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春闺玉堂TXT下载春闺玉堂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春闺玉堂全文阅读

作者:莫风流     春闺玉堂txt下载     春闺玉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22 廖氏

    药气氤氲着浓浓的苦味,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封子寒和宋弈却是若无其事的站在木桶前议论着。

    “等天气暖和一点,我看就可以开始了。”封子寒兴奋不已,他试了无数次,这一次无论是色味还是效果都令他很满意,“一百日后就能看到效果了。”

    宋弈长眉微拧望着桶里浮荡的草药没有说话,封子寒道:“你做事向来果断,这一次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又死不了人,即便不成功,她也只是受点罪!”

    “她身子弱!”宋弈负手转身站在门口,望着院外正在扫雪的小厮封子寒道,“那倒是,不过想想她若是治好了,以后就不虚了!”

    这件事对于封子寒来说,也是一次极大的尝试,以前他虽知道心疾可治,但是需要花费的精力和时间太多,他从来没有静心去想过,现在他停了下来,又是为了幼清,他便打算试试,更何况,还有宋弈相助,在医术上宋弈的造诣不比他差。

    “丫头自己也同意,你要不让她治,她还和你急。”封子寒笑道,“你得圆了她这个心愿!”

    宋弈不置可否,转头望着封子寒,过了一刻道:“你先准备好,毕竟还要施针!”

    封子寒觉得宋弈一点都不干脆,瞻前顾后非常的讨厌:“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去忙你的事儿去吧。”

    宋弈没有立刻走,而是在封子寒的书房找了本相关的医书,独子掌灯细细读了起来。

    幼清正和蔡妈妈说戴望舒嫁妆的事情,有的东西很好卖,有的东西却要定制,尤其是房里的家具,还要量尺寸,但两个人的宅子还没有找好,蔡妈妈就有些着急:“……要不然奴婢明儿去找吧,他们俩这两天就跑了一趟,奴婢瞧着都着急。”

    幼清失笑,道:“你手上那么多事,也忙不过来。若不然……你去找绿珠,让绿珠帮着他们去找!”幼清没让绿珠回来做事,一来她那边太远了,二来,他们才成亲,夫妻两人应该多相处些日子。

    “成。”蔡妈妈将清单收了起来,“奴婢这就去找绿珠,让她帮着路兄弟找房子去,她在那边住了些日子,应该认识一些人了。”

    幼清微微颔首。

    蔡妈妈便回去收拾了一番,径直去了绿珠那边,到的时候正是饭点,绿珠和江泰还有江淮三人正在房里吃饭,蔡妈妈站在门口就听到江淮大着嗓门道:“我可是难得回来住一晚,你们就在我面前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根本没有将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我们哪有。”江泰尴尬的道,“是你看花眼了。”他也不是天天在家,怎么就不能看自己媳妇了。

    江淮白了江泰一眼。

    绿珠笑了起来,指着江淮面前的菜,道:“这是大哥爱吃的菜,您多吃点。”

    “还是弟妹好。”江淮满意的点点头,踢了踢江泰,道,“跟人家学着点,要敬着兄长!”

    江泰哦了一声,埋头吃饭。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绿珠放了碗要去开门,江泰摇摇头,道:“外面冷,我去开。”便下了炕随手抓了剑去了院子里,绿珠往窗户口看,江淮就道,“这个时间,我估摸着应该是府里来的人。”

    绿珠眉梢一挑,望着江淮道:“大哥怎么知道是府里来人的。”

    “感觉。”江淮笑呵呵的道,“我的感觉一向很灵的。”

    绿珠就笑了起来,果然看到蔡妈妈进了门,她笑着要迎下炕,蔡妈妈就按着她道:“你不用下来,我来是有事求你的。”

    “妈妈有什么事尽管说。”绿珠还是下了地,请蔡妈妈上炕,给她倒茶,蔡妈妈不肯,笑道,“路大勇和戴望舒成亲,时间太紧了,别的东西还好说,这几房的家具要加紧点时间,可他们磨蹭了好几天房子也没有看好,所以我想着让你帮帮忙,在府里左右看看!”

    绿珠想了想,就点头道:“这事儿好办,我明儿就去找,两天内一准给您答复。”

    蔡妈妈听到绿珠保证,立刻就放了心,道:“那你们接着吃饭,我这就回去,家里还有好多事,夫人和老爷还没有用晚膳呢。”

    “那我送您。”绿珠要出门,江泰便去找绿珠的披风,坐在炕上的江淮随手一抓,在炕里头拉了件出来丢给江泰,江泰忙给绿珠披上……

    蔡妈妈看着绿珠红光满面的样子,心里暗暗点头,这小丫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看人倒是一看一个准,江泰不但有本事在老爷面前受着重用,还很老实会疼人,可真是千年难遇的。

    蔡妈妈笑着回了家,将绿珠的答复告诉了幼清,幼清颔首让蔡妈妈摆饭。

    宋弈自外面进来,幼清迎过去笑道:“怎么样,成了吗?”

    “嗯。”宋弈淡淡的应了一声,牵着幼清的手在炕上坐下来,幼清就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溢着高兴,“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宋弈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笑着道:“等天气暖和了。”

    幼清点点头,抱着宋弈道:“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春天早点来。”又在他嘴上亲了口,笑弯了眉眼。

    宋弈无奈的摇了摇头。

    蔡妈妈将饭菜摆好,夫妻两人安静的吃了饭,刚撤了碗筷上了茶,外头的小厮隔着门来回道:“老爷,保定廖氏的老爷子求见您的,人现在由牛管事安置在书房。”

    “廖老爷子?”幼清听着一愣,“不是说明天才到吗?”说是来找姑父的,怎么会晚上来见宋弈。

    宋弈挑着眉梢道:“我去看看。”便去了外院。

    廖老爷子六十几岁,穿着一件滚着金边的胡灰色锦袍,拢手靠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头发已经花白但依旧是精神烁烁,干练睿智的样子,宋弈含笑进去:“老爷子!”

    “九歌!”廖老爷子站了起来,朝宋弈抱了抱拳,“你这已经好几年没去保定了吧,也不想我这老东西。”

    宋弈微笑,请廖老爷子坐,他则在对面坐下,道:“您也知道,近年事情多,一件接着一件几乎脱不开身。”他说着微顿,道,“您老身体可好?”

    “估摸着暂时死不了。”廖老爷子哈哈大笑,道,“那就等你空了,将媳妇儿领着一起去保定走走。”并没有顺着宋弈的话去聊朝廷的事。

    宋弈应是:“一定,一定!”

    两人各自端茶喝了一口,廖老爷子神色微凝,放了茶盅和宋弈道:“不瞒你说,今儿过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做个中间人。”

    “您请说。”宋弈心头一转,便已经有了数,但面上不显,“只要我能帮上的,一定帮忙。”

    廖老爷子点着头:“是这样的。”他顿了顿开口道,“近日我家中几个小辈不消停,闹的鸡飞狗跳的,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了吧。”

    宋弈并不隐瞒,点了点头。

    “分家这事,老夫的态度很明确。”廖老爷子望着宋弈,“但是,这少仲媳妇儿却闹腾着要分家,她是个孩子,满打满算今年也不过十七岁,她能懂什么。”若是换做别的孙媳,儿媳,他早就将人撵回家了,可是薛思琪的身份不同,他至多将廖夫人和薛思琪关在祠堂里以示惩戒,再严厉些的手段他用起就不免有所顾忌。

    廖老爷子的话只说了一半,宋弈就知道他猜的是对的,他微微笑着道:“二姨年纪虽小,倒也不是冲动的性子!”

    “这些不重要。”廖老爷子摆手道,“这件事若只是她和她那婆母筹划的,老夫是一点都不担心,老夫有几十种手段治服她们。”他这么多年在外头走动,若没有点心智手段,早被人生吞活剥了,哪还有如今的保定廖氏。

    “您的意思是……”宋弈露出不解的样子。

    廖老爷子就蹙眉看着宋弈,沉声问道:“咱们是老相识,明人不打暗语。少仲媳妇这么闹腾,是不是薛大人授意的?”他身体前倾了一些,道,“你只管和老夫说实话!”

    廖老爷子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的,薛思琪一去就闹分家,还撺掇着婆母一起,旁人看着只当大房攀上高枝以后有二品的京官罩着想走官商的路子,可是他却觉得这事儿很有可能就是薛镇扬并着他那几个女婿包括宋弈的意思。

    京中发生的事他当然知道,不但知道而且连细微末节都打听过,在去年一年的明争暗斗中,如今南直隶文官集团支持的是谁不言而喻,可十一皇子赵承修一无背景二无外家,这上下打点经营哪一个不要用到钱的?!

    所以,他非常怀疑薛思琪闹着要分廖氏的家,就是薛镇扬等人指使的,因为他们急需要用钱,也急需要保定廖氏这么一面大旗做招牌,往后是帮赵承修暗中做生意,还是打点各处都要方便许多。

    “老爷子。”宋弈微笑道,“这事儿您可冤枉薛大人了!”

    廖老爷子听着一愣,打量着宋弈说的真假,可看了半天依旧看不出什么来,他不免蹙眉问道:“果真如此?”

    “确实如此。”宋弈微微笑道,“薛大人的家世想必您也知道一二,虽和您老比起来不过尔尔,可自足自给还是绰绰有余。至于二姨提出分家的事,我们也很意外,昨日薛大人还在生气,说要将二姨抓回来好好管教,不给您添麻烦!”

    “那倒不必。”廖老爷子将信将疑,过了一刻他道:“你这么一说,老夫就放心了。”他抚掌笑了起来,点头道,“老夫这一趟没有白来。”不管宋弈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当真的,要是薛思琪再闹腾,他就把人送回来,休妻是不可能的,但是却可以试探一下薛镇扬的反应。

    保定廖氏一直干干净净的做生意,老大媳妇执意给廖杰娶了薛思琪回去他已经不满,不过一事归一事,廖杰既然走了仕途,总不能让他娶商贾的女儿,这样也掉了他的身份,所以,他也只是表了态,到底没有阻拦。

    可是薛思琪一提出分家,他就警觉起来,这才有了来一趟京城的打算,保定廖氏不是他创立,却在他手中壮大,他定的家规不与官场联姻,不参与官场明争暗斗,廖氏的人出门在外一向也是如此,到什么山头拜哪个菩萨一点不落,可绝不会抱着哪个神仙的大腿认祖宗。

    “您尽管放心。”宋弈淡淡笑着,话锋一转,道,“您既然来京了,不如多住几日,我与圣上告假,陪您老四处走走,尽一尽地主之谊。”

    廖老爷子也露出了话家常的样子,笑道:“家里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老夫回去收拾,明日见过薛大人老夫就回去。”

    “那明日我设宴,也不去别处,内子的厨艺不错,您尝一尝?”宋弈提着茶壶给聊老爷倒茶,廖老爷子笑道,“我可是听说了鼎鼎有名的宋太太,不但娇美还是个难得睿智的姑娘,老夫是有口福了。”

    “过奖,过奖,内子也不过是个普通妇人。”宋弈满面尊敬,道,“说起来,我一直在朝中也没有多少闲暇陪她,心中实在愧疚。”

    廖老爷子笑道:“男主外女主内自古如此,你不必内疚,再说,她如此聪慧也不会计较这些。”宋弈摆手,无奈的道,“虽是如此,可心内依旧过意不去啊,过些日子圣上要加载漕运税收,我亦要出远门几日,更是不安,到如今都没有向她开口提此事。”

    廖老爷子心头一震看着宋弈,问道:“加赋税,为何?”

    “这事老爷子您可不要对外人提起。”宋弈低声道,“圣上自从新建了丹炉,每日银两如流水似的,内务府与私库早已经被成了虚设,圣上若想继续炼丹修道,不加载各项赋税,银子又从哪里来呢。”

    廖老爷子砰的一下拍了桌子,道:“左一项赋税,右一项进贡,还让我们这些买卖人怎么做生意。”他暗怒道,“如今进城我们都不敢进来,单一个崇文门的税收,就将我们所有的利润剥去了一半,着实可恶。”

    “唉!”宋弈摇了摇头,道,“圣上为人您或许还不清楚,但凡他决定的事,势必是要做的,这事儿今儿我们就点到为止,老爷子还是赶紧想想对策。”

    廖老爷子不再提,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圣上今天加赋税,谁又知道明日会不会想出别的幺蛾子,折腾他们这些商贾。

    宋弈端着茶盅慢条斯理的喝着。

    “世易时移。”宋弈真诚的看着廖老爷子,“如今的形式您不往前走便是后退,有时候坚持是对的,有时候却不得不随着局势去纠正方向。”他说着语气一转,“不过老爷子您不必担心,廖氏根基深厚,断不会受到影响。”

    根基深厚也是另一种的招摇,廖老爷子眉头紧锁,深思起来。

    “十一殿下开年十一岁,由曾大学士亲自教导,生活上张公公和钱公公也多有照拂,年初一时还陪着皇后娘娘在佛堂念了半天的经文。”宋弈微笑看似说的莫名其妙,“少仲还曾说羡慕季行,若是还在翰林院,说不定这会儿也能做上侍讲呢。”却是在告诉廖老爷子,廖杰也是拥护赵承修的。

    宋弈当初结识廖老爷子时,便就有了此打算,廖家财力雄厚又贵在原则底线鲜明,在大周寻不出其二,若能有他们相助,赵承修必能如虎添翼!

    所以,廖老爷子担忧的其实很对,只是薛思琪的事是巧合罢了……

    他今天突然到来,宋弈就借势点拨一下,都是聪明人,有的事说半句也就透了,所以,廖老爷子站了起来,蹙眉道:“老夫走了几日的路有些倦了,这就告辞,明日去拜访薛大人时,还劳烦九歌陪同。”

    “您便是不说,我也是要去的。”宋弈含笑道,“明晚到家里来,您千万别和我客气。”

    廖老爷子大笑,颔首道:“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弈抱拳,送廖老爷子出门。

    廖老爷子一夜未睡,第二日下午由宋弈陪着去了薛府,与宋弈谈话不同,廖老爷子这一回只说家事,对薛思琪是满口夸赞,薛霭陪同在侧听的心惊肉跳,他向宋弈打了眼色与他一起出了门,站在廊下他问道:“昨晚,廖老爷子是不是去找你了?你和他说过什么?”

    薛霭很聪明,他和廖老爷子一起到京城,所以很清楚他来时的心情是如何的,如今听他和薛镇扬相谈甚欢的样子,便心里有了数。

    宋弈也不瞒他,轻声将事情的经过和薛霭说了几句,薛霭微怔,愕然道:“二妹的事……”

    “巧合。”宋弈道,“二姨行事,我哪能预料。”

    薛霭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回头看自里头出来的祝士林,祝士林见他这副表情,奇怪的问道:“怎么了?”话落,想起了什么,指着宋弈道,“你……你不会连少仲都算计上了吧。”

    “顺水推舟罢了。”宋弈抱拳,指了指里头,“都出来,别叫老爷子不高兴。”说完,笑眯眯的走了。

    祝士林和薛霭对视一眼,祝士林是绝对不会相信宋弈是顺水推舟,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当初他和幼清撮合薛思琪和廖杰是有预谋的。

    “廖氏现在什么情况?”祝士林疑惑的道,“你见到二妹了吗?”

223 筹谋

    廖老爷子称不甚酒力,宵禁前便告辞而去,宋弈亲自将他送到廖氏在京城的宅子里才返回薛府。

    薛镇扬和祝士林以及薛霭正坐在书房里说着话,见宋弈回来,薛镇扬望着宋弈问道:“廖老爷子的话一开口,我便猜到了你的意思,只是廖家家世庞大人多且复杂,若真要廖氏支持,只怕以后麻烦不断。”

    一人一张嘴,一人一个想法,有什么样的麻烦单想一想就知道。

    宋弈在位子上坐下来,焦大上了茶,祝士林又补充道:“少仲的意思我们还不知道,只怕他会对我们有别的看法。”

    这不是小事,廖老爷子回去肯定会去问廖杰的意思,到时候廖杰势必会知道是他们提出的这个事情,廖杰若是要生气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曾提出过让廖氏出面协助赵承修。

    谁都不傻,这出钱出力也得看到回报,更何况,廖氏这么多年秉持官商不联姻的原则,如今不但将他们拉进来,还直接参与到立储的事情中来,他们当然要多思多想。

    宋弈放了茶盅望着薛镇扬,道:“所以,二姨那边姑父您要表个态度!”又道,“以廖氏的家世,不必举族之力。更何况,如此大族分家是早晚的事,只有分流才能壮大,绑在一起只会裹足不前,这一点廖老爷子其实很明白。”

    薛镇扬点点头若有所思,宋弈又和祝士林道:“以少仲的为人,但凡知道了此事他势必要回京的,等他回来以后再与他细说!”廖杰很圆滑,如果先和他说,他肯定是一口回绝了,现在这个机会很好,让廖老爷子去考虑再通知他,再好不过。

    “你啊。”祝士林一脸的无奈,失笑道,“他见着你定会恨的磨牙。”

    宋弈笑了起来,摆摆手道:“也只会磨牙罢了!”

    并着薛镇扬大家都笑了起来,廖杰素来洁癖,肯定不会真的张嘴去咬谁,至多亮个牙齿警告一番罢了,所以,宋弈才会如此说。

    最重要的,这事儿里头还有个薛思琪,她虽是盲打莽撞,可起的作用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此事若真成了。”薛镇扬想了想,道,“三边总兵我们可以收一收了!”三边的兵权虽一直在兵部握着,但真正能使得动他们的,恐怕也只有郑辕一个人,但是郑辕毕竟是外人,无害他之意却不能无防他之心,这件事早晚都要办!

    权,人,都要捏在手中,这样才安全。

    可是,拉拢文官只要提拔一二或送些银两成不成都是小动作,可武官不同,尤其是三边总兵,得先喂饱了全军,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这才能谈别的事。

    可是三边屯军近三十万,这些军将每年都要花掉大周近四成的课贡,这要是想喂饱,并不是容易的事,薛霭忧虑道:“只怕一个廖氏还不够!”他话落看向宋弈,道,“先祖令军兵屯田自足,原是良策,但近年不曾有战事,只怕那所谓的三十万的兵力,早已成了苦役,要动三边我们要从长计议。”不先整,三边就是个无底洞,钱进去一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季行所言不错。”祝士林蹙眉道,“但如若真想动,圣上那一关恐怕就不好过啊!”

    宋弈靠在椅子上,手指微曲轻击着桌面,扬眉看着众人,道:“圣上不用太过较真,此事一旦提出势必引起渲染大波,圣上只要看到利益,迟早会首肯。”他淡淡的道,“这件事最难的,是如何整。糜烂了近百年的军营腐臭之气,若无有效快速的方法,决不能轻易动手。”

    “我看……”薛霭道,“郑孜勤可以用一用。”他常年与武将打交道,比起他们来,肯定要熟悉一点。

    薛镇扬摆手:“郑孜勤暂不能用!”他一口否定了薛霭的提议,“此事并非一朝一夕,我们再细细想想,各人拿出一套有效的方法来,改日再请了单阁老和郭大人等几位大人一起商议定夺。”

    大家都点点头,薛镇扬又道:“三边也好,屯军也罢,这些事都建立在银子之上,先将廖氏的事定下来,我们才能说其它的事。”他想了想站起来,蹙眉道,“就如九歌所言,先助廖氏将家分了,往后再看能说动几房以廖氏的名义襄助我们。”

    至于廖杰,薛镇扬相信他和他们的想法一样,在大势面前,自己的事都不重要,只有先稳定的局势,建立牢不可摧的势力,那么将来不管会发生什么事,赵承修在朝中的地位,都牢不可破。

    宋弈认同的点点头。

    “春闱监考之事,我怎么听说杨阁老有意亲自主持?”祝士林看向宋弈,“此事你可听说过?”

    宋弈扬眉,含笑道:“确实听过,圣上也默许了。”

    祝士林眉头紧锁,却并不意外,当初圣上允了杨维思升任首辅,便就是为了能有人与南直隶官员抗衡,杨维思虽弱了点,但耐不住圣上扶持啊!

    “杨懋与方二小姐的婚事明年过礼?”祝士林若有所思的道,“你看,能不能从这件事中做点文章。”

    杨维思这个人便就这点好,圣上能拿捏在手中,他们亦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拿捏住他。

    “幼清当初促成婚事便就是此意。”宋弈说起幼清,眼神越发的柔和,“能用则用,不能用便想办法除掉,并无大碍!”

    祝士林失笑,指着宋弈摇摇头。

    众人又说了几句见时间不早,便各自散了,薛霭去了西院,赵芫正抱着茂哥儿在房里来回的走,茂哥趴在赵芫的肩头瘪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薛霭道:“怎么还没有睡?”

    “您回来的正好。”赵芫抱着茂哥儿过来,“一直闹着不睡觉,怎么哄都不听,我估摸着是想要你抱。”

    薛霭看了茂哥一眼,也不说话,脱了外套去洗了手将手捂热,接了茂哥儿过来,茂哥儿一见是薛霭就将小小的脸埋在他怀里怎么也不抬起来,薛霭低声问道:“怎么了?”

    茂哥也不给反应,眼泪蓄在眼眶里,泪眼汪汪的样子,薛霭看着心都化了,轻拍着茂哥儿问赵芫:“是不是什么事不高兴了?”

    赵芫摇摇头,要是知道了她也不会等到现在,早将他哄好了。

    “爹爹给你念故事听?”薛霭低头看着茂哥,“茂哥是不是想听故事了?”

    茂哥依旧垂着头,薛霭就将茂哥抱着放到床上,茂哥拉着薛霭的衣领不松,薛霭只好也躺了下来,赵芫拿了本诗集来,薛霭就假意翻着书,随口编起故事来,茂哥也不动,但眼睛圆溜溜的,显然是在听!

    “还真是想听故事了。”赵芫呼出口气,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看着父子两人偎在一起,一个轻声细语的说着故事,一个安安静静的听着。

    一个故事刚说完,茂哥便已经睡着了,薛霭翻身起来,赵芫笑道:“睡着了?”

    “嗯。”薛霭颔首将诗集放好,赵芫给他倒了茶,问道,“廖老爷子走了?”又道,“是为了二妹的事吗,他是要让父亲去劝?”

    薛霭简单将事情和赵芫说了一遍,赵芫听完一脸的惊讶,半天没有回神过来:“这样也可以?少仲要是知道了你们合起伙来算计他,还不得气死。”

    “若真生气,我们也只好与他解释道歉。”薛霭喝着茶,声音轻柔的道,“不过,我们如今的不易他也有体会,若是廖老爷子首肯,想必他不会反对。”

    赵芫却不由担心气薛思琪和廖杰,不知道两个人知道了这些,会不会又吵起来。

    宋弈到家事幼清刚从封子寒的那边出来,两人在正门口碰上,幼清笑着打趣道:“还以为你和要廖老爷子秉烛夜谈呢。”

    “小丫头。”宋弈牵了幼清的手,“连你也笑我。”

    幼清摇着头,回道:“我哪有笑话,对你我只有佩服之情!”话落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宋弈才不会相信她是这么想的,失笑的摇摇头,道,“该坚持请老爷子来家里吃饭,让你一展所长。”

    幼清轻轻笑了起来,想起件事情来,和宋弈道:“周芳说三哥过完年后常去望月楼,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我倒是不知。”宋弈挑眉看着她,问道,“去做什么?”

    幼清蹙着眉回道:“他不是自前门进的,每每去都是和阿古还有方徊吃酒聊天,若是两人不在他与别的人也能说到一起去。不管谁在,他总能在望月楼消磨几个时辰才走。”薛潋各色各样的朋友都愿意来往,她倒是不奇怪,怕的是望月楼里住着许多西域的舞娘,那些姑娘她见识过的,一个个美艳妖娆……

    她怕薛潋走了上一世的路!

    “让周芳去问问方徊吧。”宋弈和幼清说着话进了暖阁,辛夷上了茶,宋弈道,“多留意一下!”

    幼清点头应是。

    第二日,廖老爷子回了保定,一进家门便请了廖杰进了书房。

    “祖父。”廖杰将书房的门关上,见廖老爷子疲惫闭着眼睛的靠在椅子上,走过去问道,“您找我什么事?”廖杰并不知道廖老爷子为什么去京城,更不清楚他是去找薛镇扬。

    聊老爷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廖杰坐下,他坐正握着手神色严肃的看着廖杰问道:“十一殿下,你可见过?”

    廖杰一愣点了点头,道:“见过。”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警觉的道,“您去见宋九歌了?”

    “嗯。”廖老爷子点点头,蹙眉道,“他与我说圣上要加收漕运税以及盐业税!”

    廖杰顿时被气笑了起来,他哼哼了两声,道:“好一个宋狐狸,果然算计到我们头上来了。”他看着廖老爷子,气愤不已,“祖父,这件事您不用管,宋狐狸的话您也不要听,他这个人心眼跟蜂窝似的,听他的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宋九歌是什么人我当然知道。”廖老爷子摆摆手,道,“他暗示我这么多是为了什么目的我也知道,若是以前我当然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是眼下……”从崇文门开始,圣上就已经有些肆无忌惮了,这税收说加就加也就罢了,关键他还不是为了社稷百姓,单单为了满足他炼丹修仙的需求,这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的。

    一旦加了税收让他尝到了甜头,将来肯定是各式各样的税收都会来了,到时候不但他们没有生意做,便是大周的百姓都要苦不堪言。

    “去年圣上还赞同大殿下缩减军中粮草,若非大殿下出事,这件事势必要进行下去!”廖老爷子忧心忡忡,“……便是先帝在世时不作为,也比圣上这般折腾要省心,最起码,他不会添乱惹事。”

    这一点廖杰当然知道,他蹙眉道:“这些都是宋九歌与您说的?”

    “这是我自己想的。”廖老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廖杰,道,“所以我才问你,你可见过十一殿下。”

    廖杰点头:“殿下一直养在乾西,所以见识上不免粗浅了一些,但人很聪明,一点就透,假以时日必有所成效。”他说着微顿,又道,“九歌在十一殿下身上投注了许多心思,翰林院中但凡有学问的学士,都是每隔三日分门别类的给十一殿下讲课,便是武学亦请赖恩亲自教授,而这些圣上也默许了,可见圣上对十一殿下的培养也颇为重视。”

    廖老爷子抚着下颌,冥思苦想的样子,要是以前赵承煜,赵承彦都在,这件事他想都不会想,掺和到夺嫡之争那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可是现在不同,赵承煜死了,赵承彦虽没死也不过架着一个虚头衔,如今圣上膝下可就只有赵承彦一个皇子。

    “祖父。”廖杰惊讶的道,“您……不会被宋九歌说服了吧?”

    廖老爷子没有说话。

    廖杰直磨牙,好你个宋九歌连他都算计上了,等他过两日回去仔细和他算账。

    廖杰气呼呼的回了房里,薛思琪也正气呼呼的坐在床上生闷气,见他回来她质问道:“祖父请你做什么?难道是请了我父亲过来,将我领回家去?”

    “是!”廖杰哼哼道,“明日就回去。”

    薛思琪腾的站起来,道:“你什么意思,要赶我走?还是打算休了我?”

    廖杰不说话。

    “廖少仲!”薛思琪随手抓了个枕头就砸了过去,“你竟然想休我?我告诉你,就算要休,那也是我薛思琪休你!”

    廖杰接过枕头朝着薛思琪翻了个白眼,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什么时候说休你了。”

    “你刚刚的意思很清楚。”薛思琪光着脚下来,叉腰站在廖杰面前,“我可真是看透你了,说好的什么事都护着我的,事情一出你就把自己说的话给忘记了,还什么廖氏的利益个人的利益,我看就是狗屁。你要休就休,我还不想掺和这些破事了呢。”说着,将桌子上的东西悉数扫在了地上。

    “哦,你把事情挑起来,弄的家里人心惶惶一团乱麻,你现在还想抽身走?”廖杰站了起来,俯视着薛思琪,“你现在开门去外头看看出太阳没有,要是天上挂着太阳,我立刻就送你回家去。”

    “呸!”薛思琪啐道,“你当我傻子不成,这是晚上!”

    廖杰咕哝道:“你以为你聪明!”

    “我笨,好,好。”薛思琪抓着他的手,啊呜一口咬了上去,廖杰哎呀一声,推着她道,“你属狗的吗,不能好好说话啊。”

    薛思琪红着眼睛,一边咬一边眼泪簌簌的落,廖杰见她这样就叹了口气,将她抱在怀里:“你咬我,是我疼,你哭个什么劲儿。”

    “我就哭,你管不着。”薛思琪扫了眼廖杰手背上的伤,怒道,“我也不要明天走,我现在就走。”说完,朝着外头喊道,“春荣,收拾东西,我们走!”

    廖杰拿帕子擦着手,受不了,又跑净房去洗了半天,等他出来事薛思琪已经将房间里的衣裳丢了一地,廖杰见她还光着脚,就过去拉着她道:“你先将鞋穿好,脏死了。”

    “关你什么事。”薛思琪一把将廖杰推开,正要说话,廖夫人从外头进来,一见房里狼藉的样子,就知道两个人又闹起来了,薛思琪看见她就哭着喊道,“娘,廖少仲欺负我。”

    廖杰愕然,薛思琪着是恶人先告状。

    “别哭,娘帮你收拾他。”廖夫人抓了门边的鸡毛掸子,抄起来就要去打廖杰,“叫你整天欺负媳妇,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廖杰被撵的满房间跑,廖夫人跟着后面喝道,“日子不好好过,明儿就给我滚回京城去。”

    “娘。”廖杰觉得头都要炸了,“您不分青红皂白的,越来越不讲理了。”

    廖夫人抓着他,照着他的后背就抽了一下:“谁和你讲理?哪个圣贤告诉你和女人讲道理的?”又抽了一下。

    廖杰宛若醍醐灌顶,顿悟了似的一动不动。

    “娘,娘。”薛思琪一看廖杰被抽了好几下,忙丢了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拉着廖夫人,“您别打了,他知道了错了。”

    廖夫人不肯,接着要抽,薛思琪就抱着廖杰嘻嘻笑道:“我和他开玩笑的,他没有欺负我,真的!”又道,“是我欺负他的,您看他手上,刚刚被我咬的牙印。”

    “真的?”廖夫人扫了眼廖杰手背上的牙印子,不相信的看着薛思琪,薛思琪点着头道,“真的!”

    廖夫人就丢了鸡毛掸子:“那就睡觉,大晚上的闹腾什么,再叫我听到你们闹腾,就去跪祠堂。”

    “知道了,娘慢走。”薛思琪扶着廖夫人出去,廖夫人又回头看她一眼,薛思琪堆着满脸的笑容,目送薛夫人走远,才松了口气回头指着廖杰道,“你是傻了吗?不知道躲啊。”

    廖杰白了她一眼,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太。”春荣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薛思琪重新开了门望着春荣问道,“怎么了?”

    春荣就拿了封出来递给薛思琪:“表姨太太来的信。”

    “幼清来的。”薛思琪接了信满脸的疑惑的拆开来,忽然面前探了个头过来,盯着信道,“信里说什么。”

    薛思琪吓了一跳,推着他道:“幼清给我的信,你好奇什么。”说着拿着信去了净房,廖杰就在外头等着,猜着信里大概的内容,等薛思琪出来他问道,“是不是给你支招要如何分家?”

    “咦?!”薛思琪笑着道,“你怎么知道的。”

    廖杰顿时黑脸,哼了一声,气呼呼的道:“他们夫妻两人没一个单纯的。”他虽这么说,可到底没有问幼清支的什么招。

    “哎呀。”薛思琪高兴起来,“你先睡吧,我去找娘,和娘好好商量一下。”

    廖杰就喊住她:“等等。”待薛思琪转头过来,他道,“二叔和六叔的主意你不用打,但是三叔和七叔却可以!”

    薛思琪眼睛一亮,跑过来惊奇的道:“你没有看信就知道幼清说的什么吗?”

    “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廖杰哼了一声,薛思琪就冷声道,“那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他是懒得理会这些事,要是想理这个家早分了,可是现在宋九歌的手都伸进来了,他总不能由着一家人被宋九歌牵着鼻子走吧,显得保定廖氏没点主见似的。

    ------题外话------

    今天下午回家!我还是比较适合屯在家里专心码字,一出来心就不在肝上了,写的也不好…。

224 心思

    “幼清的意思,让我们先拉拢两位叔叔,各个击破,这样一来再谈分家我们就不会势单力薄了。”薛思琪笑眯眯的望着廖夫人,“方才我出来,相公说让我们找三叔和七叔。”

    廖夫人把幼清写来的信看了一遍,颔首道:“幼清说的在理,是我们太心急了。”她若有所思,蹙眉道,“这样,我现在就去找你三婶,明儿让你父亲去和你七叔谈。”三房是三太太当家,七房则是廖七爷当家。

    “嗯。”薛思琪点着头,拉着廖夫人道,“娘,等分了家您和父亲随我们去京城吧,你们是和我们一起住,还是住在另外一间宅子里都成,反正离的不远我们随时都可以见到。”

    廖夫人摇摇头,笑着道:“京城我们肯定要去,但是定居就算了,你祖父年纪大了身边总要有人照顾的,我和你父亲就留在保定了,若是想你们我们再去京城,来回也不过几天的功夫,方便的很。”

    薛思琪知道廖夫人不愿意离开这里,毕竟是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更何况,廖家即便分家可生意上还是一时分不开的,所以,就算是廖夫人主张分家,也不是大家老死不相往来,而是各过各的,钱财上分清楚罢了。

    “那我听您的。”薛思琪拉着廖夫人道,“只要您和父亲过的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廖夫人喜爱的摸摸薛思琴的脸,感慨的道:“我们娘儿俩有缘,如今这般闹腾更让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往后和少仲好好过日子,记着我的话,不管怎么吵怎么闹,都不能说伤人的话,也不能离家出走。记住没有。”

    薛思琪红了脸,点了点头,道:“我以后不会了。”她离家的出走的事,廖夫人在家里发了震怒,将和她拌嘴的人一个个的责骂了一遍,连廖杰都没有幸免。

    “你先回去。”廖夫人站了起来,“我去找你三婶。”

    薛思琪笑着应是和廖夫人一起出门,目送薛夫人出了院子,她才往自己院子里走,走了几步便遇到了廖老爷子身边的管事廖重,她笑着行了礼,廖重避开回道:“……老太爷要见您。”

    薛思琪一愣和春荣对视一眼,眼中有些犹豫,廖老爷子的脾气她已经见识过了,前头一回来就而话不说将她和廖夫人都撵祠堂关着,不管她怎么说怎么闹就是不开门,就算是廖杰和公爹去求廖老爷子也不松口。

    所以,薛思琪有些怕廖老爷子。

    “哦,知道了。”薛思琪咬牙,去就去难道廖老爷子还能把她吃了不成,“走吧!”她挺直了腰板整理了衣裳,一副要上刑场的样子。

    廖重打量了眼薛思琪面无表情的在前头引路,拐了几个弯到了正院,直接将薛思琪领到内书房。

    廖老爷子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提着笔在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手边还摆着账册和黄澄澄的算盘,他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哦。”薛思琪拘谨的行了礼在椅子上规规矩矩的坐下来。

    廖老爷子又拨了两次算盘,才放了笔抬起头来看向薛思琪。

    “祖父。”薛思琪干巴巴的打招呼,“您找我有事?”

    廖老爷子点点头,道:“我有事要问你。”他说着顿了顿,语气表现的尽量很柔和,“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分家?要知道你母亲进我廖府几十年也从未曾提过,可你头一回来就有胆子上蹿下跳的闹分家,老夫很好奇,你哪里来的胆子。”

    廖老爷子的语气倒也不是质问,更像是心里好奇忍不住问问的样子。

    “我……”薛思琪心里转了一遍,回道,“我不来不知道,来了看到廖家这一堆人住在一起,娘一个人管着这么大的中馈,成年累月的往里头贴银子,可二婶他们还说娘搂钱设私帐,我都想不通,她们一年往公中只交两千两,却要花出去五六千两,我娘她她搂的谁的银子,设的是谁的账!”

    “你看的倒是很清楚。”廖老爷子不欲和她说这些,家里的事他看的很清楚,他放任不管是因为知道长房有这个能力支撑,更多的,是想让长房担负起这个责任,让大家形成依赖,将来事事都离不开长房。

    他考虑的不是这一年,十年的得失,而是长久的廖氏全族的利益。

    和一个小姑娘说不清,她也不懂。

    “所以,你就让你娘提出分家的事?”廖老爷子拢着手靠在椅子上,脸上虽是挂着笑意,可一双眼睛却如火灼似的,盯着薛思琪。

    薛思琪方才很紧张,可是话说开了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便道:“是。我们可以吃亏,但是不能吃了亏还让别人以为我们占了便宜,这事儿我们不要做,谁想做谁去做。”

    廖老爷子又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事儿是你想的,你不曾问问你父亲或是你兄长的意思?”

    “问他们做什么,这是廖家的家事。”薛思琪一脸不解的看着廖老爷子,“更何况我父亲和兄长朝事已经很忙,我怎么能用这些事去烦他们。”

    廖老爷子打量着薛思琪,接触了几次,她对这个孙媳的性子已经摸透了,所以,她否认之后廖老爷子就信了。

    这丫头不会撒谎。

    这么说来,宋弈说的是事实,分家的事他们还真是没有掺和暗示。

    “祖父。”薛思琪道,“都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现在廖氏人多业大,这么挤在一起实在是过的不清净。您不当家不知道其中的事情,我娘都累死了,整日里忙个不停,还有人埋怨她做的不好,我可不想她以后老了,还得为一家子人忙活忙活去的,还落不着好。”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当过家。”廖老爷子挑眉,“这家不是老夫当着,就不会有今日。”

    薛思琪就哼了一声,小声咕哝道:“您有本事,您继续当就是了。”

    “小丫头,你说什么。”廖老爷子眼睛一瞪,薛思琪蹭的一下站起来,指了指外面,“您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滋溜一下提着裙子就跑。

    廖老爷子看着薛思琪逃也似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薛思琪回到房里,里头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干净净,床单被褥都换了干净的,廖杰躺在被窝里正在看书,见她回来他放了书问道:“祖父请你过去了?”

    “嗯。”薛思琪脱了鞋子往床上钻,廖杰受不了却又不想说了引薛思琪不高兴,就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说了什么?”

    薛思琪就将廖老爷子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道:“……不过语气比前两天好多了,我瞧着他去京城是不是见过什么人,有人劝他了?”她还不知道廖老爷子去见过宋弈和薛镇扬。

    “不训斥就是好事?”廖杰白了薛思琪一眼,紧了紧自己的被子躺下来,“我要回京了,原是初二就要走的,没想到待了一个月!”他不回去,事情就全由祝士林一个人做。

    “哦。”薛思琪瞥了他一眼,翻个身躺下来就阖上眼睛,不过两息的功夫就睡着了。

    廖杰不敢置信,惊骇的看着她,又推了推她,确认薛思琪真的睡着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咕哝句什么,爬起来去净房打了热水拧着热帕子给薛思琪擦脸,擦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才松了口气上床躺着将她抱在怀里!

    第二日一早,薛思琪吃了早饭就去找廖夫人,廖夫人正和廖大老爷在说话,薛思琪请了安侯了一刻等廖大老爷走了她才进去,廖夫人招招手,问道:“吃早饭了没有?”

    “吃过了。”薛思琪笑呵呵的道,“昨晚您去找三婶说的怎么样。”

    廖夫人让婆子关了门,低声道:“你三婶没有立刻应,但是支支吾吾的,我看有戏。”

    “真的啊。”薛思琪一把抱住廖夫人,道,“娘,您真是太厉害了。”

    廖夫人呵呵的笑了起来,拍了拍薛思琪:“你父亲今天中午请你七叔去同月阁吃饭,等他晚上回来就知道你七叔的态度了。”

    薛思琪点头不迭:“嗯。”又道,“昨晚祖父找我了。”她将廖老爷子说的话又告诉了廖夫人,廖夫人若有所思,想了想道,“他问你,你闹着分家有没有和薛大人商量?”

    薛思琪点点头。

    廖夫人便眉头拧了起来,坐着想了一刻,越想心里越没了底,她去开了门对外头的丫头吩咐道:“去将少仲请来。”

    过了一刻,廖杰从书房过来。

    “你祖父去京城见过薛大人了?”廖夫人望着廖杰,廖杰就点头,廖夫人就看了眼薛思琪,又和廖杰道,“这件事……你和琪儿早就知道了?”暗指薛镇扬想拉廖氏入朝堂的事。

    廖杰也看了眼薛思琪,嗤了一声指着她和廖夫人道:“您看看她像是知道的人吗?”

    廖夫人也觉得是,薛思琪如果是有预谋的人,也装的太好了点。

    不过,如果廖家真的和十一殿下挂上了勾,那以后的路,不是越走越好,便是没有出路,她拧着眉头看着廖杰:“你又是如何想的。”

    “我能怎么想,我被人算计了呗。”廖杰喝着茶,轻描淡写的,“等我回去找他们算账。”

    廖夫人听着就知道了儿子是赞同的意思,她沉思了一刻,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要和你父亲商量一下!”

    “没什么可商量的,您拉着三叔和七叔一起,老爷子那边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它的人就不要管了!”廖杰放了茶盅,又道,“我明天就回京城,这件事也没那么着急,他们既然打了咱们家的主意,下一步就是要整顿三边,这盘棋太大一时半刻不会有结果,你们慢慢商议!”

    廖夫人点点头,眉头微拧。

    薛思琪看看廖杰又看看廖夫人,听的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什么他们知道我们知道,怎么又扯到三边整顿了,这和我们分家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知道了,你就不是薛家二傻子了。”廖杰点了点头薛思琪的额头,“回去收拾东西,明儿跟我回京。”

    薛思琪嘟着嘴指着廖杰对廖夫人道:“娘,他说我傻,我哪里傻了!”

    廖夫人失笑。

    幼清送宋弈去上朝,她则收拾了一番给郭府递了帖子,便去了郭府。

    好久没有来,郭老夫人苍老了许多,见着幼清她微笑着道:“听说你父亲去宁夏卫了?”

    “嗯。”幼清回道,“算着时间估摸着要到了吧。”

    郭老夫人颔首:“去岁元蒙人不曾进犯,可见他们的日子过的还不错,宁夏卫也算太平之处。”又道,“倒是福建和广东两处不大太平,倭国进犯琉球,琉球王派人送了求援信来,让圣上派兵援助,算起来,还是我们的日子安稳啊。”

    琉球太远,又是在海上,圣上和内阁商议之后便按了奏疏未发,这件事幼清也听宋弈说过:“这事也是鞭长莫及,只望倭国受大周国威震慑能收敛一二。”

    “嗯。”郭老夫人点着头,“整顿三边的事你听说没有。”

    幼清点点头,道:“听说了。”又道,“听说宣同总兵吴远还递了奏疏,自请整顿。”

    “是这样没错。”郭老夫人喝了口茶,微笑道:“他是个聪明人啊!”

    幼清点点头,见郭夫人从外面进来,她起身行了礼,郭夫人笑着道:“客气什么,快请坐。”又道,“近日可好,我怎么瞧着你瘦了一些。”

    “我挺好的,夫人可好。”幼清在郭夫人对面坐下,郭夫人微笑道,“没什么好不好的,冷清惯了!”

    幼清就想起了郭秀,心里叹口气朝郭夫人笑笑,郭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别记在心里,反而弄的我们见面尴尬了起来。秀儿那丫头命薄没有福气,和你没有关系。”

    “是我大意了。”幼清叹了口气,真心觉得遗憾。

    郭夫人摇摇头亲自给幼清添茶:“人各有命。她好好的跑出去丢了性命,怎么能怪你呢。”

    “是啊。”郭老夫人道,“你郭二嫂子年前怀了身孕,大夫说是个女孩,我瞧着这姑娘和我们有缘分,往后家里又要热闹起来。”

    幼清笑了起来,和郭老夫人和郭夫人道喜。

    一直梗着的结似乎也解开了,幼清心里舒服了一些,和郭老夫人以及郭夫人说着家常的事,一直待中午才回家去。

    隔日薛思琴带着豪哥过来玩,她们两人坐在炕头上看着豪哥在地上比划来比划去的,短短胖胖的手臂舞的像模像样,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出了一身汗,薛思琴拿帕子给他擦:“你上来歇会儿吧,闹腾了一上午了!”

    “哦。”豪哥爬到炕上,学着幼清盘腿坐着,看着她,“姨母,我就住在您家里好不好?”

    幼清挑眉乐了起来:“好啊,那豪哥就住在姨母家。”说着一顿,“不过,这件事豪哥是不是要和娘商量一下,问问娘的意见呢?”

    “娘。”豪哥就转头去看薛思琴,一本正经的道,“我想住在姨母家,您同意吗。”

    薛思琴头疼,揉了揉额头道:“住在家里不好吗。”

    “嗯。”豪哥点着头,“不好,父亲不让我玩儿,我喜欢玩儿!”

    薛思琴拧了拧眉头,幼清一把拉住她,薛思琴就舒出一口气笑着和豪哥道:“父亲不让你玩,是怕你胡闹,如果你安安静静的玩儿,父亲当然会应允。还有,姨母有自己的事情,没有空一直陪着你,你往后若是想姨母,娘就陪你来玩,但是不能一直住在这里,会给姨母添麻烦。”

    豪哥就一脸不解的去看幼清,幼清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说话,豪哥就瘪着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意兴阑珊的点点头。

    “尿尿。”豪哥伸出手扯了扯薛思琴的衣袖,“娘,尿尿。”

    薛思琴嗯了一声忙喊春荣过来:“快来,少爷要尿尿。”春荣应了一声忙跑了过来,抱着豪哥就要往外跑,幼清看的直笑喊道,“慢点,别摔着他了。”

    可春荣跑到门口还是停了下来,回头哭笑不得的看着薛思琴,朝豪哥的努了努嘴。

    幼清就看到豪哥的裤脚里滴滴答答的尿流了下来。

    薛思琴抚着额头:“这孩子,也不早点说。”望着春荣,“带衣裳来了没有。”

    春荣摇摇头:“没有,要不……奴婢回去拿吧。”

    豪哥垂着头哇的一下哭了起来,埋头在春荣怀里怎么也不抬起来,幼清道:“快将裤子脱了擦干净放到炕上来,再派个小丫头回去拿换洗的衣裳来。”

    薛思琴穿着下炕,忽然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采芩哎呀一声扶住薛思琴:“姨太太,您怎么了。”

    “大姐。”幼清也跳下来扶着薛思琴,薛思琴半天没回神过来,撑在地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幼清吓的不轻和小瑜道,“去请封神医来看看。”

    小瑜哦了一声跑了出去。

    春荣抱着豪哥走过来,豪哥见他娘跌在地上,忙拱道地上拉着薛思琴:“娘,娘,您怎么了。”吓的哭了起来。

    房间里一片乱,幼清和春荣道:“你先将豪哥安顿好,别冻着腌着了。”

    春荣应是,和辛夷两个人将豪哥的衣裳脱了包着毯子放在炕上,幼清则扶着薛思琴重新起来,薛思琴脸色还好,她缓了口气道:“没什么,你们不用担心,就是方才一下子脑子里晕了晕没站稳。”

    “这是第一次吗。”幼清给她倒茶,薛思琴喝了一口,道,“早上起来也有过一次!”话落,朝幼清露出个放心的笑容,“你别怕,我没事。”

    幼清皱眉担忧的看着她,薛思琴笑笑回头去看缩在炕头的豪哥,豪哥眨巴着眼睛怯生生的道:“娘,摔倒了不疼,我给您揉揉。”手脚并用的往这里爬。

    薛思琴笑着将他抱过来,紧了紧裹着他小屁股的毯子:“娘没事。”又道,“以后豪哥想尿就要早点说,不可以像今天这样憋不住了才开口知道吗。”

    豪哥点点头。

    幼清出门掀了帘子,就看到封子寒被小瑜连拉带哄的拖进院子里。

    “人呢。”封子寒一抬头看到幼清,将小瑜推开几步走了过来,朝暖阁里看了看,“怎么会晕倒,可瞧过别的大夫?”

    幼清摇摇头扶着他进来:“我也不知道,您看了再问大姐。”

    封子寒进了暖阁里,薛思琴见着他站起来,尴尬的道:“我没事,让您老跑一趟。”她福了福,封子寒避开不介意的道,“没事,几步路累不死我。”说着示意薛思琴坐下来。

    薛思琴便在原位坐了下来,封子寒三指切脉,幼清担忧的看着薛思琴。

    过了一刻封子寒收了手撇了眼幼清,和薛思琴道:“没大事,你有身孕了。”说着站起来,道,“两个月左右的样子,你身体虚,小心些就成。”话落,就走了。

    幼清和薛思琴对视,薛思琴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句:“我有身孕了?”她有去看豪哥。

    豪哥一脸懵懂,当然不知道什么是身孕。

    “恭喜大姐。”幼清笑了起来,扶着薛思琴,“快躺着,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今儿你和豪哥就待我这里,晚上叫姐夫来接你。”

    薛思琴摆着手,笑道:“哪有这么娇气,我又不是头一胎。”说着,不由自主的摸着肚子笑了起来。

    她这两年都没有再怀,原以为是生豪哥时伤着了,没想到两年后又怀上了……因为此事,祝士林愧疚不已,一直以为是上一次祝老太太在这里时她流产而伤着了,她也不好解释,只好模棱两可的宽慰着。

    如今她再次有孕,祝士林也该松一口气了。

    “豪哥。”幼清笑着将豪哥抱起来,道,“你要有妹妹了!”

    豪哥不解看看幼清又去看看薛思琴,疑惑的问道:“妹妹?茂哥是妹妹吗?”幼清就指着薛思琴的肚子,“是娘亲的肚子有妹妹了。”

    豪哥眼睛都亮了起来,惊奇的不得了:“娘的肚子里有妹妹,我要看看。”就从幼清的手臂里滑下来跑到薛思琴身边蹲着盯着他肚子直瞧,惹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往后你要没空,就将豪哥送我这里来。”幼清笑着拉着豪哥的手,“我正愁家里太冷清,你就把豪哥送来给我做伴吧。”

    薛思琴心头一酸,心疼看着幼清,笑道:“那就给你添麻烦了,你帮我好好管着他。”

    幼清笑眯眯的点着头。

    “那我可以待在姨母家里了?”豪哥一听有了妹妹以后,他可以常待在幼清这里就高兴起来,“我喜欢妹妹!”

    薛思琴一脸的无奈,却也高兴,她知道幼清喜欢豪哥,让豪哥常来这里闹腾闹腾,她也高兴。

    晚上祝士林和宋弈一起回来,他一脸的兴奋,和豪哥一样盯着薛思琴直看,堆着满脸的笑容,当着幼清和宋弈的面薛思琴很不好意思,笑着道:“打扰了幼清一天,我们回家去吧。”

    祝士林傻呵呵的笑着点头:“好,好,回家去。”就一手牵着薛思琴一手抱着豪哥和宋弈道,“我们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嗯。”宋弈和幼清将他们一家三口送到垂花门,目送他们上了轿子两人才相视一笑往回走。

    幼清垂着头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宋弈摸了摸她的头,道:“怎么了?”

    “没什么。”幼清抬头朝宋弈笑笑,道,“二姐夫应该快回来了吧?”

    宋弈见她不愿意说,便不再往下问,两人并肩走着,很安静。

    两人回房梳洗躺在床上,宋弈拿着书翻着,幼清则靠在他肩头玩着他的头发,笑着问道:“殿下最近可好。”

    “挺好的,今儿圣上心血来潮考究了他的学问,答的还不错。”宋弈翻着书,幼清则百无聊赖的靠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宋弈想起什么来放了书和幼清道,“有位平凉县丞谷徵允,你可认识?”

    “不认识。”幼清摇了摇头,道,“怎么了?”

    宋弈挑眉,微笑道:“他来京述职,今日找到我让我转交路大勇五十两纹银,说三年前路大勇曾给了他五十两做程仪。”

    “你说谷大人?!”幼清翻身坐了起来,笑着道,“他回京述职了吗?”幼清想起来了,当时路大勇确实结识了一位谷大人,还是这位谷大人和她说卢恩充在通州的事,“这次述职他还要回平凉吗,我记得她当初在平凉就已经待了六年了,按理说今年该挪地方了吧?”

    “嗯。”宋弈颔首道,“我和郭大人打了招呼,将他调至莒州任县令。”

    幼清微怔,望着宋弈想了一刻,问道:“莒州?是沂州的那个莒州县吗?”

    “嗯。”宋弈将书放在杌子上,幼清就蹙眉问道,“是查到恭王什么事了吗?”

    “那到没有。”宋弈抱着她躺了下来,淡淡的道,“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查到,才要接着查!”

    谷徵允和他们没什么瓜葛,安排去再合适不过。

    幼清若有所思,宋弈在她嘴角亲了亲,幼清一愣宋弈的吻已经铺天盖地的袭来,幼清抱着他回应着,等他歇下来便见缝插针的道:“那明天让路大勇请谷大人吃饭吧,就当是叙旧了。”她话还没说完,唇又被宋弈堵住,他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幼清已经软软的伏在他的胸口。

    第二日一早豪哥就就由春荣送来了,一见到幼清豪哥就跑着过来抱着幼清的腿:“姨母,我要吃好吃的。”然后掰着手指算,“桂花糕,莲蓉高,菱粉酥还有……”说了一长串的名字,“周姨呢,还有戴姨,我要和她们比试。”

    幼清轻轻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的小脸,道:“好,豪哥要什么都有。”她牵着豪哥往正院走,刚到院子里蔡妈妈就笑着过来,和幼清回道,“太太,二姨太太来,正下马车呢。”

    “二姐回来了?”幼清笑着道,“快请她进来。”有低头和豪哥道,“你二姨母来了,我们去接她。”

    ------题外话------

    昨天路上堵的不行,过一个南京二桥开了两个小时,疯了~你们路上堵不。

225 政策

    “幼清。”薛思琪从马车上跳下来,提着裙子直奔幼清,“你的主意可真是不错,我和你说……”

    幼清笑着打断薛思琪的话:“二姐才回来累了吧,先去房里歇会儿。”

    薛思琪一愣,点着头道:“对,对,去房里说话。”一低头看见了豪哥,她惊讶的道,“豪哥怎么在你这里,大姐也来了吗。”

    幼清和薛思琪并肩往内院走,边走边道:“没有,大姐有了身孕不方便天天照看豪哥,正巧豪哥也喜欢待在我这里,我就让大姐将豪哥每日送我这里来,又能陪我又能给大姐减轻点负担。”

    “大姐又怀孕了吗。”薛思琪手舞足蹈,“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我一会儿要去给大姐道贺。”又低头去看豪哥,笑道,“豪哥,你马上就要有弟弟了。”

    豪哥蹙着眉头,头摇的跟小鼓似的:“不是弟弟,是妹妹!”

    “咦!”薛思琪被豪哥说的一脸雾水,看着幼清,“这就知道是妹妹了?封神医说的?”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封神医是大夫又不是神仙,月份这么浅他看不出来的,是豪哥自己想要妹妹,所以一口咬定大姐肚子里的是姑娘。”

    “我就说嘛。”薛思琪笑着,摸了摸豪哥的头,“嗯,豪哥想要妹妹,那就去和你娘商量商量,让她生个妹妹出来。”

    豪哥点着头,笑了起来。

    “二姐。”幼清嗔道,“你这么说,要是大姐生的不是妹妹怎么办,豪哥岂不是觉得大姐在骗他。”

    薛思琪不以为然,笑嘻嘻的道:“小孩子家的懂什么,到时候他就不记得了!”话落,朝豪哥挤眉弄眼的,显得心情很好。

    幼清叹了口气,招手喊来周芳:“你带豪哥去你房里玩吧,他要和你学把式呢。”

    周芳应是,豪哥一听可以去和周芳还有戴望舒一起立刻高兴的蹦了起来,拉着周芳的手和幼清道:“姨母,我会乖乖的听周姨的话,不会调皮捣蛋的。”

    “没关系,豪哥想怎么样都可以,但有一样,就是不能做危险的事。”幼清在豪哥脸上亲了亲,豪哥笑眯眯的点着头,“知道,知道了。”话落,拉着周芳像只出笼的小鸟似的,一溜烟的跑走了。

    “这孩子。”薛思琪笑着道,“倒是和你投缘。你也是,这么有耐心!”

    幼清失笑挽着薛思琪的手道:“我喜欢孩子,你们饱汉子可不知我这饿汉子的心酸呢。”

    “你这是什么话。”薛思琪哈哈大笑,指着幼清道,“以后我可就喊你饿汉子了!”

    幼清也忍俊不已。

    两人说笑着进了暖阁,薛思琪脱了鞋坐在炕上和幼清道:“……我婆母找了三婶,三婶原本还支支吾吾的不答应,后来一看七叔答应了,她也跑来和我婆母说同意,还有意来试探我,说她去京城去的少,在京城做生意怎么样,我名下的几间铺子打理的如何……我知道她的意思,所以就和她大吹特吹了一下,把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幼清轻轻笑了起来,道:“你们怎么急着回来了,廖老爷子同意分家了吗?”

    “还没有,我本来还不愿意回来,可是相公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去衙门。”薛思琪泄气的道,“不过,我看祖父那架势,恐怕有戏。”

    这件事非同小可,就算廖老爷子不亲自参与,可是只要廖家有人和这件事搭上了线,到时候一旦出事还是一损俱损摘不干净的,所以说,廖老爷子不会轻易松口,势必要仔细权衡利弊得失的。

    “婆母和公爹说让我们先回来,这件事他们会去处理。”薛思琪有些不耐烦的道,“我可真是想不通,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家,有什么必要非要凑合在一起住着,说什么在一起才是保定廖氏,分开就不是了!保定廖氏名声再响那也是外人眼中的,人活着难道不应该先让自己过的舒服吗。真是不明白。”

    “人各有志。”幼清淡淡的道,“廖老爷子的志愿是壮大廖氏,如今你们闹着要分开,一旦分开大家就不会齐心,他当然不同意。”

    薛思琪嗤笑一声,不屑道:“合在一起就齐心了啊,二婶不知圈了多少钱,私下里做了多少私活,我可听说她哪宝贝女儿的压箱钱就给了五十万两呢,我和相公可没在婆母那边见过这么多银子。”

    幼清也暗暗啧叹,廖家还真是有钱,嫁个女儿都能给五十万两,难怪宋弈会有拉廖氏入伙的想法!

    “这些在廖老爷子看来,是大家在一起才有的利益,一旦分开,就是自己人竞争自己人,可就没有现在这些好生意做了。”幼清拍了拍薛思琪,“不着急,等廖老爷子想明白了,这事儿也就成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想明白。”薛思琪望着幼清道,“你还有没有办法,让祖父点头?”

    幼清想了想,颔首道:“有是有,不过不知道姐夫会不会同意。”

    “你先说。”薛思琪凑过来贴着幼清,“能不能办成就是我们的事儿了。”

    幼清就低声道:“这事儿其实很好办,让人将廖老爷子绑了就成。”

    “绑了?”薛思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好半天才明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打算先斩后奏?”

    幼清摇摇头:“先斩后奏不是不成,但是廖老爷子一旦回来,这主持的人恐怕就遭殃了。绑他主要的目的,是要他看见所为的廖氏早就是一盘散沙,他年纪这么大,儿孙是不是兴旺确实很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儿孙对他是不是在意,是不是孝顺……”

    “对,对!”薛思琪点头不迭,“到时候没有人救他,他还不知道多心寒呢。”

    这法子有点损,幼清拉着薛思琪道:“这事儿你不能瞒着姐夫,得和他商量后再定,他若是不同意就算了,你千万不能擅作主张。”

    “我哪有这个本事。”薛思琪笑着道,“我一会儿回去就和他讨论。”

    幼清笑着颔首又道:“你不能说是我出的主意,回头姐夫得恨死我了。”薛思琪嘻嘻笑了起来,“他说他回来要找九歌算账呢。”

    “那我不管,他不找我算账就成。”幼清笑了起来,廖杰和宋弈关系很好,既然把算账挂在嘴上,顶多见面后打打嘴仗讨点便宜,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

    “太太。”就在这时,路大勇在外头喊了一声,幼清回道,“路大哥进来说话。”

    路大勇便掀了帘子进来,他朝幼清和薛思琪行了礼,幼清问道:“见到谷大人了吗?”

    “见到了。”路大勇回道,“他月底就会赴任去山东,家眷已经在来的路上,谷大人还说这一次能调任多谢老爷和您,此恩此情他铭记在心。”

    宋弈用他也不是没有私心,所以谈不上感谢不感谢,幼清颔首道:“那他走的时候你去送送,程仪和以前一样是五十两!”他当时落魄,幼清给他五十两,现在虽算不得飞黄腾达,但比之从前肯定好了很多,可幼清还是送五十两。

    如此,也算是全了谷大人的面子,只当朋友交往,并无怜悯或是同情。

    “是!”路大勇应是,“小人还备了一些京城的土仪。”

    幼清赞同的点头路大勇便行礼退出去,幼清想起什么来喊住他:“绿珠在东直门大街找的房子你去看了没有,合适不合适。”

    “合适。”路大勇顿时红了脸,“戴姑娘也很喜欢。”

    幼清放了心,颔首道:“那就让戴望舒去和蔡妈妈去量尺寸定家具,给对方加点钱让他们快点赶制出来,嫁妆倒还好备一些,实在买不到的就以后再说,咱们也不用做给什么人看。”

    “是!”路大勇应是,垂首出了门。

    薛思琪听的奇怪,问道:“这个谷大人又是什么人,我怎么没有听过,是外官来京述职的吗。”

    “是!他当时由舞弊案的牵连被派到了平凉做了县丞,一待就是九年,九年期满他回来述职,夫君就帮他求了郭大人,将他调任去了莒州做了县令。”幼清说完,薛思琪就疑惑的道,“莒州?就是沂州府的那个莒州吗。”

    幼清点点头。

    薛思琪哦了一声,托着下巴道:“大哥等春闱过后也要放馆了,不知道会安排在什么地方。”薛霭在翰林院已满三年,今年就要散馆奔前程了。

    “听姑父的意思,应该会进六部,至于在哪里一时还不知道。”幼清淡淡说着,薛霭的去处实在无所谓,和郭衍打个招呼就成了,就看他自己的兴趣和抱负了。

    薛思琪就下了炕,端了茶盅喝了半盅茶:“我要回去了,家里还没有收拾,改天再来和你说话。”

    “那我送你。”幼清送薛思琪出去,“你明天先回家一趟,姑母一直担心你。”

    薛思琪嗯了一声,和幼清走着又想起什么来,道:“画姐儿的婚事二婶那边到底怎么说,她要是不操心,我们就要帮她找人家了,这样一直没信儿的,不是耽误她了嘛。”

    “画姐儿和我说了。”幼清道,“她还想着她的冀表哥,前几日求夫君给刘冀安排差事,夫君便让人找了刘冀,将他安排进了西城兵马司!”

    薛思琪就冷嗤了一声:“要是以前还差不多,现在进刘府,那就是她自己找罪受。”她懒得管了,各人有各人的命,爱怎么着随她自己。

    幼清笑笑没有说话。

    薛思琪上了马车和幼清挥挥手便放了车帘子,幼清带着采芩和辛夷回了内院,她问采芩道:“封神医在做什么。”

    “前头出去了,说回封氏医馆一趟,好像他的大侄儿病倒了。”采芩说着微顿,问道,“太太要不要备些礼让蔡妈妈去走一趟。”

    这件事幼清还真是不知道,她点头道:“你和蔡妈妈说一声,让她这两天去看看。”

    采芩笑着应是,又道:“胡泉还说有件事要问您,他说赖大人昨儿添了个儿子,不过是妾生的,要问问您送不送礼。”

    “送!”幼清笑道,“这些人情都不能少。”想了想又道,“我似乎记得二月里是张公公的寿辰,你让胡泉去打听一下具体是哪天,再寻个礼送去。”

    采芩一一记着,幼清便回了房里,拿了日历出来翻,算着方明晖这会儿应该到哪里了。

    “姨母。”豪哥由周芳牵着手进来,高兴的扑在幼清的腿上,道,“我肚子饿了,想吃菱粉糕!”

    幼清见他额头上出了一层的汗,忙拿帕子给他擦,又摸了摸他的后背,和采芩道:“打盆温水来,再将他的衣裳拿来给他换一套。”采芩应是,幼清又和豪哥道,“好,你先洗洗干净,就可以吃到菱粉糕了。”

    豪哥乖巧的点着头,由着采芩和周芳帮着换了衣裳,幼清看着周芳熟练的手脚,笑着道:“往后你们有了孩子也不用发愁了,这会儿有现成的给你们练手。”

    “奴婢不成亲,这些不用学。”周芳垂着眼帘手下不停,幼清眉梢微挑,道,“这话可不能叫胡泉听见,他还不知多伤心呢。”

    周芳立时红了脸,道:“夫人也取笑奴婢。”又道,“他比奴婢小好几岁,奴婢一直将他当弟弟看,要说嫁给他……”她想想就觉得为难。

    幼清没有逼周芳的意思,只笑道:“要真是这样,那我可要给胡泉指婚事了,他开年也十八了,年前牛毡进府还盘敲侧击和我说这事儿呢。”

    周芳闻言一怔,就听豪哥喊道:“帕子冷了!”周芳尴尬的去重新拧帕子,淡淡的道,“他性子好,应该不难找。”

    幼清笑着不说话,和采芩打了眼色,采芩眼睛一转就道:“其实也不用劳烦夫人,我听牛毡家的说庄子里有好几个不错的丫头,她瞧着顺眼的很,若是夫人松口,牛毡家的就将人带过来给夫人瞧瞧。”

    “成啊。”幼清笑着将豪哥抱过来穿了衣服,拿了块菱粉给他,豪哥坐着小嘴呼哧呼哧的嚼的香喷喷的,周芳也不说话,端了铜盆要出去,小瑜眼捷手快上前去抢了盆子过来,“姐姐歇着,这会儿我来做就好了。”就端走了。

    周芳看了眼幼清,朝她抱了抱拳:“那……那奴婢回去了,戴望舒还有东西要奴婢帮着收拾。”

    “你去吧。”幼清颔首,周芳便大步出了门。

    待周芳一走,采芩就笑着道:“胡泉可会照顾人了,夏天热了,冬天冷了他就将自己房里的冰和碳省下来给周姐姐用,吃穿日用样样想的到,买好了送过去,甚至周姐姐床上盖的被子半个月换一次,周姐姐的小日子是哪一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合着心思都花在这上头了。”幼清笑着摇摇头,这要是哪一天没了胡泉,周芳肯定会不适应吧?!

    豪哥吃了三块点心喝了水,就歪在幼清的怀里打起了盹儿,幼清捏捏他的小脸,笑道:“真是小猪,吃了就睡觉。”

    “我困!”豪哥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睡着了。

    幼清将他放好,自己也拿了个枕头垫在一边看书,不知不觉也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天已经擦着黑,辛夷扶着她起来给她倒茶,低声道:“老爷刚刚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在书房和廖大人说话呢。”

    “廖大人来了啊。”幼清揉了揉额头,道,“那你和厨房说,晚上紧着廖大人爱吃的菜做一些,记得丰盛一些,再去酒窖里拿坛金华酒上来。”

    辛夷应是,幼清将茶盅递给她转头去看豪哥,豪哥也醒了歪在一边骨碌碌的转着眼睛看着她,幼清笑道:“要不要尿尿?”

    “要!”豪哥一骨碌爬起来捂着裤子,幼清紧张的对辛夷道,“快去把尿壶拿来。”

    辛夷忙跑出去拿了尿壶进来服侍豪哥去一边尿尿。

    幼清松了口气。

    春银来了,笑着和幼清道:“……太太说豪哥今儿一天肯定把您累着了,让奴婢早些接他回去。”

    “没事。他刚刚睡醒。”幼清把豪哥叫来,给他整理衣衫,“春银来接你了,豪哥收拾收拾,有什么东西别忘记拿了。”

    豪哥哦一声,就喜滋滋的牵着春银的手和幼清道别:“我明天还来,姨母乖乖等我。”

    “好,姨母等豪哥。”幼清笑着亲了亲他,让蔡妈妈送他们出去。

    蔡妈妈在外院转了一圈回来和幼清道:“廖大人气呼呼的来的,不过这会儿和老爷有说有笑了,我看约莫是不生气了。”

    他本也没什么好生气的,过来找宋弈闹一闹表达一下不满罢了。

    “把酒菜上了。”幼清笑道,“封神医回来没有?”

    蔡妈妈摇摇头:“还没有,奴婢下午将要去封家的东西准备好了,明儿一早就过去。”

    幼清微微颔首,晚上一个人在房里吃了饭,又带着丫头在院子里散步,去后院看了看方明晖连走前种的菜,几颗大白菜她已经让蔡妈妈拔了几颗吃过了,经过霜雪的似乎特别甜,她蹲在踩地前叹了口气,方明晖种了以后还没有尝过呢。

    “在看什么。”宋弈自身后走了过来,几个丫头都退在了一边,幼清回头看他笑道,“二姐夫走了?他和你闹了吗。”

    宋弈笑道:“说我们不够意思,背着他算计,明儿喊了休德还有季行一起,请他去望月楼吃豪宴!”

    “他不嫌脏吗。”幼清笑着道,“可见他还是被二姐影响了许多,上一回去家里找二姐,他接了茶盅就喝茶,要是以前可碰也不碰的。”

    宋弈挑眉,想起来今儿廖杰也喝了茶,这么看起来他还真是变化不小。

    “有件事要和你说。”宋弈和幼清一起往回走,边走边道,“圣上要加漕运税,让我和户部的刘大人一起去山东,来回约莫要大半个月。”先从山东沿岸的州县开始。

    “此事不是才定吗,这么快就要实行了?”幼清诧异,“我听说崇文门的税收日进斗金,这些还不够花销吗。”

    宋弈淡淡的笑笑。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幼清叹气道,“这差事不是你的,你跟着刘大人就好了,免得让那些人恨上你!”

    宋弈摸了摸幼清的头,道:“嗯,届时我定躲在刘大人身后,一言不发!”

    要真是一言不发刘大人也不会答应的,人人都会算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去了就是背黑锅的,以往还曾有巡抚出巡在路上如厕,却被百姓堵在茅厕里不敢出来的事。

    “哪天走,我回去给你收拾衣服。”幼清挽着宋弈,“坐马车吧,马车里也暖和一些。”

    宋弈微笑听着,一句不反对:“等刘大人准备好,后天就启程。”

    幼清哦了一声,顿时觉得家里没了生气,封子寒也出去了,宋弈也不在家,就只有她一个人晃来晃去的……

    隔日幼清将宋弈送上马车,江淮和方徊护在两侧,江泰眼巴巴的看着又回头看看绿珠,想了想还是没有提他也随着去的话!

    “衣服都放在箱笼里了,干粮也在,路上累了就歇歇,索性是公差你慢悠悠的也不会有人说你。”幼清站在车下看着宋弈,宋弈颔首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安心在家里,若实在无趣就回井儿胡同住几天。”

    幼清点头道:“我知道了,过两天就回去住。”

    宋弈颔首,马车便动了起来缓缓出了侧门,宋弈一走幼清就觉得整个人没了精神,回房换了衣裳抱着枕头睡了一整天,等醒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豪哥今儿没来,采芩笑道:“春银支了婆子来过了,说知道今儿老爷要出门,你有事,明儿再将他送来!”

    幼清哦了一声,随意吃了点东西,和丫头婆子偎在暖阁里聊天,蔡妈妈说起封子寒的侄儿,道:“五十几岁的人了,受了点风寒都很好,更何况是中风,要不是封神医妙手回春,他这会儿人都不在了。”

    “见到封神医没有,叮嘱他也要好好休息。”幼清开始担心封子寒,他侄儿都五十多了,封子寒怎么说也得六十几岁。

    晚上幼清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好不容易熬到天刚放亮便起了床,在房里做了一会儿针线用了早膳豪哥就来了,她带着豪哥去了井儿胡同,让豪哥陪着茂哥儿玩,她和赵芫两个人坐在廊下聊着天。

    “今儿一早宫里就传了消息说,说圣上要开阜成门,说是往后煤,茶,粮都从阜成门进出了。”赵芫忧心忡忡的道,“崇文门的税东厂撤了,改道去阜成门。”

    幼清正喝着茶,闻言放了茶盅,道:“改去阜成门了?这主意谁想出来的。”

    这事儿她没听宋弈说过,圣上难不成是故意等宋弈走了才说这件事的?!

    “还能有谁。张茂省提的,钱宁交头称赞说好,圣上就定了。”赵芫叹了口气,“不但阜成门收税,就连东直门进出的百姓,孩童除外,大人是一个人头一文钱。”老百姓进出都从东直门走。

    可真是可以,什么样的税收名目都能想的出来,往后谁还敢来京城。

    “我怎么觉得圣上是故意将九歌支出去的呢。”赵芫也觉得蹊跷,“九歌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圣上忌惮了?”

    幼清皱眉,她没有看出来什么,但是圣上这样做确实挺可疑的。

    她想不通便喊周芳去打听:“你想办法去打听一下,出了阜成门和东直门的税,圣上还提了什么。”

    周芳应是而去,下午回来和幼清道:“圣上还请杨阁老加了一成的茶税,还有让东厂和蔡五爷一起负责重开海禁,这样舶来的贸易一起,光了税收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真是疯了。”幼清眉头紧紧锁着,“单大人和郭大人没上奏疏反对吗?”

    周芳点头:“西苑都闹了一天了,圣上待在丹房里谁也不见,就连张公公都在外头守着没让进去。”

    “知道了。”幼清若有所思,通过这件事来看,圣上现在对张茂省的依赖已经不亚于当初的陶然之,至于蔡彰也算是混出头了,竟然能和钱宁一起去经营市舶司,这要是真开了海禁,蔡彰这两年投进去的银子不但能连本带利的收回来,还能赚的盆满钵满!

    “你去和江泰说一声。”幼清和周芳道,“让他想办法把这些事告诉老爷。”

    周芳应是而去。

    幼清和赵芫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无奈之色。

    “大老爷回来了。”赵芫身边的胡妈妈进来,回道,“不过瞧着有事不大顺利,奴婢听说在西苑被圣上训斥了。”

    幼清愕然,问道:“为的什么事?”

    “好像是为了戍边缩减粮草的事。”胡妈妈也不大清楚,“让大老爷协助杨阁老去办,大老爷似乎不同意,圣上就训斥大老爷了。”

    圣上的缩减粮草和开支与宋弈提出的整顿截然不同,前者是裁军后者是养兵,更好的安置,清理军中的污秽……圣上是为了银子,宋弈则是为了军心!

    所以薛镇扬会不同意,因为他们还没有想到可靠的法子。

    要是被圣上的政令赶在前头,那他们的法子也用不上了,直接等着三边躁动再带兵去镇压便是。

    幼清在赵芫这里坐了一会儿,将豪哥留在赵芫这里她去了郭府,和郭老夫人聊了一会儿才接了豪哥回家去,朝中吵了几日都没有结果,等宋弈走了第七天时,蔡妈妈匆匆进了暖阁,幼清正在和豪哥玩游戏,听到动静抬头望着她,道:“怎么了?”

    “太太。”蔡妈妈脸色发白,道,“外头都在传,说老爷和刘大人失踪了,有的说的被漕帮的人杀了,有的则说是被那些奸商绑了!”

    幼清愕然:“失踪了?!”

226 默契

    “把江泰找来。”幼清指了指豪哥,示意采芩照顾他,她穿鞋下炕往外走,蔡妈妈应了一声忙去找江泰。

    过了一会儿江泰便到了,幼清坐在正厅里,江泰见她脸色不好,便道:“太太,老爷身边跟着江淮和方徊,刘大人身边还带着侍从,又是在漕帮的附近,老爷不会有危险的。”

    “我知道。”幼清蹙眉,她考虑的不是宋弈的安慰,她也相信宋弈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你现在去一趟宫中找张公公问一声,看看圣上是什么反应,还有相关的人反应。”她想的是外面为什么要传出这样的消息。

    如果是宋弈传回来的假消息,那么宋弈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别人放出来宋弈出事的消息,那么对方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她需要现在知道圣上和钱宁以及杨维思等人的直接反应和应对。

    江泰一愣,顿时明白幼清的意思,他抱拳颔首:“属下明白了!”便抱着剑大步出了门。

    幼清蹙着眉坐在椅子上,蹙着眉头心里不停的转着,正在这时辛夷站在门口回道:“太太,大舅爷来了!”

    薛霭来了?幼清站了起来,道:“快请他进来。”她自己则迎去了门口。

    “大哥。”幼清看见薛霭进门,她下了台阶,薛霭打量了她一眼,幼清做了请的手势,“进屋里坐吧。”

    薛霭摇摇头:“我还有事,说完我便会翰林院。”他微微一顿,道,“九歌的事你不用担心,他一向做事运筹帷幄,不会无缘无故出这种事,我和父亲正在查谣言自何处散出来的,等有了消息便来告诉你。”

    原来是怕她担心特意来和她说一声,幼清点头道:“我不担心的,夫君不会轻易被人拿住的。”又道,“我刚刚也在想这件事……”她站在院子里把自己的想法和薛霭说了一遍。

    “你说的没错。”薛霭负手而立,眉头紧锁,“这件事我会去查证,十一殿下那边我稍后去看看,他今日在文华殿读书!”这件事有很多可能,就看宋弈着重哪一点了。

    薛霭比她想的还要多,幼清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薛霭看着幼清,“若有什么事你派人来告诉我一声。”便转身大步而去。

    幼清将薛霭送出院子,目送他走远才垂着头回了房里,豪哥正和采芩在玩九连环,幼清进去在他身边坐下来,豪哥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有心事的样子,就乖巧的和采芩小声玩着不说话!

    中午幼清带着豪哥吃了午饭,哄着豪哥睡着,她坐在炕头上做针线,江泰在外头轻声道:“夫人!”

    “江泰回来了。”采芩看向幼清,幼清放了针线下了炕出了暖阁,就看到江泰站在廊下,她走了几步问道,“怎么样,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江泰就回道:“圣上让赖大人带锦衣卫去找老爷,说不敢生死都要将人找到。”他说着微顿又道,“赖大人刚刚已经带着二百锦衣卫骑马出城了!”

    幼清松了口气,这么说来到现在为止,在圣上眼中对宋弈还是信任和看重的。

    “那杨阁老以及其他几位阁老呢,什么反应?”幼清望着健太,江泰回道,“杨阁老在衙门里没出来,听说这两日为了裁军的事忙着,并未表态。”

    也就是说他根本无所谓宋弈的生死了。

    “单大人和郭大人等好几位大人上了折子,还有行人司的几位一直在托人打听。”江泰跑了一个上午颇有收获,“钱公公碰见了属下,还问了属下一句话。”

    幼清挑眉,江泰就道:“钱公公问属下,我们老爷这是打算干什么。”

    钱宁是笃定这事儿是宋弈自己弄出来的,否则他不会和江泰说这样的话。

    幼清心里转了几遍,难道这件事是宋弈传回来的?

    他打算做什么呢?

    幼清一时想不明白,她和江泰点点头转身回去,刚走了两步胡泉大步跑了过来:“太太……”幼清顿足回头看他,胡泉指着外头压着声音道,“十一殿下来了,在外书房里。”

    “殿下来了?”幼清顿时头疼,他不会又是偷偷跑出来的吧,“我去看看。”便原地转身径直去了宋弈的书房。

    赵承修站在书架前,背着手看着书架上的书发呆,他身边的两个贴身内侍小武和饭桶一人一边站在门口,除此之外不远处还立着八个内侍,颇有排场的样子,幼清没想到赵承修带这么多人出行,她微微一愣进了书房。

    “宋太太。”赵承修见到幼清便迎了过来,幼清朝他行了礼,道,“殿下何时来的,可是有事?”

    赵承修回道:“我刚刚到的。”顿了顿和幼清解释,“你放心,这次我和张公公一起出来的,他去办事了,我就到你这里来坐会儿。”

    既然是和张公公一起的,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幼清颔首请赵承修坐,胡泉亲自上了茶。

    “我来是为了宋大人的事。”赵承修低声道,“一早上外面都在传宋大人被那些奸商和百姓合起伙绑架了,我却是不相信。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

    “多谢殿下宽慰。”幼清微笑道,“这些谣言都不可信,我只相信自己心里看到的,所以,殿下不必担心。”

    赵承修穿着一件连青色的锦袍,里头是一件湖灰的夹棉直裰,腰上缀着胭脂白玉的坠着,梳着高高的发髻,别了一只紫檀发簪,端坐在她对面,幼清就觉得他比起去年来要长大了许多,无论说话还是行止都要稳重几分。

    她想起宋弈和他说起赵承修常一个人坐在乾西倪贵妃的房间里发呆,有时候还抱着书坐在门口边晒太阳边看书,将倪贵妃在花圃里种的菜翻土,浇水除雪……也不让别人帮忙,常常做着做着便立那里一动不动的落着眼泪。

    幼清曾经心软犹豫要不要告诉赵承修,可是她最后还是没有说,赵承修虽是倪贵妃养大成人的,可他将来会是一个帝王,没有人能预料到未来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儿,能不能去包容和原谅倪贵妃曾经的过往……那对于皇室来说,是一件见不得光的耻辱。

    不说比说要好,就让赵承修当倪贵妃死了吧!

    “那就好。”赵承修虽劝着幼清,可他的眉宇间依旧有着担忧,“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幼清朝他笑笑,忽然道:“殿下可与圣上提了宋大人的事?”

    “没有。”赵承修摇着头,“我怕父皇疑心,所以没有说。”

    果然长大了,幼清赞同的点点头,道:“殿下做的对,这个时候谁都可以说,唯独殿下不要去提,若是圣上问起来你顺势关心一下便可,其它的,自有人去做!”

    赵承修和幼清见过几次面,每一回幼清总能找到他不对的地方说教一番,且从来不留情面,今儿是她难得的夸赞他,赵承修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笑容来,道:“这个道理我知道的,不会胡乱说话的。”

    幼清颔首,赵承修却又露出不明白的样子:“我不大明白,宋大人为什么要传回他被人抓走的消息。”

    幼清现在也不清楚,但是这件事只要是宋弈做的,他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先不着急,今儿才是第一天,我们再静观其变。”

    “那……”赵承修想了想,看着幼清道,“那皇后娘娘我能不能说?”

    “皇后那边当然可以说,你许多事情都可以和皇后说。”幼清微笑着道,“你要时刻记住,她是你的母亲,要敬着爱着!”

    赵承修点点头,幼清忽然想起什么来,道:“听说你初一在凤梧宫陪皇后娘娘诵经了?”

    “嗯。”赵承修道,“宋大人让我去我就去了,还在凤梧宫用的晚膳,皇后娘娘让端姑姑亲自给我烧了水晶肘子,那是端姑姑最拿手的菜。”

    看来皇后对赵承修挺好的,幼清点了点头:“万寿宫你每日也要多走动走动,即便圣上没有空见你,你也要多去去!”

    “我每天都去的。”赵承修笑着道,“张公公会让身边的小内侍来喊我,什么时候能去什么时候不能去他都清楚,所以我每次去的时候都能见到父皇!”

    幼清颔首,门外小武朝赵承修打着收拾,赵承修就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约莫是张公公的事情办完了。”

    “殿下慢走。”幼清起身送他,赵承修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幼清保证似的道,“宋大人肯定没事的!”

    幼清笑眯眯的应是:“是,他不会有事的。”

    赵承修就满意的出了门,由一群内侍簇拥着在垂花门上了马车径直出了侧门。

    幼清回去房里,豪哥已经醒了由周芳领着去了房里,幼清便和蔡妈妈在房里讨论了一会儿路大勇的婚事,晚上春银将豪哥接回去,幼清悉数了一番正要歇下,封子寒回来了,幼清重新披了衣裳去了封子寒的院子里。

    封子寒一脸的疲惫,人也老了好几岁似的,躺在炕上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幼清过去轻声问道:“您用晚膳了没有,我让厨房给您做。”

    “正饿着呢。”封子寒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幼清,道,“好几天没睡好,吃完我正好睡个觉,累死老夫了!”

    幼清笑着给他倒了茶在杌子上坐下来,封子寒翻身起来喝茶,幼清问道:“封郎中怎么样了,好一些了吗,怎么会好好的中风了呢。”

    “他年纪也不小了,整日里待在医馆也不出去,气血郁卒自然就容易中风。”封子寒低头看着茶盅,脸上有一瞬间的失落,转眼便消失了,他淡淡的道,“这病一时半刻好不了,慢慢养着吧,拖累别人也是讨厌!”

    幼清知道他不过说说罢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几天不睡照顾封简了:“您也要多休息,我的药不着急,有的是时间。”

    “你那点事不算事儿。”封子寒不以为然,又想起什么来,问道,“我怎么听外头在传九歌出事了,到底什么情况,他连走前和你说了没有?”

    幼清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又不敢轻举妄动扰了他的布局。”

    “嗯。”封子寒点着头道,“你这样是对的,还是等他的消息比较好!”他话落,蔡妈妈带着人将饭菜提过来摆在炕桌上,封子寒洗过手盘腿坐在炕上吃了两碗饭,才舒服的摸着肚子笑眯眯的道,“还是这里舒服!”

    幼清失笑,让人去打热水:“您走动走动消消食再洗澡睡觉,免得积食了。”

    “我又不老又不小。”封子寒白了幼清一眼,又笑道,“你是无聊了吧,家里没人陪你说话,走,老夫陪你散散步去。”

    幼清轻轻笑了起来,起身煞有其事的给封子寒行礼:“那就多谢您老想陪了。”

    封子寒挑眉下地陪着幼清一起走着,他边走边道:“以前我四处游历,几天几夜不睡觉的情况多的是,可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困的睁不开眼睛,可见我这几天过的太安逸了,等你的病好了,我还得出去,不能一直留在京城等死!”

    “您是的这是什么话。”幼清无奈道,“就是因为年纪大了,才应该过的安稳一些,你这么出去莫说您的侄儿们不放心,便是我也不同意。”

    封子寒嗤了一声,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待在京城一无是处!”话落,拍了拍幼清的肩膀,道,“等你和九歌的孩子出生,我就回来了。”

    反正还有时间,她慢慢想办法留住她,幼清就笑着道:“那您就先治我的病吧,把我病治好了再说,免得到时候孩子没生出来,你先回来给我上坟了。”

    “呸,呸!”封子寒啐道,“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封神医的手里还没死过人呢。”

    幼清掩面而笑。

    两人漫无目的的聊了许久,封子寒忽然捂着肚子紧皱了眉头,幼清一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封子寒拿了颗药出来吞下去,“饭吃的急了有些撑。”然后又道,“不陪你走了,我回去了。”就和幼清摆摆手,大步回了院子。

    幼清不放心一直送他到院子里,见他真的没事才回去。

    第二日幼清一醒来,刚用了早膳,薛思琪就到了,幼清在门口迎她,奇怪的道:“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什么事?”

    “我有事要问你,进去说。”薛思琪一把拉着幼清进了暖阁又谨慎的放了帘子,挨着幼清的耳朵低声道,“我问你,你不是派人将祖父绑了?”

    幼清愕然,不解的道:“我派人绑廖老爷子?”一顿又道,“廖老爷子出了什么事。”

    薛思琪打量着她,见幼清满脸的惊讶,她就知道这事儿幼清不知道,她转身在炕头上坐下来,拧着眉头道:“祖父前儿出门后就没有回来,身边的人一个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所以你就怀疑我绑了廖老爷子?”幼清在薛思琪身边坐下来,“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仔细说说。”

    薛思琪就低声道:“昨天婆母就派人往京城而来,今儿一早天没亮就到了,和我们说祖父不见了,寻常去的几个地方都不见人,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待在身边的常随和管事都不知道!相公还问我是不是我私自找人做的,我哪有这个本事,他没有同意,我就作罢了。”

    廖老爷子也不见了?

    这事儿……是不是太巧合了点?

    廖老爷子的失踪和宋弈有什么联系吗?幼清看着薛思琪,低声道:“夫君也失踪了。”

    “真失踪了?”薛思琪腾的一下站起来,“我昨天还当别人说笑呢,谁能把宋九歌绑了,难不成是真的?”

    幼清蹙眉没有说话。

    “这……这可怎么办。”薛思琪来回的走,“难道是什么人绑了宋九歌顺便将祖父一起绑了?没道理啊,他们又不在一起,又不是一路人。”

    幼清想着什么没有说话,薛思琪忽然转身过来看着幼清:“难道是宋九歌把祖父绑了?”话落自己摆摆手否定了这个事儿,“那他也应该和你说一声才对,没道理不告诉你啊。”

    她一个人来回的走着,嘴里念念有词,越想越觉得害怕,她拉着幼清,道:“你说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是漕帮的人做的?他们前年受损如今想要重整旗鼓?”

    漕帮是不可能的,如今正由老安打理着呢,幼清摇头道:“你别胡思乱想,回去再问问姐夫,他说不定知道什么呢。”

    “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薛思琪道,“要不然我还能来问你吗。”

    幼清端着茶慢慢的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露出沉思的样子,薛思琪见她如此也索性不说话,在幼清身边坐了下来喝着茶,两人沉默的坐了好一会儿,幼清忽然站了了起来,招呼也不打就径直出去了,薛思琪看的一头雾水。

    幼清找了江泰过来,和他轻声细语的交代了几句,江泰听的一脸愕然,懵了似的道:“太太这么做会不会……”因为不知道宋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泰觉得很有可能是宋弈在做什么重要的事,他怕幼清搅局。

    “你放心去办吧,我们顺势做点事罢了,不影响他的。”幼清不以为然,淡淡的道,“老爷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过几天他就有消息回来。”

    江泰不敢置信的看着幼清,若是别人他肯定是不相信的,可是幼清这么长时间以来还从来没有胡闹过,办事也都有章法,他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属下知道,这就去办。”

    幼清颔首,重新回了暖阁。

    薛思琪见她回来,问道:“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去了。”

    “有点事。”幼清道,“二姐不要担心,廖老爷子肯定没事的。”

    薛思琪就古怪的看着幼清,她刚刚明明和她一样一脸的担心,怎么转眼功夫就释然了:“你想到什么了?”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幼清笑着打岔,“二姐和二姐夫比以前好了吧,二姐夫自从成亲后改变很大,竟然也在外面吃饭,还用茶盅喝茶呢。”

    薛思琪的思路果然被幼清带偏,她笑着得意的道:“那是,我的本事可不止这么一点。”

    幼清失笑。

    第二日,宋九歌和刘大人失踪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宋府顿时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各府有来往的夫人,没有交集的人太太都纷纷来了,宽解也好安慰也罢,幼清着实忙了好几天!

    幼清这边繁忙,朝内朝外也没有闲着,开海禁,加茶税,缩减三边兵吏,包括阜成门和东直门的税收,一时间朝臣们争,百姓吵,京城里好不热闹……如此到了二月二那日,京城外的百姓玩起了龙灯,还编了首东直门的民谣“……东直门,门朝东,想进门,敬东门,东门坐阉人,阉人占东门……”此东门便暗喻东厂。

    钱宁知道后气的不得了,却不敢去万寿宫哭诉讨赏,这事儿是圣上定的,他一去不就说明他埋怨圣上嘛。

    “赖恩回消息了没有。”圣上自丹房出来,见着张澜候在门口,边走边问张澜。

    张澜回道:“回圣上的话,还没有!”

    “到底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连朝廷命官都敢绑,让朕查到非抄他九族不可。”他负手走着,气怒不已,“今儿的清词拿回来没有,谁写的?”

    张澜回道:“出自云南到御史鲁大人之手。”张澜说着将清词递给圣上,圣上随意扫了一眼,道,“就一个辞藻华丽,言而无物,不及九歌半分!”

    张澜垂头没有说话。

    “杨维思呢。”圣上忽然顿足,道,“朕让他写裁军的章程,这都十天了,他到底有还是没有!”

    张澜躬身回道:“还没有!杨阁老似乎病了,这两日带病在衙门里做事。”

    “没用的东西。”圣上大怒,“真是事事不顺!”他话落,就看到钱宁身边的内侍匆匆从另一边跑过,圣上指着那人,张澜立刻就喊道,“那边什么人!”

    那个小内侍立刻停了下来,垂着头恭恭敬敬的挪了过来,圣上问道:“见到朕何故跑走?”

    “奴婢不是见到圣上逃走,奴婢是打算回去给钱公公报信。”小内侍垂着头不敢看圣上,圣上就蹙眉道,“报什么信?”

    小内侍抬起头飞快的看了眼张澜,犹豫着说道:“说是东直门有百姓祭龙抬龙灯进城,却和……和……拌了口角,也不知怎么弄的,那龙竟然烧了起来起来,火光冲天,浓烟四起,奴婢这才回来回禀钱公公。”

    圣上脸色大变,道:“烧起来了?”一个龙灯虽是灯,可总归是龙,无缘无故竟然烧了起来,还火光冲天,这太不吉利了。

    “是!”小内侍跪了下来。

    圣上蹙眉道:“百姓如何说?”

    “说……说……”小内侍吞吞吐吐不敢说话,圣上喝道,“说!”

    “百姓说这是大凶之兆,说圣上……”他额头上汗直冒,剩下的话一句不敢说。

    他不说圣上也猜的到,他转头看着张澜吩咐道:“去让人拿纸笔,到城门口把所有人说的话给朕记下来。”

    张澜应是吩咐人去办。

    “滚!”圣上一脚踹在小内侍的胸口。

    小内侍一骨碌滚在地上,又快速的爬起来躬身退了下去。

    圣上站着一动不动,过了半个多时辰,就看到钱宁派出去的人回来,手里拿着纸,圣上接过来一看顿时气的将纸揉碎丢在脚下。

    他早就该想到,那些无知刁民会如此说,什么昏君无能,鱼肉百姓,天将收他的话……

    “好大的胆子。”圣上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道,“让曾毅带人去将这些人都给朕抓起来砍了。”

    张澜没有立刻应,而是道:“要不……请张真人给圣上卜一卦?”

    圣上负手来回的走,道:“一件一件的事都这么不顺!”他转身就往丹房走,边走边道,“张茂省,给朕滚出来。”

    张茂省从丹房里出来,不迭的道:“贫道这就净手焚香。”

    圣上只觉得心烦气躁,看什么都不顺眼,他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虽然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可他却觉得乌压压的让他透不过气来,他拂袖大步进了丹房,刚落座就看到看到钱宁匆匆而来:“奴婢参见圣上。”

    “你还有脸来?!”圣上怒道,“朕让你办点事,你就专门给朕添堵是不是,你和朕说说东直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宁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圣上,就道:“圣上,请您随奴婢到外面来,您看看天上。”

    圣上凝眉看着他,指着他骂道:“等会儿朕再收拾你。”话落腾的一下站起来,大步出了丹房,他站在门口抬头看天,就看到湛蓝的天际上飘着一条金色的龙,正迎风舞动,金光四射!

    “恭喜圣上!”钱宁和张澜一起跪了下来,高呼万岁,张茂省也痴痴的看了一刻,忙伏地呼道,“飞龙涅槃,金龙飞天,是好兆啊!”

    “是啊。”钱宁立刻接话,“外面百姓都在交头叩拜,说圣上乃真龙天子,福佑大周呢!”

    圣上没有说话,可因为刚刚龙灯被烧的晦气之感顿时散去,眉眼里满是舒爽和愉悦!

    “钱宁。”圣上腰背挺直,声音轻快,“去查查这事是谁办的,朕重重有赏。”他也不傻,当然知道那是只纸鸢,但就是因为这只纸鸢却化解了这场尴尬。

    “是十一殿下。”钱宁已经查过了,“十一殿下带着人在城内放的风筝!”

    圣上挑眉,微微颔首高兴的道:“让他回来。”

    钱宁应是派人去请赵承修。

    过了两刻钟赵承修满头大汗的回来,圣上看着他问道:“跑哪里玩去了,淘的一身汗。”

    “今日秋高气爽,儿臣去放纸鸢了!”赵承修小心翼翼看了眼圣上,又垂着头不说话。

    圣上暗暗点头,做了事还不邀功得意,他满意的道:“那只金龙纸鸢是你放的?”

    “请父皇恕罪。”赵承修偷眼看着圣上,“儿臣是听说东直门出了龙灯的事,怕那件事影响父皇的心情,所以就自作主张去放纸鸢了。”

    圣上喝了口茶,颔首道:“起来吧。”又道,“朕听说你想去十渡骑马踏青?”

    “啊?”赵承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儿臣不敢瞒骗父皇,儿臣是想去十渡踏青。”

    圣上点点头房了茶盅:“那就让曾毅护送你去一趟吧,早去早回。”

    “儿臣不去了,曾先生布置的十张大字儿臣还没有写完。”赵承修笑看着圣上,“先生说今日写不完就要打手心!”

    他怕打手心,却还为了他去放纸鸢,圣上心头感动,颔首道:“去和曾学士说,就说朕说的,今儿这十张大字就算写不完也不准罚你。”

    赵承修眼睛一亮,顿时笑了起来,却还是道:“谢谢父皇,不过儿臣现在回去赶着写,一定能写完的。”

    “嗯。学功课就该如此。”圣上点点头,道,“去吧,晚上到朕这里来用晚膳。”

    赵承修高兴的点头,磕了头便高高的走了。

    圣上舒服的靠在椅子上,高兴的道:“总算有件高兴的事了。”他话落看向张澜,道,“老十一可比他几个哥哥省心多了,你说,朕是不是要把储君立了?”

    这事儿张澜不敢说,便道:“圣上圣明!”

    “你说,如果九歌在,他会如何说?”圣上挑眉看着张澜,张澜心头一跳,道,“奴婢不知。”

    圣上笑了笑,抚额道:“他聪明就聪明在从来不催朕立储君,这回就算他在,恐怕也不会说。”又道,“去,让内务府拟一份单子,朕要好好赏赐老十一。”

    “是!”张澜应是起身而去。

    圣上靠着没有说话,有小内侍从外面进来,回道:“圣上,杨阁老求见。”

    “嗯。”圣上点头,过了一刻杨维思自外面进来,圣上见着他,问道,“章程写完了,拿来给朕瞧瞧!”

    杨维思应是捧了一本厚厚的奏疏上去,圣上一看厚度就皱了眉,翻开一看通篇都是废话,直到最后几页才点了题说了几句,他啪的一声将奏疏摔在书案上,怒道:“你费了十天的功夫,就出来这个结果?”

    “圣上,老臣将能想到的,可能发生的都列在里面了。”杨维思言辞恳切,圣上喝道,“重写!”

    杨维思不敢多说,垂头应是,圣上指着他骂道:“你要不会就去请幕僚,和你的门生商议商议,集思广益你懂不懂?”

    “是!”杨维思暗暗松了口气。

    圣上摆摆手,杨维思躬身退了出去。

    钱宁站在门口和出来的杨维思点了点头,暗道:“看来,圣上是有意扶持杨维思,若不然按圣上的脾气就该换人办差了,竟然还给杨维思出主意。宋九歌啊宋九歌……你是真被人劫持了,还是自己躲起来了,这再不回来,西苑可就没你的地儿了。”

    钱宁的心思还没想完,杨维思在他身后噗通一声倒了底,钱宁哎呀一声上前站在杨维思前面:“杨阁老,您没事吧。”

    杨维思觉得四肢无力,他强撑着和钱宁道:“没事。”他这几日虽有些风寒,可也还好,怎么今儿开始手脚发麻了呢,圣上交代他的章程他还没写完呢。

    “那杂家喊人来扶您回去。”钱宁说着,就喊了内侍过来扶着杨维思出门去。

    赵承修带着两个小内侍沿着小径一路跑到了文华殿的偏殿才停下来,小武道:“殿下,圣上夸您吗?”

    “没有。”赵承修笑着道,“不过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小武就嘻嘻笑了起来,赵承修交代道:“一会儿你想办法给宋太太回个信,将宫里的事情告诉她。”前两日幼清让江泰来和他说了这个事,等二月二的时候会有龙灯从东直门过,到时候龙灯一起火,就叫他找个地儿去放纸鸢……

    那个龙形的纸鸢是他求张公公办的。

    “是。”小武朝外头看了看,低声道,“殿下,您说圣上会不会很快就立您为太子啊?”

    赵承修捂住他的嘴:“这话不准乱说,以后再叫我听见拔了你的舌头。”他又道,“你先去告诉宋太太,快去。”

    小武吐了吐舌头跑出去。

    幼清听完小武说的话,让胡泉给了他打赏送他出去,过了一刻胡泉掉头回来和幼清回道,“井儿胡同的焦安来了,说姑老爷请您回去一趟。”

    幼清应了换了身衣裳坐轿回了薛府,焦安领着他径直去了薛镇扬的书房,书房坐在书房后头看着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她坐,等幼清坐下来他直接就问道:“东直门龙灯着火,纸鸢飞天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幼清点点头,道:“是!”她不瞒薛镇扬,回道,“龙灯的事是我让人请进来的,也是故意在城门口着的火……至于龙灯,则是十一殿下放上的天。”

    “你啊。”薛镇扬道,“九歌还没有音讯,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圣上难不成一高兴就立储君了?”

    幼清就笑着道:“圣上近日所筹办的事,事事不顺,又正巧夫君失踪,圣上肯定烦躁不安,我就顺手办了这件事……”她话说完,焦平就匆匆自外面进来,当着幼清的面回道,“大老爷,十一殿下中毒了,在文华殿晕了过去!”

    “中毒?人怎么样,太医如何说。”薛镇扬脸色顿时一变,焦平就回道,“人无大碍,不过确定是中毒。圣上方才也赶过去了。”

    薛镇扬松了口气,心却又再次提了起来,沉声问道:“是怎么中毒的?”

    “说是喝了一口茶,当即就喊肚子疼,太医验过那杯茶,里面确实有毒,若非殿下喝的少,恐怕这会儿已经没人了。”焦平说完又道,“不过那杯茶是十一殿下自己倒的,当时他身边并没有人。”

    这就奇怪了,什么人想要害赵承修?

    薛镇扬面色沉凝想了半晌,忽然就看到对面坐着的幼清一句话没说,他朝焦平打了手势,焦平退了出去。

    “这事儿你又知道?”薛镇扬审视的看着幼清,幼清飞快的看了眼薛镇扬,几不可闻的点点头,薛镇扬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幼清就朝薛镇扬尴尬的笑笑。

    “你告诉我,九歌连走前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薛镇扬望着他,幼清就摇摇头,道,“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都是我自己猜的。”

    薛镇扬愕然,指着幼清却又不好说她,以往许多事都证明了幼清的聪慧,这一次他直觉幼清办的不妥,可是却又不好说她,指了半天就无奈的道:“你先回去,我去找单阁老商议一下。”

    幼清点头,和薛镇扬道:“姑父记得奏疏上言辞激烈一些!”宋弈和刘大人出去办事,人失踪了,不知道死活,赵承修刚刚被圣上夸赞,也跟着出了什么事……肯定是有人想要断赵承修的手臂甚至害死赵承修……

    至于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暗中做这件事。

    “你啊。”薛镇扬直摇头满脸的无奈,负手出了门。

    幼清站在后面看着薛镇扬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先把储君立了再说,幼清在薛镇扬的书房里坐了一刻,进内院和方氏打了个招呼便上了轿子回家去,她和蔡妈妈吩咐了几句便回房换衣裳,刚进房门就被一人猛然自身后拉住,紧接着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怎么回来了。”幼清不用看就知道是谁,那淡淡的皂荚香味除了宋弈没有别人,“有人看到吗?”

    宋弈抱着她一阵长吻,过了许久才道:“我又不是囚犯,为何不能回来。”

    “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吓了我一跳。”她抱着宋弈,埋怨的看着他,宋弈看着他又嗔又怒的样子,忍不住又亲了她一下,道,“我也是到了山东才临时起意的,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不过你不也猜到了吗。”

    “那是我猜的,我费了脑子的。”幼清哼了一声,拉着他坐下来,问道,“怎么样,想到整顿三军的方法了?”

    宋弈点点头,和幼清道:“我到了济南便召集了当地的商会见面,却在第二天和刘大人一起失踪,那些人怕惹事上身,纷纷私下里派人寻我们……我便一个商会一个商会的会见……”他将事情经过和幼清说了一遍,道,“这些人同意每年秋天会派人去三边收粮,按市面的价格给卖粮的兵卒农户!”

    幼清眼睛一亮,原来三边的屯兵种粮都是上交的,他们一户种十几亩的地,可到年底依旧米仓空空,原因无它皆是因为他们的粮食都被收缴了,而朝廷每年给的军饷也被层层剥削落到他们手中的已经所剩无几,这些人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精神操练打仗?!

    宋弈现在的目的,就是免去这些兵每年要交的税粮,让他们自足自给,这样他们自己的日子过的好了,朝廷也省了他们的军饷,但问题是,军中历来是没有商人敢去收粮的,就算是有明文律法也不会有人敢去,一来那些兵本来就没有粮食卖,卖粮的人都是一些贪得无厌的将领,二来,他们去了前脚交了银子,后面说不定就被人轰出了军营,这种没有保障的买卖,谁愿意做?!

    “那总兵如何交代?”幼清看着宋弈,宋弈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道,“近年无战事,三边的总兵也实该换一换了!”

    幼清失笑:“那你小心别被人嫉恨上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宋弈摸了摸她的头,幼清又道,“那漕运税的事你怎么办?”

    “我这次失踪,从各方的态度能看出一二,漕运税若是要实行在商贾中并不困难,难就难在百姓之处。”他目色便的沉凝下来,漕运税要加的不单单只是运粮运布匹的商贾,还有那些每年交税粮的百姓,他们每交一石的粮就要额外加上五文的漕运税,朝廷是不会出钱帮他们把粮食运到各方粮仓的,也就是说他们不但要交粮给朝廷,还要出运粮的钱。

    这笔钱若是再加,百姓就更加苦不堪言了。

    “你的意思是,将这笔钱,额外加再商贾身上?”幼清若有所思,如果每年能将税定额,那这笔钱从商贾身上扣也不是不可以。

    宋弈没有说话,转而看向幼清,道:“十一殿下的事,是你办的?”

    “忘记和你说了。”幼清想起来,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我原以为你要试探朝堂的反应,后来得知廖老爷子也失踪了,我才想到你肯定是为了整顿三军以及漕运的事……所以,我想不如趁着你失踪的风头,拉着十一殿下一起演了这场戏!”

    “真聪明。”宋弈颔首道,“这件事办的很好。”他想了想接着道,“这件事要趁热打铁,和单阁老还有薛大人商量一下,让人写了奏疏提上去。”

    “姑父已经去找单阁老了。”幼清说完拉着他问道:“对了,廖老爷子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廖老爷子正好来找我。”宋弈云淡风轻的说完,外头就听到薛思琪跑了进来,“幼清……”

    幼清朝宋弈看了一眼,宋弈和她挑了挑眉,幼清便起身开门出去,薛思琪就乐呵呵的站在她对面,笑着道:“我婆母写信来,说祖父同意分家了,让我和夫君回保定一趟。”

    “那你快收拾回去吧。”幼清笑着道,薛思琪点头道,“我来就我和你说一声,再去和娘说一声,明天我们就走。”

    幼清点点头。

    “太太。”胡泉从一边过来,他身后跟着女子,幼清没有注意看,胡泉一转身过来幼清就看到了女子的脸,她一愣道,“端姑姑?!”

    端姑姑垂头走过来和幼清福了福,道:“宋太太,皇后娘娘请您去宫中一趟,说有事想和您商量。”

    是因为赵承修中毒的事吗?幼清看了看时间,问道:“现在?”

    端姑姑点点头:“是,现在!”

227 风起

    “皇后娘娘请我去宫中。”幼清请端姑姑稍等,她回房换衣服,关了门她小声道,“会不会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十一殿下中毒的缘由?”

    宋弈不以为然,淡淡的道:“知道了也无妨,她郑氏如今没有退路,只有随着十一殿下的步子走。”他端茶饮了一口,道,“你尽管去,应付一下即可,不必紧张。”

    幼清点点头,去柜子里找了件妃色绣迎春花妆花缎褙子换上,换好衣裳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那你是要留在家中,还是回山东?”

    “怕你担心,便回来看看你,稍后再回去,过几日就回来。”宋弈走过去站在幼清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

    幼清蹙眉道:“我听说圣上让杨阁老写裁军的章程,要是圣上的政令在你们之前,那要如何办?”

    “无妨。”宋弈微笑道,“杨阁老的章程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幼清就挑了挑眉,拿了一支杜鹃花的簪子别在发髻上,起了身和宋弈道:“那我去宫里了,你路上小心!”

    “嗯。”宋弈颔首道,“你有事便让江泰去找我!”

    幼清点点头抱着宋弈,咕哝道:“前两日真是吓了我一跳,虽说不觉得你会有危险,可还是忍不住担心,你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记得提前告诉我。”

    “知道了。”宋弈亲了亲她,“去吧!”

    幼清应是,提着裙子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门,端姑姑自暖阁里出来,幼清和她相视一笑,两人由幼清的丫头簇拥着出了垂花门上了轿子一路到了西侧门,在西门外下了下了轿子径直去了凤梧宫。

    宫里静悄悄的幼清觉得奇怪回头去看端姑姑,端姑姑心领神会的道:“殿下由圣上带回西苑了,中毒不深,太医说休养几日就好了。”

    “原来如此。”幼清笑笑,随着端姑姑进了正殿,穿过正殿后头便是偏殿,皇后正端坐在八步罗汉床上,她穿着一件藤紫色葡萄纹宫装,梳着圆髻并未戴多少的首饰,清清淡淡面色端肃的望着幼清。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幼清上前行礼,皇后起身虚扶了她起来,道,“宋太太也不是外人,请坐!”她声音有点哑,听上去有些没精神的样子。

    幼清应是再皇后的对面坐下,问道:“娘娘的声音……”

    “有些风寒。”皇后轻描淡写的道,“正吃着药呢,无妨的。”

    幼清松了口气的样子,道:“这个天气忽冷忽热,最是容易受风寒,娘娘千万保重凤体。”

    “有劳宋太太费心了。”皇后微微颔首,看着幼清,“修儿中毒的事,你知道了吧?”

    幼清点点头。

    “你怎么不问问她中毒深浅,又为何中毒?”皇后打量幼清。

    幼清没说话。

    皇后笑笑指了指茶盅:“宋太太喝茶。”

    “是!”幼清端了茶盅象征性的饮了一口放了下来。

    皇后垂着眼睛把玩着中指上戴着的一枚绿松石界面的银戒指,语气中有些失落的样子:“本宫方才着实骇了一跳,直到方才冷静下来细想,才觉得这件事蹊跷,如今宫中想要害他的人估摸着是少之又少,承彦一直关在十王府中,莫说他没有机会,便是有机会他也没有这个能力,这毒到底是谁下的,着实令人费解。”

    幼清露出认真听着的样子,没有开口。

    “不过是不是令人费解也不重要,事实摆在眼前,修儿他总不会自己给自己下毒。”皇后露出一抹笑容来看着幼清,“宋太太,你说呢。”

    幼清点点头,回道:“是,是谁下的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毒确确实实在殿下的杯子里。便证明有人想要加害殿下,此事不得不防啊。”她的话一接,皇后娘娘的面色就好看了一些,道,“原来宋太太和本宫想的一样。”

    “不敢。妾身愚笨,也只是随着娘娘鹦鹉学舌罢了。”幼清垂目,低声道,“让娘娘见笑了。”

    皇后摇摇头,回道:“一点都不可笑,本宫向来不觉得你做事可笑。”她话落一顿,道,“单大人和郭大人等几位大人去西苑了,你可知道?”

    幼清点点头。

    “这事儿,你觉得成的几率大不大?”皇后望着幼清,幼清并不确定,道,“顺势而为,不成也无妨的。”

    皇后忽然笑了起来,指了指幼清,道:“你聪明就是聪明在这里,任何事都能做到退可攻进可守。”又道,“若是这次不能将太子定下来,你下一回要打算怎么做?”

    幼清挑眉笑道:“妾身也只是临时起意,所以没有请示娘娘,下一回……”她笑了起来,“妾身也不知道。”

    “得亏你不是男子。”皇后站了起来,在对面的多宝格前停下来,拿了一只琉璃香球把玩,“要不然本宫也不用费这些力气垂死挣扎了。”

    幼清站了起来行礼道:“娘娘言重了,您的地位无人可及。”

    “得了。”皇后摆摆手,将琉璃香球摆回去,道,“本宫过的如何本宫自己心里清楚,你也不用拿这些话来宽慰本宫。”她转过身看着幼清,“说起来,你父亲可到宁夏卫了?”

    幼清猛然抬头看着皇后,她是什么意思,在暗示她知道了倪贵妃未死的事?

    要挟她?

    皇后没有解释,笑盈盈的看着幼清。

    “应该还没有。”幼清收回了视线,道,“他说他喜欢关外,往后就定居在关外了,走前妾身还哭了一阵,好不容易父女相见,如今却又要相隔千里,再想见到亦是不易。”她是在告诉皇后,倪贵妃永远不会回来。

    “关外有关外的好。”皇后颔首指了指八步床示意幼清坐,她自己也重新坐了下来,“能喜欢一个地方并留在那里也是福气。本宫一直想去江南看看,如今想来,这一生是没有机会了。”

    “宫中事多,娘娘是脱不开身,若是您有意想去,定能轻松出行。”幼清微笑,端坐着等皇后说话,皇后沉默着,两个人便静静坐着。

    过了一刻,端姑姑进来看了眼幼清低声道:“圣上驳回了单阁老和郭大人立储君的提议……”

    “哦?”皇后也看了眼幼清,皱眉望着端姑姑,道,“如何说的?”

    端姑姑垂目回道:“圣上说殿下年纪还小,不可给他太多的压力,让他再玩乐几年,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幼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到这个时候了,圣上还是不愿意立储君!

    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幼清蹙眉,皇后转头过来看着幼清,道:“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你不了解他!”

    幼清看着皇后。

    “他不服老。”皇后微笑着道,“你可知道他为何炼丹?”

    幼清摇摇头。

    皇后就呵呵笑了起来,道:“他炼丹便是为了千秋万岁,永世为君!”

    幼清愕然。

    “所以,他才一直不立储君,有了储君他便觉得自己多了一分威胁,他未死何需储君呢。”皇后撑着额头,笑容有些无力,“从前面的几位皇子你就该看出来的!”叹了口气。

    幼清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皇后转头过来看她,低声道:“你也不要气馁,人活着总有死的一天,等他死了也就成了!”

    这话幼清可不能说,她只当没有听见。

    幼清随着她起身,皇后刚要走,端姑姑听到了外头有人喊她,她躬身退了出去,等过一会儿又转了回来:“娘娘……”

    “嗯?怎么了?”皇后转头看着端姑姑,端姑姑就道,“朝中多半的官员都在西苑外等候,也都递了折子,求圣上立储!”

    皇后微微一愣,转头看了眼幼清,又问端姑姑:“圣上如何说?”

    “圣上似乎很生气。”端姑姑低声道,“不过,到底还是松口了,说让钦天监选吉日,叫礼部准备,等日子定下来一切准备就绪,便封殿下为太子。”

    皇后蹙着眉在八步床上坐了下来,她和太后斗了这么久,丢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却没有想到宋弈和方幼清头一回提出立储之事,圣上就同意了!

    这不是圣上改变了主意,而是宋弈的手眼已经通天了。

    这件事是今天临时发生的,就如方幼清所言,她也是临时起意,可是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那么多朝臣竟然收到了消息,便自愿的去西苑外请奏立储……如此齐心……

    圣上便是不想,也是不成了。

    这个朝堂,如今是谁的朝堂?是南直隶的朝堂还是宋弈的?总之,从此事可看得出来,它至少不再是圣上一人独裁。

    圣上以为宋弈会是第二个严安,殊不知,宋弈自始至终都和严安不同!

    “你早就知道了?”皇后看着幼清,幼清摇摇头,很诚恳的道,“妾身不知道!”

    皇后相信幼清不知道,所以她没有再问,而是道:“本宫累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幼清应是,躬身退了出去,端姑姑亲自送幼清出去,待幼清出了凤梧宫她转道回来,皇后看着端姑姑道:“这也算是众望所归了吧?修儿如今只缺兵权了吧?几处总兵你让孜勤去查查,宋弈是不是有什么动作,没道理他看着圣上裁军却无动于衷。”

    “是!”端姑姑应是,皇后轻轻摇头无奈的道,“我去看看修儿。”往后她只要安安分分的对赵承修好就成了,不求别的,只求郑氏满门平安。

    幼清由女官引着路,已经下午没有温度的日头安静的西面,她缓步走着只望着脚下,忽然面前就出现一道锦袍,幼清一愣抬头去看,就看到郑辕正站在她面前,她没想到会在宫中遇见郑辕,愣了一愣才蹲身福了福:“郑六爷。”

    “宋太太。”郑辕望着幼清,问道,“娘娘请你来宫中的?为了何事?”

    幼清点点头,回道:“为了殿下的事。”又道,“郑六爷也是为了殿下的事?”

    郑辕颔首,想起了什么道:“西苑的事,你听说了?”他见幼清点头,接着又道,“此事虽办的有些仓促,却也是出其不意,圣上如今能首肯,已是大善!”他语气中满是赞赏。

    幼清笑笑,郑辕见她不打算接话,又重起了个话头:“宋大人还没有消息?”

    “还没有。”幼清垂着眼帘,郑辕挑眉道,“我收到消息,说济南的各个商会已经达成了意愿,愿意配合朝廷加漕运税,此事你可知道?”

    这件事方才宋弈已经说过了,幼清却还是摇了摇头道:“郑六爷消息通达,此事还未传回,所以妾身并不知晓。”

    “那廖府呢?”郑辕目光紧紧落在幼清面上,幼清接着摇头,“不知道。”

    戒备可真是强啊,郑辕眼底有笑意一划而过,已经许久心情不曾这么轻松畅快,他点了点头,望着幼清,嘴角微翘……

    “郑六爷如果没有被的事,那妾身告辞了。”幼清不打算和郑辕在这里闲话很久,她福了福便打算离开,郑辕目光一动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就淡了几分,他想了想又道:“你……身体可好?”

    “啊?”幼清一愣看他,等看到他脸上满是关心和担忧之时,她才明白过来,尴尬的道,“挺好的,非常好!”

    郑辕抿唇手背在身后,唇角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却无法再开口,幼清见机便和他打了招呼,头也不回的沿着回廊快步离开,郑辕负手立在远处,望着幼清娇小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远,微微叹了口气。

    过了许久,郑辕才转身去了凤梧宫,皇后见他过来便道:“修儿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郑辕在皇后对面坐下来,道,“宋九歌这一次去济南的目的,不单是为了漕运税的事,他还和各个商会协商,让他们去三边收粮,看他的意思,恐怕要整顿三边!”

    “真有此事?”皇后看着郑辕,郑辕点点头,道,“他这么着急,肯定是想要赶在圣上前面将此事推行出去,拦住圣上的裁军……”

    皇后眉头紧紧缩了起来,她刚刚还在想朝中宋弈已有了绝对的话语权和支持,如今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军中,若他能将兵权握在手中,就是圣上恐怕也要被他架空,可是这件事她还没有想明白,就听到郑辕说宋弈很有可能准备整顿三军,并且,是在拦住圣上裁军的前提下。

    “他想做什么?”皇后看着郑辕,“难不成……”难不成他是等不及,想要来一出逼宫?

    郑辕摇头道:“不会,依我对他的了解,他若是有此意,就不会隐忍如此之久!”他蹙眉道,“此事您不要插手,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即可。”

    “嗯。”皇后颔首,她本来就不打算插手,圣上是死是活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郑辕的眼前就浮现出幼清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有她今儿指使赵承修做的这些事。

    轻轻笑了起来。

    幼清回到家时宋弈已经走了,赵芫抱着豪哥和方氏在家里等她,见她回来方氏迎她急着问道:“皇后请你去宫中干什么?”

    “说十一殿下的事情。”幼清和方氏一起进了暖阁,方氏蹙眉道,“圣上松口说让钦天监选日子的事,你知道了吗?”

    幼清点头,将在宫里的事和方氏大概说了一遍:“……我还没出宫,便已经听皇后娘娘说了。”

    “真是阿弥陀佛。”方氏双手合十朝西方拜了拜,高兴的道,“储君定了大势也稳了,我便是睡觉也能安稳几分了。”

    幼清失笑,问道:“姑母和大嫂用晚膳了吗。”

    “还没有呢。我们坐会儿就回去,你也不用忙。”方氏笑看着幼清,眉眼都是高兴劲儿,将茂哥抱过来搂在怀里。

    茂哥儿大眼睛骨碌碌转着,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二姐前头来过了,说明儿回保定。”幼清坐下来,抓着茂哥的小手,赵芫回道,“她回去说了,还说要接廖夫人过来住些日子。”

    方氏正要说话,就看到辛夷进来道:“太太,姑老爷来了,在外院的书房。”

    薛镇扬来了!幼清朝方氏看去,方氏挑眉道:“……你快去,他事情多的很,既然来了就肯定是事情比较重要。”又道,“我陪你一起去。”

    幼清应是,和方氏以及赵芫一起去了外书房,薛镇扬没想到方氏和赵芫也在,他蹙眉道:“我有事和幼清说,你们先回家去!”

    方氏一愣,见薛镇扬脸色不大好的样子,就有些犹豫,赵芫就拉着方氏笑道:“那我和娘先回去了。”朝幼清露出个鼓励的眼神。

    幼清和她笑笑,送方氏和赵芫出门。

    “你看看你一个顺势闹的事儿。”薛镇扬无奈的看着幼清,“往后不准再这样胆大妄为,要是失败了怎么办,到时候让圣上知道是我们在背后用的手段,他会怎么想。”

    “知道了。”幼清笑着道,“下次不会这么冲动。”说着朝胡泉打手势,胡泉上茶进来,薛镇扬在书案后面坐了下来,看着幼清语气也缓和了许多,“知道了就好!”

    幼清笑着在薛镇扬对面坐下来。

    “等钦天监挑选了吉日,储君便会定下来,圣上已经下了口谕。”薛镇扬淡淡的道,“太子一立,詹事府便会启动重上轨道,到时候九歌的事情肯定很多。往后你若是有事来不及和他商议或是他不在家中,便去找我,若我也无空便去找你大哥,切记不要独自做决定了。”

    幼清乖巧的点着头,一点都不反驳。

    “方才赖恩传消息回来,说找到刘大人和九歌了,两人进了一处深山游玩,在林子里迷路了,所以才会失踪这么多日。”薛镇扬说着喝了口茶,幼清差点笑出来,宋弈这个理由编的太假了,说出去谁会相信,还在树林里迷路,一迷就了十来日,早不知饿死多少天了。

    不过,有理由总比没理由好,这些也足够了。

    “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幼清看着薛镇扬,薛镇扬回道,“再过两三日就会启程回京。”

    幼清点头应是。

    薛镇扬放了茶盅起身,道:“你早点歇着吧,我回去了,明日一早还有事。”兵部是六部中最忙碌的,薛镇扬几乎没有一日是清闲的,便是过年也不得几日空。

    “是!”幼清跟着送薛镇扬出门。

    十天后,钦天监选了三月十六的日子册立储君。

    这个时间定的很有趣,正好避开了春闱和殿试。

    “夫人。”采芩坐在脚踏上给幼清分线,幼清正给宋弈缝袜子,她在纯白袜口绣了一枝清凌凌的竹枝,非常的好看,“您说,钦天监为什么要将时间定在这个时候,非要拖到下个月。”

    “钦天监拿了三个日子去西苑,这个三月十六是圣上亲自定的。”幼清不屑的笑着,“正好错开了殿试,这样十一殿下就不能以太子的身份出席了。”

    采芩愕然,无奈的道:“圣上也真是,都同意立太子了,还在乎这些东西,殿下的势力再大,不还是得喊他一声父皇,难不成还能越过他去不成。”

    幼清没有说话,正如皇后所言,圣上是不愿意立太子的,若非官员逼迫,他恐怕还要再拖上一拖。

    “夫人。”忽然,江淮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幼清听着一喜,和采芩道,“是不是江淮的声音?老爷回来了。”她说着穿鞋下来出门,果然就看到江淮站在门口,她笑着道,“你们回来了吗,老爷人呢。”

    “老爷去衙门了。”江淮笑着道,“他让属下回来和夫人说一声!”

    幼清就松了口气,道:“回来就好。”又道,“你们回来路上有没有去保定廖府?”

    “去了。”江淮回道,“还在廖府用了午膳,廖家已经分了!”

    那看来薛思琪这两日就要回来了。

    廖老爷子其实非常精明,他知道这个事儿廖氏是避不开了,所以干脆回去就说分家,从他角度来看,分了家也不算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大事逃不掉可是小事上,分开的廖氏也能守望相助,互相帮助。

    一方继续做干干净净的商贾,到那个山头拜哪个菩萨,另一方便依附与赵承修,以后要走也该是皇商的路子。

    “我知道了。”幼清笑着道,“你去忙着,我让人准备酒菜,晚上你和方徊都回来吃饭。”

    江淮笑着应是而去。

    西苑之中,圣上拿着杨维思草拟的裁军章程看了一遍,放在桌子上,又蹙眉看向立在下面风尘仆仆的宋弈,道:“你的意思是,你也有章程?”

    “是!”宋弈回道,“微臣在回来的路上临时写了一篇,还请圣上过目。”

    圣上颔首自宋弈手中接了过来拆开匆匆看了一遍,越看到后面眉头拧的越紧,他合上奏疏看向宋弈,道:“杨阁老的提议,你要不要看看?”

    “是!”宋弈过去,在张澜手中接过杨维思的奏疏翻开,其实不过扫一眼他就知道了大概,可他还是耐心看完,赞赏的道,“杨阁老制定的章程紧密稳妥,确实是上佳的方案。”

    “嗯。”圣上颔首,这已经是几次易稿的结果,不亚于是他自己想的,所以他很满意,“依朕看,你的方法好是好,但收效期太长,也没有必要为了那些士兵花费如此多人力物力,再说,商贾以前不去收粮,如今去,你又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偷奸耍滑?又比如,哪一年若收成不好,这些兵将又要如何度日?这一天天在田地琢磨,又怎么能安心操练,专心守卫戍边呢。”

    宋弈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道:“此法收效期虽长,却更加彻底。其一,不但不用消减兵目扰乱军心,也更加能稳固戍边。其二,若一次裁剪数十万兵力,这些人一旦回了祖籍,他们的耕地就要重新划分,很有可能引起各地的骚动和扰乱治安,只有将他们留在戍边,加强管理学以致用,才是最妥帖的方法。”

    “至于收成,大周千万百姓都是如此度日,他们与百姓比起来,不必交赋税,只会更加轻松。”宋弈微微一顿,接着道,“如此,还能让一些青壮年愿意去军营,愿意保家卫国,而不单单只是得一时的军饷滥竽充数。”

    圣上看着宋弈,心头不悦!

    “这件事明日再议吧。”圣上蹙眉,看着宋弈道,“你也累了几日,漕运税的事能顺利办成,你功不可没,这几日就在家中好好休息!”

    宋弈颔首,抱拳上前谢恩,缓缓退了下去。

    待宋弈出去,圣上将他的奏疏拿出来翻了翻,又丢在桌子上,回头看着张澜道:“你觉得是杨阁老的主意好,还是宋九歌的法子好?”

    “奴婢不懂这些,不敢妄言。”张澜躬身应着。

    圣上冷笑了一声负手起来:“朕出去走走,你不必跟来。”便独自一人踱着步子出去,张澜看着圣上的背影,心里起伏不定,过了一刻他和自己的随从打了眼色,随从会意而去。

    圣上走到万寿宫前的荷塘前站定,钱宁自一边过来,笑着行礼,圣上转头看他,问道:“市舶司的事筹办的如何?”

    “会圣上的话,邸报已经送往各个衙门和港口,奴婢估计过了春闱便会正式启动。”钱宁心里默算着,大周海禁已经几十年,市舶司废除了许多年,如今想要衙门重开,要做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

    “手脚麻利点。”圣上背着手,又道,“你去将杨维思喊来,朕有事吩咐他。”

    钱宁应是,圣上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让别人看见。”

    钱宁一怔,脸上愕然之色一闪而过,他恍惚应是弓着身退了下去,心里却扑扑跳了起来,圣上什么意思?他转头问自己的常随:“宋九歌是不是刚刚出宫?”

    “是。”常随回道,“奴婢看到他了。”

    宋弈回来,圣上没有和宋弈说,却要找杨维思来,还是偷偷摸摸不让别人知道……

    “公公。”常随问道,“此事要不要告诉宋大人一声。”他觉得钱宁和宋弈的关系一直很好,去年还联手一起对付赵承煜了。

    钱宁摆摆手,道:“这件事静观其变,我们暂时不要妄动。”又道,“还要,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只有圣上在,你才是你,我才是我……其它人再好,那也都是利益。”

    这一点,钱宁向来分的清清楚楚,他不管帮谁和谁结盟,那都是建立在不影响他的利益,不影响圣上利益的基础上。

    宋弈在宫外见到了张澜的常随,常随和他低声说了一遍他走后圣上的举动,又道:“……公公的意思,圣上怕是有些不高兴,宋大人不妨退让一步,依圣上的主意,先裁军便是。”

    如果这件事可以这么做,宋弈早就同意了,可是不能,一旦妥协所引起的绝非仅仅只是军心不稳,更多的后患只会无穷无尽。

    到时候,就不是像一个漕运税那样撤了就成,而是很难挽回。

    “有劳张公公惦记。”宋弈颔首,道,“此时宋某心中有数,还请张公公放心。”

    小内侍见他明白了意思,便不再多言,左右看看便飞快的走了。

    因正值春闱,朝堂中都忙着春闱的事,直到二月十七春闱事毕,“三边”之事便在杨维思的一封奏疏中炸开了锅,一连几日众人争论的便是杨维思的章程好还是宋弈的提议可行!

    但不管争论如何激烈,两日后议案依旧定了宋弈的提议。

    幼清知道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心却也提了上来,她送歇了几日才上朝的宋弈上轿,宋弈看着她满脸的担忧,笑道:“往后我不必在西苑值宿,倒也省了桩事,等我与子寒兄商议好,便开始帮你药浴。”

    “知道了。”幼清叹道,“你路上小心。”

    宋弈颔首落了轿帘。

    幼清回房歇了会儿,路大勇高兴的跑了进来:“太太,大老爷的信来了。”

    “爹爹的来信!”幼清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拆开,果然看到是方明晖的信,她看了一遍高兴的和路大勇道,“爹爹已经到了宁夏卫了,说三月中旬就出关!”

    “那就好。”路大勇憨憨的笑着点头,幼清又道,“爹爹还找到了当年我们住的宅子,他和娘暂时住在那边。”

    幼清说着起身往书房走,边走边道:“我给爹爹回信,顺便将你要和戴望舒成亲的事告诉他。”

    “那小人给您磨墨。”路大勇跟着幼清进了书房,幼清提笔坐在书案前给方明晖回信,信写了一半路大勇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他和幼清道,“好像是江淮来了。”

    幼清哦了一声,果然辛夷开了书房的门引着江淮进来,幼清放了笔问道:“怎么了,可是老爷有什么事?”

    “不是。”江淮摇头道,“是有人看到方大少爷在杨家周围出现,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看他的样子却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夫人您看……”

    幼清惊讶的道:“方怀朝在杨家附近出现?”

    江淮颔首。

    方怀朝怎么会又回来了?他不是随方兆临一起回临安了吗?还在杨家附近出现,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你去把他带回来,别叫他胡来。”幼清搁了笔和江淮吩咐道,“他要是不肯胡来,就将人敲晕了带回来。”

    江淮应是而去。

    ------题外话------

    虽然不是万更,但是月票神马的别吝啬哈…。

228 博弈

    “你怎么回来了。”幼清看着坐在他面前,狼狈不堪的方怀朝,“祖父和二婶回到临安了吗。”

    方怀朝扭过头疏冷的道:“回去了。”

    采芩将茶端给他,方怀朝愣了愣没有立刻接,想了想还是接在手里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面色已经比方才进来时好了许多。

    “我又没得罪你。”幼清蹙眉道,“你给我摆什么脸子!”

    方怀朝垂着眼帘没有说话,原本的白皙的面容不知是冻的还是摔的,有些皴了感觉,人也没什么精神,用蓬头垢面来形容他毫不为过。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突然回来,还在杨家门口转悠?”幼清已经猜到了什么,审视的看着方怀朝。

    方怀朝啪的一声将茶盅丢在炕几上,沉声道:“杨志泽那个狗杂种将心儿毁了!”

    幼清闻声一声,惊讶的道:“你说什么?他做了什么?”

    “我们回去的第二天,二妹出去找昔日朋友玩,在路上被人劫走了。”方怀朝声音愤愤的,有着难以释怀的恨意,“在山上的庙里关了三天,闹的满城风雨后才将人放回来,二妹回来时衣衫不整……”他说着,眼睛通红,紧紧攥着拳头。

    幼清脸顿时沉了下来,她抿着唇许久都没有说话,过了一刻她道:“你怎么知道这事是杨志泽做的。”

    “二妹说绑架他的人操着一口官话,她还听到了杨公子吩咐之类的话……”方怀朝转头过来盯着幼清道,“这件事除了杨志泽没有别人会做,他当时在法华寺时遇到二妹,就曾经说过,要和二妹退婚,还带着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二妹面前做了许多不堪的事……”

    幼清没有说话。

    “我走了。”方怀朝站了起来,气鼓鼓的道,“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我一定要将杨志泽手刃了,替二妹报仇!”

    幼清拉住他蹙眉道:“你站住,你一个人去能做什么,恐怕还没近身就被人抓起来了。”

    “那你说怎么办。”方怀朝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幼清沉默了一刻,看着方怀朝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杨志泽既然这么想要退婚,这么想要害二妹,为什么不京城做,反而追着那么远让人去临安?”

    “你什么意思?”方怀朝扭头看着幼清,“他不是因为临安离京城远,就算他做了什么龌龊的事情别人也不会知道吗。”

    幼清摇摇头,道:“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理由。”她若有所思,道,“他若是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要退婚的话,那么二妹在京城时,他就该上蹿下跳的折腾,而他宁愿找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去吓唬二妹让她主动退亲也不肯自己去说,可见他也是空有其表有贼心无贼胆的!”

    方怀朝看着她,犹疑的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他是得到家里人的首肯?”

    当时定亲时,杨夫人虽有些傲气,可她和杨阁老还是很高兴结这个亲事的,为什么转过脸他们又想退婚了呢?!

    “我不管什么什么原因。”方怀朝咬牙切齿的道,“这口气我绝对咽不下去。”方怀心出事的当天他就快马到京城了,不眠不休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必须要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将杨志泽找到,出了这口恶气。

    “你急什么,你要想出去,等会儿请江淮来带着你去,找个机会杨志泽不就成了。”幼清无奈的看着他,她顾虑的是,这件事恐怕不但是杨家的意思,里面会不会有圣上的授意!

    杨维思这个人也是有魄力的人,他敢现在这么做,难道不怕宋弈回头去报复他吗。

    但如果圣上有意培植杨维思而制衡宋弈,制衡单超等南直隶官员呢?那么杨维思和宋弈结的这个亲就很不合适,杨维思为表决心和忠心而将意思传达给杨懋,杨懋便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毁掉方怀心的名声从而退婚!

    “那你让江淮来。”方怀朝急着道,“现在就去。”

    幼清不是不让方怀朝出气,而是如何出了这口气,她拉着方怀朝坐下,道:“你先稍安勿躁,这件事让我想想,我答应你这口气一定让你出了,行不行。”

    方怀朝不确定的看着幼清,他知道幼清是什么人,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怀疑。

    幼清没和他解释,她确实心疼的不是方怀心,她在乎的是杨维思哪里来的魄力和勇气,让杨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管他们内里如何,方怀心在外人眼中,依旧是宋弈的妻妹,这个关系绕不开。

    “你去洗洗睡一觉。”幼清无奈的道,“既然来了就住些日子,再写封信回去报个平安。”

    方怀朝咕哝道:“我已经报过了。”又道,“我住不了几日,祖父要将二妹送庵庙里去,我要尽快回家。”

    这倒像方兆临的作风,幼清淡淡嗯了一声,这是方家的事她无权干预。

    “那你要尽快。”方怀朝盯着幼清,“我去睡一觉,十来日都没怎么休息,累死我了。”

    幼清颔首喊辛夷过来:“你陪他去他原来的房间休息。”

    方怀朝撇了幼清一眼,想说什么,唇角动了动还是忍了下去转身出了门。

    “太太。”蔡妈妈扶着幼清坐下来,神色难看的道,“您不会真让江淮陪着方少爷去打杨公子吧?”

    幼清摇摇头,道:“这件事要看杨家的态度,如果真是杨志泽做的,这两日他们会有所动作。”她要确定,这件事是杨志泽一个人的主意,还是杨阁老和杨夫人授意的。

    “太太。”辛夷回来了,回道,“二姨太太和廖夫人来了。”

    薛思琪回来了吗,幼清颔首整理了一下衣裳,带着辛夷出了门,果然就看到薛思琪陪着廖夫人进了院子,廖夫人穿着一件紫红色葡萄纹的革丝褙子,梳着圆髻,笑容满面神采奕奕,幼清迎过去行了礼,道:“廖夫人!”

    “宋太太可别和我客气。”廖夫人忙上前去扶幼清,又还了礼。

    廖夫人虽然是白身,可毕竟是长辈,幼清不好受礼便也侧身避开,薛思琪就笑呵呵的道:“娘,幼清,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别扭!”

    幼清和廖夫人都笑了起来,廖夫人道:“还是琪儿说的对,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是!”幼清笑着道,“夫人请!”

    廖夫人颔首走在了前面,薛思琪就拉了拉幼清的袖子,低声道:“我怎么好像看到方怀朝了,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刚到。”幼清轻声回道,“这事说来有些复杂,一会儿再和你说。”

    薛思琪点点头随着廖夫人进了暖阁里,蔡妈妈带着人上了茶,三个人按齿序落座,廖夫人看着幼清笑道:“自上回来,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宋太太了,近来可好。”

    “一切都还那样,没什么大的变化。”幼清笑道,“看夫人精神不错,这回来京城可以多住些日子吧。”

    廖夫人笑着摆摆手,道:“我虽想留下来多住几日,可家里一堆事实在离不开人,我住几日就回去。”她笑着道,“这回来给宋太太带了些海货,都是家里铺子里卖的,宋太太若是吃的好,改明儿和琪儿说,我们再给你送来。”

    “这怎么好意思。”幼清笑着道,“您每回来都带东西,往后您再来我都不敢见您,瞧着可是没称手的礼回您了。”

    廖夫人掩面而笑摇着头道:“方才还说一家人不用客气,这些东西也不是值钱的东西,你们尽管吃用,我就怕你们嫌弃不想要。”

    幼清笑着道谢。

    “娘这次来想要见见郭夫人和单夫人等几位夫人……”薛思琪笑道,“你知道的,我和她们都不大走动,娘也是,虽是熟络可这些交际上的事还是没有你周到,所以,这件事还真是除了你没人办的好!”

    幼清微微一顿朝廖夫人看去,廖夫人就笑着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这回是和他父亲一起来的。不但想见见几位夫人,几位大人那边也想走动走动,认个门!”又道,“往后既然要来往,有的话也要说清楚,你也知道,如今廖家虽分了,可我们三叔和七叔还依旧随着我们做,我可以不管自己但不能不管他们。”

    廖夫人这是要吃个定心丸,廖家把白花花的银子砸进去,不能白砸了,是现在有什么好处,还是将来才有好处,总要心里有个底。

    “成。”幼清觉得她们的要求不过分,“这事儿我晚上我家老爷说,几位大人那边让他去安排,夫人们这边我来办,等安排妥当了我就给夫人下帖子。”

    廖夫人见幼清很爽快,心情越发的好,道:“这事儿就就有劳宋太太了。”

    “应该的。”幼清微笑,廖夫人顿了顿又道,“听说前些日子十一殿下中毒了,幕后之人可查出来了,殿下的身体可大好了。”

    幼清回道:“殿下的身体好多了,只是幕后的凶手还没有查出结果。”

    “幸好人没事。”廖夫人唏嘘道,“不过往后可真是不能大意,有的人心思歹毒,防不胜防!”

    幼清惭愧,心虚的应是。

    “娘,您坐会儿,我让幼清陪我去趟净房。”薛思琪笑眯眯的拉着幼清起来,“一会儿就回来。”她惦记着方怀朝的事。

    幼清笑着和廖夫人点点头:“您喝茶。”就被薛思琪拉着出去。

    廖夫人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方怀朝,方家的事情她大略也知道一些,估摸着薛思琪是要问幼清这件事,便笑着颔首,道:“去吧!”自己端茶慢慢喝着。

    “他到底怎么回事。”薛思琪一出门就拉着幼清追着问,“外祖母难道又活了?!”

    幼清啐道:“胡说什么。”便将方怀朝说的话和薛思琪说了一遍,薛思琪顿时皱眉道,“这事儿你别管,他们害你害的还不够嘛,管他们死活做什么。”话落,想了想又觉得这是两回事,“不过,杨家欺人太甚了,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嗯。”幼清颔首道,“这件事我再想想,看看杨家接下来的反应。”

    “这事儿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薛思琪就拉着幼清,又朝暖阁里看了看,低声道:“我和你说连来前祖父给我了一个宝贝,你一定想不到。”

    幼清眉梢微挑问道:“什么宝贝?”

    “他给了我一个木匣子。”她贴着幼清的耳朵,低声道,“里面有五十万两的银票,都是通天票号的,清一色百两一张,厚厚的一沓!”

    “这么多,廖老爷子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银票,廖夫人知道吗?”幼清惊讶的看着薛思琪,薛思琪道,“我婆母和公爹都知道,夫君也晓得,不过祖父说了,这笔钱随我处置,怎么用怎么花没人管我。”她嘻嘻的笑了起来。

    廖老爷子给薛思琪这么银子,怕是做给薛镇扬看的,也是给薛镇扬表个态!

    “那你就仔细收好了。”幼清笑着道,“咱们家现如今就数你最有钱了。”

    薛思琪高兴的就差摇头摆尾了,她拉着幼清道:“回头把娘,大姐,大嫂还有三妹一起喊上咱们去金满楼去,金银首饰随你们挑,都算我头上。”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幼清哈哈笑了起来,道:“我不要首饰,你给我和大姐一人再买个大宅子吧,要四进的。”

    “真贪心。”薛思琪皱鼻子,伸手去掐幼清的手臂,道,“小心我小气起来,什么都不给你买。”

    幼清掩面而笑。

    两个人的打闹声传进暖阁里,廖夫人也忍俊不已,不由羡慕方氏,她将几个女儿养的都很好,或稳中得体,或活泼可爱,尤其是方家这个侄女,是既聪慧又大气……有这样一群儿女孝顺在膝下,便是少活几年她也高兴。

    廖夫人和薛思琪没有留下来用午膳又转道去了井儿胡同,幼清和封子寒还有方怀朝一起吃了饭,封子寒要喝酒,幼清就按着他的手,道:“只能喝一杯,多了没有。”

    “咦!”封子寒瞪眼,“小丫头,你现在还管我喝酒的事了?”

    幼清挑眉,道:“前几日是谁吐来着,还有谁半夜肚子疼的起来找药吃,我可告诉你,往后你住这里,每天只能喝一杯酒,多了没有!”

    “你……”封子寒愁眉苦脸的,哼了一声,“不喝就不喝。”幼清就将酒壶收起来,笑眯眯的道,“别想着在房里喝,我闻得到!”

    封子寒白了她一眼,低头吃饭。

    幼清就满意的笑了起来,其实封子寒并不贪酒,可每次用膳时都会喝上两三杯,幼清觉得他年纪大了,这些事要控制一些!

    方怀朝意兴阑珊的拨弄着饭,看着幼清和封子寒一来二去的斗嘴,幼清眼睛里脸上都是和煦的笑容,语气中对封子寒的关心也好不掩饰……他很清楚,其实幼清并不坏,但是她只对在乎的人好,不相干的人她冷硬起来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吃饭。”封子寒挤兑不了幼清就转头过来盯着方怀朝,“瞧你把饭都拨桌子上了,你是小孩子嘛。”

    方怀朝瞪眼指着封子寒道:“您……您这是捡软柿子捏?!”

    封子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埋头吃饭。

    幼清忍着笑和方怀朝道:“快吃饭吧,下午歇一会儿,等晚上我们再说。”

    方怀朝没说话,低头吃饭。

    晚上宋弈下衙回来,幼清在院门迎他:“今天在安排殿试的事?皇榜什么时候放?”

    “月底吧。”宋弈牵着她的手进了暖阁,“我好似看到了方堂兄了,他来了?”

    幼清点头,服侍宋弈换下朝服,和他在炕头上落座,将事情的经过和宋弈说了一遍:“……我想等杨家的反应,若真是杨志泽做的,杨家这两日肯定会派人上门来退婚。”

    “嗯。”宋弈颔首,蹙眉道,“今日圣上将”三边“的事交给了杨首辅,今年春闱亦是由他主持阅卷,人选也由他亲自点人。”

    春闱阅卷往年都是由内阁几位阁老一起协同翰林院和礼部几位学士和大人,今年竟然全权由杨维思主持:“这么说来圣上对你们已经生出忌惮,从而开始扶持杨阁老了?”这样非常的明显,一点遮掩都没有。

    宋弈喝着茶,没有说话。

    幼清没有宋弈这么闲然:“市舶司的事交给蔡彰和钱宁,漕运税和三边的事都交给了杨阁老,其它的事也皆由他们在安排,岂不是把你们都架空了。”她眉头紧锁,圣上在三边整顿的事情上最后虽是用了宋弈的方案,但是却交由杨维思去打理,这也是变相的扳回了一局。

    “这是早晚的事,避不开的。”宋弈见幼清满面的担忧和谨慎,柔声道,“如今的形式还没有你想的那般紧张,我们不急,慢慢周旋便是。”

    幼清拉着宋弈的手,脑海里就想到了圣上将火把丢在装满徐氏一族的船上,那大火腾天满耳里响彻了她们的惨叫声……对于圣上她从来没有小看,他就想是一头没了斗志的猛虎,可虎总归是虎,依旧不容人小觑。

    “慢慢来。”宋弈将幼清抱坐在腿上,“别怕,有我在呢,再不济我带你去关外找岳父岳母去。”

    幼清白了他一眼,抱着他道:“那你要事事小心,千万不可大意。”现在他们想要保住赵承修,想要稳定赵承修的储君之位,就不得不这么做,更何况,圣上施行的这一系列政策,没有一件是对百信有益的,如此下去将来赵承修接手的江山,肯定会千疮百孔烂尾难收。

    所以,他们不得不虎口拔牙,不得不算计,步步自保不着痕迹的巩固己方的势力。

    “知道了。”宋弈亲了亲她,道,“退婚的事,若是杨家来人退便退了,如今之势不必再用此法牵制杨维思!”

    幼清颔首:“我知道了。”她说着,忽然就听到外头江淮隔着门道,“爷,宫里来人了,请您去西苑一趟。”

    幼清就腾的一下站起来,宋弈见她紧张的样子,就道:“没事,你早点睡吧。”他起了身,幼清问道,“要不要换朝服?”

    宋弈点点头!

    幼清脸色也冷了下来,以前宋弈去西苑常常穿的是常服,她沉着脸去将宋弈的朝服拿来服侍他重新穿上,又道:“圣上这个时候请你去会为什么事。”

    “这个时间,估摸着是为了丹药的事吧。”宋弈将官帽戴上,微笑道,“你休息吧,我走了。”

    幼清还是送宋弈出了门,见着江淮,她道:“你和江泰一起跟着老爷去吧,有什么事回来告诉我。”

    江淮点点头,宋弈的轿子缓缓出了门。

    牡丹阁中,蔡彰和杨懋对面而坐,两人遣了陪侍的女子互相斟酒,蔡彰笑道:“我那表妹杨老弟看到了肯定喜欢的不得了,我不敢说能超得过宋九歌的夫人,但到京城来,绝没有几个女人能越得过她去。”

    “五爷!”杨懋摆手道,“您知道我不是以貌取人的,那都是俗人做的事,这婚事既然是你冰人,便是那母夜叉,我杨志泽也定会娶回家好好相待。”

    蔡彰哈哈一笑,拍着杨懋的肩膀,道:“你放心,若是母夜叉,你就来找我,哥哥亲自替你把人送回去。”

    “不会,不会!”杨懋笑着,酒喝的跟只熟透的虾子似的,“我只听人说宋太太如何如何貌美,可惜一直无缘相见,上一回在宋府我是隔着门帘子听到了声音……”他一副遗憾的样子,又道,“不过,单看她那妹妹,我还真是想不出宋太太什么样子。”

    “美是美,不过这样的女子一身的心眼,你娶回家也消受不起,别想了,没见着才是你的福气。”蔡彰是见过幼清的,对容貌他是竖大拇指,他阅女无数还真无人能及她半分,只是性子嘛……

    恐怕也只有宋九歌知道有多难缠了。

    “不说了,不说了,说来说去都是人家媳妇了。”杨懋呵呵笑着,将衣领松了松,“海运的事您可不能忘了我,等海禁一撤,咱们的船就下海,到时候连私盐的买卖都不用做了,单一个舶来品就够我们发几十年了。”

    “咱们谁跟谁。”蔡彰道,“不过杨老弟,我和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好歹有功名在身,凭着杨阁老如今的势力,你今年就该去秋试,莫说解元,前三甲绝对手到擒来,等三年后再得一个探花,将来杨阁老可就后继有人了。

    ”不提了,家中的事一句道不清。“杨懋道,”我若是不是庶……“他说不下去,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完。

    蔡彰听懂了他的意思,他道:”别说这些丧气话,杨阁老对你的器重可是比你几个兄弟都要好,你何必灭自己威风。“他见杨懋没有听进去的样子,就接着道,”他若是不管你,这一回怎么会同意你退婚,要知道方二小姐怎么说也是宋九歌的妻妹,宋九歌什么人你难道还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定会如何报复呢。“

    杨懋啐道:”他就是不同意这婚我也会退的。“话落,其实他也知道,要是没有杨维思点头,他是不敢开口的,所以泄了气又道,”等退了再说。“杨夫人说过两日便上门去退婚。

    ”五爷。“蔡彰身边的常随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蔡彰眉梢一挑挥了挥手,杨懋问道,”什么事,五爷不会要走吧。“

    蔡彰回道:”圣上考校了十一殿下的功课,说是答的不好,训斥了一番,令他闭门思过,背书了《春秋》再出来。“

    ”十一殿下还小,曾大学士就教《春秋》了?“杨懋愕然,随即想明白过来,圣上恐怕是有意如此,要不然也不会提个《春秋》出来问,赵承修又不用科考,这些书只要读了不就成了。

    蔡彰笑的意味不明,低声道:”宋九歌去宫里了。

    临近子夜时分,宋弈才从西苑出来,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单府,单超没有歇下,宋弈的轿子进了院子他就开了书房的门迎了过来:“这么晚,是从西苑出来的?”

    宋弈颔首和单超并肩进了门,单超问道:“是为何事。”

    “圣上训斥了殿下。”宋弈在椅子上落座,淡淡的道,“令殿下闭门思过,背熟了《春秋》才能和出来。”

    单超愕然,随即无奈的摇摇头:“……圣上这是迫不及待的要扶持杨维思啊!”

    从定储君的事情就可以看到,南直隶文官集团的势力之庞大,圣上恐怕心里也生了不安,所以才会抬举杨维思,以求制衡。

    “这一天不过迟早的事,我们无路可退,只有往前走!”单超负手,低声道,“整顿三军的事敲定后,我便递上辞呈……试上一试……”

    他是要看看,圣上是有多心焦和迫不及待。

    “大人不必冒险。”宋弈微笑道,“此事正如您所看见的,圣上确实迫不及待。”他将杨懋害方怀心的事告诉了单超,“若非圣上授意,杨阁老如何敢退婚,若非有人撑腰凭杨志泽的胆子他也不敢动幼清的堂妹。”

    单超沉着脸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道:“那三边的事,你打算如何做?”肯定不能随杨维思胡来。

    “此事有人去办。”宋弈说完,单超就看到书房门口,有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单超愕然,站了起来,“郑督都!”

    郑辕朝单超抱了抱拳:“单阁老。”

    ------题外话------

    我知道你们心疼我,怕我累着,但是回个留言累不死我,尽管来吧…。

229 添乱

    宋弈到家时幼清还没有睡,她披着衣服起来,宋弈见着无奈的道:“怎么还不睡,外头凉,快进房里。”便拉着幼清的手回到房里。

    “宫里没事吧?”幼清给宋弈倒茶在他对面坐下,宋弈回道,“圣上训斥了殿下。”他将事情和幼清说了一遍。

    幼清愕然,随即了然,圣上这是欲加之罪啊,他或许也并非是针对赵承修,而是赵承修背后的众人。

    给大家敲个警钟!

    “我打水给你梳洗。”幼清去给宋弈打水,宋弈梳洗过后夫妻两人上了床,幼清歪在被子里没什么睡意,低声问道,“我方才一直在想,”三边“的事落在杨阁老手中,怕是也要被他搅的没有章法,这事儿你和几位大人可商量过,要如何办?!”

    “我出宫时郑孜勤在棋盘街等我。”宋弈轻轻拍着幼清,“军中的事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他如今愿意插手再好不过。”

    幼清惊讶,撑坐起来道:“郑六爷?”她想起在宫里遇到郑辕时他的试探,便和宋弈说了一遍,道,“……他当时说话的口气颇为保守,我以为他和皇后娘娘依旧选择观望,为什么他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那倒不知。”宋弈听闻她在宫里遇见了郑辕,便挑了挑眉,却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道,“他如今没有职务在身,行事多有不便,想要他去军中怕是还要费一些周折。”

    幼清皱眉,望着宋弈,道:“以郑氏如今的情况,郑六爷再官复原职是不是有些张扬了,圣上那边怕是也不会应允的吧?!”当时郑辕请辞时圣上连留都没留。

    宋弈以手臂枕着头,借着幽暗的烛光望着帐顶,漫不经心的道:“总有办法的。”

    “我倒是有个法子。”幼清挑了挑眉看着宋弈,道,“以杨阁老的办事能力”三边“的事还不知折腾几时才能启动,更何况,那几个总兵也不是好相与的,当时大殿下去的时候,萧总兵不还故意带兵出关练兵避而不见吗……我觉得……”

    她的话起了个头,宋弈就知道她和他想到一起去了,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这便是你晚上睡不着的缘由。”

    “行不行啊。”幼清趴在他胸口,长长的眼角微微挑着,灯光下既妩媚又娇俏,宋弈眼眸明亮贪恋的看着她,颔首道,“自然是行的。”

    幼清也立刻明白了,这事儿怕不是他想的,就笑着道:“原来你已经想到了,害的我班门弄斧了。”话落,埋头在宋弈怀里咕哝道,“丢人现眼。”

    宋弈轻轻笑了起来,抱着她手探进她的衣襟内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她的皮肤很好,细滑的宛若上好的缎子,令他爱不释手:“怎么会丢人现眼,宋夫人的才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幼清笑着歪在一边,一想到如今的形式,她便依旧忍不住紧张,以前不管是严安抑或是太后甚至是赵承煜她都不紧张和害怕过,可是如今面对的是圣上,那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他们便只是自保,也将会危险重重。

    “睡吧。”宋弈轻轻说着闭上了眼睛,幼清嗯了一声,过了一刻又想起来什么来,道,“忘记和你说了,廖夫人来了……”她将廖夫人的意思告诉宋弈,“我明天给几位夫人下帖子,你觉得可行不可行。”

    “当然可以。”宋弈微笑道,“他们让我们安心,我们岂能吊着人家,廖大人那边我来和少仲说。”

    幼清点点头,心里就有了数舒服的朝宋弈身边靠了靠,道:“那我明天就办这件事了。”还有方怀朝要怎么办,得将他看好了,不能让他出去惹事。

    两个人各自歇下,宋弈也不过歇了两个时辰便起身去了衙门,幼清将他送走又回去睡了一会儿才起床,刚用了早膳,薛潋来了,他穿着一件湖绿色的锦袍,腰上系着天蓝的腰缎,挂着一块马到功成的玉牌,戴着玉冠,一副风流倜傥面如玉雕的精致公子,幼清惊讶的看着他,问道:“你……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你家了啊。”薛潋在炕头坐下,看着幼清道,“我是听二妹说方表哥来了,他人呢,没有为难你吧。”

    原来是为了方怀朝,幼清摇头道:“他在外院歇着呢!”

    “那我找他去。”薛潋站了起来往外走,幼清喊住他,“你别和他闹,他我管不着,可是你是要科考的人了,别再惹什么事。”

    薛潋笑嘻嘻的摆着手:“知道了。”便出了门,转眼他又掀了帘子进来,朝候在一边的采芩打手势示意她出去,采芩去看幼清见她点了头采芩才出去。

    “那个……”薛潋凑过来,嬉皮笑脸的,“能不能借点银子用用!”

    幼清还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便道:“你不是有例钱吗?借多少?”

    “二百两。”薛潋说的衣服神秘兮兮的样子,“以后我每个月还你五两,绝不会赖账的。”他每个月有十两的例钱,若花天酒地是绝对够用的。

    幼清愕然,盯着他看:“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莫不是赌了吧。”

    “我是这种人吗,你也太不了解我了。”薛潋白了幼清一眼,道,“我是有大用的。”又压着声音道,“听说外面有人在卖秋试的试题,要二百两一份,我弄一份过来看看,到时候给你考个解元回来。”

    这春闱刚结束,秋试的题目就出来了?幼清根本就不相信:“你不要唬我,秋试的题目还没出来呢。”却还是从炕头拿了匣子出来但只给了薛潋五十两,“我只能给你五十两,你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薛潋一副你真难缠的样子:“那有你这样的,借就借不借就不借,哪有扣着借的。”

    “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收起来了。”幼清要将匣子关上,薛潋一瞧她来真的,眼捷手快的抢了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眨眼功夫就塞进自己的怀里,捂着胸口道,“小气鬼!”然后一掉头就跑走了。

    幼清失笑,起身去了书房,和蔡妈妈一起写了帖子送到各个府上,蔡妈妈回来道:“几位夫人都应了,说明儿一准过来。”

    “那你现在去和厨房打个招呼,让他们把菜单列好送来给我瞧瞧。”幼清说着便又写了帖子递给蔡妈妈,“这一份你找个小丫头跑一趟送廖府去。”

    蔡妈妈应是。

    “方怀朝在干什么。”忙了一整天幼清忽然想起方怀朝来,蔡妈妈笑道,“方少爷在房里看书呢。”

    幼清挑眉笑着道:“那三哥呢,什么时候走的?”

    “临中午前走的,和方少爷说了好一会儿话,不过两人没闹起来,奴婢也就没有过去看了。”蔡妈妈笑呵呵的,她很喜欢薛潋,每次见到薛潋都要盯着看好一会儿。

    晚上宋弈回府,幼清请方怀朝来吃饭,幼清道:“你不要着急,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报仇!”

    “嗯。知道了。”方怀朝扫了幼清一眼给宋弈碰了碰杯子,道,“我去而复返,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

    宋弈笑着和他说客气话。

    方怀朝竟然一句话都不提杨懋的事,幼清觉得奇怪,心思还没想完就瞧见封子寒悄悄的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幼清咳嗽了一声,封子寒一个激灵抓了杯子速度极快的将酒灌进嘴中,咕咚一声咽下去!

    “咳咳……”封子寒喝的太急脸涨的通红,幼清哭笑不得给他倒茶顺气,“您这么急做什么,偷偷摸摸的实在是为老不尊。”

    封子寒咳了半天终于好了一些,就瞪着幼清道:“还不是怪你!”他还真不能在房里喝酒,那两个小厮的鼻子就跟狗鼻子似的,不对就是两只小狗,转头就去和幼清告密。

    “就这一杯不准再喝了。”幼清笑的无奈,封子寒咂咂嘴,遗憾的道,“刚才喝的太急,都没尝出味儿来。”

    幼清无语!

    第二日一早单夫人并着郭夫人以及陈夫人和赵夫人等人都到了,幼清陪着廖夫人和大家一样见过,中午大家一起用了午膳,下午又说了会儿才各自散了,廖夫人满意的握着幼清的手,道:“事情我心里已经有了眉目,这次有劳你了。”她见过几位夫人,大家都心照不宣,说的话也客客气气没有当她低人一头,廖夫人很满意更放了心。

    “夫人和我客气什么,只盼着您和我们常来常往。”幼清笑着道,“倒是我二姐,这话本不该我来说,可是二姐性子太直,她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尽管告诉我姑母,让我姑母训斥她!”

    “我不知道多喜欢她。”廖夫人笑着道,“她啊,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有什么说什么却又不是真没分寸,这样的性子我最是喜欢的。”

    幼清笑着点头送廖夫人上车。

    夜里宋弈回来,幼清笑着道:“我听说廖大爷也到京城来了?”就是当初配合宋弈在运河上和漕帮对峙的,廖杰的兄长。

    “嗯。”宋弈略带着酒气将朝服脱了下来,“宫中的生意如今没什么可做的,但西苑的药材却是极大的买卖,如今由蔡彰掌管和内务府管着,我瞧着廖家也不是没有插手的空间。”

    “你答应廖家的人了?”幼清是知道的,如今宫中没剩几位嫔妃,用度上比前朝不过十之一二,实在没什么油水,但西苑不同,圣上每日每月的所用的各式各样的药材不计其数,这笔买卖若能拿在手里,所得的利润不可估计。

    “廖大老爷这一回愿拿出三百万两,五十万两等殿下立储后入詹事府的库房,其余的便会用在”三边“之事上!”他显得很高兴,兴致很好的亲了亲幼清,“常听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我也算是深有体会。”

    幼清失笑,宋弈如踩在云端似的悠悠然的在软榻上躺了下来,幼清见他有了醉态,便开了门喊采芩去煮醒酒汤,等她回头时便看到宋弈侧歪在那边,衣襟微敞开,露出一截平坦坚实的胸口,半阖眼眸单手支着压在面颊上,如丝般的头发疏懒的落在脑后,铺陈着宛若一幅未着色调简单却又谴倦的画卷,幼清看的心口一跳忙拿了毯子给他盖上,宋弈却是一抓她的手,将她带在怀中,即便不看也极准确的寻了她的唇,重重的亲了口,道:“嗯,陪我睡会儿。”

    幼清满脸通红的被他抱着,闻着他身上的酒香,不禁也觉得昏沉沉的,过了好久她听到敲门声才回声过来,低声道:“先喝了醒酒汤再睡。”

    喂了半碗的汤,幼清又帮着他洗脸擦手,宋弈始终阖着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还以为你千杯不醉呢。”幼清一边咕哝着一边给他换衣裳,忽然宋弈贴了上来,在她耳边道,“在说谁呢。”

    幼清失笑。

    第二日一早宋弈依旧是准时准点的起来去了衙门,幼清醒了一次问了蔡妈妈今日的事,睡梦中被蔡妈妈推醒:“太太,杨府来人了。”

    “杨府?”幼清翻身坐起来,看着蔡妈妈道,“来的什么人?”

    蔡妈妈将帐子挂起来给幼清拿衣服服侍她穿上:“说是杨阁老的弟媳,杨二太太!”

    杨维思的弟媳?幼清是知道杨维思有个弟弟,不过却是个游手好闲的主,一直依附在长房羽翼下讨日子,杨夫人竟然让她来,真是当他们方家没有人了。

    “上茶了吗,人安排在什么地方。”幼清穿衣梳洗,蔡妈妈道,“小瑜要上茶奴婢拦下来了,在暖阁里一个人坐着的。”

    幼清冷笑了一声,道:“那就晾着她。”幼清梳洗过后又慢悠悠的用了早膳又去院子里散步还和封子寒聊了一会儿天,直到临近午时她才回了暖阁,就瞧见杨二太太脸色发黑的坐在炕头上,她三十几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脸上敷了粉显得格外的白,穿着一件桃红潞绸褙子,非常的打眼。

    “杨二太太。”幼清由采芩扶着进去,笑道,“家里事情多,让你久等了。”

    杨二太太看见幼清一愣,继而站了起来道:“宋太太主持中馈自然是忙的,我多等会儿不打紧。”

    幼清笑着颔首,在主位上落座,小瑜这才上了茶,杨二太太看了眼茶盅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喝,而是道:“宋太太将家里打理的可真是精致,一路进来处处都是景色呢。”

    “二太太谬赞了。”幼清端了茶饮了一口气,微笑道,“请喝茶。”就是不问她来干什么的。

    杨二太太余光打量了眼幼清,没想到宋太太小小年纪架子倒是不小,她一早来宋府就被晾在房里连口茶都没有,如今她人倒是来了,却和她摆起架子来了。

    不过,想到她今天要来办的事,她不得不将心里窝的火咽下去。

    “宋太太不必客气。”杨二太太到底没有端茶,“我今儿来,是有事想和宋太太商议。”

    幼清看着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杨二太太正要开口,忽然蔡妈妈进来笑着道:“太太,封神医有事找您。”

    “这是对不住。”幼清站了起来,道,“劳烦二太太稍等一下。”便随着蔡妈妈出了门。

    杨二太太一脸惊愕的看着幼清,实在气的不得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想要走,可想了想还是咬着牙又再次坐了下来,等了好一会儿幼清才回来,笑眯眯的看着她道:“二太太方才有事要和我说,是什么事?”

    杨二太太忍了又忍,咬着后槽牙道:“前几日我听到了个传闻,想必宋太太也知道了……宋太太的堂妹方二小姐似乎被人掳走了三日,这事儿吧本来没什么,可是我们家和别人家不同,志泽又身有功名,若是娶一个名声有亏的女子为妻,实在是……所以我今儿是受我嫂嫂之托,将方二小姐的庚帖还回来,往后我们两家还依旧当亲戚走动,只是这婚事怕是不成了。”

    其实,这番话杨二太太是准备幼清这里说不通的时候再拿出来说的,可是她被幼清一气实在没心思再迂回了,性就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幼清脸色一变,眯着眼睛看着杨二太太,道:“你说什么?”

    杨二太太没想到幼清变脸变的这么快,她一怔缩了缩,将庚帖摆在炕几上,道:“这……这是方二小姐的庚帖,往后……”

    “住口!”幼清砰的一下拍了桌子,道,“想退婚?好,可以,你让杨夫人来和我说,否则,免谈!”

    杨二太太伸着脖子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来,想缓和一下气氛:“我今日来就是受我嫂嫂之托,宋太太,咱们都是官宦人家,宋大人和杨首辅也算是同僚,不管怎么说,虽婚事没成可……”

    “闭嘴。”幼清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讥讽的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和我谈?!说我二妹德性有损,你有什么证据,若是拿不出证据来,这事儿我们没完!”

    杨二太太也怒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气红了脸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她德行如何你可以自己去临安打听,我们没有大张旗鼓的闹,就是想给你们留点脸面,如果你们不领情,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到时候难看的可不是我们。”

    “呵!”幼清袍袖一挥对采芩道,“将这个人给我轰出去!”

    采芩应是,和小瑜还有辛夷就要上去拉杨二太太,样儿太甜一愣没想到幼清还真要将她赶出去,顿时觉得气的直抖,指着幼清道:“泼妇,简直就是泼妇,你给我等着!”话落,拂了袖子逃也似的出了门。

    幼清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笑了起来,蔡妈妈朝外头看了看确认杨二太太走了,她才道:“太太,这事儿闹大了确实是……”

    “她们没脸闹大。”幼清端着茶和蔡妈妈道,“去和方怀朝说一声,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蔡妈妈一愣看着幼清,幼清就低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蔡妈妈知道幼清不是乱来的人,便应了一声去找方怀朝,方怀朝听了蔡妈妈的话一点都没有欣喜的样子,蔡妈妈如实回来告诉幼清,幼清也觉得奇怪,他不是一心想要出这口恶气的吗,为何转过脸又不高兴了呢。

    “你去和江泰说一声。”幼清吩咐道,“让他留心方怀朝!”

    蔡妈妈应是。

    下午,幼清歇了午觉,醒来后在书房里给方明晖写信,蔡妈妈进来了,回道:“太太,杨阁老今儿一早告了御状,说三舅爷和赵家大爷一起把杨公子打了,求圣上做主!”

    幼清惊讶的道:“你说谁?”

    “三舅爷和赵家大爷把杨公子打了,人好像打的不轻,一条腿都打断了。”蔡妈妈唏嘘不已,她们只想着方怀朝却将薛潋和疏忽了!

    幼清抚额气道:“净添乱。”她话落,又道,“圣上怎么说?他们人呢。”她原本想让方怀朝亲自去动手的,这样一来事情闹大了,就要换做方怀朝去告御状了,如今倒好,让杨维思捷足先登了。

    “杨阁老把人抓了送府衙去了,圣上让姑老爷和赵大人带着两位少爷去赔礼道歉还要赔医药费用。”蔡妈妈回道,“只怕三爷今年的秋试悬乎了。”

    “幼清!”幼清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方氏的声音,幼清忙穿了鞋下炕,方氏已经撩了帘子进来,急着道,“你三哥他又犯浑了,竟然和赵家舅爷两个人把杨志泽给打了,这可怎么办,圣上还说他德休不足,难成栋梁,勒令他们今年不准参加秋试,就连姑父都被责骂了一通,人到现在还在府衙里。”

    “你先别急。”幼清安慰道,“秋试暂时不提,现在关键是将人提出来。”又道,“姑父人呢。”

    方氏就撑着额头道:“你姑父还在西苑呢。杨阁老磕头不起求圣上裁夺,圣上便说要将他们关上半个月,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去探视。”

    看来杨阁老是打算死磕到底,拿此事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了。

    正好,连着郑孜勤和“三边”的事一起办了,幼清眯了眯眼睛和蔡妈妈道:“我写封信你让江泰想办法送去给老爷。”

    蔡妈妈应是。

    ------题外话------

    群啵一个~周末快乐,虽然只有一天休息,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啊。

230 倒霉

    杨维思一脸伤心的坐在的万寿宫中,望着薛镇扬道:“薛大人,不是老夫要抓着这件事不放,是这件事性质太过恶劣,我儿若伤难痊愈,往后他可就要带上外样,变成了残废了啊。”又抹了眼泪,“试问,这天底下哪个做父母的能受得了这份悲痛和心寒啊。”

    薛镇扬抱拳,朝杨维思长揖:“下官教子无方,往后定当加强管教,至于杨公子的伤病,下官一定请名医医治,还他健康。”

    “怎么还,他都伤成这样了,你说怎么还。”杨维思得势不让,哀怨的看着圣上,“圣上,老臣这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薛镇扬眉头几不可闻的蹙了蹙,人已经关在府衙的大牢了,杨维思还这样不依不饶,难不成是想让薛潋给杨志泽偿命?莫说杨志泽不过伤了一些,就是死了也要查明缘由酌情定夺。

    单凭他一个人哭哭啼啼的求情喊冤就要定罪?!

    薛镇扬暗怒,但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内疚,无地自容的样子。

    “确实可恶!”圣上蹙眉同情的看着杨维思,对薛镇扬道,“薛致远,你这教子之道实在不成,依我看……”圣上一句你休整几日回去好好教导儿子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看到有内侍自门口进来行礼道,“圣上,顺天府尹陈明京大人有事请奏。”

    又来一个,圣上蹙眉,道:“让他写奏疏呈上来,不见!”

    “是!”内侍应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陈大人说薛公子在牢里吐血晕厥了,他请了郎中,说是薛公子肋下受损,颇为严重!”

    内侍的话一落,圣上眉头便拧在了一起朝杨维思看去,杨维思也愣住,一时对这个消息有些难消化。

    他进宫的时候可是看到薛潋了,分明好好的,中气十足的说着话,怎么又内伤吐血了?!

    “圣上。”薛镇扬反应极快,立即抱拳就道,“请圣上传陈大人进来,我儿为何也身受重伤,此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圣上抿唇过了一刻点了点头,道:“传!”

    陈明京自宫外进来,朝圣上行了礼,圣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说薛公子肋下的伤是新伤,且颇为严重,若不及时救治怕有性命之忧。”陈大人朝薛镇扬看了一眼,几不可闻的眨了眨眼睛,又道,“微臣不敢私自决定将人送走,特来求圣上定夺。”

    薛镇扬听着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拳和圣上道:“圣上,杨大人口口声声说犬子与赵子舟一起打杨公子,微臣也没有怀疑,恨不能将这孽子打死为还杨公子一个公道,可是,如今犬子竟也受了重伤,微臣便要问问杨大人,当时到底是何种情况,是犬子聚众殴打杨公子,还是根本就是他们年轻人因事起了纷争?!”

    这两件事的性质可大不相同,前者是说薛潋带人蓄意将杨懋的腿打断了,这个责任就全然在薛潋的身上,可后者呢,却是三个人起了纷争从而动了手,责任就应该三个人一起分摊。

    “不可能。”杨维思暗怒,回道,“志泽怎么会和别人打架,我府中的家丁赶过去时,便就是薛闻瑾和赵子舟按着志泽在巷子中殴打,若不然,志泽的腿怎么会断!”

    “圣上。”薛镇扬和圣上道,“微臣自出事起便一直自责,还不曾问过内情,现在微臣要问一问杨大人,他既如此说,那除了杨府的家丁亲眼见到犬子和赵子舟打杨公子外,还有谁可以作证。还有,这件事至此都没有问过犬子和赵子舟,事情到底如何,是不是也要问问他们!”

    薛镇扬确实什么都没有问,一来圣上就将他骂了一顿,说把人关够半个月,还说薛潋难成栋梁……他到现在只要开口便赔罪。

    圣上不悦看着杨维思,杨维思心里一个激灵立刻驳斥道:“你质问老夫,老夫还要质问你呢,薛公子为何要下此狠手,将我打成这样,是有多大的仇怨!”

    薛镇扬蹙着眉和陈明京对视一眼,陈明京立刻就提醒似的道:“圣上,薛公子如今人事不知,怕是难问出一二,若是要问只有去问赵公子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还请圣上恩准先给他救治!”

    “陈明京。”圣上脸上火辣辣的,“此等事是顺天府尹的事,你身为父母官不会自己拿主意,竟还为了此事跑来问朕,难道还要让朕去给你坐堂审案不成。”他前头刚说薛潋狠毒,将杨懋的腿打断了,现在陈明京一来说薛潋伤的更重……

    这不亚于打了他的脸,让他下不了台!

    “是。”陈明京虽受斥责却依旧一脸镇定,他道,“那微臣先将人送去封氏医馆,给薛公子看诊,若再迟些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说着,就退了下去。

    薛镇扬急的眼睛通红,盯着圣上抱拳就道:“圣上,此事疑点重重,还请圣上明断,还我儿清白!”

    “好了,好了。”圣上不想再多谈,他都已经定了,怎么也不可能再翻过来的,“人也别管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别的事等查清楚了再说。”

    薛镇扬当然不肯,他道:“犬子虽寻常有些淘,但从不是惹是生非的人,也从未和谁有过口角,更遑论打人闹事。”他说完转头看着杨维思,接着又道,“倒是杨公子,整日里是非不断,犬子与他比起来反而是乖巧有加,如此反差,微臣是不可能相信犬子动手打人的。”

    “薛致远。”杨维思也气的不得了,“你们打人还打出理来了。”

    薛镇扬半点不让:“是不是我们打人,到底是谁动手的还不知道,杨大人贵为首辅,说话还请注意分寸。”

    “你!”杨维思指着薛镇扬喝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说是志泽动手的不成?!”

    薛镇扬哼了一声,冷笑道:“事实内情,有待查证,等查清楚若是犬子先动手,那下官自然会给杨大人给杨公子赔罪,可若是杨公子先动手呢,杨大人又当如何?!”

    “不可能!”杨维思拂袖,一口断定。

    薛镇扬就抱拳和圣上道:“微臣求圣上裁夺!”

    圣上揉着额头不耐烦的道:“你们的事自己解决去,别在朕这里吵吵嚷嚷的,让朕头疼。”

    薛镇扬不走,昂头挺胸的跪在万寿宫里:“圣上,此事对我儿甚为重要,不但影响他今年的秋试,甚至对他的一生都造成了影响,所以,微臣求圣上定夺,查清此事还我儿清白!”

    “薛镇扬,你够了!”圣上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薛镇扬道,“你还没完没了?!”

    薛镇扬不说话,但一脸的坚毅。

    圣上大怒不已,看着杨维思真想拿个茶盅砸在他头上,一点事都办不好,前头让他写章程,几次易稿最后就差他自己动笔了,好不容易弄出来了定的还是宋弈的方案,现在他一力将这件事压下去了,让他办,他弄了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还让三边主帅蠢蠢欲动,军心不稳……前些日子他暗示他可以和宋府退亲,这么小的事随手便办了,没有想到,他竟然就闹成这样的结果。

    闹了便也闹了,他借机让薛镇扬回去,顺势警示薛镇扬和宋弈一番,可是没有想到,最后反而被薛镇扬咄咄逼人。

    他能办成什么事,要不是没有人用,他定第一个叫杨维思滚!

    “赖恩。”圣上怒拍了桌子,待赖恩进来,他喝道,“去给朕查清楚。”

    赖恩抱拳应是。

    “薛致远。”圣上指着薛镇扬,“你这般坚持,朕就让人去查,看看到底能查出什么来!”一副要是查出来薛潋确实打人,他就要将薛镇扬问罪的架势。

    薛镇扬,眼前浮现出方才陈明京给他的眼神,虽无交流,但他绝对领会了陈明京的意思,肯定是宋弈已经安排好了,让陈明京来给他报信,若不然薛潋受伤陈明京自己是不可能特意求来西苑征询圣意,他自己就可以办了。

    陈明京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来见他。

    所以,薛镇扬此刻有恃无恐,这件事既然安排好了,薛潋无事了,那就当然要闹的越大越好:“多谢圣上恩准,微臣就在此处等。”

    赖恩前前后后查证用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而薛镇扬就在万寿宫中跪了两个时辰,和方才杨维思求圣上做主时一样,一副哀怨心疼的样子,圣上去了一趟丹房回来一趟薛镇扬跪在这里,圣上去后殿打了盹儿,醒来一看薛镇扬还跪在万寿宫。

    好在,赖恩回来了,圣上见着他问道:“结果如何?”

    “回圣上的话,微臣查问了当时路过的百姓,他们都说三位公子扭打在一处,但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动的手!”赖恩说着微顿,朝杨维思看去,“不过……”

    杨维思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薛公子和赵公子都是空手的,只有杨公子手里拿了个木棍!”赖恩说着咳嗽了一声,又道,“属下问了赵子舟,薛闻瑾和赵子舟确实是去牡丹阁找杨志泽的,也是两人约杨志泽在巷子里谈话的,赵子舟说他们去是质问杨公子为何要退方二小姐的婚事,指责杨志泽办事不地道,背信弃义。杨志泽不愤便动手打了薛闻瑾,其后三个人便扭打起来。”

    圣上越听脸色越难看,杨维思喝道:“赖大人的意思是犬子先动手的?”

    “此乃赵子舟所言,时间仓促下官还未证实真假。”赖恩说的很中肯,“事情经过到底如何,还有待细细查证!”

    杨维思哼了一声,道:“不用查证,定然是他们挑衅在先,又怀恨在心才动的手,志泽素来有礼有节讲究规矩,绝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伤人。”

    “杨阁老!”薛镇扬讥讽道,“青天白日杨公子逗留在牡丹阁,也叫有礼有节讲究规矩?”他说着一顿又道,“还有,我儿若真要蓄谋伤人为何要大张旗鼓的去找人,为何不深夜行事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他们既如此做,就证明他们无心动手,且也有百姓亲眼看见,拿着凶器的乃是杨公子,而非我儿。”他说着朝圣上抱拳,大声道,“请圣上做主。”

    圣上冷面端坐在上,他刚才还骂薛镇扬教子无方,紧接着杨维思就用自己儿子来做反面典型了,比起杨志泽来,薛潋还真是不算什么。

    白日宣淫,日子过的可真是洒脱!

    “圣上!”杨维思简直百口莫辩,圣上一拍桌子,就道,“都给朕滚回去,这件事你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谁要再敢拿这件事来烦朕,朕便摘他头顶的乌纱!”话落,拂袖而去。

    这一次,薛镇扬没有再恋战,当即挺身而起,忍着膝盖的痛看着杨维思道:“杨大人,这件事下官可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了。”便也拂袖而去。

    “你!”杨维思指着薛镇扬气的一口血呛在喉咙里,却不敢真的滚出西苑,待薛镇扬走了,他便去丹房找圣上,圣上避而不见,张茂省说了好些好话依旧无用,杨维思回去便将杨懋自床上拉起来打了一顿,满腹的委屈连申诉的地方都没有……

    杨维思一夜没出西苑,第二日一早圣上一起来他便赶去万寿宫,圣上一早看到他面色微霁,正要说话,忽然张澜匆匆拿了奏疏进来,和圣上道:“圣上,延绥萧总兵八百里加急,说军中动乱,有兵将听闻朝廷要裁军的消息,纷纷出走却并不回原籍,而是留在山中,落草为寇。”

    “拿来朕看看。”圣上蹙眉接过奏疏翻了一遍,奏疏中那些兵将听闻要被裁剪便引起了恐慌,有些人家中没有田产回去也只有等死,所以不愿回去,他们便索性狠心下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落草为寇,萧总兵代兵请命,求圣上为戍边稳定考虑,务必收回圣命。

    “杨维思!”身上啪的一声将奏疏拍在龙案上,“你怎么办的事,为何裁军之事会泄露出去。”

    杨维思额头上的汗簌簌的落下来,他……他也不知道啊。

    张澜目光闪动,怎么还是裁军?

    难道杨维思私下里用的还是他当初提出的方案?

    ------题外话------

    今天很郁闷,写了六千多字然后电脑悲催的死机了,再也无法开启,只好重新换了台电脑重新写……大哭~

231 得利

    


    “张澜你出去。就爱上 。520。”圣上扫了张澜一眼,张澜垂首退了出去。

    万寿宫中便只剩下杨维思和圣上两人,圣上指着杨维思道:“回去好好查查,此事经手共有几人,事情还没有办就闹的满城风雨,你是不是想要把朕气死。”

    “是!”杨维思心里没底,这件事经手的人并不多,知道的人更少,怎么就传出去了呢,还传到了萧政的耳朵里,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微臣一定细察。”

    圣上负手来回的走动,眉头紧紧锁着,杨维思心有余悸的道:“那……宋九歌等人要如何交代。”

    当初定了宋九歌提出的方案,圣上表面上是同意了,可是他实施起来还是用的他自己的方案,此事一直秘密进行操作,三边离京数百里,只要封锁了消息京城的人是不会知道的,等三边军队裁完,即便宋九歌知道也无可奈何。

    可是现在消息透出去了,只怕宋九歌不会罢休的。

    “你做的好事。”圣上指着杨维思,只觉得头疼欲裂,他要是有宋九歌一般好用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现在好了,事情压不下去了,就只有让杨维思自己去解决,“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去,别来烦朕。”

    这是让他背黑锅,杨维思顿时觉得委屈,严安在时他就知道圣上一直拉着严安背黑锅,但凡出事世人骂的都是严安,后来是宋九歌……现在轮到他了,可是,即便是心里知道,可他还是觉得郁闷。

    “是!”杨维思抱拳领命,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反正有圣上撑腰,他顶多被人骂两句罢了!

    “圣上。”有内侍在宫外求见,“单大人和郭大人以及赵大人求见!”

    果然来了,圣上眯了眯眼睛拂袖道:“就说朕还在睡觉,让他们等着!”话落,指了指杨维思,转身去了后殿。

    杨维思揉着额头却不敢从正门出去,指不定就遇到了单超等人,他们三个他一个,不管是动手还是动嘴皮子他都不是对手,想了想杨维思从后门溜了出去……

    钱宁甩着佛尘自丹房里出来,在万寿宫外看到了张澜,他笑眯眯的走过来,道:“张公公怎么没跟在圣上?”

    “杂家在这里晒晒太阳。”张澜撇了钱宁,道,“钱公公今儿倒是清闲,怎么也不去阜成门瞧瞧,指不定又出个什么事出来,这三天两头出事,杂家房里的弹劾你的奏疏都要垒成山高了!”

    钱宁冷笑了一声,道:“有些事做总比没事做好,张公公得感谢杂家才对!”话落哼了一声转身而去,张澜在他身后道,“杨阁老可是从后门走了,钱公公若是要寻他,该去他的班房。”

    钱宁只当没有听见大步而去。

    杨维思不敢在内阁中处理事务,便带着延绥的奏疏回家去了,在家中处理公务,刚坐下便听到外头的小厮回道:“老爷,钱公公来了。”

    “快请。”杨维思倒履相迎飞快的出了门,就看到钱宁笑盈盈的站在门外,杨维思抱拳,“钱公公光临寒舍,失迎失迎。”

    钱宁还了礼,道:“老首辅不必客气,杂家去阜成门巡查,碰巧路过杨府,便进来探望杨公子。”他说着一顿将手里提着的一包东西给杨维思,“在太医院拿的,对活血化瘀有奇效,还请阁老转给杨公子。”

    “让钱公公费心了。”杨维思接过来交给常随,做出请的手势,“公公里面请。”

    钱宁没有打算进去,摆了摆手,道:“杂家还有事,就不多打扰老首辅了。”又道,“杂家听说萧总兵上折子请求圣上收回圣命?”

    “这……钱公公是如何得知。”杨维思并没有打算告诉钱宁,钱宁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思,他微笑道,“此事怕是不好处理,南直隶那些人鼻子灵的很,方才杂家出来的时候单阁老可是已经在西苑了,杨阁老可要想好了,此事要怎么和百官解释。”

    “误会误会!”杨维思道,“老夫本就是要实行宋大人的政令,这还没有传下去呢,也不知道裁军的事就在军中传开了,老夫这正写信给萧总兵等几位总兵解释,让他们先稳住军心,其它的事待老夫派监军随去再细细解释了。”

    钱宁心头冷笑,也不在乎杨维思和不和他说实话,他道:“杂家本还想提醒老首辅一声,这事儿也不是不能解决,既然是误会,那杂家也不用担心了,您接着忙,杂家就告辞了。”话落便要走。

    “这……”杨维思听到钱宁说他有办法,立刻就问道,“钱公公既然来了,怎么能不多坐一刻呢。”

    钱宁回头看着杨维思,就笑道:“杂家回来的时候还想去一趟十王府,听说二殿下病还未好,也想着顺便送点要药去。”

    “二……二殿下。”杨维思巨震,钱宁这是在提醒他,将赵承彦拉出来分散单超和宋九歌等人的注意力,他们一心辅佐赵承修,若是半路上赵承彦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必定会引起他们的猜疑和打击,如此一来,他们就没有闲暇去兼顾“三边”的事了……

    这是个绝佳的方法。

    可是,钱宁为什么要告诉他,杨维思奇怪的看着钱宁。

    “这天气越来越暖和了。”钱宁抬头看看天,道,“想必别处也开始回春了吧。要我说,都在这天底下,这下雨也好出太阳也罢,不都是从天给的,谁还能越过天跳出天?所以,在这天下面活着,咱们就得靠着天,仰望着天,可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数典忘祖才对。”钱宁似笑非笑,拂袖一摆行了礼便扬长而去。

    杨维思怔怔的,他算是明白钱宁的意思了,他是在告诉他,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谁也越不过圣上去,他钱宁看的也只是圣上,靠的也从来都是圣上。

    如此说来,他以前和宋弈走的亲近,也只是一时利益驱动,归根究底钱宁还是很清楚的,他最要讨好和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圣上!

    “来人。”杨维思挥手,道,“为我更衣。”他要去西苑面圣。

    等他到西苑时,单超和郭衍等人才走,圣上脸色极其难看,吊着眉头看着他,不冷不热的道:“你还有脸回来?!”

    “圣上!”杨维思弓着腰过去,低声道,“老成方才进宫前去了一趟十王府,听说二殿下病还未好。老臣还特意看了二殿下的住所,在最北面,就是夏天也没有落着多少太阳,可现在十王府空关了许多院子,您看……要不然将二殿下迁去正院,也好让他安心养病。”

    圣上没有说话,一双眼睛阴鹫的看着杨维思,直看得杨维思头皮发寒不敢回视,过了一刻圣上问道:“你意欲何为?!”

    “老臣没有别的意思。”杨维思不好说他怕南直隶官员,只好委婉的道,“只是……只是觉得事情已经过去,这一年二殿下一直安安静静的,所以,老臣以为……”

    圣上冷哼一声,喝道:“你以为什么,以为他安分了事情就过去了?!”

    杨维思不知道圣上怎么想的,所以不敢再说。

    “滚,滚!”圣上拂袖,转身走了,丢了句话,“给朕把烂摊子收拾好,否则,朕不会轻饶你。”

    真是应了那句伴君如伴虎的话,杨维思大汗淋漓,他擦了擦额头快步去找张茂省,张茂省和蔡彰正在丹房里说话,见着杨维思来,蔡彰问道:“老首辅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又道,“杨公子身体如何了,我稍后打算去贵府探望他。”

    “还没死。”杨维思在椅子上坐下来,张茂省亲自给他倒茶,杨维思就叹道,“老夫遇到难题了。”

    蔡彰已经知道了,方才单超等人已经在万寿宫吵了一个多时辰了:“阁老有和打算?这事儿势必要压下去,不但要在朝堂压下去,三边也得压,几位总兵还得安抚住啊。”

    杨维思当然知道,他想了想就将赵承彦的事情告诉了蔡彰,蔡彰闻言颔首道:“这事儿靠谱。”反正赵承修上台也没他蔡彰什么好处,他虽不想参与夺嫡夺权的事情中,但吓唬吓唬宋九歌他们还是可以的。

    “这事儿让张真人去和圣上说。”蔡彰回头看着张茂省,“如今也只有张真人的话圣上能听一二了。”

    杨维思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他期盼的看着张茂省,张茂省捋着一寸多长的胡须,颔首道:“此事就交由贫道吧!”

    “有劳张真人。”杨维思感激不尽,“等事情办妥,老夫一定备厚礼相谢!”

    张茂省摆着手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老首辅不必客气!”

    宋弈和郑辕在望月楼对面而坐,郑辕目光在落下扫了一通挑眉看着宋弈,道:“这望月楼似乎宋大人常来啊!”

    “确实。”宋弈笑道,“郑六爷不喜此处?”

    郑辕当然不是要问宋弈是不是真的常来,而是在试探他望月楼和宋弈的关系,既然宋弈不说,郑辕也不想穷追不舍,郑辕喝了口茶:“倒也不是不喜,只是此处太过吵闹,郑某喜静!”

    宋弈颔首,微微笑着。

    “二殿下的事,宋大人想想如何应对吧,此事若放任不管,只会助长气焰,可要管却也要拿捏分寸,不管如何,他总归是皇子!”郑辕面无表情的看着宋弈,“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圣上定的,圣上若执意不计前嫌将赵承彦放出来,你若极力反对,只会适得其反。”尤其是现在的局面,他们不宜做的太过明目张胆。

    适当收敛才是长远之计的根本。

    “多谢提醒。”宋弈略颔首,道,“既知道此事圣上的初衷,我等自然不会穷追猛打,离三月十六也不二十几日,这时间宋某还等的起。”

    郑辕见宋弈镇定自若,也没有太过意外,宋弈一向如此,若他慌乱也就不是人人称道的宋狐狸了。

    “既如此,那郑某告辞。”郑辕起身朝宋弈抱了抱拳,宋弈也随着他起来,“不送!”

    郑辕颔首往楼下而去,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宋弈,道:“听闻封神医要为她药浴?”

    这是郑辕第一次问宋弈有关幼清的情况。

    “嗯。”宋弈淡淡的道,“过几日便开始。”

    郑辕没想到宋弈这么爽快就告诉他这件事,他想了想又道:“可有把握?”

    宋弈负手看着郑辕,面色很平静,“七分把握!”他目光绕过郑辕看向窗外,道,“有劳六爷费心!”

    郑辕点点头转身而去,宋弈站着未动,过了一刻就看到郑辕出了正门,门外停了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车边侍立着四位眉清目秀的少年,见郑辕过来,四位少年如蜂蝶般拥了过去,两人一边扶着郑辕上车,郑辕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脸不知说了什么哈哈一笑,随即跨上了马车,那位被拍了脸的少年也随即上车,其余三人依旧衣袂飘飘的行在车的两侧。

    一路过去,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他这样多久了?”宋弈望着楼下,漫不经心的问着,方徊自身后出来,扯了扯嘴角回道,“就在前几日,也不知是谁送了四个少年去手山伯父,郑六爷便大大方方的收了,还养在自己的院子里。听说此后每日和少年厮混,外头都在传郑六爷果然有龙阳之癖,难怪他一直不曾娶妻,还和家中的妾室一直不曾圆房呢。”

    “是吗!”宋弈微微笑了笑,“他倒是洒脱!”

    幼清和方怀朝一起去了薛府,本应该受伤的薛潋此刻正梳洗干净盘腿坐在炕上大快朵颐,赵子舟坐在他对面吃的就斯文多了,赵芫和赵夫人以及方氏和薛思琴,薛思琪几个女眷围着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薛潋只当没有听见,一门心思的吃着饭,赵子舟时不时应一句,点着头发出嗯嗯的敷衍的声音。

    “幼清来了。”赵芫转头看到幼清进来,幼清和众人打了招呼,视线一转就落在薛潋身上,薛潋咳嗽了一声放了碗,幼清就道,“要不要请封神医来看看你可有什么地方伤着。”

    “我没事。”薛潋回道,“方才已经去过封氏医馆了,一点事都没有。”

    赵子舟也附和的点点头。

    “没病是你运气好。”方氏叱道,“你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以前胡闹也就罢了,现在还敢打人,这得亏杨公子没死,要是人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薛潋嘿嘿笑着,道:“放心,我们下手知道轻重。”

    “还好意思说自己知道轻重。”方氏真是哭笑不得,看着幼清道,“我看你和九歌就不该想法子救他,让他在里头关个半个月才好。”

    薛潋朝幼清投来个感谢的眼神,笑眯眯的。

    “说起来,你们无缘无故的跑去打杨志泽干什么。”薛思琴蹙眉看着薛潋,“你们和他有过节?”

    薛潋和赵子舟对视一眼,不等他们说话,方怀朝就站了出来和众人道:“他们是因为我!”他垂着头朝薛潋和赵子舟以及众人行礼,“给大家添麻烦了,还连累了闻瑾和赵公子。”

    “怎么又和你扯上了。”薛思琴并不知道方怀心的事,薛思琪见她不解就大概和她解释了一遍,薛思琴愕然的看着方怀朝,道,“所以你重回京城是打算给心表妹报仇的。”

    方怀朝点点头,道:“杨志泽欺人太甚,我绝不会让二妹凭白遭受这种委屈。”

    薛思琴皱眉,对方怀心没有多少同情,但杨志泽却着实该打,她蹙眉看着薛潋就道:“就算要打你们也该做的隐蔽一点,青天白日的难不成是想昭告天下。”

    “你们误会了。”赵子舟看了眼薛潋,回道,“我们本不想和他动手的,所以只找他出来理论一番,谁知道此人太过狂傲,我们说了几句就吵起来,我……我没忍住就踹了他一脚,这才动手打了起来!”

    大家一脸无奈,方氏就安慰赵子舟:“没事,事情已经过去,你别内疚。”却朝薛潋瞪了一眼。

    “您不用安慰他,等回去自有人收拾他。”赵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赵子舟,道,“还不快穿鞋随我回去。”她现在是不管儿子的,管赵子舟的另有其人。

    果然,赵子舟乖乖的下炕穿鞋,薛潋一把拉住他,道:“你就这么走了。”

    “过两日再说。”赵子舟朝薛潋挤眼睛,薛潋立刻就明白了赵子舟的意思,他咕哝道,“真是没用!”他话还没说完,薛思琪就接了话道,“我看,就属你本事最大。”

    薛潋瞪眼看着薛思琪:“你敢讽刺你哥。”话落,抄了筷子就在薛思琪头上轻敲了一下,薛思琪哎呀一下捂着头,掉头就去掐薛潋,“我难道说错了不成,你就整天到晚惹是生非!”

    赵子舟一溜烟的跑了,赵夫人和方氏以及众人打了招呼,由方氏和赵芫送了出去。

    房间里一时间就剩下幼清几个人,薛潋被薛思琴掐的嗷嗷叫,左躲右闪的让薛思琪抓不到,薛思琪掉头过来就指着方怀朝道:“还有你,你故意拿他们两个当枪使,你怎么不去打,躲在家里光说不练。”

    方怀朝脸涨的通红,撇过头去不说话。

    “二姐。”幼清摇摇头,让薛思琪不要说了,方怀朝和薛潋本来是商议一起动手的,他还在家里等着薛潋找准时机来喊他,没想到薛潋和赵子舟先动手了,“现在说这些没用,三哥能平安出来就好了!”

    “他今年的秋试可是黄了。”薛思琪道,“看爹回来怎么收拾你。”

    薛潋心虚的不说话了。

    “今年不考也好。”幼清道,“薛家如今在朝中的人太多,男丁几乎个个身有功名,这样未免太招摇了些,三哥反正还年轻,不如等几年再说。”薛镇扬和宋弈不说了,祝士林和廖杰也都在通政司举足轻重,眼见薛霭也要散馆为官,薛家真是一门都在朝中了。

    所以,幼清说薛潋再等三年也不是没有好处。

    “唉!”薛潋摇头叹息,一副他今年是打算拿解元的,如今考不了是朝廷憾事的样子,薛思琴就点了点他的额头,道,“算你运气好!”

    薛潋又笑了起来看着幼清道:“杨志泽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死不了。”幼清无奈的道,“不过,他腿断了,恐怕要休息个三五个月才成了。”

    薛潋伸展手臂大呼一口气:“好困,我要睡觉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话落,一个翻身在炕上躺了下来,薛思琪气的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薛思琴就拉着他和幼清打了眼色,“和他说不通,让他歇着吧。”

    众人便出来,幼清回头看方怀朝,见他面有愧疚,便道:“你别胡思乱想的,他要打是他自己的决定,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时刻惦记着内疚这件事儿。”

    “此事由我而起。”方怀朝无奈的道,“我不该告诉他的。”

    “事情过去了,你别想了。”幼清微笑道,“等时机成熟了,我们就将婚事退了。”要退也得他们退,还得推的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方怀朝看着幼清,点了点头。

    幼清和方怀朝再薛府待了一会儿,便回了宋府,方怀朝和幼清告辞:“这件事多亏你帮忙,我明天就回临安去,往后怕是难得再来,你多保重。”

    “婚事还没退呢,你回去成吗。”幼清蹙眉看着方怀朝,方怀朝道,“事情有你办我放心!”

    幼清想了想也没什么理由留方怀朝的,便道:“那成,明儿我请江泰送你回去。”又道,“以后你若是来京城可随时来找我!”

    方怀朝心头微暖,沉默了一刻,点了点头,看了幼清一眼转身而去。

    幼清回了正院,她见宋弈还没有回来,便问蔡妈妈:“老爷没有捎话回来吗?”

    “没有。”蔡妈妈给幼清倒茶,“连江淮和江泰也没有回来。”

    幼清没有再问一个人用了晚膳,夜里幼清迷迷糊糊觉得身边躺着个人,她睁眼瞧见是宋弈朝他笑了笑,又耐不住睡意再次睡着,宋弈躺在一边看了会书便也歇了。

    第二日一早,朝中弹劾杨维思的奏疏暴风骤雨似的落到西苑,圣上焦头烂额最后连奏疏都不再看,留中不发,但这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单超带着人去了万寿宫,拦着圣上一通说讲,非要让杨维思给百官一个交代,为什么宋弈的方案没有用,还是用的杨维思的,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三边军心不稳,此事非同小可,到底要如何解决。

    圣上恨不得将单超革职查办了,可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他不能妄动!

    只能一步一步谋划,一个一个驱逐,继而彻底萧清,若不然终有一日这大周就是他们的大周,而非是他的!

    “去。”圣上眯着眼睛望着钱宁,“传朕旨意,让承彦住十王府正院去,以便养病。”

    钱宁眼睛一亮,立刻颔首应是飞快的去传旨。

    不过半个时辰单超便知道了此事,他和郭衍对视一眼,郭衍沉声道:“看来,圣上这是要声东击西。”难就难在,他们还不能不防,谁知道圣上会不会头脑一热真的免了赵承彦的罪,只要赵承彦出来,就一定有人开始观望,甚至暗中支持赵承彦赌一把输赢。

    只差一步赵承修就能被立储君,他们不想在这期间出现任何状况。

    “去请宋大人来商议一番。”单超凝目吩咐常随,常随应是正要出门,忽然就有人跑进来,单超一愣问道,“赵大人,为何脚步匆匆,出了什么事。”

    赵江喝了口茶,回道:“翰林院西苑起火了。”

    今年春闱的试卷都放在翰林院西苑,如今那边被封着的,里面有人正在阅卷!

    “火势大不大,试卷如何了?”单超也显得很惊讶,但到底没有慌乱,赵江回道,“现在还不知道。”

    单超和郭衍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宋弈在詹事府后衙歇了个午觉,他懒洋洋的起来,听着属下回禀翰林院的事,闻言点点头,道:“圣上那边如何?”

    “圣上大怒,将杨大人召去了,其它的还不知道。”

    宋弈微微点头喝了口茶,道:“去告诉单阁老一声,御史台接着弹劾杨阁老!”这么大的事不弹劾一番,朝堂岂不是太清净了。

    来人应是而去。

    下午,杨维思几乎要被唾沫星子淹了,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各种各样质疑的眼神看着他,众人也都从背后议论改成当面指责,甚至有御史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无能。

    杨维思又气又怒还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只得忍气吞声去翰林院处理。

    好在春闱的试卷完好无损,也没有出人命,否则,他这个首辅便是圣上想保也保不住了。

    单超立在万寿宫中和圣上道:“杨阁老虽能力不凡,可终归年老,百事长身无暇样样顾及周全,才会出现如此多的疏漏和波折。”

    “你有话直说,不要和朕耍花枪。”圣上现在见到单超就头疼,比当初讨厌夏堰还要更甚一筹,单超当然知道却不以为意,他拱手道,“老臣以为,三边之事应该重交由兵部,由薛大人全权处理!”

    圣上目光犀利的看着单超,说来说去还是想将三边的事揽在他们自己人手中,他偏不如单超所愿:“三边的事朕心中有数,不必你多言口舌。你若没有其它事,就回去歇着吧,朕还有事。”

    “圣上。”单超不依不饶,“三边整顿乃是军国大事,切不可儿戏!杨阁老事务缠身,一旦他分神做错一星半点,届时后果就不是老臣一句话或杨阁老诚心赔罪就能挽回的,还求圣上三思。”

    “单超,你不要得寸进尺。”圣上指着单超就道,“想要将三边的事交给薛致远,你先让他将儿子教好再来见朕。”

    单超蹙眉,回道:“薛公子的事已经证明是误会,他们三人乃是发生了口角,而非薛公子蓄谋加害,还求圣上明鉴!”又道,“更何况,此事和薛大人的处事能力并无关联,还请圣上三思。”

    “哼!”圣上拂袖,“朕说是就是!”话落,转身而去。

    单超又喊了一声,圣上没有理他进了偏殿,他叹气却不急着走,而是留在殿中等着……

    圣上烦躁不堪,杨维思的能力确实弱,交给他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办周全了的,他靠在软榻上脑子里乱纷纷的,张澜走过来给圣上倒了茶,圣上猛然睁开眼睛盯着张澜,道:“你莫非是要来给单超做说客的?”张澜对赵承修很照顾,所以今日他对张澜也颇为看不顺眼。

    张澜垂着头回道:“奴婢是圣上的奴婢,不会为任何人做说客。”

    圣上见他不开口,便不再说,伸手去端茶忽然就看到桌上有碟子点心,做的很精致不像是他平时用的,他问道:“这点心谁送来的。”

    “是皇后奶娘。”张澜道,“一早就送来了,奴婢见您在忙便摆在这里,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冷了,奴婢帮您撤下去吧。”话落,就让人来将点心端走。

    圣上若有所思,仿佛想起什么来:“郑孜勤近日在做什么。”

    “奴婢倒是不知道,圣上若想问,奴婢去将赖大人请来?”张澜又停了步子躬身回话,圣上闻言就点了点头,过了一刻赖恩到了,圣上问道,“郑孜勤最近在做什么。”

    “微臣听闻郑六爷近日得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少年。”赖恩看了眼圣上,低声道,“他一直在家中,许久不曾出门。”

    圣上咦了一声,道:“他还真好男风了?”话落想起几年前京中一直传闻郑孜勤好男风的事,他道,“朕不是记得他还曾求亲过,如今后院不还有妾室吗。”

    “是求亲过,不过没成。”赖恩回道,“至于妾室,据微臣所知,好像一直不曾圆房。”

    难不成郑孜勤身无要职后就无所顾忌了?圣上就露出兴味之色来,冷笑着道:“这么说来,竟还是真的了。”他忽然起身负手在房里走了走,道,“你再去看看,回来回禀朕。”

    赖恩应是要去,圣上又补充道:“顺便把单超轰走。”

    “是!”赖恩抱拳而去,还真的将单超劝走了,圣上松了口气。

    赖恩直到入夜后方才回来,手里拿着一包袱东西,圣上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是……”赖恩犹豫的将包袱打开,里面是四五条颜色各异的裹裤,“是那四个少年的裹裤。”那裹裤上,精斑隐隐,猥琐至极。

    圣上眼前立刻浮现出郑辕抱着少年翻云覆雨的场景,他顿时厌恶的侧目:“收起来,收起来。”摆着手不忍直视,赖恩就一本正经的将包袱重新装好提在手里。

    “你再跑一趟,将郑孜勤给朕找来。”他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赖恩不疑有他,道,“是!”便出了门。

    子夜时分,郑辕才进西苑,一身的酒气,双眸涣散神色萎靡,圣上一看便知道他这是怎么造成的,便笑道:“朕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不曾见你如此沉迷哪一件事,如今可叫朕见识了一番。”

    “圣上的意思是……”郑辕不解的看着圣上,圣上便笑着道,“朕可是听说你弄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少年养在房里,可有其事?”

    郑辕脸色一变,忙解释道:“这是以讹传讹,微臣身边虽有四个少年,但绝非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圣上已经高兴的打断他的话,道,“行了,你不用和朕解释,谁还没有个癖好!”

    郑辕露出一副无地自容又急于解释的样子。

    “听闻你近日和宋九歌走的很近?”圣上看着郑辕,郑辕一愣,冷漠的回道,“宋大人……微臣高攀不起!”

    圣上兴味盎然的道:“你莫不是还记着他当年抢了你亲事的事吧。这仇也记得太久了点。”

    “让圣上见笑了。”郑辕没有反驳,道,“宋太太乃世间奇女子,微臣实难忘怀……”话落,眉宇间满是失落。

    这情绪并非作假,圣上满意的点点头,道:“行了,你也不用沉迷过去自哀自怜了。”又道,“三边的事如今闹的沸沸扬扬,这事儿你去办吧,如何办你问问杨阁老,让他和你细说。”

    “圣上?!”郑辕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圣上,眼角感激的通红,“微臣乃是戴罪之身,恐难服众啊。”

    圣上冷哼一声,道:“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谁敢反对!”负手站起来,俯看着郑辕,道,“你尽管放手去做,有朕给你撑腰!”让郑辕去办,总比交给薛镇扬的好!

    郑辕打量了一眼圣上,猛然跪在地上,抱拳领命道:“微臣领旨!定全力以赴不负圣望。”

    “你能把此事做好,朕不会亏待你的。”圣上颔首,“这件事,朕的初衷你应该知道吧。”

    为了把军饷省下来,这件事郑辕当然知道,他点头道:“微臣明白。”

    “那就好,你不要叫朕失望了,否则,朕这一次可不会去轻饶你。”他说着打了个哈欠,“回去吧,明儿一早去见杨阁老。”

    郑辕应是。

    圣上见郑辕行礼告退,他又漫不经心的喊住郑辕,挑眉道,“宋太太朕也见过,确实是少见的貌美聪慧……”话落,便走了。

    圣上这是在挑起郑辕对宋弈的夺妻之恨,郑辕果然露出愤愤然的表情,大步出了门!

    幼清此刻正挂在宋弈的肩上,眼眸迷离的看着他,宋弈含笑在她唇角亲了亲,才抱着她去了净室,将她放在浴桶中清洗,幼清阖着眼睛抓着他道:“方才你硌着我的腰了,帮我揉揉。”

    “哪里。”宋弈的手顺着她纤细的后背探下去,一路抚摸手势又轻又柔,幼清咕哝道,“哪里都疼。”

    宋弈失笑,抱着她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吻着,幼清有些痒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推着他道:“好了,好了,不疼了……”

    “那可不行。”宋弈将他搂在怀里,也顺势跨进浴桶中,咬着她的耳珠低声道,“不疼也不能大意了,多揉揉才成。”

    幼清轻泣,咬着他的肩头不松口。

    第二日宋弈何时走的幼清一点也不知道,她睡到临近午时才起,等出来时方怀朝已经在暖阁里等了她许久,见幼清出来他道:“我来和你告辞的。”

    “今天就走吗?”幼清蹙眉看着他,道,“看情形我明日就会派人敲锣打鼓去杨府退亲,你不等拿了二妹的庚帖再回去吗。”

    方怀朝意兴阑珊的摇摇头,道:“算了,我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给你添麻烦!”

    幼清还想说什么,就看到蔡妈妈进来,见着幼清,道:“太太,寿山伯的薛姨娘求见!”

    “谁?”幼清一时没反应过来,蔡妈妈又说了一遍,她才明白过来,“薛思文吗?”

    蔡妈妈点点头。

232 借情

    “那我走了。”方怀朝站了起来,看着幼清道,“你……多保重。”

    幼清也随着他起身,轻声道:“我送你出去。”又递给他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一百两的银票,“你带着吧,一路上不少花钱的地方。”

    “不用,不用。”方怀朝摆着手道,“我出门时带着银子的,都够用。”话落,看了幼清一眼,掀了帘子便就出了门。

    幼清也没有强求他,随着他出去,就看到方怀朝大步往外走,胡泉随着他送他出去,走了几步方怀朝忽然顿住,与薛思文迎头碰上,薛思文已经换了春衫,湖绿色的潞绸褙子,在阳春三月里俏生生的宛若枝头绽露的嫩芽,她个子颇高清清瘦瘦的,有股子江南女子的温柔婉约之感。

    方怀朝看了薛思文一眼,随即愣了一愣,脸一红转头大步走了。

    薛思文没想到会见到外男,也是愣一愣,她只当此人是宋九歌,她身边的丫头就低声道:“他就是方家的表少爷。”

    “方家的表哥?”薛思文愣了愣不由回头又看了眼,就瞧见方怀朝正挺着腰背大步流星的走着,她微微颔首收回了神,道,“去年就听说方家来人了,到现在还没有走吗?”薛思文心里想着便由辛夷引着进了院子里,一眼就看到站在廊下的幼清。

    “清表妹!”薛思文快走了几步,满脸笑容朝幼清行了半礼!

    喊她清表妹而非宋太太,那也就是说她是以薛家小姐的身份的来见的喽,幼清挑了挑眉也走了过去朝薛思文福了福,道:“文表姐!”她们母女和刘氏闹成这样,幼清一句三表姐实在喊不出口,索性便带着名字了。

    “早就想来的。”薛思文紧紧绞着手指,说话并不是很流利的样子,“可又怕太冒失了,今儿我过来没打扰你吧。”

    幼清挑眉,微微摇头道:“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便做出请的手势,“请房里坐。”

    薛思文应是和幼清一起并肩进了暖阁,采芩撇了薛思文让小瑜上了茶。

    “请喝茶。”幼清将桌子上的果碟朝薛思文面前推了推,薛思文倒了谢却没有端茶,笑着道,“其实我今儿来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在家里闲的太久,便想出门走走,可你知道我,在京城也没什么亲戚,姐妹之间……”她遗憾的叹了口气,“也只有你,当初在家中遇见时和我说过话,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了。”

    “文表姐太见外了,都是姐妹,没有不认的道理。”幼清淡淡的,不过薛思文既然来了,她也不好将人赶走,便笑望着她。

    薛思文面颊微红,有些羞愧的样子,忍不住朝站在身边的丫头看了一眼,又深吸了口气打量着暖阁里的样子,道:“家里收拾的真不错,干干净净,还有这些装饰摆设,是清表妹自己拾掇的吗,真雅致。”

    “哪有什么雅致,我这个人寻常就是闲着也没什么心思收拾房里。”幼清确实是这样的,花啊草的她总没什么耐心去打理,闲了至多看看书或是做做针线,“文表姐应该是个细心的吧。”

    薛思文窘迫的端着茶,道:“我不大会这些,只管把好看的堆在一起。”

    幼清笑着说客气话。

    场面便就有些尴尬,幼清喝茶,薛思文绞尽脑汁想着和幼清再聊些什么话题,她咳嗽几声清清喉咙似的,道:“听说大姐又有了身孕了,是吗?”

    “嗯。刚上身三个来月。”幼清淡淡说着,薛思文就羡慕的看着幼清,道,“清表妹呢,你身体好些了吗?”

    幼清回道:“就那样,倒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这些都靠缘分,我倒觉得没有孩子也挺好的。”薛思文笑容温婉,轻柔的道,“你和宋大人琴瑟和鸣,两个人恩恩爱爱的,其它的有或没有都是点缀罢了。”很羡慕的样子。

    幼清转眸打量着她,薛思文眼中的羡慕她看的出来,但是幼清还没有弄清楚她今儿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走亲戚串门的?

    幼清朝她笑笑,道:“谢谢!”不管怎么说,她的话并无恶意。

    “不用客气。”薛思文说着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忍了下去,低头拨弄着手里的手绢,余光撇到炕上的针线篓子,道,“这是你做的针线吗?”说着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只男人的袜子便脸一红放了回去,笑道,“清表妹的手真巧。”有些懊悔自己去拿里头的东西,很尴尬的样子。

    “说不上好坏。”幼清微笑道,“我就闲着的时候打发时间罢了!”见她很窘迫的样子,幼清心里叹了口气!

    薛思文也不说走,和幼清没话找话说,她们的交集实在太少了,能聊的话题也少之又少,便就是婚后的生活幼清也顾忌的没有去问她,毕竟她如今是郑辕的妾而是正室,提出来只会让她难堪。

    “我……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薛思文忽然站了起来,望着幼清道,“打扰你一上午真是对不住。”

    幼清也跟着站起来,道:“说不上打扰,我一个在家里也是这样,文表姐过来还有人和我说话,我求之不得呢。”

    “那……那我以后可以常来和你说说话吗?”薛思文满脸通红,“我没地方可以去。”

    幼清眉梢一挑,有些惊讶的看着薛思文,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当然可以。”

    薛思文就暗暗松了口气,笑着和幼清点了点头扶着丫头出了暖阁,幼清随着她一起出去,薛思文道:“你留步,我走了!”便下了台阶。

    “慢走。”幼清目送她出门,又喊了蔡妈妈,“送文表姐出去。”

    蔡妈妈应是送薛思文出去。

    “太太。”小瑜抱了一匹正红的湖绸的布,还有几个纸包打着结提在手里的大大小小的包裹,“这是她……”小瑜想了半天没想出称呼来,“送来的。”称姨太太也不合适。

    幼清扫了眼东西,想了想道:“和蔡妈妈说一声,一会儿背了回礼送到寿山伯府去。”

    小瑜应是。

    薛思文上了轿子,轿帘一放她捂着胸口就长长的透了口气,等轿子出了宋府的侧门,她低声和跟着的丫头道:“真是太尴尬了,我在来之前就该把要说的话都想好了才对。”

    “一回生二回熟。”绾儿低声回道,“姨娘的脸皮太薄了,您又没有揣着害人的心思,只是想借着宋太太的名在家里好过一些,能得六爷多瞧两眼而已,于宋太太来说并无什么损失。”

    薛思文摇着头叹气:“你不懂,他们一个个都嫁的那么好,只有我一个人是个妾室,还是个没脸的妾,我哪有脸去见她们。”本来就不熟悉,现在偏要候着脸去装熟,她真是觉得非常的难堪,方才坐在炕上,浑身如针扎似的难受。

    “奴婢看宋太太没有瞧不起您的样子,是您自己想多了。”绾儿安慰道,“您想想将来,想想姨娘,就什么都放下来了。”

    薛思文抿着唇就没有说话。

    忽然轿子颠了一下,薛思文道:“怎么了?”紧接着就有人撞在了轿子上似的,随即绾儿道,“你没长眼睛吗,走路都不看的!”

    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跑远了。

    “姨娘,您没事吧。”绾儿掀了轿子探进去去看薛思文,薛思文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方才是怎么回事。”

    绾儿回头道:“好像是抓毛贼的还是做什么。”她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个人朝这边跑了过来,砰的一声撞在轿沿上,跌倒在地,随即追上几个穿着锦袍的人,对着倒在地上男子拳打脚踢。

    躺在地上的男子瘦骨嶙峋的,不过一会儿就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了。

    “给杂家长点眼。”打人的其中一人气喘吁吁又踢了一脚,道,“一文钱都没有还想进城。害的杂家追了这么远的路,下一回再叫杂家看到你,非剥了你的皮不可。”话落,一挥手吩咐道,“来人,将他丢出城去,就是死,也得叫他死在城外。”

    “是!”随即有几个衙役将人拉起来,沿地拖着一路骂骂咧咧的要走,忽然就有个年轻的男子走了过来,往拖人的东厂太监身上丢了个七八分的银锭子,义薄云天似的道,“不就一文钱,何至于把人打成这样,他的人头税我出了!”

    “呵!”太监冷笑着颠了颠银子,道,“今儿碰见个侠士了!”他打量了对方一眼,见他穿着打扮都不俗,且还是坐着的马车的,他眼睛一转,就看到男子身边跟着的管事一样的人,随即认了出来,道,“哎呀,这不是宋府的牛总管吗,今儿瞧了,竟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遇到您了。”

    “张公公,失礼失礼。”胡泉抱拳上来道,“公公今日在此处办差?”

    张公公摆手道:“不提不提,晦气。”厌恶的撇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眼方怀朝,指着他道,“这位是……”

    “这是我们方家大公子。”胡泉让了一步将方怀朝让了出来,张公公眼睛一转就明白过来,将银子还给方怀朝,道,“都是自己人,方公子想要这个人,您说一声就成了。”

    方怀朝也不傻,笑着朝张公公抱了抱拳,道:“那就多些公公了。”

    张公公笑呵呵的摆摆手又和胡泉道:“牛总管,改日一起吃酒啊!”

    “只要公公肯商量,在下一定舍命想陪。”胡泉抱拳,一副自家人的样子,张公公呵呵笑着,摆了摆手,带着手下一种人扬长而去。

    胡泉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又和方怀朝对视一眼,方怀朝道:“瞧他这样,估摸着是几天没吃饭了!”说着蹲下来,将银锭子要塞在那人手中,胡泉就按着他的手,道,“方少爷不能这样,您要摆了银子在他身上就是害了他。”他说着去一边的茶寮买了四块烧饼又端了碗茶过来喂那人喝。

    那人虽奄奄一息可闻到香味,还是强撑着起来狼吞虎咽的吃了东西又喝了茶。

    方怀朝无奈的撇撇嘴,这才发现旁边一直听着一顶轿子未动,而站在脚边的丫头早就吓的脸色发白,双眸发直。

    “走吧。”方怀朝扫了轿子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和胡泉道,“时间不早了,再不出城我今天就赶不到通州了。”

    胡泉应是,便将那人扶在路上躺着,和方怀朝一起走了。

    薛思文没忍住掀了轿帘朝外头看了看,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方怀朝的背影,她目光动了动,深吸了口气和绾儿道:“我们快回去。”

    “是!”绾儿才回神过来,忙让抬轿婆子起轿,步履飞快的穿过人群进了巷子里,等四周安静下来绾儿才捂着胸口道,“那些东厂的人太可怕了,为了一文钱就能把人往死里打!”现在京城的百姓轻易不敢出门,城外的百姓也不敢进来。

    薛思文没有接话,轿子进了寿山伯府的侧门,在轿厅停下来,薛思文下了轿子,便就有婆子殷勤的过来扶着薛思文道:“姨娘这是出去走亲戚了吗?宋府有些远,应该做马车去才是。”

    薛思文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宋府了。”

    “这还用说吗,宋太太都将回礼送来了,正摆在您的院子里呢。”婆子笑眯眯的道,“六爷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等您,您快回去吧。”

    薛思文眼睛一亮,让绾儿打赏了婆子,扶着绾儿的手飞快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果然就看到一袭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院中,她高兴的迎过去喊道:“六爷……”声音中满是期待和缠绵。

    “回来了。”郑辕转头过来看着她,问道,“去宋府了?”

    薛思文点点头,道:“正好在家中无事,我便去清表妹那边坐了一会儿。六爷找妾身可是有事?”

    “没什么。”郑辕负手看了眼薛思文,道,“正要出门,路过你这里便来看看,你刚回来约莫也累了去歇着吧!”便要走。

    薛思文难得见到郑辕,忙追了过去:“六爷……走了吗?”

    “嗯。”郑辕头也不回,大步出了院子。

    薛思文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垮下来,绾儿就走了过来扶着她道:“姨娘,可见还是有效果的,六爷今天可是头一次来咱们院子里呢。”又道,“等您多去几次,六爷还不得天天来啊。”

    薛思文不确定的看着绾儿,绾儿和他坚定的点点头。

    薛思文却想到了养在外院的几个少年,她但凡想起来心里就觉得恶心,可是就算是恶心也没有办法,她不得不忍着:“你去看看,六爷是出去了,还是在院子里。”

    “姨娘。”绾儿道,“您不要管外院的事,他们和您不相干的,就算他们得了六爷的宠爱又怎么样,难不成他们还能传宗接代不成。只要六爷一天不成亲,寿山伯府这一个房头就是您当家。”

    薛思文垂着头没有说话,带着绾儿进了门,看见桌子摆的回礼,她叹了口气道:“她虽疏离的很,但还是照佛我了。”

    “是。”绾儿点头道,“宋太太心善,知道您过的不易,所以想帮您一把。”

    薛思文惨淡的笑笑。

    幼清送走薛思文便用了午膳,又去封子寒的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江淮,幼清笑道:“可是有什么事?”

    “早上圣上下了口谕,郑六爷官复原职了,依旧是左军都督。”江淮笑着道,“他还去找了杨阁老,杨阁老将三边的事移交出来,如今全权由郑督都办理。”

    那事情就是成了,幼清高兴的道:“单阁老他们没有弹劾郑六爷吗?”圣上是用郑辕打压薛镇扬,于情于理,他们都要有所表示和反击才是。

    “上了几封折子,圣上留中未发。”江淮笑着道,“老爷说,让您去杨府退婚!”

    幼清听着就微微笑了起来,颔首道:“你去告诉老爷,我知道了。”

    江淮应是而去,幼清和蔡妈妈一起回了暖阁,蔡妈妈道:“回礼送寿山伯府去了,回来的婆子说是郑夫人亲自见的她,还问了您近况……”又道,“打赏了几个八分的银锞子。”

    幼清想到了,她颔首道:“薛思文来目的就是为此事,我听说郑六爷近日收了几个少年养在院子里,怕是她也着急了吧。”

    “唉,一个人一个命!”蔡妈妈道,“她选了这条路,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幼清点点头,这是别人的家事,她能帮薛思文也只有这些了,至于别的,她帮不上也不想帮!

    “你安排一下,下午我们去杨府。”幼清望着蔡妈妈,道,“话要怎么说,你知道吧。”

    蔡妈妈点了点头:“奴婢晓得,要理直气壮的闹!”

    幼清掩面而笑。

    大家收拾了一番,幼清拿着杨懋的庚帖便带着人去了杨府,正是下午,街上车水马龙热闹异常,宋府的马车一路穿过人群到了杨府的门前,四周安静了下来,路大勇将车赶到杨府对面停稳。

    蔡妈妈朝她带来的几个婆子打了颜色,几个人就在杨府门口摆好了炮仗,杨府门内的小厮奇怪的探着头,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抓眼功夫,七八串鞭炮噼里啪啦放了起来,一时间声响震天动地的,惊的杨府和四周的邻居和街上的行人纷纷跑了过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们。

    “大家都挺好了。”蔡妈妈叉着腰一副很难缠的样子,“从今儿开始,我们亲家二小姐就和杨公子退婚了……”她会了一串,然后将杨志泽的庚帖拿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噼里啪啦一阵撕扯,随即往地上一丢,啐了一口,道,“像你们这种背信弃义,不知廉耻的小人,我们还不屑和你们结亲呢。”

    她这番话很明显带着怨气和不愤,围观的人听着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了,又联想到前两天杨志泽和薛潋打架的事情,顿时就有人道:“……我还真纳闷,薛三爷怎么就和杨志泽动起手来了,合着是为了婚事,那杨志泽整日里花街柳巷的逛,实在不是什么好人,这婚哪,早就该退了!”

    幼清在马车里听着,半掀了帘子,只觉得外头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她笑眯眯的喝着茶和采芩道:“你猜一会儿杨家会不会有人出来?”

    “上次来咱们家的二太太应该会出来吧。”采芩笑着道,“杨夫人可没脸出来。”

    幼清轻笑,道:“二太太也不傻,这个时候她出来就是被人戳脊梁骨!”杨夫人脸都丢光了,才不会为杨志泽接着丢人现眼。

    采芩掩面咯咯的笑了起来,道:“不出来才好呢,不出来杨家可就真的关起门闹起来了。”

    杨府里,杨夫人冷着脸坐在中堂里听着婆子的回话:“……话说的可难听了,说什么我们少爷在外头不知养了多少的妓子,还说我们家风不正,想退婚就退婚,竟还污蔑方二小姐的名声,这婚就算要退也该是方家的人提出来,怎么也轮不到咱们去说。”婆子说的吐沫横飞,“他们还将少爷的庚帖撕了呢,围着的人纷纷叫好。”这事儿,不明就里的人都会先同情女方,毕竟一旦退婚吃亏的都是女方。

    “欺人太甚!”杨夫人蹭的一下站起来,道,“只来了几个婆子吗,宋太太没有来?”

    婆子不确定的回道:“奴婢看到街对面停着宋太太的马车,但不知道宋太太到底在不在里面。”又道,“夫人,您这是要出去吗?”

    杨夫人来回的走了几步,停下来和婆子道:“去,将二太太请来。”

    “是!”婆子应是而去,过了一刻将杨二太太请了过来,杨二太太在路上就打了腹稿,见到杨夫人就道,“大嫂,宋家实在太过分了,您无论如何都要去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才成。”

    “我去?”杨夫人目光讥诮的看着杨二太太,“人家都知道让婆子出面,你难不成让我去和一个婆子吵架去?”

    杨二太太一愣,支支吾吾的问道:“那……那您也让婆子去!”

    “放屁!”杨夫人怒道,“你去,给我将人轰走。”

    杨二太太心里骂娘,但面上却不敢露半句,就道:“我去哪成,您知道我笨嘴拙舌的,去了只有丢人的份。”你不能去和婆子吵架,难道我就能去了,杨二太太气的忍不住暗暗翻了白眼。

    “那你说怎么办。”杨夫人道,“难不成就让他们这么闹下去,不用到明天,从今天开始我们家就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杨二太太眼睛一转,笑着道:“我看,不如让志泽亲自去吧,他带着伤出去往外头一站,告诉别人那是谁打的,这一筹不就扳回来了吗。”

    杨夫人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想了想她看着杨二太太吩咐道,“你去安排,让人抬着志泽出去!”

    又是她!杨二太太无奈,可不敢违逆杨夫人,只得硬着头皮去请杨志泽。

    杨志泽听完杨二太太的话顿时就砸了手里的茶盅,道:“当初订亲的时候你们在不让我亲自处理,如今就让我自己去处理了?!”他肿着一只眼睛,腿上还打着绷条,穿着中衣披头散发的躺在床上,“我不去,你们要不嫌丢人,就让他们一直闹下去,反正我早就没脸了,我不在乎。”

    “志泽啊。”杨二太太道,“你这样,你娘会不高兴的,你还没有成家往后还要在家里住着呢,闹的太僵,对你可没有好处。”

    杨志泽就冷笑着看着杨二太太,讥诮的道:“二婶可真是会劝人!对我没有好处?这个人家什么时候对我有好处了,来,你来告诉我,我得过什么好处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杨二太太厌恶的后退了几步,“他们退的是你的婚事,你不去让谁去?!”

    杨志泽哼了一声,道:“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

    杨二太太碰了一鼻子的灰,啐道:“你真是个没眼力见的东西,活该被丢在这里没人管。”话落,拂袖而去。

    杨志泽躺在被子里咬牙启齿的发着狠,总有一天,他要让杨夫人跪在他脚下求他!

    蔡妈妈在外头闹了一通,杨家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出来,大门也好侧门也罢都关的紧紧的,围观的人就笑着道:“这是心虚了,没脸出来见人哪。杨大人和宋大人可还是同僚,闹成这样,也真是没脸了。”

    蔡妈妈满意的收了手,指着杨府就道:“这事儿没完!”又对着杨府的门口啐了一口,转身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路大勇赶着车也缓缓的走了,等过了人群,蔡妈妈贴过来低声道:“太太,奴婢今儿可算是可了瘾了,活了这半辈子没这么骂过人。”

    “这么说你还是托了我的福了。”幼清哈哈笑了起来,道,“往后再有这样的事,还得你亲自上,骂的对方无力招架才对。”

    蔡妈妈点着头,觉得骂人是件特别畅快的事情。

    西苑中,杨阁老在班房里听常随说家里的事,气的直抖:“宋……宋九歌,你欺人太甚!”他腾的站起来,道,“老夫要去告御状。”

    “大人。”常随为难的拉着他,道,“这毕竟是家中的事情,圣上会替您做主吗。”

    杨维思道:“如何做不得主,他这是在朝堂上落了下风,故意给老夫难堪,若忍了下去,他还当我好欺负。”想了想,他又觉得常随说的有道理,便拧着眉头道,“老夫不说此事!”话落,推开常随就去了万寿宫。

    圣上刚刚服了丹药正陶醉的躺在抚廊下,看着万里无云的天际,眼神飘渺,只觉得他正飞在天上身轻如燕,杨维思走过去低声喊道:“圣上!”

    “嗯。”圣上撇了他一眼,道,“杨爱卿来了啊。”

    杨维思应是,道:“臣有事奏!”

    “说吧。”圣上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抓天上的云,手在眼前摆了好几次,却每回落空,他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眼睛发亮。

    杨维思低声道:“早上郑督都来找过老臣,老臣已经将三边的事移交给他了,只是,老臣犹疑郑督都会不会按照老臣说的去办!”

    “哦?”圣上挑眉看他,声音轻飘飘的,“为何如此说。”

    杨维思就道:“前几日还有人看到郑督都和宋大人在望月楼吃饭喝酒,老臣总觉得他们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水火不容。”又道,“老臣想,不如让二殿下随着郑督都一起办理此事,一来也给二殿下找点事做,二来,对于郑督都来也是一个协助。”

    “承彦会什么。”圣上冷笑着回道,“你不用想这么多,宋九歌为人朕太了解了,睚眦必报。郑孜勤整日里惦记着他夫人,他怎么能和他和睦相处。依朕看不过是表面交情罢了,人哪,没有权也就罢了,一旦抓在手里,谁还舍得丢出去。”

    杨维思语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又道:“臣还听说詹事府昨儿定了一批新的桌椅,如今里头惶然一新呢。”

    “你现在很闲?”圣上看着他,“茶税的事情办妥了?邸报何时送往各个州府?”

    杨维思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回道:“就……就这几日。”

    圣上就满意的嗯了一声,杨维思还要说什么,这边张澜来回:“圣上,宋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圣上依旧躺着,却接着从旁边摆着是一个细颈阔肚的瓶子里倒了颗出来放进嘴里,杨维思垂着头给圣上倒了杯清水,圣上服了下去,又重新躺下来。

    “你来做什么。”圣上撇过脸去看走来的宋弈,宋弈抱拳行礼,回道,“微臣是来请罪的。”

    圣上挑眉,宋弈就道:“方才内子去杨府退婚,似乎闹的有些不愉快,在杨府门外闹了一通。她性子烈有时候微臣都拦不住她,所以特意过来向圣上请罪,和杨阁老赔罪。”

    “还有这事?!”圣上转眸去看杨维思,终于明白他莫名其妙跑来告宋弈的状是因为什么,“往后你们的私事朕不管了,你们自己解决去。”

    宋弈应是,又道:“内务府今年的竞价可还如期进行?”

    “怎么,你做药材生意了?”圣上眼神朦胧的看着他,宋弈笑道,“倒是没有,只是随口问一句。那微臣告退了!”

    圣上摆摆手,宋弈退了出去。

    “去查查。”圣上看着杨阁老,“宋九歌又打的什么主意。”

    杨维思应是。

    宋弈脚步轻快的回了詹事府,在詹事府门外,有个小厮冒着腰忽然就蹿了出来,江泰看见立刻上前一步将小厮拦住,小厮吓的一惊,飞快的朝江泰手里塞了一封信,掉了头一溜烟的跑了。

    江泰莫名其妙的拿着信回头去看宋弈,宋弈挑眉接过信来拆开看了看随即递给江泰,道:“送去给单阁老看看。”

    江泰应是将信拿去给单超,单超看完后就笑了起来,和郭衍道:“你看看,是二殿下写给九歌的信!”

    “这是什么意思?”郭衍看了两遍,“二殿下是在向我们保证,他无心夺嫡?”

    单超捋着胡须笑而不语,郭衍道:“那这些奏疏,是递还是不递?”都是列举赵承彦以往的罪状的。

    “当然要递。”单超道,“我们若不穷追猛打,岂不是枉费了杨阁老的一片心意。”

    郭衍赞同的点点头。

    杨维思晚上回到家中,便和杨夫人大吵了一架,一个怨对方无用,朝堂的事扯到家里来,一个怨对方身为主母遇到这般无礼挑衅就该发狠打出去,竟然容着别人在门口骂街闹腾。

    两人吵了一会儿,杨维思的常随来报:“老爷,蔡五爷来了,去了懋少爷的房里。”

    “蔡五爷?”杨维思顿了顿,道,“听到他们说什么了没有?”

    常随回道:“好像听到了一耳朵海禁的事,好像还说什么琉球使者要来的话……”

    杨维思蹙眉,琉球去年和倭寇一战损失惨重,他们还曾派了使臣到大周来求援,今年战事平息,他们派使者来是在情理之中,只是这事和蔡彰有什么关系?

    杨志泽又掺和什么劲儿?

    不过,琉球的使者来倒是个时机,不知道圣上会不会让二殿下负责接待。

    月底,新房里的家具都送了过去,按照当初嫁绿珠那般,戴望舒从府里出嫁,二十四抬的嫁妆喜气洋洋抬了出去,路大勇认识的人不多,依旧是几个府里的来往的下人,开了几桌,人不多但却办的很热闹。

    路大勇穿着一身吉服,黝黑的脸上看不出红晕却能瞧得见他的紧张,他颤颤巍巍的挑开戴望舒的盖头,差点连秤都没有抓牢!

    喜房里哄堂大笑!

    幼清站在喜房门口望着路大勇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样子,笑了起来,绿珠笑着道:“路大哥,您快坐好,我这可是备了一篮子的红枣莲子,您不坐下来我们往哪里扔啊。”

    路大勇真乖乖坐下来,绿珠和几个婆子就提着篮子往两个人身上抛红枣莲子,路大勇嘿嘿笑着穿过人群看到了幼清,他瞬时红了眼睛,幼清眼中也蓄了眼泪……忽然就想起来前一世路大勇跟着她在锦乡侯府的情景。

    她死了,路大勇肯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庄子里,还好,这一世圆了她的心愿,路大勇成了家,有个知冷热的人照顾着,不管她以后如何,至少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有了归宿。

    “太太!”路大勇和戴望舒端着杯子过来,蔡妈妈递了幼清一杯茶,戴望舒感激的道,“太太的恩情我和路大哥无以为报,往后太太不管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们二人,便是赴汤蹈火,我们夫妻二人也在所不辞。”

    “是。是。”路大勇点着头附和,却不知道说什么。

    幼清笑看着两个人,道:“我没什么事能让你们赴汤蹈火的,你们只要努力的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又看着戴望舒,“往后,路大哥我也不管了,只交给你了。”

    戴望舒看看路大勇,点着头道:“太太放心,在奴婢手里,他活不差的。”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蔡妈妈笑着道:“这些我们看不到,我们只盼着能早点看到你们开枝散叶,三年抱俩!”

    “这……奴婢做不了主。”戴望舒也忍不住红了脸,“得问路大哥才成。”

    路大勇瞪眼,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胡泉往周芳身边挤了挤,朝着她呵呵笑了起来。

    周芳朝一边移了移没搭理他。

    晚上闹腾的很晚,幼清回去时宋弈已经在家里,见着她宋弈问道:“婚事办的很热闹?”

    “嗯。”幼清脱了外套,舒服的累的躺在软榻上不想动,“能看着路大哥成家,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

    宋弈给她倒了茶,在她身边坐下来,打趣道:“说的老气横秋的。”又道,“明日我休沐,我们开始药浴好不好?!”

    “真的?!”幼清坐了起来,高兴的看着宋弈,“明天就开始吗,封神医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宋弈摸摸她的头,道:“准备好了。”

    幼清开心的抱着宋弈,期盼着她的旧疾真的能治好,这样她的人生就真的圆满了,过了一刻她又抬起头来,道:“起先是隔三天一次,你有空吗?殿试眼见快到了,大哥也要放馆,还有殿下立储的日子也快到了,还有……还有廖氏和封氏医馆合办的药行不还要参加内务府的竞价吗,你若是在家里陪我,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药浴的同时还要并着施针,所以,非宋弈不可。

    “竞价的事廖氏自己会处理。至于立储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宋弈揉了揉幼清的头,幼清听他这么说便就放心的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幼清沐浴换了衣裳,封子寒便就带着蔡妈妈将药桶抬进来,先在里头放了草药,浇上热水,等装了半桶后再按着顺序放其它的药,封子寒不忘和蔡妈妈交代:“你切记盯着时间,不可超过半个时辰。”

    蔡妈妈应是,待封子寒出去,幼清褪了衣裳由着采芩扶着进装了药汤的桶里,水很烫幼清一进去腿上便红了,蔡妈妈犹豫的问宋弈:“这水是不是太热了点?”

    “热一些药性才能挥发出来。”宋弈过来扶了幼清,幼清咬着牙坐下来,水很热,药味浓重,熏的幼清睁不开眼睛。

    宋弈拿了包银针走过来,他穿着件月白的细布长衫,挽着袖子干练的将一应的东西准备好,面无表情的看着幼清,道:“会有些疼,胸口也会有些闷,你若受不住便和我说,我们便暂时歇一会儿。”

    幼清咬着唇望着他点了点头。

    宋弈便扶着幼清坐直,先在前胸落针,随即又移到后背……

    药气氤氲中,幼清满头大汗,摇摇欲坠。

233 陷害

    半个时辰下来,幼清已经虚脱无力,她直到此刻才明白宋弈说的不轻松是什么样的感觉。

    水热的她喘不过起来,药气又太浓,加上宋弈施针的疼,若非她强撑着几次都要昏晕过去。

    这样的感觉,确实难受,且无法形容。

    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宋弈坐在床头摸了摸她的额头,给她紧了紧被子,蔡妈妈道:“老爷,太太以后每回药浴都会这样辛苦吗?”

    “渐渐的会好些。”宋弈心疼至极,幼清本来就虚弱,很难受得住,尤其是前面五次,最是难熬。

    蔡妈妈叹了口气,低声道:“奴婢让厨房做些太太喜欢吃的,等她醒来多吃些也能补一补。”

    “不必。”宋弈低头看着幼清,将她被泡的起皱的手拢在手心轻轻揉着,“煮些清淡的就好,往后都是如此!”

    人这么辛苦还不能吃荤腥,这哪能受的了,听说前后一百天的时间呢,蔡妈妈皱着眉沉沉的点点头出了门。

    宋弈给幼清揉着手,又坐在床尾将她的脚拿出来轻轻揉着,原本细腻的皮肤,这会儿都起了皱,渗白渗白的令他的心都揪在一起,他细细的缓缓的搓揉的很仔细,自脚底按着到手臂。

    屋外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蔡妈妈在外头轻声道:“老爷,太太还没醒,您去用晚膳吧。”

    “嗯。”宋弈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人却没有动,蔡妈妈叹了口气又重新关了门。

    幼清这一觉睡到后半夜才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宋弈正合衣靠在床头,手里还紧紧攥着她的手,幼清轻轻动了一下,宋弈就睁开了眼睛,笑问道:“醒了,是不是想喝水?”

    “嗯。”幼清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软绵绵的连翻身都觉得费力,“怎么药性这么烈,明天会好些吗?”

    宋弈倒了水过来扶着她起来喝水:“明日会好一点!”正是因为药性比较强烈,所以才会隔三天一次,要是每日都有幼清更加受不住。

    “那就好。”幼清松了口气,重新躺了下来,“我除了没什么力气外其他都挺好的,你也睡吧,别管我了。”

    宋弈摸了摸她的额头,颔首道:“嗯。”他看了看时间,“一会儿我去衙门,你在家中好好休息,若没有力气就不要勉强起来。”

    “什么时辰了,你这就要走了吗。”幼清从枕头底下将怀表拿出来看了看时辰,叹气的望着宋弈道,“拖着你一夜没休息,中午记的在衙门里休息一下。”

    宋弈颔首坐下来请拍着幼清:“睡吧。”

    幼清想撑着和宋弈说说话,可说了几句依旧耐不住疲倦沉沉的睡着了,宋弈在旁边坐着看了她一会儿,便起身换了朝服去了衙门。

    幼清起来时已近中午,比起昨天下午和晚上的无力酸软,此刻已经好了许多,她靠在床头和蔡妈妈刚说了会儿话,方氏并着赵芫以及薛思琴和薛思琪、薛思画来了,带着两个孩子,一下子房间里就热闹起来。

    “也不知道你昨天就开始了。”方氏见幼清脸色不大好,心疼的道,“今天感觉好些了没有,我听蔡妈妈说要吃素,这样怎么熬的住。”

    幼清笑着道:“除了没力气以外,别的都还好,你们不用担心!”

    “真是苦了你了。”方氏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若是受了这份罪能真的将病治愈了,这罪受的也值得。”

    幼清也是这么想的。

    “我带了几斤燕窝来了,回头让厨房给你炖了吃。”薛思琪财大气粗的,“你还想吃什么和我说,家里没有的我就让人去铺子里拿,铺子里没有就去别处买!”

    幼清轻轻笑起来,赵芫就白了她一眼,道:“琪儿你这么一说,让我和你大姐可是无地自容了,这里买不到去别处买……”说完,抽抽鼻子和幼清道,“你想吃什么,嫂嫂去给你做!”撸了袖子一副要下厨房做饭的架势。

    众人都笑了起来,薛思画道:“那……那我怎么办,要不然我给清表姐做件衣裳吧,其它的我都不会,也没有。”

    “别听他们两个胡说。”方氏和薛思画道,“幼清也不缺这些东西,她们就动动嘴皮子,你要当真了,就是你吃亏了。”

    幼清笑着点头。

    薛思琪瞪眼,回道:“我可没有,我今早还在想,要多做点衣裳,一来给大姐肚子里的小侄女,二来也给幼清备着呢。”

    “这事儿倒还像个事儿。”方氏赞同的颔首。

    幼清看着薛思琴,道:“大姐坐吧,一直站着也累!”

    “我没事,这还没显怀,就跟没怀是一样的。”薛思琴说着,朝一直安静的坐在一边甩着腿的豪哥道,“你不是最想姨母的吗,现在姨母不舒服,你怎么也不过来呢。”

    “我怕吵着姨母。”豪哥担忧的看着幼清,也不敢过来,幼清朝他招招手,道,“好几天没看到我们豪哥了,过来让姨母抱抱!”

    豪哥眼睛一亮,滋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下来跑到幼清面前来,睁着大眼睛看着幼清问道:“姨母是肚子痛吗?”

    “是啊。姨母肚子疼,豪哥也肚子痛过吗。”幼清将豪哥抱着放在床沿上,大家都望着他,豪哥就若有所思的道,“嗯,肚子痛的时候要屙粑粑,姨母快去屙,一会儿就不痛了。”

    幼清哈哈笑了起来,抱着豪哥亲了亲,道:“嗯,姨母现在已经不痛了。”

    豪哥怀疑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见她真的没事,才放了心从床上滑下来,笑呵呵的道:“姨母没事,那我去找周姨和戴姨玩!”

    “好,让采芩送你去。”幼清说完,采芩就笑着过来拉着豪哥的手,牵着她一大一小出了房门,“戴姨成亲了,现在不住在家里呢……”

    茂哥眼睛骨碌碌的看着豪哥,想要下地随着哥哥去,可又不敢,趴在奶娘怀里怯生生的看着。

    “这孩子,都快一岁了,不会说话也就罢了,连路也不敢走。”赵芫无奈的将茂哥接过来抱着手里,“你说什么他倒是能听懂的样子,就是不应你的话。”

    幼清抓着茂哥的小手,将她放在床上,茂哥就板板整整的坐着不动,方氏就道:“急什么,孩子有早有晚的,只要不呆不傻就成。”

    赵芫点点头没有说话。

    “画姐儿和琪儿帮着去厨房看看粥炖好了没有。”方氏来时吩咐过蔡妈妈给幼清熬粥的,薛思琪想说让辛夷去就好了,可薛思画拉着她笑道,“二姐和我一起去吧。我还没逛过园子呢。”方氏是想将她们姐妹支出去。

    薛思琪就哦了一声,和薛思画一起出了门。

    等她们走了方氏就低声和幼清道:“昨天你二婶回来过,求我帮画姐儿寻个亲事。”

    “不是一直盯着武威侯府吗。”幼清惊讶的道,“现在不成了?”宋弈还帮着刘冀进了五城兵马司。

    方氏点点头,蹙眉道:“刘二夫人把话说的很难听,说是刘冀就算一辈子不娶,也绝不会娶画姐儿!”

    “这话说的可真是难听。”薛思琴不高兴的道,“二婶也是聪明人,何必上赶着将画姐儿嫁去。”人家不稀罕,去了只会活受罪。

    刘氏一方面想的是自己的娘家,总会对薛思画多点照拂,一方面又觉得薛思画和刘冀青梅竹马,比起陌生人来说,刘冀更加合适,所以她一直和刘二夫人在纠缠,如今她会和方氏开这个口,只怕是真的倒了没有可能的地步了,若不然以刘氏的性子断不会轻易作罢的。

    幼清想到了薛思画,前些时候她还红着脸和她说,她想嫁给刘冀呢。

    “画姐儿那边恐怕还要劝一劝。”幼清看着方氏,“这亲事也不好找,您尽量做个中间人让二婶去挑,免得将来画姐儿过的不好她回过头来还怪您。”

    方氏点点头:“我知道。就是心疼画姐儿,婚事这般波折。”又道,“她的婚事还不好找,恐怕要费点功夫。”

    寻常人家太委屈薛思画了,可门户高点的又看不上她,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容易找。

    “粥好了。”薛思琪大步跨了进来,好奇的看看众人,见大家都停了话头不再说,不由失望的嘟了嘴,道,“幼清快起来吃点东西。”

    薛思画看了方氏一眼,脸色淡淡的,有些失落的样子。

    幼清应是,蔡妈妈搬了炕几摆在床上,方氏几个人就坐在一边看着幼清,幼清吃了半碗的白粥,方氏瞧着就道:“粥就少吃点,一会儿燕窝来了你再吃点。”

    “好。”幼清放了碗,就看到茂哥儿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看着她,她笑道,“茂哥也饿了吗?”

    茂哥也不说话爬过来抓着幼清的手指着地上,幼清看来半天没领会意思,赵芫就笑着解释道:“他说不能坐在床上吃东西。”话落,又去哄茂哥,“乖,姑母不舒服呢,我们就同意她坐在床上吃一回好不好?”

    茂哥皱着眉回头去拉幼清的手,又指指地上。

    “这孩子真倔。”赵芫无奈的道,“他的东西摆在哪里,谁都不能动,哪怕移动了一点地方他都要去把摆回原来的样子,立了规矩也是,但凡他记住了,就会回过来说你……”

    “真有趣。”幼清就让人撤了桌子,笑着下了地,和茂哥道,“看,姑母下来了。”

    茂哥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中午方氏一家子没有留下来用午膳而是回了井儿胡同,幼清歇了午觉,下午就觉得舒服了许多,她下地由采芩和辛夷扶着在院子里散步,封子寒过来打量着她,道:“前面几次很难熬,不过,一旦开了头你可不能半途而废,要不然就一点效果都没有了。”

    “不会半途而废的。”幼清笑着道,“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封子寒就笑眯眯的满意的点着头,道:“等后天给你蒸的时候,你可以在脸上搭块帕子,这样好歹眼睛不会被熏的跟兔子似的。”话落,哈哈笑了起来。

    幼清的眼睛是红彤彤的,刚从浴桶出来的时候都看不清东西,这会儿才好一点。

    “我听说没两日就是你生辰了吧。”封子寒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你这副样子我看也不用过了。”

    幼清一直不大记得自己的生辰,就笑着道:“小生辰,随便怎么着都成。”话落和封子寒一起在院子里坐下来,可真到她生辰那日,大家就跟约好了似的,一个个的都来了,即便如郭老夫人这般没有亲自来的,可礼也派人送了过来。

    幼清也没有力气陪着大家,方氏和赵芫就帮着她安排家里的事,不但寻常走动的几位夫人都来了,宋弈的下属同僚都送了礼,一时间家里热闹不已,临时让人列菜单摆桌子,在花厅开了两桌。

    幼清靠在暖阁的炕上,郭夫人和赵夫人陪着她说了半天的话……

    中午大家吃了个便饭又逗留了一刻才散去。

    直到晚上幼清才得空清闲下来,坐在暖阁和采芩还有辛夷小瑜理着各府送来的东西,采芩笑着道:“这条裙子做的可真好看,是谁送来的。”采芩说着抖开一挑淡粉的八幅澜裙笑看着辛夷,辛夷拿着册子翻了翻,回道,“是三小姐送的。”

    “画姐儿送的?”幼清接过来撑开在手里,面料是湖绸的,上面绣了几朵大红的山茶花,是费了心思和功夫的,辛夷又道,“奴婢听她身边的听安说是三小姐这几天不眠不休赶出来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知道了。”幼清将裙子递给采芩收好,心头却想着薛思画的心思,只怕她是已经知道和刘冀不能成的事了。

    这种事她也帮不上,其实,即便能帮上,她私心里也不大愿意薛思画嫁去武威侯府,她这样的性子,去了武威侯府肯定会被他们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过几年人就没了!

    “明儿没空,后日去请三小姐过来一趟。”幼清吩咐采芩,采芩应是,点头道,“奴婢记住了。”便将裙子叠好,又拿了个琉璃匣子出来,一打开匣子里面香气扑鼻:“这是好像是玉屏斋新出的胭脂,说是买的很紧俏,一般人很难订得到货。太太,您看看。”

    幼清拿过来闻了闻,香味很淡雅。

    “是郑家的姨娘送来的。”辛夷扫了眼琉璃匣子,道,“听姨娘身边的绾儿说,是花了二两黄金才买来的。”

    小瑜听着一愣,惊讶的道:“什么胭脂,要二两黄金。”也凑上去闻了闻,随撇了撇嘴:“也不是很香嘛,不过颜色要比我们寻常用的好看一点。”

    幼清笑着点了点小瑜的额头,薛思文今天没有来,是托了身边的丫鬟送来的,也不曾在她面前露脸,东西送了就走了。

    “胭脂要香做什么,又不是花露。”辛夷笑着道,“小瑜姐姐是想尝尝甜不甜吧?!”

    小瑜就皱皱鼻子,道:“小丫头,你都敢打趣我了,看我一会儿不撕了你的嘴。”

    辛夷掩面而笑。

    幼清托着面颊看着一炕的东西头疼,想了想道:“记得把东西都上了册,改日还要还人情呢。”

    “可不是。”采芩将东西一样一样的收好,道,“明明没有送请帖出去,却没有想到这么多人都记得您的生辰。”

    幼清无奈的笑着,辛夷低头写着字,闻言头也不抬的道:“可见我们老爷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啊,这些人来送礼不就想混个熟面嘛。”又道,“太太,我倒是觉得下一回您不如直接下帖子办生辰宴,有来有往不但热闹,还能试探出许多人的态度呢。”

    幼清挑眉看着辛夷,道:“没想到我们辛夷还能想到这么远,这么深!”

    “奴婢胡说的。”辛夷红了脸,不敢再说话。

    幼清却点头道:“你说的没有错,明年看情形,到时候索性正正经经的办!”有的人,有的礼你收了才能安对方的心,宋弈只要一天在朝堂,就得有送礼的事,也不会少收礼的事。

    辛夷小心看了幼清一眼,抿唇笑着。

    晚上幼清等宋弈回家再歇下来,第二天又是第二次的药浴,这一次幼清和大家都有了经验,准备的东西也要充足许多,可尽管如此幼清泡了一个时辰,出来时还是晕倒在桶里,宋弈拧着眉一声不吭的亲自给她擦干净身上的水渍,抱着她放在床上,又亲自给她穿上衣裳盖好被子。

    蔡妈妈和采芩几个人默默的抬着浴桶出去,又关了门。

    宋弈安静的给她搓着手指揉着全身被泡的起皱的皮肤,这一回幼清夜里没有醒,一直睡到第二日中午才醒过来,宋弈已经去衙门了,只有采芩守在床边打着盹儿,幼清碰了碰她的手,采芩一个激灵醒过来,笑着道:“太太醒了,奴婢给您倒水喝。”

    “老爷什么时候走的。”幼清撑着坐起来,声音虚弱无力,采芩扶着幼清起来喝水,“老爷昨晚守了您一夜,一早才赶去了衙门!”

    又是一夜没睡,这要是每一回他都这样,哪里能吃得消。

    “下一次我若是昏睡着,你便进来催老爷去歇着。”幼清重新躺下来,采芩回道,“奴婢和蔡妈妈轮流喊了好几次,老爷都没出声,后面不敢再喊,我们就只能守在外面了。”又道,“您饿不饿,炉子上温着粥,是封神医亲自配的药粥。”

    幼清现在但凡听到药名,闻到药味都觉得头晕,她摆着手道:“我吃点清粥就好了!”

    “封神医说一定要吃,他还说一会儿过来盯着您呢。”采芩笑着道,“奴婢在里头放了点糖,封神医不知道!”朝幼清眨了眨眼睛。

    中午没等到封子寒,反倒把宋弈等回来了。

    “起来吃点东西。”宋弈抱着幼清起来,朝外头看了看,低声道,“今天太阳不错,我抱你去院子晒晒太阳。”

    幼清点点头,道:“我觉得冷,还真想晒晒太医呢。”说着要自己穿鞋走,宋弈也不说话,抱着她便出了门,几日功夫她眼睛瘦陷了下去,瘦瘦小小的根本没什么重量,宋弈抱在手里越发的小心翼翼,仿若她是个易碎的瓷器一般。

    辛夷和小瑜两个人忙将软榻搬出去摆好,采芩拿了毡毯出来搭在幼清身上。

    “我喂你。”宋弈亲自端着粥舀了一勺搁在唇边吹了吹递给幼清,幼清笑着道,“我自己可以吃的,你也快去吃饭,别为了我耽误你的事。”

    宋弈固执的将勺子送到她嘴边,眸色认真的道:“你就是我的正事。”

    幼清没话回他,只觉得心头暖融融的,张口含着勺子吃了粥。

    宋弈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这两天都没有问你,朝中没什么事吧?”幼清望着宋弈,宋弈道,“在准备殿试的事。琉球和交趾的使臣也快到了,听说琉球使臣这一回路过蓬莱仙岛,还寻到了一剂仙丹。”大周要立太子,几方属国皆要来贺。

    “琉球的人也不笨,知道投其所好啊。”幼清笑着道,“张茂省没说什么?别不留神被人抢了饭碗。”

    宋弈又喂了她一勺,幼清张口吃下,宋弈行云流水般熟练的给她擦了擦嘴角:“他现在是无人可替代的,圣上对他很满意,每日都要服上数粒他熬制出的丹药。”话落,低声道,“这一副丹药我不曾参与,不过闻其味,怕是有五石散的成分。”

    幼清是知道的五石散的,以前徐鄂在外头玩时,玩的不尽兴还会弄一些喂那些妓子吃,她们吃了就会似癫狂了一般,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太医院也没有人说吗。”幼清蹙眉,宋弈摸了摸她的脸,见太阳移偏了一些就将软榻的方向调整了一下,“圣上要的是高兴,太医院说了便就是让他不高兴,他们自然不会说。”

    是啊,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去做。

    “那琉球的使臣到了,朝中定了让谁接待了吗?”幼清换了姿势,宋弈道,“杨阁老上疏提议让二殿下出任,二殿下借病之由推了几次,昨儿圣上下了圣旨,此事便定了下来。”

    “让二殿下接待使臣?”幼清坐了起来,道,“那十一殿下呢,圣上没有说什么?”

    宋弈摇了摇头。

    圣上还真是不遗余力的压制赵承修,即便立储之日将近,他也将赵承彦推出来!

    不管赵承彦能不能真的威胁到赵承修,但只要他在,就会引起众人猜想纷纷。

    “老爷。”两人说着话,江淮自院外走了进来,道,“单阁老说方才广东那边送来奏疏,说沿海一带出现了一批约莫近百人的倭国人,他们乘船带了一批铜和兵器以及折扇,据说是到大周来做生意,粤安侯拿不定主意,便上疏请朝中决定。”又道,“他们近日已经沿着内海过福建往临安方向走,估摸着是要到宁波一代卸货,安奏疏的时间算,此时怕是已经过了福建临近临安了。”

    幼清和宋弈对视一眼,不怪粤安侯拿不定主意,以前海禁时但凡倭人上岸不是被赶回海里,就是就地格杀,现在朝廷开了海禁,但市舶司又未规划清楚,这些倭人上岸,是赶是留就很为难了。

    “你去回单阁老,让他将奏疏送西苑去,请圣上定夺。”宋弈淡淡的,嘴角噙着笑意,“再请单阁老私信一封给粤安侯,让他派人严密监视这批倭人。”

    江淮抱拳应是,又看了幼清一眼,转身出了门。

    第二日,圣上便批复了奏疏,海禁既开了,来者是客,让宁波市舶司好生接待。

    钱宁得令后立刻安排人手快马加鞭将圣旨送去临安,这是重开海运以来第一批登陆的外邦人,满朝文武的视线都盯着他们,办的好了海禁的事就会顺顺利利的进展下去,若是办砸了,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此事,圣上反应极快,决定很快送出去,所以并未在朝中引起多大的风波,等幼清第三次药浴后,琉球使臣便到了京城。

    在这之前,礼部和鸿胪寺已经准备妥当,三月十二这日,赵承彦率领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在皇城外迎接,直入西苑,琉球使臣果然献上自蓬莱仙岛寻到的丹药上呈给圣上,圣上高兴的接了,赏了大周的瓷器布绢……

    晚上在西苑设宴,圣上让钱宁将琉球使者上贡的丹药拿出来,在宴席之上由温水送服,丹药吃下后不过半个时辰,圣上觉得目清神明神清气爽,不由大悦对张茂省道:“此丹药甚好,你明日便去询问琉球使者,在何处得来,改日朕也派人去寻!”

    张茂省心头不屑,但面上去恭恭敬敬的道:“是!贫道明日便去向他们请教。”

    当晚笙萧鼓乐热闹非凡。

    赵承彦强撑着陪同在侧,他的咳嗽一直未痊愈,劳累了几日又吹了夜风,便一直咳嗽不止,圣上看的直皱眉,和钱宁低声道:“去看看承彦怎么回事,不要扫了朕的兴。”

    钱宁应是下去问了赵承彦,赵承彦羞愧的看了眼圣上,回道:“我的病还未痊愈,喝了点酒便有些复发的征兆。”

    “那殿下不如先回去吧。”钱宁低声道,“圣上那边奴婢去说。”

    赵承彦感激的看着钱宁,道:“有劳钱公公,我回去休养一夜,明天肯定会好一些,父皇那边还请您多美言几句。”便起身,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圣上见他出去,虽有些不悦,可当着外人的面终归是忍住了。

    幼清白天睡的多了,晚上便很难入睡,她拿了书靠在床头翻着,灯光很暗她看了一刻便觉得眼睛疼,索性放了书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忽然,门外周芳的声音响了起来,低声道:“夫人,您睡了吗?”

    “周芳吗?我还没有,你进来说话。”幼清抓了衣裳披上,随即周芳推门而入,她穿着件墨黑的夜行服,大步进来,幼清道,“什么事?”

    周芳在床边停下来,抱拳低声道:“方才十王府来报,说二殿下……被人刺杀了,若非正巧有侍卫路过救下,此刻二殿下怕已经没了!”

    “刺杀?”幼清一下子坐起来,看着周芳道,“抓到人了吗?”谁会刺杀赵承彦?

    周芳点点头,又摇摇头:“抓是抓到了,可是人已经死了。”声音沉沉的道,“……是这一次跟随琉球使者来朝贡的一员,昨日还曾在西苑外候着,许多人见过他!”

    “你说是琉球使者动的手?”幼清想不明白,琉球的人怎么会去杀赵承彦,要知道他们这次来一来是朝贺大周立储,二来是求援的,断不可能在大周做出这种刺杀皇子的事情来,更何况,杀赵承彦有什么用,马上要被立为储君的可是赵承修啊。

    “西苑什么情形。”幼清穿衣下了床,周芳扶着她在桌边坐下,“圣上让锦衣卫和大理寺一起查,还将琉球使者团共四十人一起关在了行宫里。”

    怎么会这样,幼清想不明白:“那大理寺审问琉球使者了吗?他们怎么说。”

    “奴婢来时大理寺刚去行宫,约莫正要审问。”周芳说完看着幼清,一时也无言。

    幼清猜想对方的目的,琉球使者除非是脑子出了问题,千万里水路长途跋涉到大周来,竟为了刺杀一个哥哥从十王府放出来的皇子?这样对他们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只会破坏大周和琉球的关系!

    “不对!”幼清想到什么,惊疑不定的道,“琉球使者可曾接触过十一殿下?”

    周芳摇摇头,道:“不曾,十一殿下近日放出来后就一直在文华殿读书,两个使者团都不曾接见过。”周芳说的很肯定,“她说着一顿又道,“但是单阁老和赵大人都接见过!”

    圣上会不会怀疑,琉球使者刺杀赵承彦的事情,是赵承修或者南直隶的官员指使的?

    毕竟自从赵承彦接手接待使者的事情后,御史们便一直在弹劾赵承彦。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又想不通琉球使者有什么理由做这种事,那么,最直接的嫌疑人就是赵承修了。

    “你再去打听一下,审问的结果。”幼清心里有些不安,马上就要立储了,在这之前她希望不要出现任何的波折。

    周芳应是。

    幼清便再也睡不着,静静坐在房中,采芩和辛夷进来陪着她坐着,一直等到天色发亮周芳也没有回来,采芩给幼清披了件衣服,道:“估摸着今晚是没有结果了,您再去睡会儿吧,明儿又要药浴,奴婢怕您受不住。”

    “我不困,白天睡的太多了。”幼清脑子里胡思乱想不停,她索性拿了针线出来在灯下心不在焉的缝着,采芩叹了口气去厨房提了早饭过来摆在桌子上,幼清没什么胃口刚吃了一口周芳就回来了,幼清忙放了碗筷看到她急切的道,“怎么样,审讯出结果了吗?”

    “琉球使者团一共四十一人。”周芳回道,“其中有三人认了罪,说他们在到京城之前,便有人在路上接洽了他们,让他们出力刺杀赵承彦,一旦刺杀成功,大周太子就会以他的名义派兵支援琉球,将倭国人赶出国土。他们手中还有一封十一殿下亲笔的私信,上面盖的也是十一殿下的私印。”

    “承认了?”幼清觉得不可思议,“单阁老和老爷他们呢,没有就此事反驳吗?”

    周芳摇摇头,回道:“圣上让大理寺直接将案情进展回禀给他,其它人一律不得经手。”

    幼清吐出口气,觉得胸口闷闷的:“那圣上听了回禀,打算如何做呢。”

    “奴婢不知道。”周芳回道,但是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以目前的形式,圣上恐怕不会轻易揭过去,就算不治赵承修的罪,但一顿责罚少不了,尤其是……马上就在眼前的立储之事,恐怕也不得不取消了。

    幼清没有再问,沉默的坐在桌前。

    西苑中,圣上将西苑封了谁都不准进出,他看着赵承修跪在龙案之下,冷声道:“朕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暗中勾结琉球使者刺杀你二哥的?”

    “父皇。”赵承修红着眼睛回道,“儿臣对此事一点都不知情,更不用说勾结外邦,还请父皇明察!”

    圣上冷笑一声,走过来站在赵承修面前,咬着牙道:“你是不是看朕将他放出来,又让他接待使者心里着急了,所以就想借别人之手将他清理出去,这样一来朕就你一个儿子,往后你的太子之位就坐的稳稳当当的了。”

    “父皇。”赵承修惊骇的看着圣上,道,“儿臣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话还没有说完,圣上就道,“没有这么想过,那琉球使者初来乍到莫名其妙的就刺杀你二哥,不是你指使的,难不成是他们得了失心疯不成。”

    赵承修百口莫辩。

    圣上又道:“他们要扶你做太子,朕都答应了,也没有几天的功夫,你们就这么等不及吗?”又道,“你今天让别人杀你二哥,明天是不是就让人来杀朕,朕可真是没有看出来,你小小年纪胆子倒是不小!”

    “父皇。”赵承修磕头急着辩解道,“儿臣没有让人杀二哥,更不可能害父皇您,儿臣这几日一直规规矩矩在房中背《春秋》,连房门都不曾出过。”

    “你不出来,自然有人替你办,你不说也行,朕有法子治你。”圣上冷笑,指着赵承修对钱宁喝道:“让宗人府来人把他给朕带去,关在宗人府中,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知道自己错了,认罪了,再带他来见朕。”话落,又大声道,“往后,没有朕的命令谁敢去看他,给他求情,一律格杀勿论!”

    钱宁同情的看着赵承修,今晚的事情确实挺奇怪的,他相信以宋弈的聪明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让琉球的人去刺杀赵承彦,莫说没有必要,就是要杀也不可能让琉球的人去杀,这手段低劣的让人不忍直视。

    “殿下,走吧。”钱宁去扶赵承修,赵承修委屈的看着钱宁,又回头去找张澜,张澜站在门口朝他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赵承修抹着眼泪垂着头跟着钱宁出了万寿宫,在万寿宫外的等了一刻中宗人府的人便来了,钱宁将赵承修交给他们,杨维思从墙角拐过来,低声喊道,“钱公公。”

    “老首辅。”钱宁走过去,杨维思低声道,“圣上将十一殿下交给宗人府了?”

    钱宁点点头,拉着杨维思问道:“老首辅这招用的可真妙,一举就将……”他的话还没说完,杨维思就摆着手,“钱公公可千万别乱说,这事老夫不知道,心中惊讶可一点不比你少。”

    钱宁一愣,打量着杨维思,见杨维思的神色确实不像撒谎,他不由顿住,随即又想到杨维思素来的手段,确实不是这般高明。

    不过,这事和杨维思无关的话,那就蹊跷了:“杂家还要复命,不与您多说了。”钱宁行了礼,转身又回了万寿宫。

    “承彦现在如何了?”圣上看着钱宁,钱宁回道,“一剑刺在肋下,只差两分便就会……如今人还在昏迷,但好在没了性命之忧。”

    “将琉球使者都给朕看好了!”圣上冷笑着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到朕面前来班门弄斧!”

    钱宁应是。

    ------题外话------

    金秋十月,天气忽冷忽热,认真提醒大家,千万要记得投票哦。

234 座谈

    幼清强撑着等周芳回来,其实圣上的心思很好猜,这件事是谁做的先不考虑,他当即要做的是顺水推舟,来一个敲山震虎!

    警示所有人,这大周,这朝堂能拿主意,能拍板的还是他!

    所以,若若她没有料错,圣上定然会将赵承修下交由宗人府看押。

    在宗人府赵承修不会被行刑或者虐待,因为这样做太过明显,她真正怕的是,有的人真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一不做二不休谋害赵承修!

    所以,先要保护赵承修的安全,其后再去查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琉球使者团共四十一人,只有三人咬定是赵承修派人接洽指使他们的,那么其它人,到底怎么说的?

    这些周芳打听不到,她只能等宋弈回来再问了。

    圣上封了西苑,任何人不得进去,不知道宋弈现在在做什么。

    幼清坐立不安,脑子里一遍一遍整理着她所知道的事情。

    “太太。”路大勇在门外喊了一声,幼清应道,“路大哥进来说话。”

    路大勇掀了暖阁的帘子进了门,见幼清正披着毯子盘腿坐在炕上,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他蹙眉道:“太太昨晚一夜没睡?”

    “睡不着。”幼清凝眉道,“你过来有什么事?”又指了指炕下的椅子,道,“坐了说话。”

    路大勇没坐,低声道:“小人没什么事,想着老爷不在家,江泰和江淮也出去了,怕您这里有事用不着人,便过来了。”又道,“望舒去望月楼了,看看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在等周芳回来。”幼清和路大勇道,“她去打听殿下的情况,不知道圣上如何处理这件事。”

    路大勇听着就神色凝重的道:“小人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圣上昨晚将殿下送宗人府去了,还下令说不准任何探望和求情,否则一律格杀勿论。”他满脸的担忧,“老爷不会去求情吧?”

    圣上果然将赵承修送宗人府去,幼清沉声摇头道:“这个时候去求情一点用都没有,老爷不会去的。”

    “小丫头。”忽然,门帘子一掀封子寒进来了,他穿着见锦袍特意收拾了一番,幼清奇怪的道,“您这是要去哪里。”

    封子寒不自在的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回道:“九歌派人来请我去十王府给二殿下看诊,我就收拾了一下。”又和路大勇打了招呼,便要走,“我走了,你在家里不要乱跑啊。”就一转身出了门。

    “你和封神医一起去吧。”幼清看着路大勇,“一来护着他一点,二来,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见到老爷。”

    路大勇立刻站了起来,点头道:“小人知道了。”便飞快的撩帘子出了门。

    暖阁里再次安静下来,幼清端着茶心不在焉的喝着,她觉得自己有些心浮气躁了,便索性喊了采芩进来扶着她去院子里散步,春天院子里香气四溢姹紫嫣红,辛夷抱了椅子过来放在正院前面的花园里,看着水声潺潺鱼儿嬉戏,幼清的渐渐沉静下来。

    “太太。”采芩蹲在一边给幼清捏着腿,她近日活动的少,方才走了点路便有些酸麻,“圣上会不会借此机会就把立太子的事给糊弄过去了?!”这次黄了,往后要想再提这件事可就不容易了。

    而且,不管赵承修是不是无辜的,圣上不达到警示压制的目的,是不可能将他放出来的。

    “我也在想这件事。”幼清看着假山底下嬉戏的锦鲤,低声道,“这个问题他绕不开,现在怕就怕他改弦易撤,想要彻底瓦解南直隶所为的党羽。”

    采芩似懂非懂,但大概的意思还是明白的:“您的意思是,圣上看押殿下是假,整治老爷他们是真?”

    赵承修不过一个孩子,他是什么性子能办到什么事圣上怎么会不知道,圣上怀疑他不就是怀疑是宋弈他们替赵承修办的这件事,在圣上看来,他还没死宋弈他们就迫不及待的给赵承修扩大势力,笼络人心,把一切大局定了,接下来可不就只有等着他死了么。

    但是对于宋弈他们来说,赵承修什么时候继位其实并不着急,甚至于他们并不希望赵承修立刻继位。他们如今做的所有的努力虽然是为了给赵承修巩固和扩展,但更多的是想要稳住江山,等将来赵承修继位时,圣上还没有将大周折腾的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凭新帝,凭他们几人之力,凭满朝还有理想抱负和能力的官员之力,能力挽狂澜,能再现盛世。

    想必,所有读书入仕途的人都有这样的梦想和抱负,不说他们,便就是她想到此也忍不住心里激动不已,满腹期盼和骄傲。

    但是,圣上理解不了,也永远不会愿意去理解。

    “那怎么办。”采芩也害怕起来,抬头看着幼清惊恐的道,“这……这简直是与虎……”她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这个成语如何说,却深深体会到此种的可怖和惊险。

    一旦瓦解,等着他们的很有可能不只是降职外放这么简单,等着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与虎谋皮。”辛夷给幼清端茶过来,“采芩姐姐是不是要说这个。”

    采芩点点头,道:“是,与虎谋皮,实在是危险重重,奴婢都不敢往下想。”单,郭,赵,薛,宋还有陈府等等南直隶大大小小的官员近百人,这么多人一旦圣上真的下狠心连根拔起……

    场面只会比当年的舞弊案还要可怖。

    “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幼清点了点采芩的额头,道,“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会有事的,我们肯定有足够的时间将你们散出去的。”

    采芩听着就噗通一声在幼清身边跪下来,坚决的道:“奴婢哪里也不去,就算是死也要和太太在一起。”

    “知道了,知道了。”幼清拉她起来,无奈的笑道,“快去忙你的事情去,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再过一会儿你自己都要把自己吓的失心疯了。”

    采芩忍不住破涕而笑,抹着眼泪道:“太太这个时候还打趣奴婢。”强忍了心思。

    “夫人。”另一边周芳大步进了门,她换了身胡灰色细布短卦,下面是一条米白色的挑线裙子,头发绑在脑后看起有些不伦不类,却又显得干练精神,周芳的步子很大,几步便走了过来,幼清问道,“殿下进宗人府了?有没有打听到宗人府现在什么情况。”

    “虽说是关押,但宗人府没敢将殿下下狱,只关在后院的一间小院子里,早上曾大学士还去求圣上,说殿下虽关押,但学问不能丢,他还请求圣上允许他每日卯时进宗人府给殿下讲授两个时辰的课业。”

    “那圣上允许了吗。”幼清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曾大学士的请求正好钻了圣上的空子,既没有求情,却又试探了圣上的真正态度。

    周芳回道:“圣上原是不同意的,可耐不住几位大人求情,圣上这才点了头,说除了曾大学士外,任何人不得进出探望,让殿下一个人在宗人府中好好反思。”

    “那就好。”幼清松了口气,“只要曾大学士能进出,殿下的安危算是多了一分保障,也可见圣上并没有对殿下动真正的杀机。”

    周芳点着头,道:“老爷也这么说。”

    “你见到老爷了吗,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幼清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宋弈,周芳回道,“老爷在衙门里,后来单阁老他们去西苑求情,老爷也去了,不过听说没有怎么说话!”

    这个时候不是出头的时候,在主使刺杀赵承彦的人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大家求情的侧重点就只能和曾大学士一样,在关押赵承修的基础之上,尽量给他一个舒适轻松的环境,除此之外,别的事都不能提。

    “那行宫那边审问的怎么样了,除了那三个人以外,其他怎么说的。”幼清扶着辛夷站起来,周芳也过去搭了手,道,“其他人不管怎么问一律说不知情,里面还有人说,那三个人根本不是琉球的人,而是倭国派来的奸细。”

    倭国?!

    幼清心头突然跳了一下,神色紧接着就清明起来,对啊,她一直将视线放在朝堂上,放在有人要加害赵承修上……这件事,会不会对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赵承修,而是琉球呢?!

    琉球这次是来求援的,如果大周同意派兵出使琉球而反击倭国呢,对于倭国来说,这绝不会是个好消息。

    所以,他们最先要做的,就是破坏琉球和大周之间的关系,使大周不同意派兵援助琉球,这样一来,倭国再攻打琉球就轻而易举了。

    完全有这个可能。

    “老爷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幼清和周芳一起往院子里走,周芳回道,“老爷说他再去一趟十王府就回来,让您不要担心。”

    幼清颔首,心里不停想着琉球和倭国的关系。

    回到暖阁里,她靠在炕头上实在撑不住便打了个盹儿,等她醒来的时候宋弈已经坐在炕上在看文书,幼清坐了起来,宋弈放了手里的东西看着她道:“是不是昨晚一夜没睡。”

    “白天睡的太多了,有些日夜颠倒了。”幼清掀了被子朝宋弈移过去,宋弈将她揽过来抱在怀里,将她的手拢在怀里,道,“往后无若睡不着,就让人点支安息香,这般熬着对身体不好。”又心疼的摸了摸她眼底透出来的淡青色。

    幼清乖乖的点头应是,摸了摸他下颌上冒出来的青青碎碎的胡茬:“你也是,连胡子都长出来了。”

    宋弈也顺着她的手摸了摸,道:“嗯,年纪大了蓄着也不错。”

    幼清轻笑,拉着他袖子坐起来看着他道:“我听周芳说琉球大使翻来覆去的说那三个人是倭国派来的?我觉得完全有这个可能,你要不要从琉球这边着手查一查?”“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宋弈给她倒茶喂着她喝,“不过结果不会这么快就有。”

    幼清自己接了茶盅慢慢喝着,担忧的看着宋弈,道:“圣上他……会不会……”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宋弈就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圣上不管做什么,你都不用担心,还有我呢!”

    “我知道,可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更加担心。”幼清蹙着眉道,“你们要尽快想想对策才成。”

    宋弈点点头,正要说话,外头胡泉回道:“老爷,姑老爷和单大人,郭大人、赵大人等都来了!”

    “你快去吧。”幼清催着宋弈,“他们来肯定是找你商量事情的。”

    宋弈点了点头,看着幼清,道:“你要不要一起去听听?”他怕幼清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还不如亲自去听他们说什么,她心里也有底气。

    “我去会不会……”如果只是薛镇扬和薛霭他们,她就无所顾忌了,可单阁老和郭大人他们都在,她去就有点不合适,宋弈抱着她下炕给她穿鞋,又拿了件薄薄的披风给她披上,“宋太太睿智聪慧,对朝政颇有见地他们早已知道,你去了,没有人会觉得不合适。”

    “你说的啊,若是几位大人不高兴,可不关我的事。”幼清就由宋弈牵着出了暖阁,宋弈淡笑道,“嗯,有我呢!”

    幼清便就跟着宋弈去了外院,书房里胡泉已经让小厮上了茶,单阁老坐在首座,郭大人坐在他对面,下首则是薛镇扬和赵江,陈明京紧随在后,再往门边来则是祝士林和廖杰以及薛霭,还有一位幼清不曾见过有些面生的年轻男子,容貌和宋弈以及薛霭比起来说不上英俊但胜在气质儒雅,斯文疏朗,有股子书卷气……她微微一愣回头去看宋弈,宋弈站在她身边和大家抱了抱拳,幼清也随着她一一行礼,又宋弈在薛霭身边坐了下来。

    幼清很奇怪他对面的是谁,可是又不好意思去问。

    而对面的人也正用略显惊讶的眼神看着幼清,他知道这回来是讨论朝中的事情,所以来的都是身在朝堂的各位大人,出身不俗官位更是不低,且讨论的事情也不是小事,关乎着南直隶百十人的前途。正因为如此,他跟着陈大人来,心里还有些发虚,一直抱着谨慎的态度听着每个人说话,尽量不开口,只认真听着。

    可是现在宋弈突然带了夫人过来,这让他非常惊讶,不但这样,更让他惊讶的是,在座的大人们没有一个不适或者不悦的,而是如同僚一般互相拱手行礼,各自落座,一派自然,没有半点的违和感。

    这位宋太太可真是令人惊讶,竟然能这般泰然自若的坐在各位大人中间,且各位大人一点都不惊讶她的出现。

    “九歌!”陈明京指着坐在末位的男子,“这是懋荣。”又和男子,“这是宋九歌宋大人!”

    韩栎起身朝宋弈抱拳行礼:“学生见过宋大人!”

    “懋荣客气了!”宋弈起身还了礼,笑道,“年前听陈大人说你回了荆州,此番是回京备考?”

    韩栎恭恭敬敬的回道:“是,数日前方到京中,打算安心读书,为秋试备考!”

    宋弈赞赏的点了点头做出请的手势:“懋荣学问扎实,定能一马当先,蟾宫折桂!”又道,“请坐!”

    韩栎道谢重新坐了下来。

    幼清才明白过来此人是陈铃兰欲招赘的夫君,祖籍湖广荆州,表字懋荣……单看他方才和宋弈的一番对答,可见不是个浮躁的人,若不然这里坐的一堆的高官大员,换做一般的学子早就急于表现,躁动不安了,可韩栎却一板一眼的坐着,直到陈大人喊他,他才起身和宋弈说话行礼。

    幼清暗暗点头,一个颇有前程的秀才,能入京后果断决定入赘到女子家中,这本来就是一件很需要魄力和决断力的事情,由此可见韩栎的心智和决断。

    “九歌。”单超看着宋弈,道,“你来前老夫和郭大人正在商议,不如,老夫递上辞呈求去,说不定还能保殿下一程。”他走了,南直隶就宛若断了一臂,圣上一定会有所触动,至少不会紧逼不舍。

    “此事不妥。”不等宋弈说话,郭大人就道,“如今内阁之中戴阁老人云亦云不强出头,徐阁老恨不得抱病在家的好,只有您能和‘二杨”抗衡,若您一走,往后内阁的决策我们就没有半点的参与力,对我们来说损失太过惨重。”又道,“若真要如此做,不如郭某辞呈,抱住阁老您!”

    “召南!”单阁老摆摆手,“如今要保的不是老夫,而是殿下的太子之位啊!”

    郭衍当然知道,只是要保住赵承修的代价太大了,丢了单个老,南直隶往后的底气可就没有现在这么足了!

    “依我看,薛某辞呈比较合适。”薛镇扬沉声道,“季行也正要散馆,届时我父子二人都在朝中,难免会引起旁人非议,且,休德和少仲也是我的女婿……所以,论得失,我辞去职务回乡归田再合适不过。”

    “父亲。”薛霭蹙眉道,“我已经和郭大人商议过,我欲求了外放,出去历练几年再回京。”

    薛镇扬一怔看着薛霭,道:“此事你为何不曾与我商议。”

    “我外放是最好的结果,一来能避一避锋芒,二来,我自问修为尚浅,历练一番与我而言也有好处。”薛霭眸色很认真,可见他是深思熟虑过的。

    薛镇扬朝郭衍看去,郭衍和他点了点头,肯定了薛霭说和他商议的说法。

    幼清愕然,她忽然想起来前一世薛霭外放扬州宝应的事情,没有想到这一世薛霭还是选择了外放!

    但可喜的事,这一世他是主动,前世他是不得不而为之。

    幼清叹了口气。

    薛镇扬虽觉得薛霭说的有道理,但是一时间难以接受,可此刻不是深议这件事的时候,他蹙眉了眉头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单超摆摆手道,“其实这些都是下下之策,最好我们能想一个两全之策!”他说完,看着宋弈,道,“九歌,你可有好的办法。”

    宋弈看着众人,低声道:“若殿下待在宗人府能确保他安全,此事便不着急。”他说着微微一顿,道,“眼下,先将琉球使臣的事彻查清楚,届时再请圣上定夺。”

    单超愣了愣,他和郭衍以及薛镇扬都明白,在这一场角逐中,必须要有人让步,所以他们选择了自己辞去职位以略平息圣上猜忌的心思,而将赵承修放出来早日立定太子!

    可是宋弈不同,他选择是将保住他们,而暂时不去管赵承修以及他的立太子之事。

    这是一个舍弃,单超惊讶道:“一旦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蹙着眉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圣上的身体,若真那一天……到时候朝中没有太子,还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风波,立定太子才是紧要的大事啊。”

    “可大人又能确定,您若递了辞呈,圣上就会立储吗。”宋弈淡淡的说着,无奈的看着单超,单超端着茶的动作一顿,随即遗憾的摇了摇头,却又道,“总要逼上一逼,试上一试!”

    “依我看。”祝士林出声道,“圣上这边到底如何先不管,先将琉球的事情查清楚,摘除殿下的嫌疑,其后我们再去谈论立储之事,前面圣上会答应,以后也会再答应的,没有什么事是一定不会变的。”

    祝士林的想法比较乐观一些,幼清安静的坐在宋弈身边听着。

    “我看,我们也可以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廖杰笑的狡黠,“不是实行茶税和漕运税吗?漕运税如今倒未曾显出不适来,主要是九歌与山东各个商会协商好了,他们起了一个好的开端,可是茶税却不成,眼见就要到新茶上市的季节……我们不如煽动一些暴乱,惹一些纷争起来,这样圣上就无暇顾忌了。”又道,“若是这个法子不成,我们可以出一笔钱,能有一个张茂省,就一定能有第二个,第三个来!”把圣上的命脉的握在手中。

    廖杰的话一落,大家都忍不住深思了一刻,随即又觉得不妥,皆摇了摇头。

    幼清倒觉得廖杰的法子其实挺好的,只是在这件事上,实行起来却并不能确定一定能达到最终的目的,毕竟他们不是真的要逼圣上,让朝廷乱,而是要让圣上立储!

    “先将眼下的事情弄清楚再议其它。”宋弈坚持自己的看法,“琉球使团四十一人,只有三人作证,其它人却一口否定事先知道此事,圣上却避开此事不谈,只认定三人的证词,此事甚为蹊跷。”

    “你的意思是……”廖杰站了起来,看着宋弈道,“此事很有可能是圣上自己做的?”圣上不是可能这样做,一来他连拒绝琉球的说辞都不用想,直接将琉球使团轰走或者看押起来,这样一来别的附属小国也不必质疑大周没有大国之度,连属国都不愿意协助,二来,他还可以借此事打击南直隶官员!

    此事,可谓一举两得。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陈明京惊骇的道,“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岂不是……”可见圣上对他们的忌惮有多深,他们如今已经全然没有退路。

    幼清也心头微震,圣上可以让赵承修做继承人,但却可以不让在座的各位继续辅佐。

    韩栎虽有功名在身,可毕竟不在朝中任职,听完大家的议论之后,已经是冷汗淋漓!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幼清看着宋弈道:“这件事会不会是倭国人所为,而非出自圣上之手呢。”她顿了顿,“我倒觉得圣上此次的反应并非是假,更何况,他若真要操作此事,不可能去策反琉球的使者,他们便是再傻也不可能协助圣上去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所以,圣上只有可能派锦衣卫或者东厂私下去办,若真如此,定然有迹可循!”

    “你说的没有错。”宋弈颔首道,“所以说,我们要查清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大家都朝他们看来,幼清想了想接着道:“我觉得不凡试一试。”她蹙眉道,“不是说有一只倭国商队自广东入内海,沿着福建一路去了临安吗?我们不如……”

    “我知道了。”廖杰抚掌,飞快的道,“你是打算让这支倭国船队变成倭寇,看看各方的反应?!”

    幼清点点头,道:“或许,根本不用我们刻意去制造,若这件事真的是倭国人意欲破坏大周和琉球之间的关系,那么这支倭国商队就很有可能是假的,他们一到临安说不定就会出事,到时候,不就证明了我们的猜测。若我们猜错了,那就让假的变成真的!”只要这支倭国的商队变成了倭寇,那么就有办法证明他们是来监督琉球使团的动向的,就算不是,他们也有办法让他们变成是。

    为琉球刺杀赵承彦的事找到一个替罪羊,就算这件事是圣上暗中所为,他只要不承认就没有有力的证据去反驳,到时候案子落定是倭国人做的,那么赵承修指使琉球使者刺杀赵承彦的罪名也就不成立了。

    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幼清没有提,因为国势不稳宋弈他们一直是反对开海禁的,而这支倭国商队是第一支进入大周的外邦商队,只要出事,大家就更加可以名正言顺的反对重开海禁!

    “幼清说的没有错。”单超赞赏的的点点头,道,“此事一举多得,若此事是圣上指使的,那么即便他不认同,也无法提出不认同的证据,除非他承认这件事是他做的。其次,海禁之事,也可以在此事之上重新发酵,撤回重议。”

    “这些人在临安。”郭衍犹豫的道,“要如何操作这件事?”

    宋弈看了幼清一眼,出声道:“此事我来办,五日内便就能有眉目!”

    宋弈话一落,单超等人就松了一口气,单超道:“那就等消息传回京城,我们证明琉球使团中的三人乃是倭寇便就足以。”

    “确实如此。”薛镇扬点了点头,道,“殿下无罪圣上便无理由再关押他!”他算了算时间,五日后已经错过了立储的时间,“那立储的事,要如何筹谋。”

    事情不能走一步算一步,圣上这个态度,他们不得不多想一点。

    众人便又深思起来。

    事情确实很棘手,他们既不能触了龙鳞,又要保赵承修,还得护着己方的势力不被影响,真的是步步维艰。

    韩栎紧张的端着茶喝了口,刚刚出的汗也渐渐干爽下来,他余光撇了眼幼清,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他在京城不是没有听说过宋太太的名讳,她当年揪着严大奶奶的一件事不放,官司打到宫中求太后做主,最后以一己之力撼动了朝堂的格局,南直隶也自此彻底翻身站了起来……但听说归听说,他还曾觉得,这名头或许也有夸大的成分,毕竟朝堂的格局单单凭一个女子的力量怎么可能撼动,如果真这么简单,那谁都可以入朝做官,一路高升了。

    可是就在刚刚,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她轻描淡写的就说出了解决之策,或许也有人想到,或许她的决策也说不上多么的高明,但是,就凭她的胆色和果断,也足以令人折服。

    区区一个女子,且还是身有旧疾病弱扶风的女子,竟有这般的魄力和谋断。

    韩栎觉得惭愧,他苦读十年,却不及她半分。

    他犹豫了几次想要开口,可尽管心里对立储的事有诸多想法和看法,但还是无法毫无顾忌的说出来,毕竟,一旦出来你就要为你的话负责,无论对错!

    韩栎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听着。

    “立储之事……”宋弈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胡泉隔着门回道,“老爷,郑督都到了!”

    众人惊讶的看着宋弈,宋弈朝大家笑笑起身去开了门,随即郑辕大步进来,众人纷纷起身和郑辕行礼,胡泉重新搬了椅子进来,幼清起身朝郑辕福了福和宋弈低声道:“那我……”她将座位让给郑辕。

    “无妨。”宋弈朝她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显得因为是女子而矮着别人似的,郑辕侧目看了幼清一眼,很自然的在胡泉新搬来椅子上落座。

    幼清没有说话,又重新坐了下来。

    “各位大人商议的如何?”郑辕惯常的面无表情,腰背挺直的坐着,与众人的气质大相径庭,一身的英武之气,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廖杰主动将幼清方才说的策略和郑辕大概说了一遍,郑辕稍点就透,他听着回眸看了眼幼清,颔首道:“此法甚妙!”

    “确实周全。”单超也颔首,看着幼清道,“我们这么多人,都不如幼清一个弱女子,实在惭愧。”

    幼清红着脸去看宋弈,宋弈朝着她淡淡一笑,显然是接受了单超的夸赞,倒是薛镇扬客气的回道:“大人千万不能这么说,她总归是女子,有点小聪明罢了!”可他嘴上这么说,眼睛看着幼清,满是欢喜和骄傲。

    幼清垂着头心头失笑。

    “如今便在想立储之事。”郭衍蹙眉道,“五日后立储之日已过,圣上若就此不提,我们恐已无合适的法子。”

    宋弈就朝郑辕看去,郑辕回视他一眼,又看着众人,淡淡的道:“诸位可还记得陶然之的“扶乩之事”?”

    大家当然记得,当初陶然之以“子启生,异心乱政”一卦和严安污蔑宋弈异心乱政,若非当时宋弈谨慎收敛,怕是已经被这一卦结了性命!

    “你的意思是效仿陶然之?”郭衍不解,凝神问道,“可如今后宫之中只有一个张茂省,他和蔡彰同流合污,虽说立场不明,可断不会轻而易举的来帮我们。”

    宋弈喂喂你一笑。

    “大人只知道张茂省是蔡彰推荐给圣上的,却不知……”郑辕说着一顿,道,“蔡彰和张茂省却是由郑某介绍相识的。”

    郭衍一愣,廖杰一忍不住露出个啊的口型来,指着郑辕道:“郑督都,你藏的真够深的?”

    “倒不是藏,只是我一直与张茂省交集不多,也无需他的相助,所以,便没有提起过此事。”郑辕轻描淡写的说着。

    郭衍和单超对视一眼,又去看薛镇扬,薛镇扬道:“那郑督都的意思是,可以让张茂省再卜一次卦,若卦象显现,圣上会相信吗。”

    “此事郑某不敢肯定,要问张茂省方可。”郑辕颔首,又道,“但,或许可以一试。”

    单超捋着胡须,沉声道:“此事我们要仔细商议,力求做到自然求真,也不可暴露张茂省和郑督都以及我等的关系!”

    “那是自然。”郑辕颔首。

    有了郑辕这一番话,大家的心里总算是安定下来,廖杰喝了半盏的茶,忽然转头过来看着郑辕,问道:“那这么说来,蔡彰和郑督都也是关系匪浅了?”

    “以前是。”郑辕知无不言并无隐瞒的意思,“只是大殿下一事之后,他与我来往已经甚少,我看他似乎对海禁一事颇为上心,倒不知为何!”

    这么说蔡彰和郑辕没什么关系?幼清听着微微一愣,因为她一直以为蔡彰和郑辕私下里还是有来往的,当初蔡彰去薛府闹腾周文茵的婚事时,郑辕还陪同一起的,两个人的关系看上去很不错……

    如果蔡彰和郑辕关系不似从前,而他又看似控制了张茂省,那么,蔡彰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

    幼清朝宋弈看去,宋弈也正朝她看来,两人正在想同一件事。

    等大家一散,幼清和宋弈并肩往内院走,她低声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是倭国做的,可是单凭倭国人自己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们难道就不怕触怒了大周?你说……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依仗,又或者和什么人达成了共识?”

    “你是说里应外合?”宋弈挑眉看着幼清,幼清点了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宋弈牵着她的手,点了点头,道:“现在还没有证据。不过,虽是猜测,也要证实,只要有人做了,就必然能查出来。”

    “嗯。”幼清点了点头。

    第二日,幼清第三次药浴,这一次比前两次感觉要稍微好一些,但因幼清身体越发的虚弱,出来后依旧和前两次一样昏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方才醒来,等三日后第四次药浴时,她已经连坐在浴桶里都要蔡妈妈和采芩两边扶着,否则便会往下滑要栽进水里。

    宋弈把她抱回床上躺好,幼清的呼吸又轻又缓,他在她唇角亲了亲又亲才出门去,江淮在门外候着,见着他出来便回道:“爷,临安传来消息,说倭国商队在宁波登船后,趁夜枪杀了沿岸的渔民和商铺,死伤约有数百人!”

    宋弈眼睛一眯,眸底又冷又厉,他冷声道:“如今人在何处?”还真的被幼清猜对了,这些人,真的不是商队,而是一帮狼人乔装而成,上了岸便开始烧杀抢夺,俨然便就是倭寇。

    根本不用他动手作假!

    “此事可报回朝中?”江淮的消息是他们内部打探的消息,朝廷的消息自然要有宁波的府县来报。

    江淮点点头,又蹙眉道:“此事的奏报由东厂在阜成门拦截,直接送入东厂,到底有没有到圣上手中,还不得知!”钱宁是怕这件事暴露,海禁的事要多添麻烦,所以就拦截下来。由他斟酌到底何时回圣上。

    只是,拦就能拦得住吗。

    ------题外话------

    这一本正面写朝堂,姑娘们看的是不是不得劲儿,其实我想说虽然写的不大好,但是我写的还挺爽,咳咳……下一本我吸取教训,再不这样正面写了,如果哪天受不了还想写,我就写个女强朝堂文让女主当官了!

    因为这卷的名字是“织锦绣”,这个锦绣是生活的锦绣,也是江山的锦绣,所以,我如果不写还真是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所幸是最后一卷了,感谢没弃文没养文一直陪着我的姑娘,爱你们……

235 意外

    钱宁急躁的看着蔡彰,道:“你说,这事儿怎么办,一旦事情渲染出去,单阁老还有宋九歌还不得连杂家的东厂一起端了!”

    他拍着胸脯力保海禁一切顺利,只等各地的市舶司走上轨道,到时候肯定是顺风顺水,他们只等着数银子数到手软就成了,可是眼下这支倭国的商队,竟然是浪人假扮的,不是诚心拆他们的台的嘛。

    “急什么。”蔡彰摇着扇子放了茶盅,蹙眉道,“你不要忘了,这支倭国商队是从广东进内海的!”

    钱宁听着一顿看着蔡彰,挑着眉梢阴阳怪气的道:“你是说把这件事的责任推在粤安侯的身上?”

    “这么不能,他离那么远,我们说什么做什么,等消息到他那边事情都定下来了,他还能做什么。”蔡彰冷笑了一声,又道,“眼下啊,最重要的是想想,这么才能把这责任推走,至于那批浪人不用你我操心,宁波府出了什么这么大的事,他们也怕背不了这责任,无论出多少的兵力,都不能留。”不是将那些人杀了,就是将他们赶出内海不得再入境。

    “不成。”钱宁摆着手,“这法子不成!”

    蔡彰将折扇一收,啪的一声震在钱宁心头,他站起来看着钱宁一脸冷嘲:“我说钱公公,您不会这个时候还想着保忠臣吧,我平日可没瞧出来,您心头还有这份正义之感!”

    “呸!”钱宁对着蔡彰啐了一口,道,“杂家是在想,这事儿办不成。您可不要忘了,当初粤安侯是写了奏疏进京询问的,是咱们和圣上拍板说一定没事,圣上才批复让粤安侯不用管,眼下倒好,杂家这脸都快被打肿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蔡彰摆着手道,“难不成你就看着好不容易重开的海禁,好不容易你从张澜手里抢来的市舶司控制权就这么鸡飞蛋打了?咱们没事做是小,但是圣上没银子赚是大,你可想好了,天怒难平啊!”

    钱宁眉头越蹙越紧。

    蔡彰转过头又冷声道:“这事儿不但影响到海禁,还影响到宫中储君的事,咱们事情多着呢,你仔细想想吧。”

    “储君的事?”钱宁一直把视线放在海禁上,还没有转过神来,听蔡彰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明白过来,惊愕的道,“你是说,宋九歌会将这次的事放大,和琉球刺杀二殿下的事绑在一起?”

    蔡彰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不然呢,所以我说,这事宜早不宜迟,你必须要想出对策来,稍迟一步,就得被宋九歌抢先了。”

    “真是急死杂家了。”钱宁拍着桌子,道,“这琉球的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没事儿刺杀什么二殿下,这不是添乱吗。”

    蔡彰又在椅子上靠坐下来,道:“那你得去问他们去啊!”

    “成!”钱宁露出决绝的样子,显然已经下了决定,“杂家这就去西苑,将此事禀告给圣上,一并将责任推出去给粤安侯,由他顶这个罪名。”又道,“至于琉球使者刺杀的事杂家就管不着了。”他只管海禁的事,至于京中立储的事,谁当太子对于他来说其实都不重要,只要不危急圣上的利益!

    不过,就是不用脑子想,这储君的位子也必然是赵承修的,有单超和宋九歌这班人筹谋,立储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钱公公。”蔡彰喊住钱宁,道,“这事儿你得想好了,粤安侯是有意放这批人进内海的,还是无意为之……”

    钱宁不耐烦的看着蔡彰,挑眉道:“蔡五爷,你有话就说,何必和杂家弯弯绕绕的,杂家看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如今反倒变的阴阳怪气的。”

    “您这话说的太伤了。”蔡彰笑了起来,恢复到吊儿郎当的样子,“咱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的船可就要准备入海了,这里头还有杨公子接高利来的十万两,我输不起啊。”

    钱宁脸色这才好了一点,蔡彰又道:“你以为只要宋九歌不危害圣上的利益,他要辅佐谁和咱们没关系,可是您想一想,圣上能活一百年还是两百年?若哪一日圣上……”他压低了声音,“到时候你怎么办,难不成你要效仿古人殉葬不成?!”

    钱宁冷嗤一声,道:“杂家都多大年纪了,活不了那么久,只要杂家在一天圣上好好的坐在龙座上,至于后人如何,可就不关杂家的事了。”他又没儿子,又没父母兄弟的,等他死了这天下爱谁坐,谁坐!

    蔡彰没有钱宁这么洒脱,他身后还有济宁侯府百十口人,还有那么多人跟着他张嘴等吃饭,他蹙眉道:“这么说来,我也要学着公公一不做二不休进宫了?”也把自己给净身了。

    “呸!”钱宁道,“埋汰杂家,你爱这么折腾就去折腾去,杂家去见圣上!”话落就走了。

    钱宁也没有多留,待钱宁一走,他也大步出了门,刚一上街杨懋身边的小厮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五爷,我们少爷请您去一趟府中,他有事要和您商量。”

    “告诉你们少爷,我现在没空。”蔡彰哪有空去见杨懋,小厮见他不去,就道,“我们少爷说他听到老爷说了什么有关立储的事,让您去商量商量。”

    蔡彰一顿,回头看着小厮,道:“立储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转身要走,想了想又道,“算了,告诉你们少爷,我下午就去找他。”

    小厮应是,行礼走了。

    蔡彰站在街上愣了愣,这才大步离开。

    幼清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见宋弈依旧坐在床边,她翻了个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你醒了。”宋弈过来扶着她起来喂了她水,低声道,“现在是酉时。”

    幼清嗯了一声,抬眸看着宋弈,道:“你怎么没有去衙门,今天是第五天了吧,倭国商队的消息回来了吗?”

    “回来了。”宋弈扶着她重新躺下来,“果然如你所料,这帮人是倭国浪人假扮的,一到宁波便成夜烧杀抢掠了一番,死伤百姓逾数百人至多。”

    幼清听着一顿,脸色微变道:“那圣上如何说,不论朝中的事,这帮人一定要立刻斩杀驱逐吧,若不然沿岸的百姓岂不是要遭殃了。”

    宋弈轻轻给她掖了掖被子,微微颔首:“你还记得我曾请单阁老写了私信给粤安侯吗,粤安侯的信虽还未回,但想必是派人随着这帮人的,过两日便就有消息传回。”又道,“至于西苑,钱宁拦截了奏报,不过,估摸着圣上此刻应该是已经知道了。”

    幼清听着就松了口气,又道:“那你快去衙门吧,不用管我了,不是还要筹谋殿下的事吗。”

    “单阁老他们已经在办了。”宋弈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道,“我再陪你一会儿。”幼清今天特别虚弱,他怕她受不住犯了心疾。

    幼清摇了摇头拉着他的衣袖道:“大事要紧,我没有事。更何况,家里还有封神医在呢,你就放心吧。”她觉得除了有些无力和头晕外,其它的感觉都挺好的。

    宋弈比幼清更了解她的状况,随着药浴程度渐深,人也会越来越难受,尤其是前面五次,熬过这五次再往后便就会越来越轻松,所以,前面五次药浴他不敢马虎……这世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再筹谋再重来,只有幼清……

    “我知道了。”宋弈微笑道,“你先吃点东西,等你吃完了歇下我就走。”

    幼清见他如此,就知道宋弈是不放心她,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一起吃。”宋弈肯定也没有吃。

    宋弈颔首,开门喊采芩将饭食拿进来,他喂了幼清吃了点清粥,自己也吃了大半碗,幼清由采芩服侍着梳洗过后又上了床,宋弈道:“我去衙门了,你早些歇着。”

    “你去吧。”幼清给她整理了衣襟,“别熬的太晚,我这药浴一天不结束,倒成了个废人,整日拖累你。”她不后悔,却对宋弈满腹的愧疚。

    宋弈捏了捏她的鼻子,微笑道:“你这是在我受苦呢,我若不管你,谁来管你!”

    幼清笑了起来,宋弈柔声道:“你歇着吧,我走了。”

    幼清目送他出门,才叹了口气躺在床上发呆,采芩将灯调的暗了一些坐在床边的脚踏上陪着幼清说话,“太太,我觉得当初您的眼光可真是好。”

    “嗯?”幼清挑眉看她,采芩就笑着道,“当初求亲的好几个,可您偏偏慧眼识珠选了老爷,奴婢还记得您那时候和老爷还不对付呢,怎么就相信了他的话,选了他呢。”

    幼清轻轻笑了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宋弈那句,我陪你一起救你父亲,你做不到的我来办,你看不到的我帮你看吧……

    缘分这事儿,可真是妙不可言。

    “如今,是我连累他了。”幼清无奈的道,“整日躺在床上,还要他费心来照顾我!”

    采芩摇摇头,笑道:“您别看眼前,得往后看,以后等您的病好了,老爷得省多少的心那!”

    “你这话说的对。”幼清也笑了起来,摇头道,“只要能好,一切都值得。”她不后悔嫁给宋弈,更不想让宋弈后悔娶了她……

    子嗣的事,是她心头的病,前世便不再提,这一世她便是死,也要给宋弈留下子嗣!

    幼清说着,渐渐便睡着了,采芩在床边打了个地铺,时不时起来看看!

    第二日一早,幼清醒来精神便好了许多,赵芫和薛思琪结伴而来,幼清看着薛思琪,道:“药行竞价的事情办的如何了,三月底内务府就要招市了,算算没有几日时间了。”

    “听大兄的意思,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薛思琪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廖杰和他大哥说话的时候听过一两句,“这事儿你别管了,他们都是生意人,该怎么做肯定比我们清楚。”

    幼清想想也对,赵芫就道:“你好好养着身子,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吧,这罪是受一次少一次!”

    “嗯。”幼清点点头,“今天朝中怎么样,你们来的时候听说了吗。”

    薛思琪朝赵芫看去,赵芫就道:“钱宁一口咬定是粤安侯蓄谋将商队放进内海的,是粤安侯失职才造成倭寇入内海作乱!”

    “钱宁反应倒是快。”幼清冷笑道,“那圣上呢,信了吗。”

    赵芫就冷笑了笑,道:“这可是极大的失误,当初那批红还是圣上亲自批的呢,他怎么可能承认是他的决策有问题,自然是顺着钱宁的话往下说。”又道,“单阁老他们没有急着纠缠这件事,而是请大理寺将琉球的三个使者带到了西苑,当面审问三人……”

    嗯,事情分先后缓急,海禁的事是其次,最先要做的就是给赵承修洗脱嫌疑,将他从宗人府放出来。

    “结果如何还不知道。”赵芫躺在幼清的床上,看着帐顶道,“这事,还真是一场官司。”

    薛思琪端着茶喝了一口,点着头道:“可不就是一场官司,圣上怕丢面子,这事儿恐怕还要费点波折。”

    “夫人。”周芳从外面进来,幼清几个人一看到她就知道她一定是带什么消息回来了,不等幼清说话,薛思琪已经好奇的问道,“怎么样,那三个琉球的使者承认自己是倭国派来的奸细了吗。”

    “没有。”周芳摇头道,“其中两人咬舌自尽了,还有一个被赖大人拦下来,不过舌头伤了,太医说他一时恐怕说不出话来。”他们在大理寺看押的时候一直是堵着嘴绑着的,就怕他们寻死。

    “怎么会这样。”薛思琪啊了一声转头去看幼清,又回头看周芳喊道:“那现在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老爷怎么说。”幼清蹙眉,神色凝重,周芳低声道,“老爷没说什么,但是圣上责骂了单阁老,说他老而昏聩,居心叵测!”

    圣上有这样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无论是倭国浪人进内海,还是赵承修被关,这些决定都是他拍板的,如今事情都证明错在他,他当然不会同意。

    “你再去看看。”赵芫也翻身坐了起来,道,“看看他们想出什么办法来没有,不能说话也能写字啊,衙门里不都是写好了供词让囚犯按手印吗!”

    圣上本来就不想重审,现在当着他的面,以这样的方氏审问,圣上便头一个不同意,所以行不通的!

    幼清觉得这几个使者很有问题,他们若是真的想死,当初在供出赵承修之后,就应该自杀才对,为何偏偏熬到现在才寻死?

    会不会有人和他们说过什么,他们才不得不死?!

    周芳应是,看了眼幼清转身出门,幼清忽然想到什么,喊住她道:“等等。”她顿了顿,蹙眉道,“他们既然不承认,那就将人放了,将琉球使者也都遣送回去。”

    “啊?”薛思琪道,“把人放了?这人一放不就是鱼入大海还怎么找?还有,琉球使者是来求援的,他们的目的还没达到就卷进了这事之中,你不是断了人家的生路吗,圣上可还没有说不同意呢。”

    “哎呀,你别打岔,幼清的话还没说完呢。”赵芫捂住薛思琪的嘴看着幼清道,“为什么要将人放了。”

    幼清将自己的疑惑说了一遍,又道:“……将人放了,并非是真的放,而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如果他真是倭国派来的奸细,就一定会和倭国的人联络,要知道,那些浪人现在就在临安,他一定会想办法去的。”又道,“至于琉球使者,他们现在虽担心害怕,可人一直被囚禁着,他们连想办法自证清白的能力都没有,只要将还他们自由,他们为了自己的使命,就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查清这件事,证实刺杀的事和他们无关。”

    赵芫听的若有所思,薛思琪推开赵芫,点着头道:“你这么说倒是有道理。”又挥手赶着周芳,“你快去!”

    周芳看着幼清,幼清和她点了点头,周芳应是大步而去。

    薛思琪急的两头走,赵芫拉着她:“你急有是没用,又帮不上什么忙,只有等朝堂再回来消息了。”

    “我怎么能不急。”薛思琪抓耳挠腮,“说的严重点,咱们的身家性命可都压在这里呢,弄不好圣上就会揪着这件事来瓦解我们呢。”

    赵芫也凝眉不再出声。

    中午赵芫惦记着茂哥先回去了,薛思琪留在幼清这边用的午膳,她也没有心思午睡,便靠在幼清的床上和幼清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时不时派胡泉出去打听朝堂的情况。

    西苑之中,圣上看着单超正道:“你的意思是,朕办事不公,陷害粤安侯?”

    “老臣不敢!”单超回道,“老臣的意思是,这件事有待查证,当务之急要先将这般浪人稳住,以免将事态扩大伤害到百姓的性命。”又道,“至于粤安侯的事,圣上可以再慢慢查问。”

    “这话倒像个人话。”圣上蹙眉道,“你们一天一个想法,是不是嫌朕太清闲了,整日里没事找事做。若真闲着就帮着安排殿试去,明日殿试不要再给我出乱子!”

    单超应是。

    “圣上。”钱宁匆匆从外头进来,回道,“方才大理寺来报,那个养伤的使者他……他逃走了!”

    圣上腾的一下站起来,怒不可遏的道:“你们怎么办事的,一个受伤的人还能叫他逃走,给朕找,找到了就地格杀!”又冷眼看着单超,“你们不是很紧张此人吗,站在这里做什么,派人去找啊。”

    “是!”单超抱拳回头看钱宁,道,“钱公公,大理寺对此事如何说的,人是怎么逃走的?”

    钱宁扫了单超一眼,垂着眼帘回道:“说是押送回大理寺的途中逃走的,押解的人只是松懈了一刻,没想到那人就挣脱了绳索逃走了,且那人武功颇高,他们追了几条街终究还是让人逃走了。”

    单超露出很着急的样子,飞快和圣上抱拳:“老臣立刻去查问此事,告退!”便步履匆匆的走了。

    圣上看着单超走了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个单超实在太难缠了。

    赖恩带着人,还有大理寺的衙役甚至五城兵马司全城搜查一夜,都没有将此人找到,夜里宋弈去了西苑,圣上正在丹房里见着宋弈他就头疼,道:“九歌,你可没有以前有趣了,朕现在看到你就便就开始头疼。”

    “是微臣的错。”宋弈抱拳,回道,“微臣近日一直在反思此事,往后定当改正。”

    圣上闻了闻手里的丹药挑眉看着宋弈,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朕还是喜欢以前的宋九歌。”又道,“说吧,你连夜来求见,是为了什么事。”

    “逃走的使者并没有找到。”宋弈回道,“微臣想,此人定当躲到隐秘的地方去了,又或者,被人接走藏身于何处了,所以我们费了如此多人力都难找到。”

    圣上放了手中的匣子,冷笑着道:“朕还当你们多大的能耐呢。”又道,“现在如何办,你可想到法子了。”

    “微臣想,不如将琉球使者也一起放了吧。”宋弈看着圣上,“一来一直扣押下去并无结果,放了他们他们为了自证清白,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去找逃走的使者。二来,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们做的,通过此事也能看出一二。”

    将人放走也好,他也不必想什么词来拒绝琉球的求援,这个时候派兵远渡重洋去帮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小国,太耗费财力了,还是省点事比较好:“嗯,这事儿你通知礼部,让他们去办吧。”

    宋弈应是:“那微臣告退。”便转身要走,圣上转眸看他,“你既然来了,就一起帮朕和张真人看看,这张丹方可行不可行。”

    宋弈顿足挑眉看了眼正坐在丹炉前和药童说话的张茂省,又撇了眼药方,道:“好。”说完拿起药方细细看了一遍,“此方圣上从何处得来的。”

    “张真人从古书上查的,又改良了一些。”圣上喊张茂省,“你也来听听。”

    张茂省过来。

    “此方并不好。”宋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指着方子很不客气的道,“这几位药多了一些,圣上身体虚弱不甚补,此方若服用不但不会有进补只功,反而会耗损元气。”

    张茂省听着就冷笑着道:“宋大人果然医术精湛,既如此,那还请宋大人亲自修改一番如何。”

    “我还有事,更何况,次方乃张真人所寻,宋某不敢越俎代庖。”宋弈抱拳,和圣上道,“微臣告退。”

    张茂省气的将方子扯过来,哼了一声,圣上一看两人一副要吵起来的样子,就道:“好了,好了,九歌去吧,朕再和张真人讨论一下。”

    宋弈应是而去。

    琉球的使臣第二日一早便就放了出去,虽是遣送,但礼部并没有安排人押送,琉球使者果然如幼清所料一恢复自由便立刻派人四处搜查逃走的琉球使者,又去了临安,打算找到证据,自证清白。

    宫中,圣上正高坐龙案主持殿试,杨维思辅佐倒是一派繁荣盛世的样子。

    隔一日幼清第五次药浴时,临安府的奏疏到了,圣上看过之后丢给钱宁,钱宁捡起来看了一遍,随即露出惊愕的表情,奏疏中道,倭国浪人还不等离开宁波府就遇到了粤安侯的兵马,两方在宁波港口一场血战,倭国共计一百四十四人绞杀了一百零二人,余下的悉数擒获,头颅已经高挂在宁波府城墙之上,以安民心。

    令钱宁惊讶的是,粤安侯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可见粤安侯早就派兵跟随这般倭国人,若不然,等出事从广东派兵去宁波,就是走海路日夜兼程也要七八日的功夫!

    钱宁脸色大变,紧张的看着圣上。

    “你如何解释。”圣上冷目看着钱宁,“得亏朕被殿试的事耽搁没有下旨责问粤安侯,如若不然,如今岂不是又叫朕失了民心。”

    钱宁满嘴苦涩,他哪里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要是知道,他怎么也不会把责任推到粤安侯身上去。

    都怪蔡彰,给他出了个这个馊主意。

    钱宁眼睛一转,就跪了下来,道:“圣上,是奴婢判断失误,应该先调查清楚,再说粤安侯的不是,这件事奴婢愿向粤安侯赔礼道歉,哪怕他就是要奴婢的命,奴婢也绝对不会含糊。”

    “要你命能抵什么用。”圣上怒道,“索性朕也没有下旨,你去把杨维思找来,让他拟圣旨送去广东,朕要嘉赏粤安侯。”

    这么说,圣上打算把这件事大事化小?不追究他的责任?钱宁暗暗的松了口气连连磕头道:“是,奴婢这就去请杨阁老。”他爬起来转身要走,就瞧见单超大步走了进来,钱宁心头突的一跳,暗道,“他怎么把单超给忘记了,粤安侯是事小,单超和宋弈才是关键!”

    “单阁老。”行了礼,单阁老没什么表情的扫了他一眼,走过去和圣上行礼,道,“圣上,在粤安侯斩杀的一百四十四人的中,有人招供说是他们指使琉球的使者刺杀二殿下的。”他跪的直直的看着圣上,“而先前逃走的使者,也在去临安的路上由琉球的大使抓到,在他们的逼供之下,那人已经承认他是受倭国人指使,如今他人已经在押解回京的路上,明日便到京中。”

    圣上的脸色瞬时阴冷了下来,看着单超,道:“这么说,琉球使者刺杀承彦的事,果真是倭国人做的?”

    “是!”单超冷声道,“倭国人生性狡猾,他们意欲通过此事扰乱我大周的内局,破坏大周和琉球的邦邻和睦,实乃居心叵测可恶至极。”

    钱宁听出了一身冷汗,就朝圣上看去,圣上嗯了一声,摆手道:“此事朕知道了,明日等人押解回来再说。”又道,“你去吧,朕累了!”

    单超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至于赵承修的事,只要等明天洗清了他的嫌疑,圣上就不得不将他放出来,等他出来以后再筹谋立储之事。

    单超行礼退了出去。

    啪的一声!圣上将手边的茶盅摔在地上:“一个个的,当朕是蠢的不成,在朕眼皮子底下玩这种把戏。”他现在明白过来,那什么琉球使者逃走的事,什么释放琉球使者团,根本就是他们欲擒故纵的把戏,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圣上!”钱宁走故去,扶着圣上,圣上怒道,“逼着朕将十一放出来,再逼着朕立储君,实在可恶!”

    钱宁不敢火上浇油,南直隶的人他也惹不起:“以奴婢看,这件事中最可恶的就是倭国人,实在可恨之极。”

    一件事归一件事,圣上心里如明镜似的,不过赵承修关进宗人府中已有数日,也算是杀了他们的威风,如今事已至此,他若再将人关在里面,也说不过去:“倭国的时,就让粤安侯去办,让他派兵去援助他们,告诉他,朕没有钱,让他自己想办法去!”粤安侯也不是好东西。

    “是!”钱宁抹了脑袋的上的汗,低声道,“那重开海运的事……”

    圣上就冷笑着道:“这都要派兵去援助琉球了,还如何海禁,接着开着,市舶司该做什么接着做什么去!”

    不过一刻,圣上就想到了退路,钱宁暗暗心安,圣上不管如何痴迷丹药,但凡他用心,就还是当年那执掌朝政决断无双的圣上!

    “是,圣上英明!”钱宁擦了汗,心里一直吊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只要圣上是护着他的,他钱宁就不会有事,管他宋九歌和单超等人如何弹劾,他照样岿然不动。

    第二日,逃走的琉球使者被追了回来,大理寺一审他便原原本本的招供是倭国人指使他刺杀赵承彦的,目的就是让大周和琉球之间的关系破裂,他们好出兵攻占琉球,扩充国土!

    琉球使者请求圣上明鉴,圣上便露出欣慰的样子,道:“派兵的事朕心中有数,你们直接去广东找粤安侯,此事朕已吩咐过他,他会安排妥当所有的事。”

    只要大周肯派兵,琉球的使者团这一次的使命就算完成,他们山呼万岁,叩首不止。

    “单阁老。”圣上看着单超,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就传令宗人府,将十一接出来,依旧让他住在西苑,好好读书!”

    单超应是忙派人去宗人府接赵承修,却不再提倭国商队和海禁的事。

    圣上已经做好了准备,却没有料到他们不提,反倒觉得讶异。

    下午,赵承修从宗人府接了出来,他沉默的进了西苑向圣上请安:“儿臣叩见父皇。”

    “嗯。”圣上颔首,“此事既证明了是场误会,你也不必住在宗人府,往后好好读书,多和你二哥亲近亲近,去吧!”

    赵承修很镇定的行礼,道:“儿臣这就回去梳洗,去给母后请安,再去十王府看望二哥。”

    “你能想到这些可见你心中孝道犹在,去吧!”圣上欣慰的点点头,“去吧!”

    赵承修应是,躬身退了出来,在门口碰到候着的钱宁,他抱拳道:“钱公公!”

    “殿下。”钱宁微笑道,“梳洗一应的事都已经准备好,殿下回去梳洗吧,皇后娘娘也在等候殿下呢。”

    赵承修应是,恭恭敬敬的和钱宁点了点头出了万寿宫。

    他回房洗澡换衣便出了门步行去了凤梧宫,皇后迎了出来一眼看到赵承修,揽着他道:“瘦了许多,在宗人府吃不好吗。”又和端姑姑道,“快去将我给十一炖的燕窝端过来。”

    端姑姑应是。

    “母后。”赵承修笑着道,“儿臣其实没瘦,张公公说是儿臣长了个子所以才显得瘦了。”又道,“宗人府里面很好,也很安静,儿臣静心下来还多看了些书呢,连曾大学士都夸儿臣学的好。”

    皇后心头一震吃惊的看着赵承修,总觉得赵承修有些不一样,她问道:“夜里,可有人给你点灯?”自从倪贵妃死后,赵承修便怕黑,夜里睡觉都要在床头点一盏灯,若不然就是一整夜都睡不着。

    “儿臣自己可以。”赵承修微笑道,“现在儿臣起夜都不用灯的。”

    皇后点点头侧目去看跟着赵承修的小武,就看见小武正抹着眼泪,皇后心头忽然明白过来,赵承修在宗人府中,恐怕还是吃了亏了。

    “这孩子……”皇后叹了口气,不管如何,赵承修能长大能成熟,这也是她乐意见到的。

    赵承修在皇后宫中用了午膳便告辞而去了十王府,又和带伤休养的赵承彦说了一会儿话,赵承彦道:“这一次是二哥大意连累你了,让你在宗人府受苦了。”

    “二哥见外了,我一点苦都没有受。更何况,和乾西比起来宗人府不知好了多少,所以,我一点都不苦!”赵承修拉着赵承彦的手道,“二哥快快养好身体,我们一起去文华殿上课,父皇还说让我多和二哥亲近,和二哥学习呢。”

    “我的身体……”赵承彦摇摇头,“能保住一条命已是大福,如今,我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了。”话落,眼神空洞的看着赵承修。

    赵承修握着他的手,道:“二哥千万不要说这种话,往后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我一定会帮您的。”

    “你有这份心已经是二哥的福气了。”赵承彦感动的看着赵承修。

    赵承修自怀中拿了个匣子出来,低声道:“这是以前太医院给我的,他们说我身体虚让我每个月吃一颗,我舍不得吃本来打算留给母亲的,可是母亲她……现在我把它给二哥,二哥比我更需要。”

    “十一弟。”赵承彦红了眼睛,赵承修拍了拍他的手,和赵承彦道,“我还想去一趟宋府,二哥千万给我保密,若有人问起来,您就说我在您这里,行不行。”话落,朝赵承彦眨了眨眼睛。

    赵承彦一怔,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感觉他和赵承修是兄弟的感觉,赵承修肯将他去见宋弈的事告诉他,就表示他是相信他的,想到这里赵承彦道:“你去吧,我一定帮你保密。”

    赵承修点头,当着赵承彦的面和小武一起换了内侍的衣服,又和赵承彦调皮的笑笑:“我两个时辰内就回来。”就拉着小武跑走了。

    赵承彦摸着赵承修给他的匣子和杜鹃道:“十一弟还是纯善的。”

    “嗯,所以殿下和他相处好没有坏处,就算以后……”杜鹃不敢说后面的话,“您日子也好过一点。”

    赵承彦看着杜鹃惨淡的笑笑,曾几何时他也和赵承修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巴结着,如今倒好,他变成巴结别人的那个了。

    赵承修一路去了宋府侧门外,小武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随即门一打开,小武也不看开门的是谁,就道:“快去通报你们老爷太太,就说……”他话没说完,就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截月白色细布道袍,他顺着道袍视线移上去,就看到宋弈淡淡的似笑非笑的面容,小武心里一抖哎呀一声后退了一步。

    “宋大人!”赵承修抱拳向宋弈行礼,瞬间红了眼眶,宋弈微微颔首,道,“进来吧,正等你吃饭呢。”

    赵承修一愣,跟着宋弈进门,守门的婆子将门重新关上,宋弈已经道:“你既然出了西苑去十王府,以你的脾气肯定会乔装来找我的。”他转头看着赵承修,“幼清也在等你呢。”

    赵承修点点头,垂着头跟在宋弈身后,小小的身影几乎被宋弈遮住,他看着自己的脚尖,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宋弈抿着唇,两个人无声的走着,一路到了正厅。

    “到了吗?”幼清只看到宋弈进来,却不见赵承修,“不是说他去十王府一定会来我们家吗?人呢?”

    宋弈让开,幼清这才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赵承修,幼清顿时笑着道:“殿下快进来吧。”

    “宋太太。”赵承彦的鼻音很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幼清和宋弈对视一眼,道,“今儿特意按着你的口味做的菜,还是我花了重金去偷偷打听的呢,快来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赵承修点点头,随着宋弈进了宴席室,桌子上摆着许多菜,且每一样都是他极爱吃的。

    赵承修感动的转头过来,看着幼清。

    幼清这才发现赵承修瘦了许多,一双大眼睛嵌在眼窝,又黑又亮,她笑着和他点点头吩咐采芩:“打水来服侍殿下洗手。”

    采芩应是。

    三个人并着封子寒一起坐了下来,赵承修沉默的吃了饭,便放了筷子,道:“我走了!”站了起来。

    “我送你。”宋弈起身要去送赵承修,幼清也随着他起来,和赵承修道,“往后你若再想来家里,随时都可以来!”

    赵承修一怔回头看着幼清,点点头:“我知道了。”就垂着头往外走。

    宋弈负手跟在出门,走了几步赵承修道:“我一个人在宗人府,好害怕……”他怕害,更怕莫名其妙被圣上杀了,圣上不想他当太子,如果想要杀他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还有赵承彦在,大周不是没有皇子继位。

    “那现在呢。”宋弈停下来看着他,赵承修就道,“现在不怕了。”他摇摇头,“我终于明白您当初和我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恐惧是来自于自己的意思!”

    宋弈点点头,赵承修又道:“我去看完二哥,将太医给我的药送给他了!”

    “你做的对。”宋弈赞同的道,“这世上的事不一定非黑既白,就如二殿下,他很清楚局势,也早就没有了争夺之心,你只要和他维持着兄弟情谊,给他安逸的生活,他就永远是你的兄长而非敌人!”

    赵承修点点头:“我明白了。”又道,“对于父皇,我也知道怎么相处了。”

    “可见宗人府没有白住。”宋弈点点头,道,“短短几日你能想到这么多,非常不易!”又道,“这两日张茂省会占卦,你尽量不要去和他接触,也少在西苑走动,只要认真在文华殿读书即可。”

    赵承修猛然抬起头来,宋弈又道:“往后再有决策,我会和你商量,请示你的意见!”

    这是宋弈第一次和他讨论这些事,以前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所有的事宋弈都安排的好好的,今天宋弈忽然提前告诉他将要发生的事,还说以后有决策会与他商量,赵承修一时间五味俱全,半晌点头道:“我知道了!”

    “微臣送殿下出去。”宋弈做出请的手势,赵承修愕然,往后缩了缩,随即挺直了腰背负手走在了宋弈前面……

    宋弈面无表情,但眼中却是欣慰。

    三月二十二,张茂省在清晨的例行扶乩中,卜到一卦:“天子运势,需虎蛇护驾!”

    虎不知是谁,但蛇圣上却想到了赵承修……

    圣上犹疑的看着张茂省,张茂省不敢多言跪在一侧……风声传出去后,单超并着宋弈以及薛镇扬等人纷纷上疏奏请圣上立储!

    这样一闹,圣上反而觉得张茂省没有嫌疑,毕竟若张茂省是故意为之,单超等人就应该避嫌等待结果,而不是这般沉不住气的来煽风点火。

    幼清看着江淮,高兴的问道:“怎么样,圣上同意了吗?”

    “同意了,说四日后立储!”江淮就差手舞足蹈。

    因为立储的事早就准备妥当,三日之内绝对来得及筹办!

    幼清长长的松了口气,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三月二十五,宦官奉旨在皇宫正殿奉天殿陈设御座香案,并安放好诏书案、册案、宝案。

    第二日卯时,羽林卫以及锦衣卫威风凛凛地排列在午门外东西两侧,奉天门外番旗猎猎,仪仗森严,鼓乐、仪仗伺俱迎送册宝至东宫,迎候赵承修。文、武百官身穿官服,分不同品级,齐集于午门外……

    仪式繁琐和而复杂,赵承彦以及还在后宫未成年的十三殿下赵承旻也会同时加封,赵承彦封为昌王番属武昌,赵成旻封为福王,番属泉州,二位王爷三月内赴番受封。

    圣上看着站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等待受封的赵承修,微微笑了笑站了起来,张澜便唱和道:“圣上训勉!”

    百官跪地,赵承修也在圣上面前跪了下来。

    圣上负手而立,正要开口,忽然人直挺挺的朝后栽了下去,张澜和钱宁一左一右的扑了过来:“圣上!”

    赵承修听到声音立刻抬起头来,就看到圣上硬邦邦的的倒在张澜怀里!

236 昏睡

    赵承修册封的仪式才进行了一半,并未受封,所以,他如今还是十一殿下而非太子。

    奉天殿中一片哗然,手忙脚乱的将圣上抬到就近的乾清殿中,他已经有二十几年不曾在这里住过,虽依旧打扫的不染纤尘,却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太医院几乎全员出动,进进出出慌乱不安。

    单超和宋弈以及郭衍、薛镇扬坐在偏殿内,还有人候在殿外,有人窃窃私语,但大多数人皆是垂首立着不敢多言。

    单超和宋弈对视一眼,两人心头都有数,圣上服用了半辈子的丹药,形形色色不知多少,前两年甚至于丹药中毒差点……如今病倒虽很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可惜的是,赵承修的册封,看来只有等圣上痊愈。

    真是一波三折。

    赵承修穿着华服隔着帘子看着圣上躺在床上,太医围着一圈,喂药施针按压没有人得闲。

    但圣上依旧死沉沉的闭着眼睛,不管做什么都毫无反应。

    赵承修攥着拳头,心里最多的感受是害怕,圣上不管如何,都是他的父亲,若是圣上也……那他在这个世上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红了眼眶,无语哽咽!

    赵承彦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父皇一定会没事的。”

    赵承修回头看了看赵承彦,点了点头。

    钱宁跪在床边抹着眼泪,但凡太医要什么,他便立刻爬起亲自去找去办,事事亲力亲为!

    时间过的很慢,太阳从正中渐渐偏西落下,于太呈抹着汗看向一边的内侍,道:“可知道宋大人在何处!”

    “宋大人在偏殿等候。”小内侍立刻躬身回道,于太医颔首正要说话,忽然钱宁拉住于太医,蹙眉道,“此事,您可要想清楚了!”

    请宋弈来看诊是没错,于太医是出于一片忠心,可是不能忘了宋弈是臣子……

    圣上的病情还不确定,就断不能传扬出去,以免生乱。

    于呈犹豫起来看着钱宁抿了抿唇,道:“知道了。”便收回了脚转身接着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如若因此出点什么事,他担负不了这个责任,也受不了千夫所指的压力!

    钱宁松了口气,朝圣上看去,圣上闭着眼睛一点生气都没有,他的心又沉了下去,朝一边立着未动的张澜看去,张澜也正看着他,钱宁走过去站在张澜面前,凄苦的笑笑,张澜忽然出声道:“你做的对!”

    钱宁一愣看着张澜,张澜已经不再说话,木头桩子一样立着。

    钱宁随即摇摇头,他和张澜斗了一辈子,谁也没有服过谁,没想到最后在这个节骨眼上,张澜第一次说他做的对!

    其实,张澜也非常清楚,就算是钱宁不拦着于呈,让他去请宋弈,宋弈也不会来的,这种时候掺和进来,圣上若是治好了也就罢了,若是……到时候宋弈就成了人人唾骂猜忌的罪臣了。

    此事百害而无一利!

    此刻,赵承修也好,南直隶也好,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多做多错。

    “皇后娘娘驾到。”内殿中传来内侍的唱和声,赵承修和赵承彦对视一眼迎了出去,皇后面无表情的跨进了正殿,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位皇子,道,“起来吧!”

    赵承修和赵承彦一起来,皇后朝内殿看了看,道:“圣上醒了吗。”

    “还没有。”赵承彦答的话,余光看了眼皇后,皇后扫了他一眼,拢着手昂首进了内室,各位太医以及侍立的内侍要跪下行礼,皇后摆了摆手,道,“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是!”众人应是,各自接着去忙。

    皇后站在床头,视线落在圣上的面上,打量着眉毛,眼睛,鼻子,还有紧闭的双唇以及暗黄色的面容,散在脑后的头发……摆在床侧的手指……

    她都很熟悉,却更加的陌生。

    皇后目光动了动,看向于呈,道:“到底因何晕倒?”

    “微臣……不知!”于呈羞愧惶恐不已,“脉象平稳毫无病症,微臣查不出来。”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去求宋弈!

    皇后点点头,道:“按医理来说,这样的病症应无大碍吧?”

    于呈一怔惊愕的看着皇后,皇后目光很淡,但眸底却透着一丝冰冷,他忍不住抹了头上的汗,颤颤巍巍的道:“因不知病因便无从入药,所以,微臣也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再次点头,看了眼钱宁和张澜,又转头过来望着于呈,道:“那就用点心,不知道病症就查查医书,众人集思广益商量一番!”

    于呈应是。

    皇后拢着手不再看圣上转身出来看了眼赵承彦,视线落在赵承修身上,道:“你随我来!”便接着往前走,出了正殿。

    赵承修应是,垂首跟在身后。

    皇后出了乾清殿,站在殿前看着外面跪着的文武官员。

    众人见皇后出来,余光也都朝她投来。

    “圣上病情已稳,并无大碍,但恐要休养几日,这期间朝中诸事内阁几位大人便辛苦一些,各司也都不要乱了阵脚,各司其职!”她淡淡说着,威严十足,“若有一时难定之大事决策,便来问太子殿下,由殿下监国暂代国事,昌王福王协助。”

    皇后的前半句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圣上没死对外宣称都是身体无恙,但要调养,可后半句话,皇后指明要太子监国……可是今天册封仪式并没有完成,此时此刻赵承修还不是太子啊。

    皇后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是!”忽然戴文奎走了出来,当先应道,“臣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有人带头,其它人也就不怕了,随即俯首在地叩头应是。

    赵承修抱拳应和,道:“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和母后所望!”

    果然长大了,皇后转头看了眼赵承修点点头,便和众人道:“都散了吧,圣上若是醒来会告知各处!”

    众人应是。

    皇后点点头,转身又进了乾清殿,这一次没有去内室,而只是坐在外面,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

    外头守着的众位大臣各自起身陆陆续续的出了乾清宫。

    西苑中,蔡彰冷眼看着张茂省,冷笑道“你不要告诉我,扶乩之事只是巧合,我虽不懂道学,却也知道你们的伎俩,这点东西还瞒不过我的眼睛。”

    “五爷。”张茂省抱拳道,“此事你既不相信,贫道也不想多做解释,此事内情如何贫道心中并无愧,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

    蔡彰冷笑起来,笑声狂狷眼神阴厉:“对的起天,对得起地,你现在来和我说这种话。”一顿又道,“这天底下谁都能说这话,唯独你不能!”龙虎山的陶然之也好,还是眼前的张茂省也好,道士做的事他蔡彰太清楚了,什么点石成金,什么修道成仙,那不过是唬弄人的把戏,也只有圣上才会相信。

    若真有点石成金,张茂省还用在这里汲汲营营的骗钱,若真能修道成仙,陶然之为何死前无法自救,却落了个惨烈的下场。

    不过是骗局罢了。

    所以,张茂省借着卦象助赵承修册封,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这定然是张茂省故意为之。

    “我倒忘了,当初你来京城还是郑孜勤引荐的,你我能结识也是拜他所赐。”蔡彰笑逼视着张茂省,“如此说来你倒是有情有义之人,与我虚以委蛇私心里还念着郑孜勤的恩情!”

    张茂省沉默了一刻,道:“圣上如今生死未卜,你我命运也如行在独木桥上,前行或后退都有可能万劫不复。五爷又何必揪着此事不放?!更何况,十一殿下并没有册封成功,他如今还是十一殿下而非太子。”

    “放屁!”蔡彰喝道,“我说的是这件事吗,我在说你对我的背叛,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和我商量一下,不问一问我的意见?你当我蔡彰什么人,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随从,你可真是越发的胆子肥了。”

    张茂省心头突突的跳,他并非是因为害怕蔡彰会将他怎么样,而是害怕蔡彰为什么这么愤怒!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赵承修立储的事,他的反应太为蹊跷了。

    难道真如郑六爷所言蔡彰一心想要重开海禁之事和倭国有关?

    不会吧,这种通敌叛国的事,蔡彰竟然敢做,更何况,倭国算个什么东西,那种岛上小国能许他多大的利益?

    张茂省狐疑的看着蔡彰。

    “你那是什么眼神。”蔡彰翻身啪的一声抽了张茂省的脸上,“我告诉你,这笔账我记在心里,以后我们慢慢算!”

    张茂省捂着脸不敢说话。

    守在外面的小药童害怕的朝里头看了一眼,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去!”蔡彰瞪着张茂省道,“你去乾清宫把圣上接到西苑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否则,就凭你做的这些事,便足够你死上百次了。”

    张茂省愕然,蹙眉道:“多此一事作甚,等圣上醒来,自然会要求回西苑!”他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指着蔡彰道,“难道……”他话还没有说完,蔡彰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打断了他的话。

    张茂省的话咽了下去,却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若想活着出宫,就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办,还有,这件事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你便去阴曹地府修道成仙去吧。”蔡彰负手而立,满目阴鹫,张茂省瑟缩着往后爬了一点,蹙眉点了点头。

    蔡彰露出满意之色。

    圣上昏迷的第二日,郑辕深夜到了宋府,宋弈在书房和他见面,两人聊至天明郑辕方离开。

    幼清一早醒来让人做好了早饭在宴席室里等宋弈,宋弈自书房回来她问道:“郑六爷走了?”

    “走了。”宋弈在桌前坐了下来,幼清给他盛粥,回眸看他,“你稍后是去詹事府,还是宫中?”又道,“圣上若是一直不醒,当如何是好。”

    宋弈接过碗摆在面前,拿采芩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淡淡的道:“圣上会醒来的。”

    幼清眉梢一挑看着宋弈,宋弈望着她淡淡一笑,胸有成竹的样子,幼清便道:“你不会要亲自去给圣上医治吧?”

    “又胡思乱想。”宋弈给她夹了菜,道,“快吃饭。”

    既然不是要亲自动手,那就是郑辕昨夜来说的事,两人不知商量了什么,幼清好奇的看了宋弈没有再问,而是道:“殿下呢,他还好吧。”

    “挺好的。”宋弈看了她一眼,“虽事情做起来生疏,但历练几年总能上手的。”

    幼清点点头。

    两个人吃了早饭,幼清送宋弈出了门,她在家中和封子寒一起晾晒草药,封子寒道:“圣上的病症依我看,恐是服用了什么丹药而至,若不然,不会还醒不过来!”

    “您的意思是圣上被人下毒了?”幼清听着一惊看着封子寒,封子寒就笑的深沉的样子,“不排除这种可能,要不然你想啊,于呈虽医术不济,可凭他的本事让人醒过来说句话的能力还是有的,可你瞧他,十八般武艺百种本事都用上了,圣上还是纹丝不动的躺着,这不是中毒了还能有什么。”

    幼清看着手中被晾晒的干爽的透着清香的草药发起呆来,这个时候了,谁会给圣上下毒?

    宋弈和单超他们都不可能,朝局不稳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断不会这么急于求成的,更何况,这种弑君的事他们也不会做……难么是皇后和郑辕?

    幼清摇摇头,皇后当初辅佐赵承煜时都没有做这种事,现在面对的是赵承修,她就更不可能出手了。

    那会是谁,又抱着怎么样的目的?

    “太太。”胡泉匆匆跑了过来,看着幼清就道,“圣上被抬去西苑了!”

    幼清丢了手里的草药,心头有什么飞快的闪过,她看着胡泉问道:“谁提出来的?皇后娘娘同意了?”

    “不是。”胡泉摇头道,“是圣上自己提出来的。”

    幼清愕然和封子寒对视一眼,封子寒奇怪的问道:“圣上醒了?什么时候醒的,谁将他救醒的”

    “听说是张真人求了上仙,上仙在梦中唤醒圣上的。”胡泉面色肃然,露出恭敬的样子,“圣上也说梦中梦见了太白金星,是他在梦里给圣上医治,救醒的!”

    封子寒啐了一口翻了个白眼继续翻药。

    “那圣上现下如何?”既然人醒了,那就没什么事了,胡泉摇摇头,道,“不,圣上醒来只说了两句话,便又昏睡过去了。”

    封子寒咦了一声忍不住到:“说了两句什么话?”这也太诡异了点!

    胡泉笑着道:“圣上说的他要回西苑休养,还有一句就是……将老爷调往工部任尚书一职!”

    “嘿!”封子寒一脸的惊悚看着幼清道,“他醒过来还不忘给九歌升职?”

    幼清脸色却沉了下来,圣上哪是升宋弈的职位,工部是六部中最末的衙门,宋弈即便是升了尚书一职,那也明升暗降!

    恐怕圣上的本意,根本就是想将宋弈调出詹事府,不让他名正言顺的辅佐赵承修。

    “这不是好事。”幼清眉头紧蹙,看着封子寒道,“这件事太蹊跷了,圣上醒来也就罢了,竟然说了两句话却又昏睡过去。您说,这世上有这样的事吗?”

    封子寒点点头,笑眯眯的道:“回光返照!”

    胡泉撇过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忍着笑望着幼清,道:“太太您说这不是好事,可是圣上醒过来还惦记着老爷,将他升职了啊。”

    幼清摇摇头没有和胡泉解释,而是问道:“那这么说来,圣上已经搬去西苑了?”

    胡泉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忙去吧。”幼清转身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胡泉应是转身要走,幼清忽然喊住他,道,“今天早上老爷走的时候,身边跟着的是江泰还是江淮?”

    胡泉道:“是江淮,江泰今日小的还没有看见,估摸着在家里有事耽搁了。”

    “那你去将江泰找来见我。”幼清说完一顿又道,“再将方徊和阿古还有十七一起找来。”

    胡泉愣了一愣,见幼清脸色很沉,便不敢再多问,点头应是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江泰和阿古以及方徊都过来了,幼清在院子里见的他们,方徊道:“十七和十八出去办事了,夫人召见我们可是有事。”

    “圣上搬去西苑的事,你们知道了吗。”幼清看着方徊,方徊点点头,道,“早上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幼清没有再解释什么,便直接道:“那你和阿古现在去找老爷,和江淮一起寸步不离老爷,”又道,“江泰我另有事让你去做。”

    几个面色顿时肃然起来,方徊知道幼清不是开玩笑的性子,忙和阿古应道:“属下这就去衙门找老爷。”

    幼清颔首,两人脚尖点地转眼消失在眼前。

    江泰看着幼清,幼清和她低声道:“你随我来。”便带着江泰进了暖阁,江泰出来时脸色极其的沉重步履飞快的出了门。

    幼清静静坐在家中,胡泉在院外探了探头看见了蔡妈妈,问道:“太太没事吧?”

    “不知道。”蔡妈妈摇了摇头,“你可是有什么事。”

    胡泉摇头回道:“太太近日身体虚弱,我方才见她脸色不大好,就有点担心,你一会儿别的事不要管,都陪在太太身边!”幼清第五次药浴已经泡了,接下来便是半个月一次,她身体恢复的便好了一些,人也不似前面半个月那般整日里没什么精神。

    “我知道了。”蔡妈妈朝暖阁里看了看,点头道,“你忙你的,太太这边我和采芩守着。”

    胡泉点了点头,可还是去将周芳喊了过来,又着人将路大勇和戴望舒都请了回来,他和三个人道:“我眼皮子直跳,把你们都喊回来我放心点。”

    “你不喊我们也要回来。”路大勇道,“这两天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在家中待着。”

    胡泉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走了。

    周芳和戴望舒以及路大勇就坐在正院对面的院子里望着这边。

    宋弈在西苑门外碰见了正要进去的杨维思,杨维思看见宋弈想当做没有看见,宋弈停下来看着杨维思,问道:“阁老这是要去觐见圣上吗。”

    “不然呢。”杨维思一想到幼清让人在杨府门口让他们出的丑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宋大人好走不送。”

    宋弈含笑点了点头,看着杨维思道:“杨阁老可知道前几日倭国商队如何进内海的?”

    杨维思一怔回头看着宋弈,眼中满是戒备,他意味不明的道:“宋大人何意?此事你知道?”

    “宋某也不知道。”宋弈挑眉看着杨维思,道,“不过,杨公子约莫是知道的,杨阁老可以问问贵公子!”话落,抱了抱拳,转身要走,杨维思快走了一步,“你什么意思。”

    “阁老自己想吧。”宋弈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大步而去。

    杨维思气的直抖,宋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儿子知道,他儿子在家里养伤知道什么!

    “满口胡言。”杨维思拂袖,跨进了西苑,圣上躺在万寿宫中,无病无痛眉目平和,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杨维思陪了一会儿便和钱宁打了招呼走了,钱宁将他人送走才回万寿宫,却看见张澜从里头走了出来,钱宁道,“你怎么出来了,谁守在圣上身边。”

    张澜回道:“张真人和蔡五爷在里面,说是要祈福再救圣上!”

    钱宁一愣,看向张澜,张澜已经眼观鼻鼻观心的守在万寿宫的门口,钱宁白了他一眼,也在万寿宫门口守着没有进去……

    过了一刻,张茂省便以圣上与太白金色修仙为名,独自守在万寿宫中,任何人不得进出打扰,便是太医也不可。

    否则若扰到圣上清净,后果自负!

    此话一出,谁敢进去,若真的扰到了圣上修仙谁也受不了弥天圣怒。

    第二日半夜,西苑传来消息,圣上清醒了过来,皇后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看着端姑姑道:“醒了?是彻底醒了,还是说几句话又要睡过去?”

    “不知道。”端姑姑脸色很难看,道,“但是听张公公身边的小安子说,圣上立了传位诏书!”

    皇后脸色一变,连声音都变的尖利起来:“什么,立了传位诏书?”她下了地站在端姑姑面前,“可知内容是何,又是何人代笔?”

    “蔡彰代笔!”端姑姑压着声音,一字一句道,“诏书内容还不得知,但张公公猜测肯定不是殿下!”

    皇后一手拍在床头的柜子上,冷声道:“快传人去告诉六爷,再去衙门告知单超和宋九歌!”

    端姑姑应是而去,皇后自己抓了衣服披在身上穿着在房里来回的走动,端姑姑却去而复返,皇后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娘娘。”端姑姑脸色发白,“出不去了!”

    ------题外话------

    今天有点事来不及写……然后想起来我还欠一个加更,嗯……我记得这个事儿…。

    话说,月票神马的表忘记了哈。啵一个~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32/ 第一时间欣赏春闺玉堂最新章节! 作者:莫风流所写的《春闺玉堂》为转载作品,春闺玉堂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春闺玉堂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春闺玉堂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春闺玉堂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春闺玉堂介绍:
关于春闺玉堂:
十二岁的方幼清,从姑母家重头再来。
谁害父流放,谁夺她性命,谁让她一生努力化为乌有?她誓要查清这一切缘由,再不让今生重蹈上世覆辙。
然上有姑父朝堂大员,一家之主;中有婶母虎视眈眈,机关算计;下有姐妹心机叵测,手段层出;另有仆妇丫鬟迎高踩低,狐假虎威。
她这位表小姐,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如何从寄人篱下中拼搏而出?
春闺褴褛,玉堂锦绣。
圆上一世的遗憾,补这一生的美满。
春闺玉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闺玉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闺玉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