,让他想到一个熟悉的朋友。
“爹,这是天巫婆婆教我的锁妖符术,所以你不要反抗了,明日午时自然此术失效,你且好好睡上一觉,接下来的路,我们来走。”萧虹仙得意道。
萧尚奇这才知道落入了自己女儿的陷阱,怒道:“你个逆女又算计你父亲,你如此行为,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吗?唐义林要是知道对弈的是你,将来会把这怨恨如数家珍的报在剑尊门中。”
置若罔闻的萧虹仙早已走出了这个院落,一下子整个院子变成了可怖的死寂。
翌日清晨。
狄印穿着大理国兵士甲胄的服饰站在城门边,而葛胤自然是换上与萧尚奇一致的服装打扮,大有佯装之意,只听葛胤对狄印认真地说:“我到时候让你走八卦阵中的艮位方向,但是你要故意杀左边连线的黑棋,这样他会一直补位,到时候我们的上一与左二、下一连成一线时,你就是整个八卦阵的八卦点,一枚棋兵定乾坤。”
频频颔首的狄印欣然道:“放心好了,我会用我杀得他的旗兵片甲不留的。”
葛胤目送狄印离开后,转身准备走上城楼时,萧虹仙拿出一只透明无形的蛊虫,正色道:“这是天巫番外门的法宝易形蛊,只要贴在你脸上,就可以将你的容貌变成你想要的人的样子,从声音到面容皆可改变,为了怕唐义林起疑,你还是带着它吧。”
半晌,葛胤望着那易形蛊出了神,久久未给答复,萧虹仙不禁心急关切道:“你怎么了?”
葛胤这才恍然回神,微微颔首。
果然那易形蛊贴在葛胤脸上后,形成一层薄薄似水纹的膜,随着萧虹仙纤纤玉指的拉扯抹平下,这才让它服服帖帖地罩在葛胤面容上。
因为萧虹仙在葛胤脸上拉扯抹平也让这对曾经深爱的男女近距离接触靠近,萌动的两颗心情不自禁地开始狂跳。
四目相望,互看双方眼底的倒影依旧是那么美好,宛如四年前两人初次相遇的模样,绿裳少女与青衿少年的往事又一次浮现在二人的脑海。
是什么让原本相爱的男女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又是什么让爱在恨的压抑下寂寞想念,是宿命,还是阴差阳错。
这一秒的对望,如果是永恒那该多好,因为只有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肌肤温度才会达到燃点,只有这一刻,温柔才会抚平岁月的泪痕。
美好是短暂的,等两人晃过神来时,只剩下背对背的尴尬与沉默。
石城郡的城楼上,葛胤佯装成萧尚奇的模样,俯瞰整个棋局,他蹙眉思索着,倏然他自信地微笑,仿佛一切的局面都被他掌控着。
唐义林好像失去了所有耐心,催促道:“再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若不下,那就当做你自动认输了。”
葛胤置若罔闻,下令道:“我最后一步的棋兵下兑位横八竖五。”
此刻城门大开,狄印头系白布,骑在棕色骏马之上,双手舞动白色旗帜,等到了指定方位后,狄印故意用旗帜打中左右黑色棋兵,黑色棋兵亦然扛起黑旗横削向狄印,狄印双脚脱离马镫,凌空一纵,手臂向外伸展开来,无形间施展了逍遥大翼臂功 中的翼张式,双臂隐隐幻出一双鹰的羽翼,羽翼席卷下的左右黑棋棋兵胸腔受到气运的猛烈撞击,无不倒伏昏迷,俨然成了死棋。
这让唐义林很是惊慌,因为上阵为黑棋棋兵都是自己教中的得意弟子,一般是不会输给寻常的守城兵,而此时出现的狄印让他甚为惊讶,他愕然站了起来,目瞪如铃,而这个时候按照规矩,棋兵棋局的最后一步是不允许将活棋兵换了死棋兵,只能通过棋盘已经有的活棋兵中较量。
唐义林屡屡摇首,无奈下令道:“离位补兑仓。”
离位所在的黑棋兵迅速往兑位补位,与身处兑位的狄印出现了手脚冲突,狄印怕唐义林认出自己招式,就以内劲拳法打爆来自离位黑棋兵的头颅,出手狠戾,出招干脆,倒是一枚决胜的好棋兵。
“兑位以马步走艮位。”葛胤见招拆招,当即下令。
这时唐义林继续以活棋兵补位,道:“震位补离仓。”
葛胤捏了捏胡须,欣然一笑,道:“直走坎位。”
唐义林突然急躁起来,已经不按照章法走步,而是带着一丝暴躁,一味地去攻击对方,他急道:“杀艮位。”
葛胤故意将对方逼急,乱其章法后,瞬间占据八卦点,他双拳击打栏杆,仿佛胜券在握的模样,用无比自信的语气说:“五白连线,八卦点定乾坤,多谢唐师叔手下留情。”
狄印依言站在五白连线的补仓八卦点位。
第四百一十五章 平乱
兴奋的狄印丢下头盔,露出面容,他用力挥舞着手中的白色旗帜,与仅存的活白棋兵摇旗呐喊道:“白棋兵胜胜.....”
唐义林终于认出了狄印的样子,怔然道:“你不是北苍派的黑小子吗?那葛胤....”说着指了指城楼上的葛胤,仔细一瞧,发现他胸口因为激动而一闪一闪的黄蓝乾坤石,恍然大悟道:“你不是萧尚奇,你是葛胤,萧尚奇人呢?”
萧虹仙知道事情败露,突然站在葛胤身侧,将葛胤脸上所贴的易形蛊收到袖口内,她漠然道:“不要管我爹在哪,此次棋局是我们胜,唐义林你该履行你的诺言,永远不助杨义贞,赶紧退兵吧。”
唐义林面色铁青,愠道:“你们用这种雕虫小技取胜,还要我退兵,休想,我要让九万皮甲军踏平石城郡。”
“唐师叔,你这话说得太早了,我们这有三万多名大理国士兵。”
余登率领三万名来自东川郡守军赶到石城郡城外,他高声喝道。
这时又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好像又有万余骑兵蜂拥而来,须臾,看清了一支部队所挂的段字帅旗才知道,这是镇南郡王段正明带领的来自秀山郡的三万骑兵。
萧虹仙屈指一算,喜道:“呵呵,现在加上镇南郡王的三万骑兵,九对九,唐义林你可有攻城把握?”
这语气夹带着讥讽与叫嚣之意,唐义林焉能听不出,这时有探子来报:“教主,大事不好,杨义贞在逃回帝都途中,被高智升与高升泰父子内外夹击,杨义贞被高升泰斩下首级,挂在帝都示众。”
九万皮甲军惊闻噩耗,俨然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
经过近一个月的肃清杨义贞残余,杨义贞之乱被平,因上德皇帝独子下落不明,高智升父子、乌蛮三十七部决定拥立上德皇帝之侄、扫北王之子段寿辉,改元上明。
大理国,羊苴咩城。
在上明皇帝登基之际,对平叛有功之臣论功行赏,乌蛮三十七部以金赏之,封高智升为布燮,封高升泰为鄯阐侯,余登任余国公兼督爽一职,莘蓉公主升为护国长公主、段廉礼为摄政王,段正明为镇南王,同时为剑尊门萧通夫洗刷冤案,封剑尊门萧氏后人萧遗阳忠勇王爵,爵位世袭罔替。由于葛胤是宋人,所以他拒绝了所有封赏。
摄政王段廉礼为了犒赏三军和有功之臣在皇宫内摆了三天三夜的酒席。
这是个普天同庆、火树银花的夜晚。
“这次平乱有功,各位都出了不少力,本王段廉礼在此敬上诸位三杯,以表诚意。”段廉礼兴致酣然,连饮三杯,尽显醉态。
坐在轮椅上的萧雁裘温然道:“王爷客气了,此次平乱也是我们应尽之责。”
段廉礼用醉眼平扫台下众人,疑惑道:“怎么不见令弟萧尚奇萧兄....”
还未等萧雁裘开口,萧雁麟截口道:“我尚奇哥
哥席内有事,已经带着女儿和弟子回去了。”说着故意瞄了葛胤一眼,道:“他是我父亲的义子,我父亲打算让我大哥的儿子与尚奇哥哥的女儿成亲,届时有请诸位能够光临我剑尊门。”
此言一出,如一根针毫无设防地扎进葛胤心田,他不禁低首回避萧雁麟的目光,这样无声的举动被段莘蓉尽收眼底,这位心思细腻的女子不禁开始心疼起葛胤。
高智升“哦”了一声,笑道:“哈哈这倒是喜事一件,那小姑娘年纪不大,但是智谋无双,一场守城棋局着实把芏教教主气得够呛,若有谁家男儿娶了这样的女儿,也是天大的福气啊。”说着朝萧雁裘作揖道:“恭喜萧兄啦。”
萧雁裘按了按轮椅上的扶手,哂道:“这婚事一拖再拖,也应该有个圆满的结果。”
“陛下,此次大家都有封赏,雁麟曾出手搭救过摄政王段廉礼,可否向陛下讨个恩典。”萧雁麟突然起身,向中央正襟危坐、身穿龙袍华服的上明帝段寿辉作揖道。
段寿辉似有所忌惮地瞥了一眼身侧已经醉态百出的段廉礼,见他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便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萧大侠要何赏赐?但说无妨,朕定当予以满足。”
萧雁麟突然默然不语,明亮的星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前上首的一位容颜秀丽的美妇,美妇身侧坐着一个八岁大的清秀小女孩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萧雁麟,时不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样的眼神交流被一旁的段廉礼瞧在眼底,他心中大为不悦,朝着那八岁小女孩招招手,用命令的口吻道:“来,筱筱,到父王这儿来。”
筱筱脸上的笑容乍然被无端的恐惧所代替,她使劲摇晃脑袋,小嘴一瘪,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段廉礼阴沉的脸色骤然大变,借着酒劲站了起来,呵斥道:“哭哭,除了哭你就会哭,筱筱你如今是公主,你要有公主的样子,不能仗着自己小就知道拿哭来博同情。”
谁知道段廉礼的一番教训,加剧了筱筱的情绪,这哭声越发大声,高乔将她抱起在怀里,不停地安慰着。
这一哭着实揪起了高智升、高升泰、萧雁麟等人的心,他们不约而同地上前安慰着惊吓过度的筱筱。
“王爷言重了,小公主年纪还小,你作为父亲应该要细心呵护才是,如果太过严苛,反而会伤了父女间的情感。”萧雁麟被筱筱的哭声弄得心情烦躁,有意开口教训段廉礼。
谁知道这一下子却把整个气氛弄得最尴尬的爆发点,段廉礼再也压抑不住对萧雁麟的积怨,将整张桌子踢翻,眯着醉眼,啐道:“本王家事,休要外人置喙。”
处变不惊的段莘蓉骤然起身,开口稳定大局道:“让各位见笑了,三皇叔喝醉失态让各位见笑了。”说着对段寿辉行礼道:“陛下,时辰不早,不如结束夜宴,让大家早早回去歇息吧。”
段寿辉见此情景,一脸尴尬,他一改四年前胆大的性子,对自己的父亲心有忌惮,见段廉礼发怒,吓得下意识躲在桌案下,全无一国君主的稳重大气,他见段莘蓉替自己解围,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似得,从桌案钻了出来,整了整仪容,清
嗓提胆道:“皇姐所言极是,一切都依皇姐去做,朕要摆驾回宫,各位都散了吧。”说着跌跌撞撞地走到余登、段正明身旁,紧抓余登、段正明的手臂,与二人一同离开。
高乔抱着筱筱在段莘蓉、高升泰二人的陪同下径自走出大殿。
余登、段正明与段寿辉在四名掌灯宫娥的引路下,走在安静的石板路上,余登知道段寿辉与段廉礼素来不和,他关切地问道:“陛下是不是还怕着王爷?”
段寿辉闻言停下步子,屏退左右宫娥与侍卫,四下张望后见四周无人,才安心敞开心扉道:“余登哥,正明,我不想当这个皇帝,莘蓉姐姐让我当这个皇帝是因为延智失踪了,而我父王让我当皇帝是因为他想当太上皇,我不想受他的控制。”
“寿辉你是不是过分紧张了,三皇叔毕竟是长辈,他有多年的治国经验,在他们眼里,我们都只是刚满十八岁的孩子,长辈苛刻了一点,倒也还好。若我父王还在,我宁愿他对我苛刻,这样至少我还能看到他们。”段正明触发心事,侃侃而谈。
余登附和道:“王爷所言极是,扫北王因陛下幼时丧母,所以难免苛刻些,如今陛下登基后,自然与众不同。”
段寿辉摇首否然道:“不,父王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严苛的父皇了,我不是怕严苛,我是怕他发狂,你们知道吗?父王这几年来不知道在修习什么样的内功,脾气异常暴怒,不知道是不是走火入魔。”说着说着段寿辉瞳孔放大,透着无尽的恐惧,续道:“有一次我看到她毒打筱筱,就是因为筱筱不愿意与他亲近....所以每次筱筱看到父王就是哭,一个劲地哭,她真的很可怜,小时候我觉得她夺走了我父王的爱,可是我现在才发现父王根本不疼爱她,只是为了在高智升父子面前做个样子,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忠心于他。”
余登与段正明愕然一惊,露出匪夷之色,只听段正明质疑道:“不可能,三皇叔怎么会毒打筱筱,筱筱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就算走火入魔也不可能。”
段寿辉喟叹一声,道:“不,筱筱根本不是父王的亲生女儿,四年前我偷偷听到父王与高乔那女人争执,原来高乔那女人水性杨花,与剑尊门人有私情,所以产下筱筱。”说着他突然噗嗤一笑,显得格外释然道:“呵呵,至那以后,我不讨厌筱筱,倒是有点可怜她。”
听闻这个消息,余登与段正明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截然不同,相比段正明的惊讶,余登异常镇定,思忖道:“扫北王所修行的内功是 乾坤九宫八法,这是段氏皇室世代相传的心法不至于走火入魔,但是扫北王竟然懂得乾坤八脉神诀,这套绝学已经失传,先皇上德帝就是死于扫北王的乾坤八脉神诀,余登认为扫北王是修习了错误的乾坤八脉神诀,才导致自己的奇经八脉出现紊乱,以至于走火入魔。”
段寿辉心中一咯噔,想到了什么似得,悚然一惊,道:“对,两年前,有一个黑衣人在他屋里教他什么口诀,那个黑衣人声音低沉,好像五六十岁的样子。”
余登闻言陷入了沉思与迷惘。
原来此次在暗处站着一位海蓝青年,那青年眉头紧锁仿佛也在思考这话中的黑衣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第四百一十六章 宿怨
大理皇宫,摄政王王妃寝宫。
“筱筱,不哭不哭.....”段莘蓉抚了抚筱筱的脊背。
当听门扉“哐”地发出关门声响后,筱筱的哭声一瞬间止住了,她趴在段莘蓉的香肩上,缓缓张开双眼,扫视所有人,见到身边都是关切自己的母亲高乔、舅父高升泰、还有一位是曾经很熟悉的葛胤时,她才放松一口气,破涕为笑,指了指葛胤,笑吟吟道:“咦,你是小时候救麟仙叔叔的那个葛哥哥....”
葛胤惊讶于筱筱情绪的三百六十五度大转变,听到筱筱还记得自己,微笑道:“小公主还记得我呀。”
高升泰面色铁青,漠然道:“姐,段廉礼还有再打你和筱筱吗?”
眼神闪烁的高乔强颜一笑,摇首道:“没有了,升泰你别担心,也不要因为我们娘俩与他起冲突,如今他今非昔比,我们高家更应该.....”
高升泰冷哼一声,截口道:“哼,就算他儿子如今当了国君又如何,若非我高家为他斩杀杨义贞,他岂能可以轻易得到皇位。”语气间尽显不忿之色。
段莘蓉玉容透着不悦之色,啐道:“高大人护姐之心,莘蓉可以理解,但是平乱之事,绝非你一家之功,还请谨言慎行,不要祸从口出。”
高升泰自然不敢与之争辩,拂袖离开,打开大门之际,正好撞见一直守在门外的萧雁麟,他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萧雁麟,你若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话,请不顾一切地带走你的妻女。”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麟仙,麟仙....”
筱筱见到萧雁麟马上乐开了花,大声叫唤着他的名字,萧雁麟敛起忧伤之色,负背疾步入内,走到筱筱面前,从后背拿出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递给筱筱。
连忙接过冰糖葫芦的筱筱此刻是心满意足、兴高采烈的样子。
萧雁麟关切地问道:“筱筱为什么今天哭得那么厉害呢?他可是你父王,和父王亲近不行吗?”
筱筱一听到“父王”二字,惊恐之色跃然脸上,连忙摇首道:“不,父王是恶魔,就知道打筱筱和娘亲,他也打寿辉哥哥,寿辉哥哥一不听他的话就打人家,我只要对他哭,他就不打我,筱筱不想看到他,见了一定要哭。”
俗话说童言无忌,可越是无忌越是真切,让听者不禁心疼起这个只有八岁却异常懂事的小女孩。
她伸手之际,袖口一抻小皙白胳膊露出被烫伤的伤痕,萧雁裘急忙抓住筱筱的手腕,拉开一瞧,果真是一大片
红肿且逐渐变紫的疤痕,许是烫伤之后又被掐打导致旧伤又添新伤。
高乔连忙解释道:“这是筱筱自己不小心把汤弄洒了烫伤的?”
筱筱急忙摇首,委屈的小脸透着一丝坚毅,道:“筱筱不痛,麟仙不要紧张,不是父王的错,是筱筱不乖,所以恶魔才要打不听话的孩子。”
段莘蓉闻言眼眶莫名一红,潸然低下螓首。
一向风轻云淡惯得萧雁麟心生怒意,俊朗的脸庞顿时变得酱紫,双手捏成拳头,准备出门时被葛胤拦住,道:“麟仙前辈不要冲动,我听镇南王与余登大哥说起过虐打之事,扫北王许是走火入魔了所以丧失本性。”
萧雁麟摇首否然道:“不,他与我宿怨已久,只是通过这个方式爆发了,如今他大权独揽,绝不会轻言放过我。”
三日后,傍晚时分。
葛胤为双腿不便的萧雁裘洗脚,只听萧雁裘欣然道:“贯亭,为师庆幸你并没有为了四年前之事而怨恨为师。”
“夫子言重了,幼时能够与夫子相遇,有幸习得剑尊剑气,可以实现贯亭幼时仗剑天涯的梦想,也要感谢夫子的教诲。萧师兄是夫子独子,他误会我与仙儿....师妹....”葛胤诚恳解释道。
萧雁裘伸手抚了抚葛胤的头发,截口道:“仙儿与戊光之事,你也全不知情,不怪你,贯亭你如今二十有一,父母早逝,为师希望你能够早日找到所爱之人,娶妻生子,这也是每个父母的心愿。为师此次来到大理国发现大理莘蓉公主对你情谊深厚,若你能与之结合,也属良配。”
葛胤突然停住手上用湿布摩挲萧雁裘脚背的动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强颜笑道:“夫子说笑了,公主与余登大哥早有婚约,与仙儿师妹一样,我岂能破坏他们的姻缘呢。”
许是听者无意,说者却有心,他也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反复提醒自己,去忘记那个叫仙儿的女孩。
“葛公子,公主有请.....”
一名婢女在门外高声禀报,打断了葛胤沉重的思绪,他缓过神来,抬头瞥了一眼萧雁裘,道:“夫子,再过两日,徒儿便随你回蜀地,我打算与公主告别,毕竟今此一役后,与公主日后恐有见面的机会。”
萧雁裘微微颔首,葛胤收拾完水桶与洗脚布后,提剑离开。
“炎丘师兄,逍遥门新任掌门之位我们争了这么多年,如今却便宜了炎灵这小子。”从里屋走来一位用血黑色大氅包裹自己的面具男子,他顿了顿,说:“
听说师尊打算六个月后在逍遥门举行传道大会,师尊他竟然让炎钰师兄通知我这个已经被他抛弃的徒儿前去观礼,真是可笑。”
萧雁裘瞳孔微微一缩,闪过一丝杀意,道:“炎易师弟,当年你可是师尊最为器重的徒儿,既然师尊要传道给他最小的徒儿,不如今夜我们就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御花园内。
葛胤与段莘蓉齐肩漫步在假山后的回廊小径中,两两默然不语。
终究还是段莘蓉最先启齿,道:“今晨我与舒宫主讲禅学佛经时,她告诉我,她知道你身怀一位番僧绝学之事并希望你能够保护好自己,不要将佛经禅学外泄于有心之人,否则会被他人所利用。舒宫主此次出来多日,打算回去向她师傅复命,准备明日离开大理。”
葛胤缓缓颔首,似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说到不可外泄,有一事我想告诉你,还记得我们四年前在崇圣寺的密牢内吗?我有幸学得乾坤八脉神诀,这一直是你们段氏失传绝学,所以在四年前,我将此心法传于镇南王段正明。没有提前告知,你不会怪我吧,因为我想物归原主,见正明心善正直,是可托付之人。”
段莘蓉附和道:“无碍,若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正明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他能干沉稳、懂事正直,与心性软弱的寿辉比起来更适合继承皇位,可惜当时情况....哎....”
葛胤喟叹一声就没有继续开口答复,半晌,两人又陷入了尴尬难言的境地。直到段莘蓉开口打破,她幽幽道:“葛胤哥哥,这次多亏你和萧姑娘、还有狄印大哥,不然平乱之事不可能这么一帆风顺,狄大哥他有事先行离开了,不然一定要让皇叔重赏于他。而萧姑娘呢,她比我想象中更加的巾帼不让须眉,蓉儿从小就希望像她那样活得自由自在、潇潇洒洒,可是公主这一个凤冠不允许蓉儿如此。”
说着她怅惘地捏了捏束发的发冠,她忽而舒展蛾眉,莞尔一笑道:“不过昨日莘蓉与舒晴宫主一起前往崇圣寺,得到波耶大师点拨,终于想通了。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情也不外如是,你与萧姑娘虽然隔着杀父之仇而不能相守,但是你们深爱着对方,何不将宿怨仇恨埋葬呢。”
葛胤恻然道:“并非是因为什么宿怨仇恨,还有婚约,她是我夫子的未来儿媳妇,我岂能......”他有话难言,如鲠在喉,竟然又把想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段莘蓉否然道:“不,婚约又如何,若你真的爱我,蓉儿愿意抛弃婚约与你相守,若你真的爱她,你也不会在乎世俗约定的婚约。” 说着她缓缓举起葛胤的手掌放在他的胸口,语重心长道:“葛胤哥哥,你问问你的心,萧虹仙在你心中的地位,是否超越了一切,如果它说是,请你追回她吧。”
第四百一十七章 牵绊
“蓉儿姐姐.....快救救娘亲.....恶魔父王把娘亲关起来了....”发髻混乱的筱筱从假山爬了出来,急哭道。
高升泰与段正明偶然路过,听到筱筱的哭声,赶忙跑来,异口同声道:“怎么了?”
葛胤来不及细问抱起筱筱,与莘蓉公主急忙跑到摄政王的寝宫,高升泰与段正明亦相随而去。
深夜,摄政王寝宫。
“段廉礼,你是疯了吗?高乔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她?”
萧雁麟闯进宫殿内,发现高乔被段廉礼锁住喉咙,而高乔藕臂与玉容上无不是红肿的淤青,看得让人着实心疼。
高乔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她对萧雁麟劝道:“雁麟,快走,赶紧带着筱筱离开,不要回来,段廉礼他已经疯了。”
只见段廉礼虽穿着一身华服,却披头散发,眼圈极黑,嘴唇呈血黑色,两额青筋暴突,整个精神面貌陷入一种异常癫狂之境,仿佛是经脉逆行导致自己走火入魔。
他发出异常尖锐的高亢声音道:“不可能,萧雁麟与你夫妻情深,怎么会抛弃你,是不是萧雁麟?”
萧雁麟一声不响,便以飘逸身法欺近段廉礼,段廉礼屈指一弹,金色光波从中指弹出,削弱萧雁麟一根发丝。
段廉礼死死扣住高乔的喉间,闪身离开萧雁麟的丈余之地后,他挥掌朝右侧一抹,指缝间宣泄出金色光粉凝结成一块兀自旋转的金色乾坤八卦轮盘,轮盘以阴阳八卦的中心轴变成一个显现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字的九宫方格。八条莫御的剑气从九宫方格凸出,朝着萧雁麟飚去。
原以为萧雁麟会以守为攻,没有想到他以力打力,一手以上善灵力幻出八卦无极圈,一手使出剑尊剑气的一到五式剑气,五指化五式,灵动飘逸,从八卦无极圈透射而出,与段廉礼狂射而来的剑气,互相消弭。
一抹黄衫如影闪过,旋风疾驰的一掌冷不防击中段廉礼,段廉礼受掌力飞弹至墙面上,受内伤倒地,朝着地板呕了一口血。
那黄衫正是以迅雷之势从段廉礼手中救下高乔的萧雁麟。
“阿乔,从今以后,雁麟不再执迷于成道之事,我会带着你和筱筱归隐山林。”这种失而复得的欣喜感让萧雁麟倍加珍惜这段刻骨铭心的情感,他将自己日日夜夜所思念的爱人高乔紧紧抱在怀里,仿佛一切都这样结束了一般。
突然,从屋顶破顶而下的一位黑衣人,他伸出爬满血筋的手掌朝着萧雁麟的天灵盖击去。
“七星照月。”
随着一记剑诀响起,“轰隆”声如雷巨响,大殿紧闭的两扇门轰然垮塌,一股强大的黄蓝剑气如光花般飚而来,让那黑衣人不得不停在半空之中用自己身上的大氅挡住这剑气的力量,可见此人的修为何其了得,但是也因此让萧雁麟察觉到他的存在,失去了对萧雁麟下手的最好时机。
破门之处瞬间烟尘滚滚,隐约可见烟尘中站着一位海蓝衣衫的清俊青年,是葛胤,他决然自信道:“麟仙前辈你带着高乔公主先走,葛胤垫后。”
萧雁麟抱起高乔朝着葛胤眉锋一挑,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谢意,殿外的段莘蓉与高升泰纷纷上前查看高乔伤势。
“你以为你一人,就能垫后吗?”
这黑衣人露出半张丑陋的面庞,原来是毒鹰邪王唐义林。
“那加上梵音宫舒晴,可足够?”
清脆决绝的女声空灵响起,舒晴手持梵姝神剑站在葛胤身侧,只听她对葛胤温然道:“送佛送到西,仙儿妹妹之托,舒晴不能食言。”
葛胤闻言心下一咯噔,而后感觉心田荡漾着浓浓暖意。
段廉礼按着隐隐作痛的胸脯与唐义林齐肩并立,拍了拍手掌,噙笑道:“别忘了这不是江湖,是皇宫。”
掌声三下后,从墙外翻来十几名弓弩手以及不可估计的神策军军士,把整座宫殿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这些神策军是反了吗?连陛下都敢拦。”这门外传来熟悉的怒斥声,原来是余登与段寿辉径自入内。
段廉礼瞪了一眼段寿辉,用威胁的语气说:“寿辉,不管你是皇帝与否,你永远是本王的儿子,你的一切都是本王赐予的,你要分出轻重。”
以四年前性格截然不同反而懦弱胆小的段寿辉调整心态,勇敢反驳道:“父王你勾结杨义贞旧党准备杀害自己的妻女,还有你的救命恩人,简直是天理难容,朕作为一国之君,今日绝不会让你一错再错。”说着躲过身旁士兵的长刀,壮胆道:“若有谁敢忤逆朕的旨意,朕定斩不饶。”
气得段廉礼疾步而来,准备上前抓住段寿辉的衣领时,却被余登与段莘蓉挡住了,段莘蓉苦口婆心地劝道:“皇叔,四年前你为了对付麟仙就已经不择手段了,这次为什么又要如此执着。”
段廉礼异常愤怒地指了指高乔与萧雁麟,怒道:“莘蓉你休要多管,这是本王的家事,本王今天一定要让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唐义林冷眼含笑瞥了一眼段廉礼孤独的背影,道:“舒晴你是我姐姐的高徒,为何三番两次与我作对,难道不怕牵连梵音宫吗?”
舒晴浑然不惧,冷冷地说:“梵音宫以除魔卫道、惩恶扬善为念,还望前辈能够早日醒悟,不要到处作恶。”
唐义林苦笑道:“呵呵,一场好戏才刚刚开始。”说罢,举掌向着屋顶狠狠一击,瓦砾破损,轰然掉下。
此刻,怪异的声音从屋檐传来,熟悉而诡异,如百灵鸟的叫声,节奏中带着一丝此起彼伏。
葛胤悚然一惊,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曲调,四年前的中秋之夜,父亲就在这个死亡之曲中被自己最爱的女子萧虹仙杀死。
暴怒的葛胤如箭矢般跃上破洞屋顶,站在屋顶上极目一扫,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一位蒙面黑衣人,他双唇如四年前一样含着一块黑色的叶子,这是罔心蛊的催命符啊。
一把匕首狠狠地扎进了毫无设防的萧雁麟的小腹,持刀之人正是中了罔心蛊的高乔,她虽然一脸茫然,可是在潜意识里是知道自己的举动,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唯有瞪大双瞳不禁汩汩泪流。
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表情的萧雁麟缓缓松开怀中魔怔的女子。
随着那蒙面黑衣人反复吹奏着黑色叶子时,受到魔怔的高乔再次举起匕首砍向萧雁麟。
葛胤见大事不妙,准备出手阻止并擒拿那黑衣蒙面人时,身后三根透骨针刺破黑夜里的阴暗,扎进黑衣人的手背,让他兀自松开叶子。
一抹血红衣衫惊鸿一瞥闪过,那倏然出现的神秘少女怀着满满怒意翻掌朝蒙面黑衣人面门拍去。
这蒙面黑衣人眉头一紧,当下双脚重重以内劲向屋檐一踏,不计其数的瓦砾碎片随着黑衣人的旋风扫腿朝着神秘少女扫荡而来。
神秘少女玉容一惊,突然感到腰间一紧,被葛胤紧紧揽在怀里,那少女遮脸的黑布被旋风吹掉,露出清秀美丽的容颜,她是萧虹仙。
原来萧虹仙并没有与萧尚奇离开,她估计又偷溜,去而复返,她的来意除了是
想抓住罔心蛊的咒曲人,还有再看一眼心爱的他。
葛胤恍然察觉,不禁心中莫名感到一阵狂喜,他兀自将萧虹仙搂紧,另一只手掌浮空一翻,以上善灵力运转幻出一抹光墙瞬间消弭了瓦砾碎片。
而那黑衣蒙面人早已消失无踪。
“不,阿乔.....”
“姐姐.....乔儿.....高乔姐姐....娘亲.....”
萧雁麟撕心裂肺地那一吼,直接掩盖了高升泰、段莘蓉、段廉礼、筱筱的声音。
原来高乔在断曲的那一刻,意识瞬间战胜了罔心蛊,她在用匕首砍向心爱之人的那一刻,拼命地掉转了匕首的方向,将刀面割破自己脖颈的血脉,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来抵御罔心蛊的控制,这是多么的贞烈的女子,她对萧雁麟的爱是深沉而无畏的。
殷红的血水止不住地从喉管涌出,萧雁麟一手抱住她,并贴于后背为她输入灵力,另一只手掌用最笨拙的方式,也就是包住出血口,恨不得将涌出的血压制住,可是那血水很快吞没他无助而兀自颤抖的手掌。
萧雁麟早已泪流满面,他责备道:“你怎么这么傻,我是修道之人,你就算怎么砍我刺我,我都不会死,可是你是弱女子,怎么受得了这一刀....”
高乔仿佛意识到了死神的来临,没有多余的力气辩解,只是将纤细的手掌摩挲着萧雁麟的侧脸,凝泪灿然一笑:“雁麟,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机会,我不会选择高氏的荣耀,我会选择陪你做个自由自在...逍遥剑客.....”
八年来,她一直活在高氏与段氏为她编织的牢笼里,此刻她明亮的美目里却倒影着无限美好的画面。
是在洱海上,潇洒英俊的他与秀丽淡雅的她宛如烟尘里两朵相依相偎的并蒂莲。
耳边静静回荡着最动人的情话:“高乔,你知道吗?我萧雁麟平素最想成为无拘无束的逍遥剑客,可是遇到你以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因为你是我一生最大的牵绊。”
生命停止了,她却带着那最美的画面最动听的话语离开了。
“阿乔....我不允许你走,我要与你白首偕老.....”
痛心绝望的萧雁麟激动嘶吼下,也昏厥过去,但是他的手臂依然紧紧抱住怀里的她。
“娘亲......”
懂事的筱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在她母亲阖目的那一刻,她兀自起身,想跑到母亲身旁,她哭泣地喊着。
段廉礼因为高乔之死而深受打击,也牵引了受损的奇经八脉,加之回想起爱而不得与灵魂背叛的种种宿怨,让他再次疯魔丧失理性,他擦掉通红眼眶的泪水,异颠异狂道:“萧雁麟,你夺走了我心爱的高乔,那我就让你失去你的骨肉。”
癫狂的他如恶魔一般,竟然将屠杀的手掌伸向无辜的稚子-----筱筱.....
长刀深深从段廉礼后背插入,也让他停止了疯狂行为,有了一丝一毫的意识苏醒。
持刀之人竟然是段廉礼的亲生儿子段寿辉,他双目尽赤,一双握刀的手在段廉礼回眸瞪向他的时候,怔然松开,却止不住地颤抖着,那是恐惧还是悔恨.....
段寿辉匍匐跪地,一瞬间泪流满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父想转身抓向自己以兴师问罪时却轰然倒地,一口血在身体抽搐下垂涎而出,一双不甘而愤怒的双目瞪如铜铃,仿佛所有的宿怨都在这一刀下彻底结束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情劫
※※※
大宋益州府,剑尊门乾坤阁。
绿漾幽深的月池边上坐着一老一幼,握杆静心垂钓,何等惬意。
“爷爷,筱筱肚子饿了?” 年约七八岁、长相秀气的小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颇难为情地腼腆说。
正阖目养神、怡然自得的白发老者微微睁开老目,用充溢着宠溺之色的眸光睨了一眼小女孩筱筱,当下放下手中的鱼竿,扯开嘴角的细纹,笑道:“好,爷爷带筱筱去吃葛家哥哥做的豆花。”
小馋虫筱筱一听到美食就激动地手舞足蹈,直接鼓掌叫好:“好好.....”
院落大厅内,桌上摆满了色香味齐全的珍馐美味,一位相貌清俊的海蓝青年端着一碗豆花径自走来,递到早已乖乖就坐的筱筱面前,筱筱大声致谢道:“辛苦葛哥哥....”
葛胤眼见筱筱享用着豆花的模样,心中不禁感到一阵伤感。
“贯亭,你真不错,烧得一手好菜,你爷爷要知道有你这样能文能武能烧火煮菜的孙儿肯定乐开花了。” 白发老者举起筷子夹了一口鸡块,细细咀嚼,不禁赞叹,但是想到了什么而神色黯然道:“我的孙儿们,一个纨绔,一个孤傲,曦儿虽是知书达理,可惜是个女儿身,那两个孙女更不用说了,若你是我萧遗阳的孙儿,那真的是修福积德了,可是老天爷就是这样,美味总是别人碗里的,仙儿又偏偏不喜欢戊光....”
谦卑有礼的葛胤莫名心疼起眼前这位近百岁的白发老者,他愁于儿孙之事,甚为烦忧,葛胤谦然道:“门主说笑了,门主的儿孙里多有豪杰之辈,葛胤不过是一无用儒生罢了。”
筱筱嘻嘻一笑道:“爷爷,麟仙爹爹说,筱筱是爷爷的亲孙女,筱筱不叫段筱筱,叫萧筱,孙女长大以后学会煮豆花给爷爷吃,爷爷就不会不开心啦是不是?”
贴心的孩童之语,让萧遗阳乐开了花,他抚了抚筱筱的发髻,笑道:“对对,筱筱是爷爷的好孙儿。”
“父亲......”
萧遗阳循声抬首一睨,见到屋内进来两位中年男子,其中一位是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他们异口同声道。
葛胤见状,恭敬作揖道:“萧夫子,尚全师伯....”
当萧遗阳见到萧雁裘、萧尚全二人,长满褶皱的脸庞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毫无方才的宠溺与慈祥之色,他肃然起身,在萧尚全的搀扶下走到偏厅,瞥了一眼在大厅吃饭的筱筱,发现她在葛胤的照料下丝毫未察觉自己的离开,这才安下心来,他开口问道:“雁麟怎么样了?”
萧尚全恻然道:“麟弟身上的伤势已经被戊曦治好,只是他因为高乔之死而一蹶不振,这心病还是要心药医。”
“父亲不必担忧,小弟他生性活脱,时间会治愈一切的。”萧雁裘温然道。
萧遗阳老目一缩,冷笑道:“呵,雁裘你是太不了解雁麟的脾气了,你们这些孩子里,他是最像为父的,看似吊儿郎当,那是他把所有事无论好坏都藏心里,高乔是他多年的心病,原想就算两人不能相守,好歹有个念想。这下他的念想没有了,那他如今可以说是心如死灰,也可以说是心如止水。这是修道之人最难过的一道劫---情劫啊。”说着分别指了指萧尚全与萧雁裘二人,幽幽道:“你二人也不是为了情劫斗了二十多年吗,也不怪你们,百年前先祖萧通夫与段思平是八拜之交呀,最终为了先祖母沦为仇人,情劫难过呀,若是过得了可像乾坤真人那般羽化飞仙,若是过不得,就像杜梵音那般守着青灯古佛孤独到老。”
一提到梵音宫,萧雁裘心下一咯噔,禀告道:“父亲,小弟他好像有意将他刚认回的独生爱女萧筱拜入梵音宫现任宫主舒晴门下,舒宫主也知道此事,她需向她师尊禀告给予小弟答复....”
萧遗阳闻言微怒,叱责道:“简直是胡闹,我堂堂剑尊门难道教不出出类拔萃的女娃吗?好端端的去什么尼姑庵,雁麟这是糊涂,当年尚奇打算让仙儿拜入梵音宫我就是不肯,音音是柳家梵音后裔也就算了了,仙儿那么机灵倘若拜入,为父好端端的孙媳妇就磨没了机灵劲怎么使得。”
在萧遗阳的余威下,萧雁裘与萧尚全皆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只听萧遗阳唠叨道:“就算筱筱要拜入梵音宫,那也得拜到那亦真门下,我的孙儿岂能差辈分,让人笑话。五若与为父同辈,舒晴那小妮子顶多与贯亭、秦飞同辈,焉能让筱筱拜入她的门下。”
这近百岁的白发老者脾气真让人难以捉摸,此刻他又和颜悦色换了个话题:“雁裘你师傅道阳真人准备于三个月后在逍遥门召开传道大会,他曾差弟子请为父去,为父有了筱
筱这个乖孙后就没有心思参加这般无趣的活动,你就替为父告诉你师傅,为父让尚全替我参会。”
萧雁裘应了一声道:“是。”可一想到萧雁麟,连忙问道:“对了雁麟不愿见我,所以此事我已让戊曦转告雁麟,雁麟却说他不愿意参加,这该如何是好,这次大会许是师尊要从我们炎字辈中选出未来逍遥门门主。”
顿觉疲乏的萧遗阳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如今就算给他当大宋皇帝,他也没有这个心思了,都随他吧。”
在大厅的葛胤虽然与偏厅有一定距离,但是他内功浑厚,三人话语皆被他听到耳朵里,他不禁喟叹一声,心念道:“情劫.....”
※※※
大辽,穆州六空谷,紫藤阁。
圆桌上放着零零散散的牛皮、针线等制作刀鞘的工具,一个开料初具皱形但未上色缝合的牛皮刀鞘握在一位衣着浅蓝衣裳的端庄秀气女子纤手中,只见她用锥子为牛皮刀鞘表层凿孔,在凿孔之际一晃神间被锥子扎到指肚,疼得她停下手头工作,准备用帕子随意包扎沁出血来的伤口。
“别弄了,秋水,都流血了,这扎得好深...”门外突然冲进来一名俊气青年,心生怜惜的青年将慕容秋水受伤的指肚捧在眼前细心呵气,责备道:“如何能随意包扎,这锥子乃利器,你看都开始肿起来,不行得拿草药包扎,秋水你且等我一下。”
慕容秋水望着那青年行色匆匆离开的背影,暗自感动,连忙叫道:“游溪师兄无需麻烦....”她见游溪离开的空隙就开始单手捏起针线缝合刀鞘边沿,显得有些笨拙,但她缝针的神情异常的认真。
许是缝得过于投入了,她未察觉到游溪去而复返,游溪愣站在门口,满脸充溢着心疼与无奈,他略带责备的语气道:“难道就这么一点工夫都等不了吗?”
慕容秋水被吓得一跳,大有做贼心虚之感,她连忙放下针线,将藕臂负于后背,求饶似得甜甜傻笑,煞是令人望之动容。
“傻丫头,你做这么多,他知道吗?”游溪坐在椅子上,拿起捣碎的草药渣为慕容秋水敷上,他小心翼翼地包扎着,生怕弄疼慕容秋水,不经意间抬首睨了他一眼,幽幽道。
第四百一十九章 木炭
慕容秋水怎会不知道游溪对她的特殊情感,可是纵使游溪待她千般好,都比不上扈力钦对她稍加辞色。
“游溪师兄,你知道的,力钦走了快半年,难得前些日子有书信送回来说他今年腊八回来祭祖,距离腊八也只剩半月有余,力钦的刀鞘旧得厉害,我想快点把这刀鞘赶制出来。”慕容秋水敞开心扉,解释道。
但越是解释,游溪的情绪越是低落,他莫名感到一阵拔凉拔凉地酸楚感,是心疼秋水,还是嫉妒扈力钦,就连他也弄不清楚了。
人言道,情使人盲目,也会让人狭隘或是大度,若过于盲目执着反而会适得其反,成为人生之路中的劫难。
无意间路过的中年男子,从门缝看得一清二楚,他何尝不知这是一场劫难,只是他的劫难刚刚结束,又用另一个方式继续折磨着他。
“长稼,这秋水对力钦真是用情至深啊。”有人将手搭在那位叫长稼的中年男子肩膀上,恻然道。
高长稼与那搭肩的中年男子齐肩并行兀自走到池塘边上,他打趣道:“长耘师兄你个光棍头子,还会知道情深二字不容易呀。”
扈长耘一改向来严肃容色,和颜一笑道:“哈哈,有心之人就算无钟情之人,也知何为情深。”他突然眉头一紧,怅然道:“可惜襄王有心,神女无梦。这力钦从小命运多舛,又是个异常懂事,喜欢把心事藏心里的孩子,他喜欢那梵音宫的舒晴却不敢放手一搏,却又觉得对不起秋水这丫头,秋水确实是好姑娘,为我六空谷奉献四年青春,六空谷上下谁人不默认秋水是六空谷的女主人,这么贤惠,罕见少有。若是换了那梵音宫的舒晴会做到吗?她可是天之娇女,孤傲冷漠的很,娶妻要娶贤,你说是吗?”
高长稼缄默不语,思索片刻后,朝着扈长耘讳莫一笑,兀自转身准备离开时,扈长耘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哦,对了,快到年关了有一大笔银子在穆州没有收回来,外面冰天雪地的也别让秋水去收账了,这个事情你看是我去呢,还是你去。”
闻言思索半晌的高长稼坦然道:“让我去吧,六空谷不能群龙无首,你留下坐镇就好,我让游溪陪我去,如今北苍派郗天肃回来了,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七日之后,六空谷迎来了一场今冬大雪。
大雪无穷无尽地从天穹深处簌簌飘下,堆满整个山谷,绿树、荷塘、苍山皆披上了雪白的大袄,六空谷的冬天依旧那么的宁静美好,仿佛是隔绝世外的世外桃源,用整座山谷去接受纯洁的礼赞。
慕容秋水依旧倚坐在窗边的圆桌上,沉浸在刀鞘的工序制作中,她连夜赶制下终于结束了缝制边沿的工序,如今她开始绣花的特有工序。
这个工序极其考验刺绣功底,因为牛皮皮厚,不容易刺穿,更何况还需要
在其中绣出精美的图案。
慕容秋水从小长于龙泉山庄,是大家闺秀,女红与算盘都是必学的,所以慕容秋水来到六空谷后每天忙于整个院子大大小小的事情以外,还有关于生计的钱财收支。她打算在刀鞘上缝制一个紫藤花,因为她喜欢紫藤,这样可以让力钦看到刀鞘就想到自己,想到至此,就开始认真绣起紫藤花。
这一绣就是一宿,她绣着绣着情不自禁地伏案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才发现天已经大亮,整个屋子尽管窗门紧闭,却越发的寒冷,她走到铜炉旁,才发现炉子里的木炭烧完了。
她走到门前堆放木炭的木桶,取出两根木炭时,不禁想到了游溪临走时的画面,让她不禁心中感到一暖。
“师妹,师兄离开几天你肯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也罢,你做你的刀鞘吧,我已经嘱咐孙大娘每天饭点按时给你送饭,外面天气太冷了,不要老是出去,这谷里的木炭快用完了,我已经让老郑去采购了。”游溪提着一桶木炭放在门边上,道:“你屋里的木炭都用完了还不知道,哎你忙起来就懒得动了,那也不能冻着,我把这个木炭给你备好了,有我屋里剩的,够你用到我回来为止了。”
游溪走到窗户边上,将新制作的窗棱子敲了敲,这才安下心,道:“换了一个新的,准保大风难侵。”
慕容秋水温然一笑道:“师兄,你又不是不回来,干嘛弄得我什么都不会似得呢,跟个老管家一样啰嗦呀。”
游溪摇了摇首,又不放心地走到桌案上,检查了一个装有草药的布袋,再三叮嘱道:“记住,过几日你这月事要来了,万一腹部疼痛难忍的话,用这艾叶熏熏肚子就会好些,我这个可是问了郎中的。”顿了顿,又道:“对了,还有不许熬夜.....”
慕容秋水不知为何被游溪的贴心付出感动到了,早已热泪盈眶扑到游溪怀里,啜泣道:“求你了,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对秋水这么好,秋水真的不能放弃力钦。”
这一句话对于游溪来说就是一盆凉水一瞬间不由分说地浇灭了他的热情,可是他依然面带微笑,安慰起怀里哭泣的女子,抚了抚她的发髻,柔声道:“傻瓜,哥哥待妹妹好是应该的,不是要你放弃力钦,你喜欢他就去追,作为哥哥的,只想妹妹幸福和安康。”
慕容秋水深知如果是她的亲哥哥慕容流水都难以做到这般贴心,除了情愫以外又有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卑微到如此呢。
她想到游溪与自己暂别时的画面,竟无语凝噎。
这时门外有人在嚷嚷道:“秋水,我是二叔扈长耘,老郑刚从城里购置了木炭回来,你屋里要不要添一些。”
慕容秋水闻声连忙披着雪白色的狐裘,一打开门扉,外面的冷风嗖嗖地一直往里
灌,冷得慕容秋水脸色煞白,她摇首道:“二叔,不用了,秋水这还有,多给师兄弟们留一些吧,他们平时练剑辛苦,夜里可不能冻着。”
扈长耘颔首道:“那好。”
是夜。
慕容秋水终于将刀鞘上的紫藤花绣好了,她望着刀鞘那朵由蓝白丝线绣出且栩栩如深的紫藤花,竟兀自莞尔一笑,她开始想象扈力钦收到这个刀鞘之后欣喜和惊讶的表情,就莫名感到知足。
一抹黑影鬼鬼祟祟地从她屋外窗棂闪过,慕容秋水瞥见后立即蛾眉紧锁,莫名感到惴惴不安,她披起狐裘,将扈力钦赠予她的宿铁刀插入刀鞘之中,兀自握刀出门。
“二叔.....二叔.....”
当走到扈长耘的房间时,慕容秋水发现他大门紧闭,怎么敲门叫唤都没有任何反应。
慕容秋水撞门而入,发现扈长耘睡得很沉,而屋子里有一股浓烈的迷烟雾气,让人嗅之头晕目眩,她断定是炉子里的木炭有毒,立即捧着一脸盆倒入炉子里,浇灭了火焰。
“木炭若是有问题,那老郑采购的木炭除了我屋里以外,都出了问题。”慕容秋水心忖之下连忙跑到屋外,拉起连着城楼上警钟的绳子,开启了六空谷的防御警报系统。
随着“咚咚”声响,四周脚步声大作,八名巡夜弟子第一时间赶到慕容秋水面前,作揖道:“慕容小姐有何吩咐?”
慕容秋水异常冷静,她理了理思绪,有条不紊地指挥道:“有细作潜入谷内,你们四人去通知其他守夜弟子把所有在屋中就寝的人唤醒,并且把屋内的炉炭用水浇灭,你们两人赶紧将老郑擒到议事厅,另外两人立即通知各处把关要口弟子们做好应战准备,不得让任何闲杂人等进出,特别是老郑。”
“怎么了慕容小姐....”
行色匆匆的十九岁少年持剑赶来,作揖问道。
慕容秋水敛容道:“大事不好,老郑所采购的木炭有毒,所有今夜就寝的弟子都昏迷不醒,扈二叔也是如此。徐力诚徐师弟我们可能要做好谷内警戒设阵的准备,恐怕有细作潜入谷内。”
还未等徐力诚恍过神来,一名六空派弟子急忙跑来禀告道:“不好了,慕容小姐,谷外有一群北苍派弟子在擅自破阵。”
慕容秋水蛾眉紧锁,忧心忡忡道:“看来有一场硬战要打了,徐师弟开启求救烟火,让远在上京的大辽耶律丞相可以看到。”
徐力诚惊讶不已,他定了定容色作揖道:“诺。”
倏然,吼得一声巨响,一朵朵五彩火花盛开在无边夜空中,与簌簌落下的雪花形成了今夜这夜空中最凄冷的色彩。
第四百二十章 寒流
六空谷外,大批北苍派弟子集结在谷口前,俨然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在冰天雪地里,这一群北苍派弟子带着一车车御寒的装备与干粮,还挨着树下临时搭建营帐,仿佛抱着不攻此谷誓不还的决心。
时值深夜,他们高举火把,其中一名身穿铁锈红衫的青年,朝着一位坐在树下的红袍男子作揖道:“师傅,一切准备就绪。”
“沛风,算时辰,阿印和安修和也快到了吧。”这红袍男子原来是北苍派的少掌门郗天肃,他手中把玩着一块银臂钏,思忖道。
高沛风自信满满道:“师傅,我们如今完全控制住了六空谷的局面,老郑是我们藏在六空谷多年的暗探,他将该购的木炭都做了手脚,眼下六空谷一大半的弟子都昏迷不醒,一座无兵无将的空城,就算他们没来,我们拿下六空谷也是轻而易举。”
郗天肃敛容道:“毕竟这六空谷的阵法结界有唐义林的的真传,不可小觑,扈力钦这家伙虽然不在,谷内的扈长耘仍然是个棘手的家伙。”
这个时候六空谷内地势最高可俯瞰整个六空谷的瞭望台上出现两个人的身影,正是慕容秋水与徐力诚,徐力诚率先高声问道:“来者何人?深夜造访有何目的?”
郗天肃不紧不慢地坐在原地,怀里捧着一个火热的暖手炉,眼色示意高沛风去回应他的问题。
高沛风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北苍派少掌门郗天肃专程拜访六空谷扈长耘前辈,还送来五百担过冬用的粮食与木炭,以表两派结盟友好之意,还望禀报扈长耘前辈,解谷口结界,迎我们入谷避寒。”
慕容秋水微嗔道:“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知道我们如今木炭有毒,屋内冻得更呛,这木炭之事一定与这些北苍派有关系,力诚我们如今只能拖一时是一时,我已经向我父亲报信了,等耶律丞相与我父亲来救援,最快至少也要四天时间,我们一定要撑下去。”
徐力诚朝慕容秋水颔首,这时慕容秋水鼓起勇气,对谷外大喝道:“各位不必猫哭耗子了,北苍与六空仇深似海,今生今世恐难结盟为友,你们识趣地赶紧滚,不然我六空谷众人让你们有去无回。”
这颇为骨气的一段喊话响彻山谷内外,振聋发聩,让六空谷的守夜弟子们热血沸腾,齐声呐喊道:“北苍派快滚......”
高沛风听后气得面色铁青,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恨不得带人冲进去,骂咧咧地说:“一群死到临头的蠢货,给脸不要脸....”
郗天肃倒是面不改色,淡淡然道:“不急,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多久,我们就在这等着,没有火炉的寒冬看他们的骨头能硬气多久?”
高沛风噙笑一声,随后大喝回应道:“好,既然贵派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北苍派众弟子在谷口等候各位求饶的那一天。”说着开始指挥北苍派弟子们生火
搭帐篷,过起了草原游牧人的营帐生活。
六空谷,议事厅内。
慕容秋水来回踱步,地上跪着一名六十来岁的老头儿,只听她用失望地口吻指责道:“老郑,我们六空谷待你不薄,四年前你差点冻死街头,是我救你回来,你是如何报答我们的。”
名唤老郑的老头儿匍匐跪地,坦白道:“慕容小姐你是待我不薄,可我唯一的女儿嫁到了苍林城里,我若不照做,我的女儿女婿还有小外孙都会没命。”
慕容秋水闻言却不知该如何问罪这个孤寡可怜的老者,她开始沉默,在思索该如何处理时,老郑愧疚道:“对不起,慕容小姐,老郑只能用这条命去向您赔罪了。”说罢抱着必死之心,冲到旁边的柱子上,撞得头破血流,血溅当场。
“给老人家准备最好的棺木,好好葬了。”慕容秋水定了定惊讶与无奈的神情,拭去眼角沁出的泪珠,怅然道。
两名六空派弟子上前作揖,将老郑的尸体带走,这时徐力诚匆匆入内,对慕容秋水禀告道:“慕容小姐,此次木炭之事导致我六空谷内救治无效有三十八人,多为年老体弱的仆役与侍女,这其中精锐弟子死伤约为十一人。眼下还有连同师傅在内昏迷人数共有六十六人,身强体壮苏醒康复的弟子有九人,加上其余无恙弟子,全谷仅剩三十二人。而北苍派此次人马众多,大约一百二十人。”
慕容秋水登时愁容满面,她本就不是守城管派之人,而此刻危急关头,她必须当仁不让,令她甚是惆怅。
徐力诚见慕容秋水沉默不语,轻叹一声,犹豫道:“还有一事很棘手,老郑所采购的木炭和粮食都有问题,我们谷内木炭早已用尽,粮食的话幸好力钦师兄有先见之明,特意在密室内存了一些粮食,估计这粮食是为了少数人入密室修炼所用,所以粮食不多。若这粮食要供应这么多人食用的话,最多一天的量,还有三天大家恐怕饿肚子了,加上这大雪天的,没有木炭取暖避寒,再吃不饱,恐怕无力抗敌。”
慕容秋水来回原地踱步,思索半晌道:“力诚,我屋内有不足一桶的木炭,那是游溪师兄临走前留给我的,并没有被老郑做手脚,你让人把它提来。还有除了轮班守夜出巡的弟子以外,其余人等包括昏迷不醒的弟子们全部都集中在这个大厅内,大家一起用仅剩下的木炭来抱团取暖。虽然大厅比较大,所需的木炭要多,但是可以集中供暖,至少可以撑上两日吧。粮食所剩不多这个问题只能让守夜的弟子们多吃一点,我们少吃一些来解决,希望大家能够同舟共济,撑过四日,就会雨过晴天。”
一众六空派弟子纷纷作揖道:“我们会撑下去,与六空共存亡。”
三日之后,六空谷风雪依旧很大,谷口的北苍派弟子们仿佛就地安了家似得。
而此时的六空谷弟子们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艰难时刻,失去木炭与粮食的供给,屋内皆是半躺着靠棉被与众人吐纳的气体来取暖的渐渐苏醒弟子们,只是这些弟子即便慢慢痊愈,却因为缺医少药、饮食不当而全身乏力,
如同废人一般躺在议事厅内。
徐力诚见昏迷三日的扈长耘眼皮颤动,大有苏醒的迹象,不禁欣喜道:“看来力钦师兄留下来的普什宗药丸有效果,太好了,师傅醒了。”
扈长耘果真渐渐睁开双目,他脸色依旧苍白,浑身乏力,一脸茫然地注视着慕容秋水与徐力诚。
慕容秋水关切道:“二叔,你还好吗?”
扈长耘隐隐感觉不安,但他仍然温然一笑,摇首道:“我没事,就是有些乏力,睡上一觉就好了。”
这时门外仓皇跑来一位六空派弟子急道:“慕容小姐您快出去看看吧,北苍派这些狗贼竟然将高师叔绑在了雪地中。”
慕容秋水闻言悚然一惊,只觉螓首一阵昏眩,她强制压下身体的不适,与徐力诚一起匆匆跑到眺望台内。
极目远望下,果不其然北苍派弟子围着一人,那中年男子正是高长稼,他被脱了外袍,只穿着一件薄衫整个身体被无助地绑在十字木架上。
簌簌而下的雪花一瞬间就覆在他的身上,而他身旁分别站着眼神中隐隐透着无奈之色的壮实青年与一位留着紫须的紫袍男子。
那紫袍男子双臂环胸,噙笑道:“狄印你别再动什么救人的恻隐之心了,此次我好不容易拿下高长稼与游溪这二人,却被你这个叛徒破坏了。若不是你有意暗中相助,游溪岂能逃脱,也罢就一个游溪也搅不起什么风浪。”
郗天肃对狄印怒目而视,叱责道:“狄印你今生今世是北苍派的人,就该尽北苍派弟子的责任,别做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知道吗?”他见狄印一直低头不语,却眉头紧锁,仿佛憋着一股怨气的模样,不禁语气放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侃侃而谈道:“哎,为师也是为你好,阿印你要知道当你杀了游长植的那一刻,就别再妄想和扈力钦称兄道弟了。”
狄印仍然沉默不语,黝黑的脸庞写满了挣扎与惆怅,他于心不忍地瞥了一眼高长稼,高长稼反而朝他释然一笑,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高沛风颇为得意,朝着谷内瞭望台方向大喝道:“慕容秋水,你如今是六空谷的主事人是吧,好。我师傅郗天肃让我告诉你,高长稼现在在我们手中,你们若不将谷口阵法和结界解开,我们会将高长稼放在这冰天雪地里冻死,给你六个时辰的时间,今夜子时若不解阵,明日就替高长稼收尸体吧。”
慕容秋水怔然不语,此刻心乱如麻的她蛾眉紧蹙,眼眶乍红,两额只感觉嗡嗡闷叫,她不禁将怀里绣着紫藤花的刀鞘抱紧,兀自往前走了几步竟然昏倒在雪地里。
等她醒来时,却听到扈长耘的责备与不忍混杂之语:“哎你这孩子,我都听力诚说了,你怎么可以不吃饭呢,还说自己不饿,结果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此次六空派遭逢大难,也不是你省下一人口粮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也罢,都是我们六空派对不起你。”
第四百二十一章 紫藤
他见秋水脸色惨白,不忍过多指责,连连叹息道:“若是为了救长稼一人去换我们全谷的安危,那真的是....可是长稼他....我宁愿绑在那的是我扈长耘,至少死得轰轰烈烈,也不能这般窝囊地躺在这。”
扈长耘捶胸顿足,一丝无力之感占据他的心头,左思右想下,脑子里闪过高长稼的音容笑貌,眼眸乍然闪烁着无奈的泪花。
风雪交加的今夜注定是忐忑漫长难熬。
彷徨无助的慕容秋水身披雪白色的狐裘,头戴狐裘连帽,她独自走进漆黑一片的紫藤阁内,徐徐点燃微弱的烛光让阴冷漆黑的屋子平添一丝暖意,照亮屋子的同时也勾起让人煽情的回忆。
三年前,紫藤阁还在建设中,只有木构框架,记忆里有这么一位长相俊朗的素灰少年爬上了木架梯子顶端,一手拿着凿子一手握着锤子正在给房梁上雕花,木屑随着“咚咚”清脆声响也簌簌飞落。
“力钦,你在雕什么?”三年前的慕容秋水一袭水浅蓝轻裳灵秀飘逸,她提着一个食盒子,关切道。
扈力钦用袖臂拭去额上的汗水,再从腰间抽出一把锉刀,用尖锐处将房梁初具皱形的雕花模样进行精细的打磨,力求完美。
他一边精雕细琢,一边开口应道:“我想在房梁上雕一片紫藤花海,这样才能配得上“紫藤阁”的名字。长稼叔年纪大了,怕他雕花身体吃不消,不然他木匠技艺可是一绝,我儿时的玩具都是他雕的,所以我也学了一点,手艺粗糙,还请见谅。”说罢,素灰少年爽然一笑,,几乎要柔化眼前这个浅蓝轻裳的端庄女子。
在记忆里,她爱的那个男子笑容是那么干净与温暖,而此刻他却在遥远的地方,抬首仰望房梁上那栩栩如深的紫藤木雕,仿佛一股莫名的力量注入她早已疲惫不堪的娇躯里,让她不再赶到无助与彷徨。
倏忽间,一阵怪风钻进门缝吹灭了烛光。
慕容秋水紧了紧手中宿铁刀,摸了摸刀鞘上的紫藤花,兀自走到房门外,果然一名黑衣人有恃无恐地背对着自己,缓缓摘下连着黑色披风的兜帽。
黑衣人徐徐转身朝着慕容秋水邪魅一笑,慕容秋水警惕地拔出长刀时,当见到那黑衣人的真面目不由一怔,愕然道:“阁下是力钦义父唐义林的独子唐柯吗?”
唐柯微微颔首,道:“不错,慕容小姐果然好记性,虽然你我只在三年前在六空谷见过一次面。”他顿了顿,坦白来意道:“长话短说吧,我是奉家父之命替扈力钦前来相助六空派的,你也知道扈力钦是我父亲的义子与高徒,扈力钦的父亲曾有恩于家父。如今六空派的境遇我已经晓得,力钦在梵音宫走不开,那唐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当慕容秋水听到“梵音宫”三个字时,充满希冀的清眸乍然被失望之色占据,她犹豫了一会,极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敛容道:“唐公子智谋无双,只是不知你有何办法能够既为六空解围,又不能让长稼叔安然无恙。”
唐柯侃侃而谈道:“北苍此次有备而来,就凭你我之力自然难成,但是如果你真打算郗天肃以解开谷口阵法结界为由换得高长稼性命的
话,或许有一人可以在你破解阵法之后再重新启动谷口结界。”
慕容秋水疑惑道:“八门五毒灵符阵此阵若是一关,那结界自然是破了,怎么可能在短时间重新开启阵法呢,唐公子你说得那人又是谁呢?”
唐柯正色道:“她是天巫婆婆的师妹九幽冥王,就是她传授家父这个阵法的原型八门九幽冥火阵,家父结合唐门毒功加以改造,若是你有九幽冥王帮助,等到救出高长稼之后,让冥王开启冥火阵即可重启结界,以保六空谷无疑。”
“小姑娘,天下没有无本的买卖,若是你要请本王开启阵法,那这个阵法需要有宿主,这是阵法的本钱,也可能会给你带来生命危险,你可要想清楚,到底为了扈力钦这个男人,值不值得让你牺牲性命去拯救属于他的家园。”一道电光陡然乍现凝成一个窈窕婀娜的女子形态,她螓首戴着骷髅形状的面具,冷艳的眸光里看不出她任何的情感,仿佛是一个冷血的女人用沙哑的声音陈述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唐柯见到九幽冥王连忙作揖道:“唐柯见过冥王,此次是为了我兄弟扈力钦之事,有劳冥王了。”
九幽冥王漠然道:“不用谢本王,本王也看不惯这些北苍派的作为,只是本王是净火教的余孽,恐怕到时候不能以真身相助,以免为六空派带来麻烦,更何况这临界启阵,需用九泉封妖印与宿主相衔,恐有风险。”
慕容秋水思索须臾,抿唇决然道:“就算是死,秋水也要守住他的家园。”
是夜子时。
“你们只要肯把长稼叔安然送到谷口,我们自然会同时解开阵法结界,这个结界一旦解开,没有力钦在我们也不可能重新启动。”慕容秋水率徐力诚等一众六空派弟子站在谷口前,谷口前因为设阵的原因,隐隐闪现血色浮光,只听慕容秋水正色道。
郗天肃眸含贪婪之色,毫不犹豫地应道:“好。”说着瞥了一眼安修和,噙笑道:“有劳安兄了。”
安修和狡黠一笑,他竟然让狄印押着高长稼走向谷口,他自己带着四名紫艮席弟子紧随其后,以防有诈。
慕容秋水对徐力诚命令道:“撤阵。”
随着一声令下,两排谷口的一众六空派弟子持剑在雪地里舞起长剑,齐齐长剑横扫雪地,地面瞬间飞出八面化有符咒的旗帜,八名六空派弟子将旗帜握在手中站成两排。
谷口阵法一撤,照着这片山谷的血色浮光骤然消失。
徐力诚从狄印手中接到早已冻僵的高长稼后,正准备将厚厚的狐裘披到高长稼身上时,安修和率先发难,他抽出长剑准备刺向高长稼时,狄印最先察觉异样,立即右臂臂肘猛地朝安修和胸口一顶。
安修和受力踉跄后退时,身后的紫艮席弟弟与紧随其后的北苍派弟子持刀纷纷涌上谷口。
这时幻成一抹雪风的九幽冥王凝现而出,双袖激荡间就地席卷起一堵由雪水凝珠而成的冰墙,封住了冰墙,也将慕容秋水一人同徐力诚、高长稼等人隔绝在谷内。
慕容秋水面对着一群穷凶极恶的狂徒们凛然不屈,她高声大喝
道:“六空弟子扬旗举阵。”
“她竟然有九幽冥王的九泉封妖印。”郗天肃停住脚步,愣在当场,惊讶道。
随着法决响起,凌空飘扬的八面白旗围着慕容秋水为中心萦绕着,它们不断地吞噬着从秋水手心流溢而出的血珠,瞬息化成了百面旗帜,旗帜上印现出了红色火焰标志,那是净火教的图腾。
这时大雪疯狂地从天穹簌簌降下,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谷石壁出现了崩塌滑落的现象,如泥石流般突如其来地将谷外的许多北苍派弟子一一活埋。
此刻来谷外纷纷来了穿着各种门派服饰的弟子,其中就有率领太乙宫弟子的邱季伯、带着北冥宫弟子和一群辽国士兵的耶律俨以及龙泉山庄的慕容流水、游溪,还有梵音宫一众女弟子,其中为首的是手持梵姝神剑的舒晴。
耶律俨将观察四周环境的异样,发觉四周的气场发生了变化,当他们冲到谷外准备与北苍派一决高下时,仿佛进入了某个阵法的包围圈,所有雪花在空中凝成冰凌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各派弟子涌去,许多弟子毫无防备地被冰棱钉死在谷壁上。
“不好,这是净火教的冰凌玉雪魔阵,秋水竟然是施阵之人,秋水你赶紧停下来,不然你会被魔阵阵眼吸干精血的。”耶律俨看出了端倪怔然吼道。
此刻随着百面白色旗帜围绕着慕容秋水不断地吸纳她手心汩汩而出的血珠,而变得越来越多,演变成了上千的白色旗帜,凌空飘荡的冰凌以及天穹不断降下的雪花也越来越多,整个山谷瞬间变成了雪风呼号、大雪狂作的冰雪地狱,所有人成为了冰雪恶魔里的食物。
慕容秋水恍然惊觉体内的血液不停地流出被白旗吸纳,这才知道自己中了唐柯与九幽冥王的诡计,他们的目的是要让所有门派葬身六空谷,那样泼在扈力钦身上的脏水就洗不干净了。
安修和离慕容秋水最近,听到耶律俨的呐喊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眼眸闪过杀意,道:“没用的,这个魔阵的宿主只有死了,魔阵才能消失。”说罢,他当机立断拔剑冲了过去准备刺向慕容秋水时,一抹冰蓝刀光飚来割破了他的喉咙,他瞥见那施展刀法之人,愕然道:“扈....力....钦....”还未说完他便当场倒地毙命。
扈力钦持刀站在面前,担忧道:“秋水.....”
慕容秋水欣然一喜,那手握琅琊仙刀的青年就站在那,神情极其担忧地注视着自己,她很想扑到他的怀里,可是这时耳边回荡起安修和临死前的一句话:“没用的,这魔阵的宿主只有死了,魔阵才能消失。”
这一句话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幻想,她停住了前行的脚步,即便她心爱的男子只离自己一丈距离,可这一丈即将成为最遥远的距离,她知道她如今已经将他推向了众矢之的,如果不结束这场因她而起的魔阵的话,所有人都会因她而死,包括扈力钦。
那披着雪白狐裘的温柔女子对着扈力钦凄然一笑,她用扈力钦送给她的宿铁刀抹向自己的玉颈。
“不,秋水,不要.....”扈力钦竭力嘶吼着,希望能够阻止眼前的那一朵紫藤花在自己面前凋谢。
可是这一朵紫藤花来不及盛开便已经在雪地里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