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海洋渔业之大变局(4K)
“嘉海1号”大型养殖工船,静静的矗立于距离鲁省日昭市180海里之外的黄海洋面。 与“嘉海1号”配套的,是世界上最大的全潜式网箱之一——同样是一个庞然大物,直径90多米,18层楼高,水下部分近40米,重达近7000吨…… 养殖工船与全潜式网箱相依相靠,连通它们的是一台吸鱼泵,吸鱼泵的一头连着养殖工船鱼舱,另一头连着网箱,在工作人员的操作下,三文鱼就顺着这条管道从养殖工船一路“游”进网箱里。 见证这一幕的,除了齐政和陈哲年等嘉谷高层,还有发改委胡副主任、农业农村部张司长、中船集团副总以及周院士、葛院士、企业代表等人。 能够请到这么多人,一方面是嘉谷农牧的海洋大计划好消息频传,另一方面,也是“嘉海1号”大型养殖工船的特殊。 10万吨级养殖工船属全球首制船。 当初为了保障这一渔业养殖装备领域的“独角兽”落地,农业农村部、交通部海事局、中国船级社等主管部门先后三次召开联席会议专题研讨,为养殖工船出具审批和指导性文件,打破了现行行业管理制度在船舶定性、建造规范、检验规则等方面存在的政策不适用问题,才促使“嘉海1号”的顺利诞生。 以嘉谷为首的联合体能在四年内,自主完成10万吨级的“养殖航母”,将养殖战线向外推进了上百海里,打破了传统养殖业“望洋兴叹”的局面,做出盛大的庆祝无可厚非。 周院士等专家在参观期间,自己选择路线,一会儿凝神细思,一会儿点头轻叹,一会儿皱眉挠头,表情精彩,话却不多。 而其他人就需要靠专业人士的点评来判断了。 大创渔业的毛总很有耐心的在全船绕了一圈后,才向同行的专家问道:“嘉谷这养殖工船真的名副其实?” 专家一个劲的点头,道:“黄海冷水团是世界罕见的水质优良的浅水层冷水团,而冷水团开发是海水养殖人多年来的梦想,由于缺乏合适的装备一直未能实现。横空出世的‘嘉海1号’,绝对是世界级深远海养殖的示范工程。” “这样,先进在哪里,你慢慢说,我听一下。”毛总干脆找了一个栏杆,靠着一边休息一边听。 斟酌了一下词句,专家说道:“发展大型养殖工船和智能深水网箱,国内都没有现成经验。我看嘉谷的计划,是以大型养殖工船为核心,配套全潜式网箱,辐射服务能力可达数十海里,这使得该平台看上去更像是一艘养殖航母。” “就我观察到的,上面应用了很多高科技,如浮箱捕捞、网箱附着生物清除、鱼鳔补气等最新专利技术,甚至配备上了首创的波浪能发电半潜平台提供绿色能源……” “这还是半实验性质,嘉谷团队还在根据使用中的反馈,进一步对养殖工船系统进行优化,譬如在考虑保证容积的条件下,尽可能降低重量,减少钢材用量。” 做生意的和搞研究的思路毕竟不同,毛总听完后表情严肃道:“也就意味着,成本被提高了。” “……”专家一噎,有点尴尬道:“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这些增加的成本,可用提升养殖生物量来抵消。” “哦?” “毛总您是从事远洋捕捞的,如果拿大型养殖工船的效益与远洋捕捞比较的话,单位船产量,养殖是捕捞的7~10倍;单位功率产量,每千瓦配置的产量养殖是捕捞的10倍左右;单位油耗,养殖是捕捞的5倍左右;单位人力鱼产量,养殖是捕捞的5倍以上……甭管从哪方面看,养殖工船更符合可持续发展的发展方向。” 担心毛总不明白,专家又补充道:“别看嘉谷的大型养殖工船目前是用来做三文鱼养殖,其实,有了这个平台,除了三文鱼,养殖品种可以拓展到金枪鱼、黄条鰤、大黄鱼、石斑鱼等名优鱼种养殖。因为名优养殖鱼种一般对水体温度较为敏感,以大黄鱼为例,自然条件下主要在春秋两季生长。通过大型养殖工船在海上的移动,可以选取合适温度的海水进行养殖,从而实现大黄鱼全年不间断生长,养殖的大黄鱼可以实现一年收获两季……” 毛总轻轻敲着栏杆,道:“照你这么说,嘉谷的大型养殖工船是很值得投资了?” 专家耸耸肩。 他只能帮助其分析其中的价值,至于值不值得投资的,见仁见智喽。 当然,毛总也不需要他的答案。或者说,毛总本身已经有了答案。 大创渔业已经是中国远洋捕捞公司中的龙头,有2个境外远洋渔业基地,年收入超过了10亿元。 但是,随着国内近海渔业资源的衰减,促使国内越来越多的渔业企业走向海外。去年底,中国远洋作业渔船达到2460艘;而到今年,远洋作业渔船增长至接近3000艘。 这种增速是很可怕的。 一来,远洋渔业资源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与中国远洋渔业产能“井喷式”增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世界性海洋渔业资源的衰退。据联合国粮农组织评估,全球90%的经济鱼种已经被过度开发或者完全开发。全球渔业捕捞量在上世纪90年代中叶达到峰值之后便进入瓶颈,已无法继续随技术进步和捕捞能力的增强而提高。 二来,盲目进入远洋渔业的企业素质参差不齐。有的企业从未涉足过渔业行业、完全不了解全球渔业资源日益枯竭的残酷现实,随随便便将对环境不友好的落后捕捞运作和管理模式带出国门,譬如使用网眼极小的“断子绝孙网”和大功率渔灯等争议性捕捞设备,导致矛盾冲突频频出现。这让国内远洋渔船在不少国家的形象并不光彩。 一句话概括就是,远洋渔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 一个公认的观点是——如何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水产品的需求,除了养殖别无它法! 正如有业内人士调侃的,今天我们在餐馆点菜的时候,经常有人问这个鱼是野生的还是养殖的,到2030年后,别问了,那都是养殖的。 当嘉谷的海洋牧场战略出台后,毛总便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中国海洋渔业的大变局将至;而当嘉谷的大型养殖工船等深远海装备也“暴露”后,他的认知慢慢趋向清晰——大变局恐怕不是“将至”,而是“已至”! 无论是近海海域的海洋牧场,还是深远海的大型养殖工船,起步都投入巨大,风险极高,所以包括大创渔业在内的大部分公司都望而生畏,风投资金也对相关技术及产业政策存疑;多年来,相关研究工作只见打雷,一直未见下雨。 不过,当嘉谷相继突破了技术瓶颈,为行业指明了一个崭新的发展路线图,那又另当别论了。 没有开创新局面的魄力还可以原谅,但如果连“跟风”的勇气都没有,那活该被时代淘汰了。 毛总显然不是一个甘心被时代抛下的男人。 “看来,是要和嘉谷接触一下,咱们要是也有这样的远洋养殖平台,在远洋地区的合作空间就大多了。”毛总若有所思道。 专家一愣,道:“您的意思是,买嘉谷的养殖工船平台?” “如何?” “值得一试,不过……如果是独自运营这些身价上亿的海洋装备,我不太建议您这样做。” “为何?” “且不说嘉谷自己的订单估计都要排到一两年后,就算您拿到了养殖工船,也需要其他平台支撑。”专家沉吟起来,道:“据我所知,即使是嘉谷,在三文鱼的育种上也需要从挪威进口三文鱼卵,这个环节还掌握在国外公司手中;而仅仅是建设三文鱼苗种培育、驯化基地,前前后后,嘉谷投入了上亿元,但还是没有打破挪威在这个市场的垄断地位……” 其实这也是很好理解的。 嘉谷首先得验证在黄海冷水团养殖三文鱼可行,才会真正在育种环节上加大投入。而挪威呢,几乎举国几十年就研究一条鱼,把三文鱼研究透了,设置了很高的行业门槛,自然不是嘉谷短时间内就能赶上的。 毛总明白了专家的意思。 以嘉谷这么强的资源整合能力,尚且不敢说“独立”;他区区一家专注于远洋捕捞的公司,即使有了养殖工船等平台,能不能“撑起来”都是一个问题。 最好的解决方案,自然是与嘉谷联合了。 只是,嘉谷虽然不算是恨不得自产自销大包大揽、将所有的赢利点都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小王国,但对于合作伙伴的要求,还是挺“苛刻”的。 “嗯,我得好好想想。”毛总缓缓点头道。 …… 来参观的企业代表各有心思,而官员们就纯粹多了。 胡主任和齐政站在一起,看着《大国重器》摄制组在船上忙前忙后地拍摄着,喟然道:“我们国家船业的进步,我是想都没想到。10万吨级的养殖工船啊,在全球都没有先例。从设计图纸到看到实物,也就三年多吧。如今看来,交给嘉谷主导开发再正确不过了。” 作为高层,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开发海洋,不能仅仅倾向于海洋给我们带来多少GDP,否则与发达国家之间的距离可能永远都追赶不上。 要有战略性的眼光,看到我们和海洋发达国家在探索海洋和开发海洋的能力上的差距到底在哪里,从而形成长远的开发意识。 正因为如此,“全球首制”才显得那么难得。 齐政神采奕奕道:“实际上,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做出了实物。” 他是真的惊讶。 不同于海洋牧场,他还能开开挂,令海洋牧场的建成速度一日千里;“嘉海1号”几乎完全是属于工业生产范畴,他能做的其实很少,除了“钞能力”——砸钱。 但他之前没意识到,在今日的中国,像“嘉海1号”这样的大型装备,最需要的其实也就是砸钱。 因为我们有全球领先的造船工业和完备的供应链;因为我们有可能不算世界一流但水平也绝对不差,且规模不小的海洋专家团队;还因为我们的水产养殖产量占全球的三分之二,是世界最大的水产品消费市场…… 感谢身在中国,具备了大力发展深远海大型养殖装备的所有基本条件,让他只需砸钱即可。 “美国不行,欧洲也不行,除中国外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搞得起全套的深远海‘养殖航母舰队’!”齐政在短短的惊讶后,就是满怀的自信。 胡主任先被齐政的狂言吓了一跳,不过转念就意识到,这可能还真不算“狂言”。 能像中国这样既拥有强大的开发生产能力,又拥有诺大的市场,纵观全球,真的不好挑出第二个来。 如果再加上强大的组织能力,甚至可以说,肯定挑不出第二个来。 这种想法,令胡主任短暂的失神。 这么一看,“嘉海1号”还真是嘉谷体系的一个缩影——它所倚靠的,都是国内完备的工业化体系,国内超大的市场体量,还有如嘉谷合作社一般体现出来的生产组织力。 不过嘛…… 胡主任转而笑道:“你们嘉谷就是太能干了,这左手是海洋牧场,右手是深远海养殖航母,你这三百亿,哪够花啊?” 是不够花! 齐政再赞成不过了,再来三百亿,他也能眼也不眨地将其花光。 所以说,有潜力的项目太多,有时候还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我看你也邀请了海洋牧场专家评估组过来,所以,嘉谷是打算将养殖工船包装到三百亿计划中?”胡主任猜测道。 齐政含笑不语。 他盯着齐政,仿佛意识到什么,倒吸一口冷气:“你不会是想着另起一个大计划吧。” “没您想象中那么夸张。”齐政笑着敲了敲栏杆,指着脚下的甲板说道:“养殖工船再怎么扩建,也不需要三百亿。” 好家伙,他倒是毫不掩饰“全都要”的野心。 齐政接着就道:“再筹个一二十亿,也就够了,不算什么大计划。” “……” 行吧,你壕你有理,没说一二十亿是“小钱”,大概是谦虚了。 ……
第781章 从“靠海吃饭”到“朝九晚五”?
渤海沿岸一个渔港,上百艘渔船无精打采地挤在渔港里,随着波浪不由自主地起伏。 一艘归来渔船的甲板上,船老大刘大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眼下虽是捕捞季节,但出海的船只大概只占到一成。 原因,从他这趟的收获就略见一斑了。 在一般人眼里,船老大乘风破浪,威风无比。但只有在船上讨过生活的人才知道这个行当的巨大风险。 自从人类社会进入工业社会,这大概是仅剩不多的靠天吃饭的职业了——翻船,收不上网,被风浪打坏,或者网放下去后就再也找不着……因此,渔民不可避免都有些赌徒的品性,每次出海都是一场赌博,赢了,满载而归;输了,血本无归。 可惜,这一趟,他亏了。 不是一般的亏,而是大亏特亏。 对出海渔船来说,每次出海是否划算,完全要靠运气,看打上来的鱼是否足够支付油费、小工费和来年的置网钱,如果不够,轻易不会回港,因为单单是油费就要两三万块。 但他这次是倒霉透了,在海上溜达了大半个月,渔获寥寥无几,除去上涨的人员开支,怕是连油钱都收不回来。 船员老程指挥着渔船抛锚,走过来抱怨道:“打鱼变得越来越无利可图了,休渔也就开头几天好,转眼就捕没了。” 刘大伟又吸了一口烟,消瘦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有什么办法呢?几个月的休渔期,鱼虾都还没休整过来,成不了渔汛。等休渔期一过,两三天之后鱼群就被捕捞一空,现在在渤海勉强能成渔汛的只有皮皮虾。” 他们都知道,每年三四月,鱼从暖和的大洋游过来,游过日韩,其中一部分会游到鲁省海域,再到渤海湾,它们在这里一直度过夏天,产卵,天冷时再游回温暖的地方。但现在,鱼没怎么进渤海,就在中间的海里被打没了。于是,为了能截在别人前面打到鱼,大家都拼命赶在别人前面下网,为了能比别人先捕到,渔船便越换越大。 渔船变大,过度捕捞便不可避免。国内普遍实施的休渔制度,在严重膨胀的捕捞能力面前明显作用有限。 老程瞄瞄四周,压低声音道:“我们下次真的不考虑进入南韩海域?” 刘大伟抬手一压,同样下意识放低声音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但实在是太冒险了。” “可是,现在国内海域基本上被捞空了,根本打不到鱼。没有鱼,出海就要亏本。” 刘大伟沉默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我又何尝不知,但是,最近风声紧啊,我也要为兄弟们负责……” 说到底,日韩海域的渔业资源更加丰富,一小时甚至半小时就能捕获1吨鱼,相当于国内海域一两天的捕获量。 渔船的收入完全取决于捕获量。一条渔船动辄投资成百上千万元,要收回成本、要赚钱,就很难拒绝越界去国外海域偷鱼的诱惑。实际上,几乎所有的私人渔船都选择过铤而走险。 但是,正如刘大伟所说,日韩海警也不是吃素的。 近年来,在黄海、东海、南海等中国周边海域,国内渔船引起的纠纷更加密集。也因为如此,偷入国外海域的风险更加大了。 “那要不然,我们再凑点钱升级渔船,往远海走?”老程咬咬牙建议道。 他跟着刘大伟差不多有二十年了,从小渔船,到合股买38马力的新船,成了村里最早致富的一批人;慢慢的,渔船也从38马力一点点加成了几百马力的大家伙。 刘大伟有所意动,但还是谨慎道:“怕就怕在,我们现在入场,太晚了。” 他这样说,也并非空穴来风。 国内不仅在近海实施更长、更严格的休渔政策,对远洋捕捞也逐渐“由放到收”。 太深奥的分析刘大伟不懂,但他知道一点,很多远洋捕捞渔船的非捕捞所得收入中,平均80%来自政府提供的燃油补贴。 税收减免、中央财政的燃油补贴、以及省市级政府提供的船只建造补贴,甚至有些省级补贴接近一艘远洋渔船建造成本的一半……如果没有巨额的补贴,就没有远洋捕捞行业的繁荣。 现在政府明显有限制远洋捕捞渔船规模的风声,干什么也不能与政府对着干啊。 “何况,在国内海域打渔都能干架,出到远洋中,就不会干架了?”刘大伟感慨道。 老程想起几年前他们参与的“地盘大战”,也哑口无言。 渤海的渔业资源日渐稀少,所以他们一度加入了到黄海打渔的队伍。然而,黄海的渔业资源也谈不上用之不竭。冀、辽、鲁的渔民都南下打渔,为了争夺地盘,摩擦就不可避免了,有时甚至会发展为武力争斗。 当年他们所在的船队,与黄海本土船队联盟展开了一场“海上大战”,甚至造成了数人伤亡,最后谁也没讨着好处。 近海不平静,远洋难道会风平浪静?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尤其是近年来各国的渔业执法力度都在加大,开出的罚单金额也一路飙升。 “咱还得好好想想以后的出路。”刘大伟眉头紧锁。 说罢,他抬头一看,很快发现有点不对劲:“人都跑哪去了?” 放眼望去,往日喧嚣的渔港冷冷清清,只有寥寥几个渔民在维护船体,擦拭着渔网。 老程也意识到不太寻常:“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对视一眼,上岸后找人询问,说是大伙都赶回渔村了。 是什么事让大伙这么紧张? 他们更好奇了,匆匆处理完渔获后,带人赶回了在渔港边上的渔村。 进入渔村后就热闹多了,只见三两成群的渔民和村民,围着在讨论什么。 面对他们的询问,一位卖了船上岸的船老大略显迷茫道:“你绝对想不到,嘉谷你知道吧,他们派人过来考察组建渔业专业合作社的可能……” 刘大伟大吃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是我知道的那个嘉谷吧。 紧接着就是第二个念头,合作社?嘉谷是要将合作社铺到海上来了? 虽然对于经常出海之人来说,很多社会讯息可能不太灵通。 但嘉谷的名头,即使是渔民,没听说过的也少之又少。 对方果然道:“嗯,就是你听说的那个嘉谷。听他们考察的人说,是要将我们这些渔民组织起来,在渤海大建渔场……” “叔,人家那是建海洋牧场?”旁边一位年轻渔民插嘴道。 “嗨,甭管叫渔场还是牧场,不都是那么一回事吗?”船老大摆摆手,顿了一下,疑惑道:“不过,我听说嘉谷这家公司,不是种田养猪的吗?什么搞上渔场了?大伟你清楚不?” 清楚不? 他太清楚了! 甚至于不用旁边嘟嘟囔囔的年轻渔民帮忙厘清海洋牧场与渔场的区别,刘大伟就知道嘉谷海洋牧场与一般渔场不是一回事了。 渤海沿岸渔民可能对嘉谷海洋牧场不太清楚,尤其是上岸转型了的渔民。但如果是黄海、东海的渔民,对嘉谷海洋牧场的名头还真的不陌生。 坊间传闻,嘉谷海洋牧场可能是目前中国海域渔业资源最丰富的渔场了! 公有渔场难得一见的肥美大鱼,据说在嘉谷海洋牧场内,随便一网下去,比比皆是。 也就嘉谷防护严密,且手段够狠,被逮到后甚至有牢狱之灾,才压下了蜂拥而至的偷鱼贼。 刘大伟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心里乐开了花,眯眼道:“据我所知,人家的海洋牧场,和我们平时说的渔场,还真的不太一样。如果嘉谷海洋牧场在渤海大兴,确实能让离开渔业就无法生存的人一个新的选择机会……” 譬如他自己,或是身边的老程。 即使是打渔越来越难,但习惯了海上生活的人,无法想象离开渔船后的生存方式。毕竟出海捕鱼干了半辈子,真舍不得呀。 他也考虑过搞水产养殖,但一想到需要的技术,需要投入的巨大成本,以及长期培育市场资源,便都放弃了。 至于更加复杂的海洋牧场,对于他们而言,美好归美好,却是海市蜃楼。 不过,如果搭上嘉谷这班车,海洋牧场就不再是令人望而却步的“概念”了。 刘大伟一听说嘉谷渔业合作社的计划,想到嘉谷系合作社允许社员参股和分红的“优良传统”,立马在心里寻思开来了:要想办法筹钱,但不是为了置办远洋大船,甚至于现在的渔船如果有需要也卖了,总之,不能错过嘉谷这艘名副其实的“大船”。 这边寻思着,身边的老程捅了一下他,笑呵呵道:“老大,加入合作社,算上我们呗。” 刘大伟悚然一惊,再看周围,好家伙,他的船员都目光灼灼的瞅着他。这种积极的气氛,却是他最近几年带队出海,再没有见过的。 不过,倒也不意外。 在海上飘荡是很难熬的,天南地北胡扯是常有的事。 嘉谷海洋牧场作为近年的“新鲜事”,可以说被船员们聊烂了。 据说他们靠种海藻吸引鱼虾聚集?据说他们的鱼虾还在海里就被餐馆定下了?据说他们招的渔民一年的工资就超过十万,而且还有奖金和分红…… 有些是以讹传讹,有些是夸张说法,但有一点是所有船员的共识——被嘉谷海洋牧场招聘的渔民命真好! 不再像以前那样看运气吃饭,工作形式和以前差不多,而且安全也有了极大的保障,日子过的那才叫一个安心啊。 现在,一听说他们也有机会从靠海吃饭的渔民变成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谁不心动? 问题是—— 刘大伟没好气的笑骂道:“都不知是真是假,你们就想着抱大腿了?能不能给你们现在的老板留点面子了?” ……
第782章 必守的底线,避不开的渤海
嘉谷考察人员在渤海沿岸渔村引起的骚动不是个例。 事实上,嘉谷农牧海洋事业部派遣出去的相关考察人员,足迹遍及渤海、黄海、东海沿岸,最远的跑到了南海的北部湾海域。 这也实属正常。今时今日的嘉谷,已经不再像是几年前那样,能够不管不顾的只朝着一个方向去了。实地考察,也是为了就近搜集资料。 固定的产业需要固定的人员和固定的资金来维持,而新上马的产业,人员和资金也永远都是缺乏的。所以在“三百亿海洋牧场”这样的大计划启动前,筹划再仔细也不为过。 海洋事业部在琴岛的总部内,人人都一下子变得非常忙碌,恨不得连走路都要抓几把风塞进口袋。 环境问题,资金问题,合作问题,管辖问题……一个个的被列出来,就像是一只只的小怪兽似的,每出来一个,都要折腾大家好半天。 这里面涉及到的资金,实在太多了。 嘉谷农牧目前已建成的数个海洋牧场,无不显示出良好的盈利能力。尽管建设这些海洋牧场动辄需要数以亿计的投入,但建成投产后,可以说每花费了1亿元,每年它们产生的直接经济效益可高达5.7亿元。 所以按照嘉谷农牧的远期规划,计划将海洋牧场覆盖海域的面积增加至上万平方公里,这是多大的前期资源投入……以及后续的蛋糕? 不管是公开的还是非公开的资料,置身于当地总是有好处的。 齐政刚从大型养殖工船“嘉海1号”回来,陈哲年首先就拿到了最早一批派遣人员的分析报告,来到办公室里,递给齐政,说道:“我们的考察人员在给渔民们讲解渔业合作社政策中,有积极支持的,也有观望或蛮不讲理的。从比例上来看,大概是一半对一半吧。” 齐政讶然抬头:“嗬,这个比例不低啊!” 要知道,嘉谷在水产行业的影响力远远不及在粮食种植上的影响力,嘉谷渔业合作社相比于嘉谷系种植合作社也是一个新面孔,能有一半的支持率,实在是出乎了齐政的意料。 陈哲年倒不算意外,缓缓道:“这说明了,不少渔民其实心里明白,退捕是大势所趋。渔民转产转业,无论算国家的账还是渔民自己的账,都到了必须走这一步的时候。” 上岸、卖船、转产转业,在人海矛盾日益突出的今天,已经成为了越来越多渔民们必走的路。 他们忧虑的,无非是在海上飘了半辈子,自由惯了后能否适应岸上的“朝九晚五”?没有其他技能的他们,上岸后如何继续讨生活? 父辈都是渔民的陈哲年也了解渔民的心思,他肯定道:“虽然上了岸,但他们并不想离海太远。有合作社托底,相当于有了更好的‘靠海吃海’方式,看着吧,随着时间推移,选择支持我们渔业合作社的渔民更多。” 陈哲年的底气来自于嘉谷的合作社体系。时至今日,所有人不得不承认,嘉谷集团和它的合作社体系,就引导弱势群体“抱团取暖共谋出路”而言,真真是中国第一。 虽然之前一度引起“涉嫌垄断”的争议,但一个个加入嘉谷系合作社的社员,住进了一幢幢翻新的房屋内,开着一辆辆崭新的小汽车,开启了新的人生篇章,是做不了假的。 这对于“自古行船半条命”的渔民来说,动心是迟早的事。 齐政翻着薄薄的分析报告,笑道:“这是个不错的开局。” 不过,陈哲年显然不是这么认为,他咳嗽一声,道:“Boss,让渔民们通过合作社入股我们的海洋牧场,是怕筹集的资金不足吗?其实我觉得无需如此,从投资机构代表对海洋牧场的考察来看,资金问题不是最大的问题。” 说白了,将组建渔业合作社作为海洋牧场计划的一部分,在陈哲年看来,完全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 年初的合作社违约事件不就是证明了这一点吗?人心越杂,越容易引起幺蛾子。 踏踏实实与大资本合作不香吗?起码越是大资本,越是注重契约精神。 齐政兀自摇头道:“让资金来源多元化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原因,关键之处在于,海洋牧场的大规模建设,绝不仅仅是一盘生意,更是涉及千家万户的现实生计问题。” “我就说一点,现在我们的海洋牧场只有那么几个,倒是容易驱逐不请自来的渔民。但如果按照计划中海洋牧场覆盖万里海域,你怎么防?一边是渔业资源枯竭,国家不断压缩海洋捕捞产能;一边是70多米深的大海,有30多米厚都是鱼……换做是你,会干一票不?就算你防护得来,也会疲于奔命。” 陈哲年愕然,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这种情况。 齐政略显严肃道:“如果是在远离海岸的海域建海洋牧场,或者以大型养殖工船为核心的深远洋养殖‘联合舰队’,让大资本主导投资都没问题。但在近海的海洋牧场,我们必须做到‘与民共赢’!” 顿了一下,齐政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哲年一眼,道:“要不然,国家凭什么批准万里确权海域给你?” 陈哲年的喉头蠕动了两下,也不吭声了。 有一点他是明了的,万里海域的海洋牧场,即使是企业行为,也脱不开国家力量。 不是说你建得好就能让你“圈下”整片海域的,更别说是调动政府资源配合你的扩张了。 毫无疑问,他被齐政上了一课。 ——嘉谷之所以为嘉谷,就在于有些底线始终不动摇。 好歹是嘉谷高层之一,这一点他是有体会且身体力行的。 譬如海洋牧场的“生态优先”底线。 老实说,嘉谷的海洋牧场建设中,若一味追求单一物种的养殖,可以肯定的说能较快实现增产,但与此同时也会对生态系统的稳定性和可持续性带来负面影响。 要实现生态优先,海洋牧场的建设主体就必须尊重海洋和大自然。嘉谷守住了这个底线,包括坚持“先场后牧”,即先搭建牧场,再合理牧渔;包括尊重“不请自来”的候鸟群…… 不过大概是因为海洋事业部的生产基地大多远离大陆,陈哲年对另一些底线体会不深。 譬如——与民生紧密联系在一起。 嘉谷系合作社之所以成为“典型”,就是因为其不管怎么改变,都没有把为农服务的宗旨改丢了,没有把系统优势、规模优势改没了,没有把社有资产改少了,没有把市场经济前行的方向改偏了…… 同理,在人与海洋关系逐渐失衡并不断加速的时代节点,很多沿海地区的渔民都面临着转产转业难题。通过引导渔民加入海洋牧场建设,壮大海洋经济,是新时代“靠海吃海”之路。 这条路上,也许是有很多难过的关卡。但开始了,总比不做好。 想明白这点,陈哲年就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他手上还捏着一个报告,低头看了一眼确认,然后交给齐政,道:“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的话,渤海是怎么都避不开了!统计结果显示,渤海沿岸失海渔民再就业的迫切性最高……” 齐政接过报告,看完后沉吟起来。 如果仅仅是为了私利,诺大的中国领海内,海洋牧场建设选址的首选肯定不是渤海。 毕竟,目前中国已经建成的海洋牧场基本集中于黄海及其周边,位于渤海的稍微成气候的海洋牧场几乎是全军覆没,说明各方都不想趟渤海这“浑水”。 但如果结合嘉谷必守的一些底线来看,正如陈哲年所说,渤海是避不开了。 “这样也好。”齐政口中说着,心里加了一句话:避不开,那就再来个改天换“海”吧! ……
第783章 给我一片海洋,许你一个未来
“通过海洋牧场建设,建立健康的生态系统,筛选适宜的生物修复种类开展规模化增养殖,可对水质和底质起到有效调控和修复作用……”齐政节奏缓慢的讲述着自己的观点。 在他的下方,是发改委胡副主任、环保部副部长、鲁省马高官以及鲁省部分市委领导落座。 这是针对嘉谷海洋牧场计划的一次小范围讨论会议。 海岸线长达3345公里,约占全国的1/6,海洋资源丰度指数全国第一的鲁省,可能是国内最重视经略海洋、向海图强的省份了,这一点从国内涉海科研力量初步呈现出的向鲁省集聚的态势即可看出。 同时,鲁省也是渤海沿省之一。既然嘉谷的海洋牧场计划避不开渤海了,那从最难的一块开始挑战吧。 嘉谷农牧选中了莱州湾。 “自古莱州湾,天下第一鲜。” 位于渤海南部的莱州湾,面积6000多平方公里,是山东半岛最大的海湾。莱州湾水浅,水深多在15米以内,建港有困难。但有黄河、小清河、潍河、胶莱河等河流的淡水注入,带来了大量营养物质,饵料丰富,是黄渤海主要渔业生物的产卵场和栖息地,是海珍品的天然摇篮,素有“黄金海湾”之称。当地甚至有一个说法:如果莱州湾没有鱼了,那整个渤海湾就都没有鱼了。 可惜,那是“曾经”的莱州湾。 今天的莱州湾,是渤海三大湾中,海水环境污染程度最严重的一个海湾。 这一点是有官方数字佐证的。 根据国家海洋局2010年~2014年海洋环境监测结果,莱州湾符合第一类海水水质的海域面积小于莱州湾面积的1%,东西近岸地带接近20%的水域为四类和劣四类水质——根据我国海水分类标准,劣四类是被严重污染的海水。 干巴巴的数字可能没有令在座人有太多感触,而嘉谷私底下的调查就触目惊心多了。 齐政看着下方的官员,这些也许代表了国内较重视海洋经济开发的人,声色清朗的道:“真正来自海上的污染只有溢油和海上养殖,而溢油是小概率事件,海上养殖规模有限;所以,莱州湾污染,90%以上是陆源污染。” “据莱州湾一些渔民反映,10年前,渔网扔到海里收起来,网丝还是白的;现在,拉起来的渔网成了黄色——沉淀物太多。” “甚至不用出海,在渔港内都能明显地发现水质的恶化:水色浑浊发黑,飘着垃圾和白沫。碰到上游开闸的时候,不要说水质,光气味人就受不了。有时打渔跟着洋流走,海水一缕缕发红,持续一两个月。” “这是我们的考察人员在莱州湾一处渔港看到的景象:连绵的化工园区,高耸的烟囱……到晚上的时候,隔着七八公里都能看到炼化尾气燃烧形成的火炬,伴随着砰砰的爆炸声,跟放炮似的,很瘆人……” 随着投影仪放出的一张图片上,化工园区边上矗立着“生态产业区”的标志,齐政讽刺一笑:“化工厂的污水排放之后,什么也不能长。附近渔民的感受最为深刻——除了人是喘气的之外,没有其他能喘气的……” “一个‘污水坑’,有什么鱼能活下来呢?死绝了,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我说的话可能很不好听,但如果不立即止住污水排入莱州湾,说什么都是废话。” 齐政徐徐缓缓的声音中,所有人都齐齐的坐直了身子,一些人的脸开始变色。 ——疯了吗? ——他怎么敢? ——这是要挑事的节奏? 类似的想法纷纷在部分与会人员心中回荡。 话是实话,但没有人敢在领导面前这么直言不讳,说齐政不是要搞事情都没人信。 一些官员的目光落在齐政脸上好奇的打转,另一部分人偷偷瞄向在座的领导。 齐政的表情风轻云淡,丝毫不见当面告状的心虚;领导们也很淡定,仿佛是在听着外面的天气很不错,胡副主任还状似无奈的翘了翘嘴角。 见状,一些人精率先醒悟过来,原来,嘉谷的齐董,已经能和部级高官平起平坐了! 起码,在这种私下讨论的场合,齐政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在部级高官面前畅所欲言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恍然想起,嘉谷已经是中国最大的民营公司。 在政治平稳的年代,经济的价值愈发体现。一个价值几千亿元的公司,本身就是一项莫大的成就,而且比政治成就更容易扩散。 谁知道嘉谷体系的关联公司有多少?谁知道嘉谷体系的供货商有多少家?谁知道给这些供货商供货的农民有多少?谁知道嘉谷体系影响的就业群体有多大? 齐政也确实是锋芒毕露,再没有要有任何谦虚的意思。 站在称王称霸之路上往前冲,所有人都会看到你,再畏畏缩缩的藏着也是藏不住的。 齐政自然知道直言不讳会得罪不少人,哪怕是在场官员中,也有部分人此刻可能嘴上不说,但心里怕是将自己骂的狗血淋头了——毕竟,他们也有份拍板支持在莱州湾周边建设化工业基地的。 还是那句话,要想做事哪有不得罪人的。 当然,齐政此行并不是为了批判谁。 或者说,中国目前最需要的也不是“批判”,而是解决方案以及踏踏实实的落地——在这个时代,只会嘴上哔哔的人,实在太多了。 在齐政眼中,莱州湾沿岸布局密集的化工园区,对环境的威胁,不言自明。但是,这些产业也无一不是当地的支柱产业,如果统统否决了它们,不知道要砸掉多少人的“饭碗”。 “对于莱州湾沿岸工业的布局,一定要遏制高污染、高耗能企业的入驻,一定要加大排污口的垂直监测、加大对污染源的治理……我希望嘉谷能帮助解决部分问题。”齐政并不高傲,也没有丝毫要谦卑的意思,道:“嘉谷能结合实际情况,在有条件的污水处理厂尾水排放口、河道岸线建设人工湿地,利用植物、微生物协同作用,实现对污水深度处理;实现水质净化后,再流入莱州湾海域。” 如果仅仅这样是不够的,齐政心知肚明,在全世界都一样,污染问题归根结底也是经济问题。 渔业是不向政府纳税的,而化工产业不同,能带来大规模的投资和税收,能迅速提高GDP,因此地方发展化工产业的动力远远大于治污,接收污水的海域也就成了牺牲品。 污染环境的“饭碗”不能端了,就需要涌现新的产业。 齐政无意让莱州湾周边的化工园区搬迁一空,这并不现实。他只希望当地政府看在“新产业”也能产生巨大效益的份上,能够加大力度对污水处理体系进行完善。 齐政迎着各色复杂的目光,微微一笑,继续道:“莱州湾海洋牧场只是一个引子,它能引导产业集群发展。以海洋牧场为核心,以莱州湾7处渔港为依托,嘉谷计划建设集水产品集散与加工、休闲渔业和滨海旅游、集镇建设和渔民转产转业为一体的海洋经济发展集聚地和综合体……” 如果说,齐政第一点说莱州湾污染的时候,部分官员还能笑着看他表演;听到第二点“滨海湿地治污”以及第三点“海洋牧场经济综合体”的时候,他们的神色变得更复杂了。 齐政不偏激,也不仇视化工产业,他只是强调对污水排放的处理。虽然这还是会导致一些高污染的企业无法落地,但已经是相对温和的变革了。而且,人家还给出了辅助的解决方案,还能要求更高么? 如果仅仅是渔业,可能会有人觉得不值得这样费心;但如果按照嘉谷的规划,那就不是用一个“渔业经济”就能概括莱州湾海洋牧场的价值的了。 神奇的,居然没有任何人怀疑嘉谷能否做到齐政最后说的——“给我们一片海洋,许你们一个未来!” 实在是,嘉谷无往而不利的范例太多了。 齐政说完后,现场就陷入了静默。 齐政本人是一点都不着急。莱州湾不行,还有渤海湾,还有辽东湾,而且相对污染程度更轻,总能找到一个让嘉谷海洋牧场落地的海域。 首选莱州湾,只是希望能够在渤海树立一个最典型的海洋牧场范例而已——如果嘉谷连最棘手的莱州湾都恢复昔日的“黄金海湾”风采,渤海何处去不得? 官员们就各有各的思量了,但总结起来无非是一个问题:莱州湾将何去何从? 不少人都将目光瞄向正露出温润笑容的鲁省大佬马高官。 ……
第784章 杀气腾腾(1/2)
给我们一片海洋,许你们一个未来? 不等鲁省一把手马高官有表示,发改委胡其远就看向齐政,嘴角毫不掩饰的翘了起来。 这一环环扣的! 他毫不怀疑嘉谷能让这片海洋有一个新的未来,但这其中,最令他欣赏的,还是齐政对工业污染处理的态度。 环保并不应该是个政治议题,但当其与工业发展结合在一起的时候,环保就妥妥的成为了一个政治议题。 是要“青山绿水”,还是要工业发展? 这是关乎发展与生存的问题,往深里说,也是屁股偏向哪个阶级的问题。 在西方主导的国际舆论中,环境保护是全球人类面对的共同议题,和人类命运息息相关……嗯,这倒也没错,但是怎么搞,西方发达国家认为应该他们说了算。 而他们的做法,就是将环保问题作为武器来遏制中国的发展:环保非常重要呀,发展中国家应该齐心协力,停止工业发展,降低碳排放量……尤其是中国,对,说的就是你,你丫的作为全球唯一的工业超级大国,碳排放量最多,还不赶紧拆分大型国有企业,放慢工业化发展进程? 这相当于什么呢? 相当于耗费了全球52%的碳排放量而完成了工业化进程的西方发达国家,希望少少的甚至不承担责任;而仅耗费了全球碳排放量的7%的后起国家应该勇敢承担责任,减低自己的碳排放量,让全球顶尖的那一撮10%的人过上优越生活。 包括国内很大一部分宣扬“要环保不要工业”的所谓“精英阶层”,其实也是这种心态——把环保当做是牺牲草根人民的利益,让精英阶层过得更好的口号。今年某记者出的一部纪录片《苍穹之下》,就是完美的反应了这部分人乃至西方的诉求。 但是,中国的大国担当,可不是这一撮“利己主义者”能够理解的——环保是很重要,我们愿意承担大国责任,环保一定要搞,但怎么搞,不是你单方面说了算的。 “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是最近几十年中国一直在践行的环保政策;十二五期间全社会环境污染治理投资达4.17万亿元,较十一五增长92.8%;2000年以来,全球新增绿化面积的四分之一来自中国;大气、水、土壤污染防治三大行动计划或已发布,或在酝酿……简单来说,就是青山绿水和工业化进程,我大中华全都要! ——齐政对鲁省政府的诉求,也同样体现了这一点。 首先他理解莱州湾沿岸发展化工业的必要性。作为油气资源相当丰富的沉积盆地,全国50%以上的海洋油气工业贡献出渤海地区的海上油气田。海上有石油,沿岸就会有化工。石化行业的集聚效应天然如此。 理解这一点很关键。如果嘉谷为了“治海”,就要求渤海沿岸将当地经济发展重要支柱的石油化工“抛弃”,胡副主任敢打包票,就算齐政许诺的前景更美好,嘉谷的海洋牧场计划在渤海也是“寸步难行”。 不仅如此,听听人家嘉谷考虑的多周到:除了一些无可救药的重度污染企业,其他的我也不要求你说“砍掉”就“砍掉”了,只要求做好排污管理。当然,我们也考虑到提高排污标准难免给工厂套上层层枷锁,高额的环保设备可能会压垮工厂,好吧,我们有力出力,提供“生物治污”的人工湿地方案以降低治污压力…… 所以说,没有成功是偶然的。 嘉谷作为“生态优先”的农牧业龙头,有一百个理由排斥化工厂;但人家并没有为了“一己之私”,就举起环保的旗帜,要求停止工业发展。 从齐政的诉求中可以看出,嘉谷的发展观还是很有“中国特色”的——我们是要青山绿水,但也不妨碍我们成为工业强国。 这样的嘉谷,即使是对工业追求最执着的官员,也很难拒绝与其合作。 果然,马高官就眉目疏朗道:“莱州湾海域环境确实存在着较大问题,齐董说得对,疼痛只是暂时的,调整和升级后的海洋经济会焕发新生!” 此言一出,一把手的决心暴露无遗,底下的地方官员眉心猛跳。 马高官看向他们,停顿了一下,道:“关于莱州湾污染的问题,大家应该都比较了解了,今天说的是处置方案决定,我也就只谈处置方面的问题。我认为,在严格控制陆源污染入海上,各地应该做到以下几点。” 几点目标一说,莱州湾沿岸政府官员全都认真了起来。 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一把手的话不认真听是不行的,尤其是目前在环保问题开始成为政府责任考核的情况下。 “要建立莱州湾重点海域排污总量控制制度,不合格的化工厂,要么整改,要么铁腕对其断水、断电、清设备、清原料;定期加强对莱州湾沿岸污染治理的联合执法和重大污染问题会商,确保往海里排放的废水都达标……” “注意,这不是对污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关的时代了。省委将打好莱州湾综合治理攻坚战作为‘一把手工程’,由我亲自担任总指挥;对于非法偷排污染物的企业,甭管规模多大,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对于污染行为不认真执法的官员,甭管你官多大,省委会落实到人,追究到底……” 马高官的语气从轻飘飘到杀气腾腾,也就是几息的时间。 众人皆是一凛。 没想到上面要么不下手,要么就是一次死手! 这可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将目标分解、将工作措施细化,具体到什么时间节点完成哪一项整改,都有相应的时间表。 地方官员顿时亚历山大。 胡主任正襟危坐,对马高官的话深表赞同,接口道:“治理渤海污染,需要大海般的胸襟。因为,无论是制定生态保护与污染防治条例,还是联合执法,都要体现广泛合作原则。各部门要精诚合作,抽调精兵强将,保障莱州湾综合治理攻坚战各项任务的有效落实……” 马高官则将目光再次投向齐政,语气真诚,还有些微感怀的道:“齐董,我们政府能做的大致就是对人的管理,对莱州湾陆源污染行为的规范了,对已污染海域的生态修复,就要靠嘉谷了。” 无形的压力也笼罩在了齐政头上。 政府方面的行动计划制定了时间表,同样,嘉谷方面的实施方案也给出了落实时间节点。 譬如到哪个时间节点,投放的人工渔礁要达到一定的规模,增殖放流的鱼虾资源要达到一定的规模;到哪个时间节点,整合好近海海水养殖户…… 这种类似于下军令状的计划,实在令人心生无穷的压力。 但不这样,不足以让政府方面提供相应的支持力度。 因为政府更看中的,除了嘉谷的责任感,还有承受压力的能力! 齐政看了眼几位大佬,微微点了点头,道:“这就足够了。嘉谷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知道将改变许多人的命运,莱州湾周边渔民的命运、一些企业家的命运,甚至包括部分官员的命运…… 但齐政无惧,嘉谷亦无惧。 因为,这或许正是嘉谷的命运。 ……
第785章 你要与时代对抗吗(2/2)
莱州湾东部,一个典型的沿海渔村内。 港湾里泊着数以千计的铁甲渔船,每条船桅顶端都有一面小红旗迎风招展,宛如蔚蓝色的海面上卷起的一团红云,几只沙鸥穿飞其间,踏浪逐波,让人不由联想起一句诗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但是,渔村里的气氛却与诗句里的意境大相径庭。 村委办公室内,一位渔民“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上:“我从16岁开始打渔,打了30年,现在叫我拆船上岸,我没有别的本事,这要逼死我啊!” 在莱州湾海洋牧场计划启动后,最直接面临命运变迁的当属一线的渔民们。 说话的渔民,拥有一对价值不菲的双拖船,无论在哪个渔民看来,都算是一个成功的船老大了。他本人也以为,他的一生,也会沿袭着祖辈走过的路,做一个渔民,向海洋深处出发。 可是,当接到政府的“要进一步压缩莱州湾渔船捕捞规模”的通知时,他一时懵了。 之前不是没听说过嘉谷要在莱州湾搞劳什子海洋牧场的消息,但搞就搞呗,跟他这种船老大有什么关系呢? 不曾想,大潮之下,莱州湾几乎所有的渔民都要换种方式“吃海”了。 同样满腹牢骚的还有村里的养殖户:“就是啊,凭什么要拆我们的养殖场。什么?我们的近海养殖有污染?放屁,他嘉谷搞养殖就没有污染了?” “我可以入股嘉谷的渔场?凭什么啊,凭什么我不能自己去搞?行,你说近海不能搞养殖,那我去远海呗,这特么的也不允许,只能‘全湾一盘棋’?呸,这分明就是大公司欺负我们小养殖户……”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抽红包! 莱州湾近岸海域是连片的养殖场,但大部分是粗放养殖,饵料利用率低、废水污染严重,周而复始,“鱼”越养越小。 甭管是为了降低海水养殖污染,还是为了推动滨海养殖转型,都需要把沿岸的空间腾出来进行生态修复或其它开发。 只是,无法继续在近岸营生的养殖户,也不能到离岸边更远的海域养殖——起码在莱州湾内是被限制的。 这也很好理解。海洋牧场又不能太小或太破碎,一般而言,一万公顷以下的海洋牧场,无论在生态上还是经济上都不会表现太好,甚至说,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建设意义。莱州湾也就这么大,如果再让养殖户将海域划分得支离破碎,嘉谷的海洋牧场计划就麻爪了。 但养殖户不理解啊。 就算说可以入股,但这种政府引入的项目,他们都报以百分百的警惕。 在许多农村有这样一个怪圈:不少千辛万苦引进的项目,往往刚兴旺几年便因无序竞争、一哄而上等原因,遭到市场无情的抛弃。渔村也不例外。 他们村有深刻的教训了:由于海水倒灌,土地根本种不了庄稼。从1992年开始,村里先后引入对虾、扇贝养殖,取得一定的经济效益,但受赤潮、海水污染等诸多因素影响,还有市场日趋饱和,养殖一路滑坡,村民的利润空间越来越小,最后还是各谋出路。 正是有了教训,所以声援者众。 这不是对嘉谷有一定的认知度就能解决的问题,当固有的认知和习惯被打破,哪怕是为了他们好,不买账的人总是少不了的。 哪怕是另一半心动的渔民,在沸沸扬扬的“抗议”中,也默不作声了。 “你们这些人,还没有我一个老头子懂得敬畏!”一个老头双手背在后面,缓步走进来,声若洪钟道。 “叶叔。” “七公。” “七叔。” 渔民们纷纷打招呼道。 进来的叶老头,生于斯、长于斯,也捕于斯,是渔村里资历最老的一位船老大,可以说渔村里有半数渔民是被他带出师的。所以虽已“上岸”近10年,但在村里依然说一不二。 他踱步过来,首先盯着不愿意卖船“上岸”的渔民,指着外面的大海道:“这片大海的渔业资源由盛转衰,我就是见证者。现在你跟我说说,海里还有鱼可捕吗?鱼没了,还守着船干什么?捕鱼的人太多了,总要有人先上岸,为了生计也好,为了渤海也好。” 说完,目光又转向不愿意关闭养殖场的渔民,反问道:“你说你自己去远海搞养殖,你有技术吗,你有资金吗?海水养殖越走越深、越走越远,就需要越来越多的花样。你连大公司都信不过,怎么敢信自己来就能成?” 老头接连怼了好几个人,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抬头望天:“你们啊,真的有思考过未来吗?” 屋内一片沉默,有人不知所措,有人陷入深深的思索。 “我一个老头都知道,时代不一样了,传统的捕捞和养殖都走不远了。”老头颇为感慨的看着众人,道:“我只是听了个半明半白,也知道,嘉谷的海洋牧场,其实就是恢复原始渔场的搞法。” “我自认不是聪明人,所以我们这一辈把传统的渔场破坏了,原本我们的渤海渔场是多么的富饶啊,现在不复存在了。”老头走了几步,道:“不是聪明人,就要跟着聪明人走。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但我从未想过要与时代对抗。” “你们是聪明人吗?如果不是,凭什么与时代对抗?” 现场静默了片刻。 有人嗫嚅道:“嘉谷能代表时代吗?” 耳聪目明的叶老头眼睛眯了起来:“问得好。我不知道嘉谷能不能代表时代,但我懂一点——大海从来没有吝啬,当人和善相待时,它总是给予馈赠。但如果是竭泽而渔,那就真的会一条鱼都没有。” “你的盲目捕捞是与大海为善吗?你的盲目养殖是与大海为善吗?”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教训,与责任。也不要求你们承担什么责任,但好歹,能吸取上一代人的教训吧……跟着聪明人干,不会亏的。我老头言尽于此,听不听,就随你们便了。” 老头说完就慢悠悠的离开了。 一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嘉谷渔业专业合作社”申请书,也没心思争吵了。 这是嘉谷农牧“发动群众”的一幕,在莱州湾沿岸渔村相继上演。 尽管,铁了心拥抱嘉谷海洋牧场的渔民还少,但新的海洋时代,正向每一个莱州湾渔民扑面而来。 ……
第786章 冰层之下,海洋在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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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莱州湾畔,一马当先的齐政看到,现场还遗留着一些被拆除水产养殖场的废砖和水泥地。
莱州湾的沿海养殖一般在依海而建的大棚中进行,它们取水于海,而养殖过程需要投放大量的化学制剂,以保持密集养殖的水池中的含氧量,最终,养殖废水会随当地居民的生活废水一起,直接排入海洋。
因此,莱州湾沿岸的养殖户或主动或被动的进行了大规模的拆迁,那些曾经的养殖池正在被回填,并规划建成一个个近海陆地湿地,分隔开了海水与淡水,河流上游来水,由拦水闸拦阻,先进入湿地,实现水质净化后,再流入莱州湾海域。
——现在已经进入冬季,莱州湾周边却进入了如火如荼的各种整治。
当然,要将原来单打独斗的渔民或养殖户全部整合加入嘉谷系渔业合作社,困难还不少,但齐政对此并不是很担心。
对于引导农民加入嘉谷系合作社,嘉谷实在是太有经验了。
最有效且永不过时的经验,莫过于“以利诱之”。
当加入嘉谷系合作社切切实实比自己干要增产增收,没有谁能阻止他们的加入。
这一点在种植业上的效果十分显著,嘉谷系合作社尽管被不少农民认为“霸道”、“屁事多”,但事实上,时至今日,不用嘉谷多劝说,想加入嘉谷合作社的种植户那是前赴后继。
渔业合作社上吃亏的地方就在于,在渔业上,嘉谷农牧还是“新兵”,还缺少通过合作社带动渔民致富的典型范例,以至于嘉谷农牧都同意“大渔带小渔”,引领组建渔民专业合作社了,很多渔民还不情不愿的。
所谓“万事开头难”,即使是实力已经相当强大的嘉谷农牧,在第一个“公司+合作社”共建的海洋牧场计划中,要操的心也少不了。
但那是嘉谷农牧要操的心,齐政更关心大海本身。
站在莱州湾畔上,远眺却不是碧波万顷,而是一片成形的晶莹明亮的海冰带。
这就是莱州湾冬季特有的景象——海水凝结成冰。
海水结冰要比陆地上淡水结冰困难的多。首先,海水含盐度很高,降低了海水的冰点。其次,海水流动较性强,温度再低,往往不等冰晶成形,便被冲散了。
但是,莱州湾年年都结冰。
这对于海洋牧场的建设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同行的鲁省海洋环境监测预报中心戴主任就小心翼翼的介绍道:“莱州湾是内湾,风力较小,海水较浅,海水盐度低。而且与黄海、东海相比,其海水与外界的交换量十分小,因此可以把它看做一个‘大水库’。一到冬季,在无风不起浪的情况下,海冰便会生成……”
在齐政面前,戴主任明显可见有些拘谨。
不拘谨不行啊!海洋监测中心上下都知道了,省委一把手对嘉谷那是倾力支持。嘉谷对他们工作的评价,可能就决定着他们的前途,更不说齐政本人就是一方“大佬”。
想到这,戴主任内心又觉得颇为怪异。
一个超大型公司的董事长,却在一线晃悠,这也算是嘉谷特色吗?
莱州湾海洋牧场项目的规模固然不小,但再大的项目,大部分时间,不应该都是副手,副手的副手,或者副手的副手的副手们在一线晃悠吗?
别的不说,他一个海洋监测中心主任,如果不是为了齐政这尊“大佛”,大冷的天,他也不会在外面晃悠。
所以说,像齐政这样的大佬,大多数时候不应该是在觥筹交错,或是案牍劳形吗?在一线晃悠真的好吗?再说了,一线的情况,他真的懂吗?
戴主任的表情管理显然做得不够到位,起码齐政看出了他的难以理解。
对此,齐政一笑置之:可能没人比我更能懂这片海域!
毕竟,你们还要靠各种仪器来监测,但我却能够“看到”其中的细节。
莱州湾的主要污染物与其他海域惊人的一致,主要超标物均为为无机氮和活性磷酸盐。
这也是莱州湾时不时爆发赤潮的根源——工农业生产中含有大量氮、磷的废污水进入水体后,蓝藻、绿藻、硅藻等藻类成为水体中的优势种群,大量繁殖后使水体呈现蓝色或绿色,严重影响海洋渔业。
这一点齐政不打算插手改变,嘉谷对于富营养化水体的处理还是很有经验的,在建设海洋牧场的过程中将其“变废为宝”不是什么难事。
但另一些污染物就让齐政忍不住插手了。
譬如——石油污染物。
都知道渤海海上油井林立,但少有人知道其不时出现溢油事件。因为很多不通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在齐政的“视角”下,莱州湾一些海域甚至发现块状的原油或含油废水。
石油这玩意大家都是知道的,自然条件下降解不易。对于嘉谷要建设的海洋牧场来说,这玩意简直就是深恶痛绝的存在:油废水或原油进入海水后,水溶性成分可使鱼类中毒甚至死亡,同时油膜附在鱼鳃上会妨碍其正常呼吸,引起大量生物中毒、死亡;油类也会附在浮游植物上妨碍光合作用,降低水体的饵料基础,对海洋牧场的整个生态系统造成严重损害……
于是,借助冰层的掩护,某人又开了金手指。
“六金六筑阵触发,效果:凝脉,聚矿。能使地脉凝结,生金炼银。”
在莱州湾西部,有一个范围较大的顺时针涡旋,其造成莱州湾顶部海域水交换不畅,污染物质在此迂回沉积,成为莱州湾主要的污染纳污区。
——类似的涡旋,在渤海三湾的湾顶部海域,都有存在。
这一点原本是坏处,但在挂逼眼中,天底下大概就没有绝对的“坏处”。
“只见”原油或其他难以降解的化工废弃物,在顺时针涡旋中迂回沉积后,被灵阵压缩、压缩再压缩,一直压至海底深层地层。
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挂逼的解决办法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真当齐政在一线晃悠是在看风景吗?
所以,嘴上在仔细介绍海域状况内心却在吐槽不已的戴主任不知道,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实施藻礁生态、藻场建设、增殖放流等工程的嘉谷员工也不知道,冰层之下,大海已经在蜕变!
……
第787章 建议个鬼啊
海洋环境监测中心的戴主任算是见识到了嘉谷人的雷厉风行。
齐政在岸上晃悠还不够,第二天,一行人就乘坐晕人的快艇,前往划归嘉谷的确权海域。
坐快艇在大海上奔驰绝对刺激,如果只玩二三十分钟的话,应该是不错的项目。但是,一个多小时的快艇就太久了,如果再加上大冬天的,简直是**至极。戴主任久坐办公室,算是体质较弱的,到达目的地后已是“晕菜”的状态。
嘉谷人正在莱州湾偏东南方向海域进行了一次规模化增殖活动,此次增殖的对象不是鱼、虾、蟹,而是一种被当地人称为“海苔”的海草——大叶藻,又名鳗草。
相比于“晕菜”的领导,一直跟在嘉谷团队身边对海域增殖活动做监测评估的伍沛技术员,心里却非常激动。
因为,这是我国首次鳗草规模化增殖作业,同时也是鲁省海洋环境监测中心第一次做海草床生态系统构建调查,近距离看到系统高效的海洋牧场海草床生境构建技术。
齐政到达海域后,就抛下需要休整的戴主任,跟嘉谷团队了解进展去了。戴主任则很是休整了一番,才四下看了看,叫来了监测中心带队的伍沛。
“我记得,嘉谷现在是要在大海里‘种草’?”戴主任回忆道。
“对。”伍沛用习惯给领导科普的语气,不紧不慢道:“大叶藻,学名鳗草,构筑的海草床和红树林、珊瑚礁并称为三大典型近海海洋生态系统。其中,红树林和珊瑚礁的生态重要性已逐渐为大众所知,但海草床在大部分时间是默默无闻。”
“其实,海草是海洋初级生产力最高的生物群落之一,具有极其重要的生态功能,固碳量达到森林的2倍以上,是全球重要的碳库……”
戴主任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颇有些锐利:“哪怕我对海草了解不够深入,但起码有一点是知道的,现在,大冬天的,不是海草播种的最佳时间吧?”
“您说得对。”伍沛习惯性的捧了一句,道:“海草生长呈现明显的季节性,所以移植海草的存活和生长很大程度上受制于移植的时间。一般来说,分布于温带海域的鳗草其最佳的移植时间一般为春季和秋季。”
“那嘉谷这……小伍啊,我们做工程监测的,对于不合理的地方就要大胆提出来。譬如嘉谷的海草床构建,既然不是最佳施工时间,为何不让嘉谷停下来?”戴主任皱起了眉。他绝对不是因为要在这天寒地冻中四处奔波而迁怒。
“咳,停不下来。”伍沛轻咳一声,道:“海草床,是渔业资源的重要产卵场和孵化床。嘉谷莱州湾海洋牧场就是要在来年鱼类洄游渤海产卵期之前,打造好‘大型育幼场’。”
“另外,也是最关键的,嘉谷海草研究团队已经阐明了鳗草种子萌发机理,培育出了耐寒性苗种,而且有了完整的海草床修复技术路线和方案……”
“哦?你们评价如何?”
伍沛苦笑:“问题就在这了,我们无法评价。”
“什么意思?”戴主任的表情一滞。
“我说个实话啊,这些年来,尽管国内也逐渐认识到海草床的重要性,但在海洋牧场建设中对海草床生境构建还缺乏深入的认识。”
伍沛看了看四周,继续压低声音道:“不要说海草床构建了,哪怕是对天然海草场的监测与管理,我们也是力有未逮。传统的监测方法需要定期调查、采样和分析,费时费力,而且受人类活动干扰程度较大;而要做到像嘉谷这样,借助3s技术,运用水下声学、光学等监测技术从景观水平上分析海草床的动态变化过程,咳,我们没钱……”
“而鳗草的规模化增殖更是一项新兴事物,又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
“别看海草的人工增殖方式主要就两种——播种法和移植法,譬如嘉谷采用的就是播种法。但这其中要讲究的地方太多了。举个简单例子,播种法分为三步,采集、保存和播种,单单是种子的有效收集和保存,我们监测中心就没有丝毫经验……”
戴主任的眉毛都拧成川字了,瓮声瓮气道:“所以,也就是说,你们连提高对海草床的科学认识,都要嘉谷手把手教,对吧?”
伍沛尴尬一笑。
“何至于?”
“这可是嘉谷。”伍沛却理所当然道:“您知道嘉谷这一冬准备底播多少鳗草种子吗?不少于1000万粒,单单是为了提供充足的种源,就投入了几百万,这种投入规模,还有谁能做到?”
伍沛说罢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从研究的角度来看,技术研发本质上就是一种投入和产出的关系。极好的技术是有概率的,大量的技术同样是有概率的,这就像是赌场的老虎机,如果只塞一次钱,的确有碰到狗屎运的时候;可要想频繁的得到回报,就只能频繁的大量的塞钱。
而在海洋牧场构建领域,乃至放大到整个农业领域,大家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而不可能巨资投入技术行业。
如嘉谷这样源源不断的开发新技术的公司,称得上是农业领域的一朵奇葩之花了。
像伍沛这样偏技术层面的业内人士,对嘉谷那是既憧憬又崇拜。
“也许,我应该辞职加入私营公司,比如,嘉谷集团……”伍沛在对嘉谷海洋牧场构建进行监测和评估的过程中,这个念头不止一次自脑袋中蹦出来,然后再也无法将它塞回去了。
伍沛怎么想,戴主任自然不知道,但他好不容易酝酿的气势却被打断了。
所以,当齐政回过头来,挂着娴熟的微笑,对他说道:“戴主任多看看,我们做的这套海草苗种规模化培育和规模化增殖体系里面,用了不少的新技术和新思路,也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当然,将海草床生境构建广泛纳入到海洋牧场的建设中,还需要政府相关政策支持和引导,我们也需要更多有益的建议……”
戴主任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心里哼哼道:建议个鬼啊,难道要我说,其实我们还不太懂,评估什么的,等我们弄懂了再说哈……
……
第788章 处在这样一个岔路口
横在莱州湾海面上的作业船,随波微荡。
与嘉谷海洋牧场计划利益攸关的各方,都派人前来参观嘉谷莱州湾海洋牧场的建设。
甭管是从投资规模还是专家团的评估进度来看,莱州湾海洋牧场都只能算是嘉谷海洋大计划的“前菜”。但是,从头开建的莱州湾海洋牧场,无疑是给了各方更多的参考样本。
“太快了!”中信投资的陈坚已经在莱州湾驻扎了两天,也有不少问题要问齐政:“从立项到施工,嘉谷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你们相比,我们的工作可以说是远远拖了后腿。”
一般来说,莱州湾海洋牧场这样的项目,从立项到动工,少不得要一年半载。但是嘉谷的准备工作做的到位,加上政府高度支持,为了配合莱州湾海洋牧场的落地,甚至不惜对周边石化工业大动干戈……对于评估流程都还没走到一半的投资机构来说,这种执行力太有冲击力了。
“也是赶上了好时机。”齐政说着顿了一下,笑道:“何况,这也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全面评估嘉谷海洋牧场价值的机会嘛。”
在船上的人听到齐政的话,都不自觉的咧了咧嘴。
陈坚“啧啧”了两声,倒也没有就此来反驳齐政。
因为,越是加深对嘉谷海洋牧场建设体系的了解,就越是对其价值难以估量。
这么说吧,与嘉谷海洋牧场建设体系做对比,国内相关团队虽然在人工鱼礁礁体礁型、投放布局、安全性评价和效果监测评估等方面开展了一些研究,但仍然有相当多领域的研究尚未开展或尚未深入开展研究,总体水平顶多是处于初期探索阶段。
海洋牧场,真不是说随便扔几块石头就是海洋牧场了;嘉谷海洋牧场计划的调子虽高,但人家也真的不是搞****。
都说“一招鲜吃遍天”,但这在海洋牧场建设上是行不通的。
就拿眼下构建莱州湾海洋牧场初级生产力的海草来说,尽管和部分种类的海藻长相相似,海草却并不是海藻。海草是高等植物,有根茎叶的分化,通常生长在泥沙上;而海藻通常附着在海底的固定结构如礁石、珊瑚,没有根、茎、叶的分化,也不会开花结实。
嘉谷在东海的海洋牧场,初级生产力的构建主要依靠海藻与珊瑚礁;而在渤海分布区,鳗草就扛起了优势种大旗。
别以为这种针对不同的需求来构建不同的海洋牧场的能力,只是品种选择这么简单。
举个例子,海草的人工增殖方式主要有两种——播种法和移植法。
移植法,就是在适宜生长的海域直接移植海草苗或者成熟的植株,通常是将海草成熟单个或多个茎枝与固定物(枚订、石块、框架等)一起移植到新生境中,使其在新的生境中生存、繁殖下去,最终达到建立新的海草床的方法。
如果是选择“移植法”还好说,嘉谷在海藻移植上的很多经验还可以应用在海草上。但因为与播种法相比,移植法存在成本高、对原海草床破坏较大的问题,嘉谷在海草床构建上是以种子播种法为主。
而种子播种法首先要做好种子采集:海草种子的采集要在海草供区采集繁殖枝后将它们放在人造环境中暂养,直至种子脱落后再加以筛分。采集结束后需要将种子带水保存,大部分种子需保存在低温高盐充空气条件下……
这样一来,嘉谷就相当于要开发两套并不通用的人工增殖技术体系,这其中耗费的精力和资源,足以令一般的公司焦头烂额了。
这不是一两个天才就能做的事,只有对海洋牧场基础和关键共性技术体系进行深入研究后,才能举重若轻的完成。
“怪不得嘉谷能第一个建成国内真正的海洋牧场。”陈坚不止一次这样感慨。
在他的视线内,只见嘉谷工作人员利用特制的“播种机”,将鳗草的种子比较均匀的散播在海底深处;另外一些技术员穿上防水服,下到刺骨的水中,监测海草“播种”床分布区的边缘线,记录每个边缘位置的gps定位、影像等资料。
陈坚话锋一转道:“齐董,听说莱州湾海洋牧场是采用‘嘉谷+渔民专业合作社’模式共同开发,但很多渔民不太买账来着?”
齐政对此毫不避讳,笑道:“是有这个情况,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要渔民们放弃习惯的生产模式,从渔民变成了海上牧民,从单纯的索取者变成了海洋的建设者,总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齐董就这样支持渔民合作社?”陈坚见多识广,但他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投资人一样,对于这么多人要分蛋糕实在无爱。
更坑的是,带他们分蛋糕人家还不乐意着呢。
齐政的表情带着些微的笑意,道:“那当然,嘉谷的海洋牧场致力于与渔民共赢,做渔业行业的引领和带动者,而非搅动一场你死我活的替代竞争。”
这显然不是陈坚想要的答案,他进一步试探道:“那嘉谷后面的海洋牧场,都会延续这种模式吗?”
“为什么不呢?我们嘉谷的初衷,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儿,让努力的人获得回报,让做出贡献的人获得收益,我们欢迎更多的渔民加入专业合作社,共同开发眼前的蔚蓝沃土。”齐政说到此处还有点小骄傲,嘴角翘起道。
陈坚跟着微笑,心情却不怎么美丽。
他有种感觉,嘉谷引领组建渔民专业合作社,绝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政府支持,以实现全国规模最大的海域使用权流转,其中还有对他们资本的警告——我并不一定需要你!
单个渔民的资产当然是拍马都赶不上专业投资机构,但聚合了千千万万个渔民的专业合作社,却有了无限的可能性。
要说是不是他多想了呢?
那当然是……齐政就是有这个意思。
要知道,时至今日,尽管嘉谷的海洋牧场还没有全面通过专家评估团的认证,但投资价值已然显露无疑。
实力一般的投资机构还好说,只求参与其中分一杯羹就满足了。但以陈坚为首的大投资机构代表,宁愿放慢评估,也希望争取更多权利,譬如限制渔民合作社入股比例。
这倒也无可厚非,但齐政不能因此而“惯”他们。
怎么说呢?
资本对于商业的意义,就好比于水对自然界的意义。问题是,如果水量太大,又不加控制,就会变成洪水,淹没大地,生灵涂炭——历史上不加约束的资本基本干过所有的坏事,贩卖人口,贩卖毒品算什么,推动的战争直至今天也没有停止过。
当然,资本本身追求的是增殖,没有善恶之分。如果控制好了,它可以让伟大的公司如虎添翼;如果控制不好,它可能肆意妄为到将自己推下地狱。
嘉谷的农业项目日益受到资本追捧,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有利可图,另一方面,某种意义上讲,国内是处在了一个岔路口。
以前中国国内资本是稀缺的,这几十年才慢慢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过程;而且这个过程中到处是机会,资本可以轻松地获利——倒不是说没有干过缺德事,但大多数时候展现的还是良性的一面。
只是,现在资本规模越来越大,暴利的机会开始耗尽,资本的思路也越来越野了。
野到了什么程度呢?资本绝大部分时候使用的是银行的杠杆,说白了,也就是用老百姓汇聚起来的财富为他们自己牟利;这样也就算了,但更黑心的是,资本还通过上市、建空壳公司等手段,将风险转嫁给老百姓,形成风险和利润不同承担体。
处在这样一个岔路口,一方面,需要政府能够做好裁判,例如“反垄断”,避免让资本的洪水外溢造成灾难。
另一方面,堵不如疏,就像三峡利用超复杂的人类工程来控制住洪水这头猛兽一样,需要更多像嘉谷一样的龙头,让资本在实现自我增值的同时也能为社会创造价值。
是的,这点自信齐政还是有的。
起码,比起放任资本在金融市场上折腾,投资嘉谷的项目,哪怕嘉谷倒闭了,留下的也不是一个个“雷”——搞实业的就是这样,就算死了,好歹“死有全尸”。
齐政和陈坚的对话,显然也触动了其他投资代表的神经,船上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就在此时,又有两艘快艇驶来,打破了沉默。
众人抓着船帮,看向来人。
“咦,那不是中海油和中石油的老总吗?”
“真的假的,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看你说的,渤海可是油气生产重地。如果嘉谷的海洋牧场铺满渤海,改变的可不止传统渔业生产方式。他们不得来评估评估啊?”
陈坚也是吃惊万分,转瞬又有点笑意的想:三桶油的人都来了,就此推测,至少说明各方对嘉谷的海洋牧场计划是真的看好。
齐政打了个招呼,就笑眯眯道:“你们是来参观莱州湾海洋牧场的吧,来的正好,说不定能见证渤海海域第一个海洋牧场的诞生……”
齐政的口气很大,听在陈坚耳中,他却不由自主的觉得很正常。
寒冬腊月之时,“大海精灵”却在海底萌芽,人家口气再大也不是自负,而是自信!
……
第789章 没有天理(4K)
关注着嘉谷海洋牧场计划的不止是业内专家、投资者,还有整条水产产业链上的大玩家们,无不心痒难耐。
尤其是在莱州湾海洋牧场快速启动建设以后,业内同行不约而同的打探起了情况。
沪市江海水产市场的刘经理带着董事长助理,混入了浩浩荡荡前来莱州湾考察的队伍。
看着不少以前只闻其名的大佬出没,助理感叹道:“都是闻到腥的鲨鱼啊。”
刘经理笑了:“没那么夸张,毕竟嘉谷的海洋牧场计划才是铺陈阶段……”
“总不会是来看热闹的吧。”
“还是闻到腥了,就是还没见到肉,估计不会抢的太凶。”刘经理撇撇嘴道:“再说了,人家是鲨鱼,我们只是小杂鱼,没人会把我们放在眼里的。”
助理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这样自贬真的好吗?
尽管说的是大实话。
他们所在的江海水产市场,虽说是江浙沪地区数一数二的海鲜批发市场,但此趟前来不是为了抢食,而是看有没有必要“抱大腿”。
虽然吧,传统海鲜批发市场仍主导着国内的鲜活海鲜分销,但随着海产供应链上下游的逐渐集中化、高效化,流通链条的缩短化,谁都感受到了时代变革的压力。
要知道,围绕生鲜这个庞大的市场,激烈的竞争从菜篮子到资本市场正全维度展开。
一边是互联网巨头们亲自下场、跨界布局“卖菜”之战略,传统农贸市场生存空间受到挤压;另一边,全国各地传统农贸市场也开始了主动求变。
助理忍不住再问一遍道:“公司真的考虑与嘉谷全面合作?我听说嘉谷对加入供应链的合作方要求很是严苛……”
“不是据说,是真的颇为严苛。”刘经理呵呵地道:“你看嘉谷参与改造的几个大型果蔬批发市场,从市场服务体系、设施设备、智慧水平、管理制度等5类25项要求都做了详细要求。”
“当然,有一点也得承认,改造后的农贸市场,各方面都有了大幅度提升。譬如严密的农产品质量安全追溯体系,通过使用溯源电子秤,商品在过秤时会自动生成溯源二维码,只需用手机扫码支付后,就能看到从田间到市场的整体流程信息……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因为背靠着嘉谷的农产品供应体系?”
“对。所以,与其被变革大潮冲击,还不如主动拥抱。”刘经理轻咳一声,道:“当然喽,前提是嘉谷有这个能力和价值。”
嘉谷也是因为在果蔬源头建立了优势,才得以在终端施加影响力。而海鲜作为生鲜行业对供应链要求更高的一环,嘉谷不过是新玩家,要想分得一杯羹不会容易。
他们就是作为行业终端的代表之一,前来评估嘉谷体系的海鲜版图。
不同于专家和投资者,终端有自己的方法,通过给一些标志性的特征打分,就能判断一个供应体系的大致价值——在消费市场上的表现价值。
在莱州湾溜达了一圈后,两人回到了岸上。
董事长助理在旁边帮刘经理一项项的比较着各特征的表现情况,道:“嘉谷的海洋牧场基本不受地域限制,海域越大,才能实现产量最大化,基本的5分是能拿到了。”
“怎么说?”
“首先,我们能够了解,嘉谷能在不同海域选择不同的技术体系构建海洋牧场,专家都说在这方面嘉谷足以引领行业标准的制定,对吧?”
“嗯。”
“还有一点,我注意到,嘉谷海洋牧场充分发挥了合作社的平台和纽带作用,延伸了当地渔业产业链,越来越多的渔民体会到加入合作社的好处,譬如即使在休渔期也可以有活干有收入……很显然,喂饱了广大吃货,也养活了广大渔民,这肯定会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嘉谷整合海域的难度大大降低了。”
刘经理却嗤之以鼻:“我看不见得。嘉谷的海洋牧场对海域环境的要求是不低,这就要求政府要在沿海排污治理上做妥协。老实说,莱州湾海洋牧场项目能得到政府倾力配合,很大程度上是要在渤海树立一个典范,但在其他海域就不一定了。所以说,地域限制这一项,嘉谷的竞争优势是有,但绝对没有你说的轻松,算3分吧。”
助理耸耸肩,轻松道:“那就算3分好了。不过这样一来,在营造更安全的养殖环境上,绝对是5分了。”
如今国内消费主力越来越年轻,对海产品位、健康等追求也越来越高。一般来说,进口海鲜普遍被认为质量更高,来自更清洁的环境;国产海鲜在这一点上往往得不到太高的分数。
但嘉谷显然不在此列。
很简单,嘉谷海洋牧场对饲料、养殖环境等条件的要求更加苛刻,甚至于传统养殖思路和技术根本无法实现这种精细化养殖;所谓“养殖先治海”,完全顺应了可持续发展的潮流。
这一点上刘经理无法挑剔,甚至是由衷的佩服:“不说海产了,嘉谷体系的大部分生鲜产品,在这一块上都能打5分的,谁都没法有意见。”
“那我继续了。产品品类上,嗯,嘉谷的海洋牧场并不是单一品种养殖,我看看,差不多能打3分吧。”
刘经理皱眉想了想,还是点头认同了。
与很多人想的并不一样,品种多而杂,未能形成一个类似挪威大西洋鲑这样的绝对优势品种,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虽然在国内民众心中,三文鱼、龙虾、鲍鱼、对虾、海参和帝王蟹等海产品都是高档海鲜的代名词;但真实的情况是,这些“高档”海鲜很多时候是相对过剩的。
数据显示,虽然在东南一些传统的沿海地区,人均消费量超过25公斤;但只有42%的中国人经常食用海产品,其余的58%在人口稠密的内陆地区,海鲜消费量很低——中国海鲜消费“贫富差”很明显。
所以说,很多海鲜品种的市场规模不是想象中那么大的,加上养殖户动辄一拥而上,价格是有如过山车,一天一个价。
嘉谷的海洋牧场这样立体化、多元化养殖就挺好的,而且大多数是本土传统高值鱼,如大黄鱼、小黄鱼、真鲷鱼等,不需要一个教育消费者的过程。当然,在内陆拓宽消费群体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养殖多元化相对来说,产量可能不太稳定。好在嘉谷的海洋牧场规模足够大,嘉谷又不是什么消息滞后的散户,供货稳定应该还是有保障的,打个3分算是合适的。
助理低头看看记录,继续道:“让人工养殖出来的水产达到野生水产的品质,至少要给4分吧?”
“唔……从各方面反馈来看,这一项打5分也没问题。但谁知道扩大养殖规模后会怎样,我看,就打4分吧。”刘经理不想总是给高分,但事实胜于雄辩——嘉谷出产的海鲜已经成了大型连锁餐企的偏爱。
有个说法是消费能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解决温饱,第二个发展阶段是强调物质的贵重性,第三个阶段是心理上的满足感,第四个阶段强调的是精神上的富裕。
国内富起来了,仔细观察下身边,会发现周围人消费观念不在一再的追求、崇尚奢侈品,转而注重质量、健康、舒适度,消费理念逐渐回归内心的满足感。
第三阶段健康、舒适体验追求理念的迭代,也悄悄的影响着海产行业的发展。中产阶层的崛起以及公共健康意识的觉醒,使得人们越来越关注添加剂、转基因、纯天然等概念。
野生捕捞当然满足不了消费的需求,但嘉谷的仿野生养殖可以。
还是那句话,不仅仅是海鲜,对于嘉谷体系的产品而言,品质甚至不再成为产品的卖点,而是成为了产品的“基础”。
最让人蛋疼且羡慕的是,人家通过扩大规模,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仿野生的品质,但成本却能降至一般水平。
助理无所谓的道:“还有嘉谷供应链的冷链和配送条件越来越发达,这个要不要加分?”
刘经理迟疑片刻,道:“虽然如此,但我们海产批发市场的选址本就综合考虑了经济、消费、基础设施、交通物流等一些列因素,嘉谷的冷链物流是为了弥补我们的不足的话……算3分吧。”
虽然只是私下里的估算,他也不好意思太不公平。
助理道:“那就是18分了?”
“唔……”刘经理看着下面一排还没计算的项目,有些牙疼了。
事实上,等两人算到最后,助理发出了惊呼声:“我们是不是将标准放得太宽了?”
刘经理亦是沉着脸道:“73分,的确像是个放宽标准的分数。但你我都知道,其实评估标准是偏严苛了。”
一共20个大项,每项以5分最高,最终评估的结果是某个供应体系有多大的几率“征服”市场。
按照以往的评估模式,通常50分以上的标准,没有大的问题,就相当契合消费市场了。至于70分以上的标准,已经是很难得的高分了,这意味着很有可能在市场上所向披靡。
他们也是算了又算,才确定嘉谷的海鲜生产供应体系达到了73分的标准。
“这样看,国内海水养殖未来几年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啊!”助理呲的吸了一口气。
刘经理也不知是佩服还是恼怒:“是啊,嘉谷的海洋牧场,怕是正引领着第五次渔业浪潮!”
要知道,伴随着共和国年轻的脚步,国内海鲜养殖产业从零开始,历经了4次标志性的养殖浪潮,成为了世界第一的渔业大国,实现了“养殖高于捕捞”、“海水超过淡水”的两大历史性产业突破。
从海洋藻类养殖开启的第一次浪潮,到海洋虾类养殖浪潮、海洋贝类养殖浪潮、海洋鱼类养殖浪潮,对优化13亿人口的食品结构,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但与此同时,养殖规模盲目扩大、养殖过程滥用抗生素等药物、养殖废水随意排放……都是前四次海水养殖浪潮中不能逃避的压力。
随着嘉谷“哐”的一脚踹开了海洋牧场的大门,正如助理所说,国内海水养殖的环境与格局正快速发生着变化。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终端总比生产端更能提前感受到市场格局的变化趋势。
刘经理再次将评估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好家伙,从产业链前端的育苗、饲料和设备等环节,到中端的养殖环节,包括末端的销售物流环节的现有格局秩序,都将面临嘉谷的挑战。”
助理深表赞同,带着些劝说的味道提醒:“抓紧时间找嘉谷谈一谈吧。”
还挣扎个屁啊,国内消费者对海产品为代表的中高端动物蛋白市场需求长期向好的态势不会发生改变,嘉谷只会越来越强大。
虽然眼下的生鲜电商跳得很高,但传统农贸市场依然稳居生鲜市场c位,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看,能完全颠覆传统农贸市场地位的,不会是电商。
没有在行业内深耕的基础,没有独具特色的商业模式和稳定的供应链,跳得再高也只是一时喧嚣。
但嘉谷就不是这个路数了。
它倒不至于颠覆传统农贸市场,但如果要“颠覆”某一个农贸市场,妥妥的没难度。
很简单,当消费者对嘉谷系产品的消费习惯养成且日益刚性,如果你无法从价值链顶端获得产品,你基本可以宣告倒闭了。
以前不上心,是因为人家还没主打海鲜产品;现在狼来了,还没有这个意识的主,死不足惜。
想象一下,如果嘉谷的海洋牧场计划完成,每年出产的优质海产是多大的规模?
刘经理呲着牙道:“嘉谷这是第几次改变一个行业的格局了?与它同处一个时代,真不知是我们的幸运,还是不幸。”
都说人家是干一行爱一行,嘉谷却是干一行“干掉”一行。
从“伺候”一块地到“伺候”一片海,人家两手都玩的溜,可不仅仅是靠有钱就能做到的。研发,创新,投资未来,才是人家真正的竞争力。
不过,理解归理解,还是很想喷一句:特丫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
第790章 这不科学啊
南韩海洋科学技术院博士金先荣第二次踌躇满志地踏上他的中国之旅。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次受到中方邀请,与一家中国公司密切相关。
——因为嘉谷农牧重点推出的海洋牧场大计划,中国“一带多区”(近海和黄渤海区、东海区、南海区)的海洋牧场建设计划备受各方瞩目,农业部有意成立一个海洋牧场建设专家咨询委员会。
成立这个委员会,主要是为了加强对海洋牧场方面全局性、战略性、前瞻性重要问题的研究,完善海洋牧场建设决策咨询制度;而南韩作为较早探索海洋牧场的代表国家,其建设经验或能为我国建设海洋牧场提供一定启发。
金先荣作为韩方首席代表,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抵达中国的。
当他与中方海洋研究领域的专家们进行交流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听说了嘉谷的海洋牧场计划,继而对嘉谷正在建设的莱州湾海洋牧场项目非常感兴趣。
齐政听说后,也不由对南韩专家在海洋牧场建设与管理方面的经验有一定兴趣。
毕竟,某种程度上,南韩的捕捞渔业和水产养殖业与中国的捕捞渔业和水产养殖业的发展趋势大致相似,只不过南韩方面压力相对小一些。
海洋牧场的发展模式,很大程度上都是致力于解决两国当前所面临的食物供给挑战,如耕地减少、水产养殖在小型生产者间的资源分配、海洋资源的匮乏以及野生捕捞渔业的产能下降。
因此,在金先荣到达莱州湾的时候,齐政抽空与他交流了一番。
“……很高兴看到中国同行开始加速推进海洋技术创新及服务平台建设,事实上,我一直为中国人口之多,捕捞强度之高而感到惊奇和担忧。”金先荣状似谦虚道:“我参与过我国蔚珍和泰安两大海洋牧场的建设,还算有些心得体会,希望能帮得上忙。”
“当然能帮得上忙,我们都旨在实现可持续的、更健康的生产,更好地与环境相结合,欢迎金博士为我们的海洋牧场计划建言献策。”齐政笑眯眯的打招呼。
齐政不是很在乎对方的态度,对于他来说,只要是有用的人才,些许傲气还是能够容忍的。毕竟,南韩比嘉谷早一二十年在海洋牧场领域上开启研究,总有些心得体会值得学习的,只要能得到启发,齐政都很高兴。
见状,金先荣很有些自得地问道:“你们做到哪一步了。”
尽管关于海洋牧场的概念,无论是在中韩国内,还是在国际,目前学界还没有一个公认的定义。
不过,在此前的交流中,他发现中韩双方在对海洋牧场的认识上还是相对一致的,即在一定的海域综合设置水产资源养护的设施,人工繁殖和采捕水产资源。
南韩的海洋牧场技术,简单来说分为三大步骤:首先,在自然的清洁水域投放人工鱼礁等,形成可以使鱼类生存的环境。其次,从稚鱼开始通过音响投饵机投饵时发出同一音波,利用条件反射驯化鱼类滞留。最后,利用观测设备测定水温或污染情况等,对海洋牧场进行科学管理。
“我们还在通过渔场建设技术为水生生物创造良好环境。我想,海洋初级生产力尽量高点比较好。”齐政没有隐瞒的必要。
金先荣很快的进入了状态,道:“这个没错,海洋初级生产力决定了鱼虾蟹等海洋生物的饵料之丰寡,进而决定某海域的海产品产量之高低。”
海洋初级生产力,是指海洋中的藻类、浮游生物等初级生产者,通过光合作用把二氧化碳固定、转化为有机碳(如葡萄糖、淀粉等)的能力。初级生产力是地球上所有其他生物赖以生存、生长的原生力量。
金先荣还没亲自见识过嘉谷的手段,他以自身的实践经验建议道:“海洋牧场不是单纯的养殖渔业,而是属于资源培养型渔业。初级生产力建设是海洋牧场建设的核心,直接关系到海洋牧场建设的效果。这个过程,做四五年很正常。”
“四五年?”齐政偏着脑袋想了一下,轻咳一声道:“金博士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嘉谷做生态基础建设一向超过平均速度的,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做四五年。事实上,我给莱州湾海洋牧场‘打地基’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年。”
话音刚落,金先荣就被齐政给说愣了。
不是,你当是在地里种大白菜呢?
金先荣默算,如果按照齐政所说,打造基础环境只需要一两年,海洋牧场建成的时间是多少呢?铁定不会超过十年!
开什么玩笑!要知道,在南韩,几大海洋牧场示范区从启动建设到竣工,无一不在十年以上。纵观国际经验,一个海洋牧场的建设,持续十多年很正常。
稍停,联想到事先了解的部分莱州湾海洋牧场背景资料,金先荣无比同情的看了两人身后的中方海洋专家一眼。
在南韩,因为海洋牧场需要大量的建设经费,投资回收期长,因此投资主体主要为公共机关。但在莱州湾,投资建设海洋牧场显然是由嘉谷这家公司主导。
这便是公共投资与私人投资的区别了,一般来说,后者只会急功近利。
但是,再怎么急功近利,也不能将海洋牧场的建设时间减半规划吧。
金先荣决定为可怜的中国同行说句公道话:“齐董事长,你别怪我说的难听,你们这目标是不科学的。”
“为什么?”齐政奇怪的问。
“据我所知,莱州湾的生态系统处于不健康的状态,譬如氮磷比失衡严重;而无论是海藻林还是珊瑚礁,都对水质要求很高。”
齐政同意的道:“嗯,海藻场、海草床的健康状况,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当地的污染程度。”
金先荣点头道:“还有,我了解到你们是通过建设海草床来为水产生物提供产卵场、栖息场对吧。恰好,我对鳗草也有一定的研究。”
“虽然鳗草在繁殖季节有较大的种子产量较大,但能够成功过冬并作为新生长季种群补充原料的种子数量并不多。在我的研究中,在鳗草建苗的适宜季节到来之前,80%繁殖季节新生的种子将消失,其中一半种子自发性死亡,另一半种子萌发,但仅有不到15%萌发后的种子能成长成幼苗……”
“所以,你们利用种子来建设海草床,可以提高海草床的遗传多样性,这一点值得赞赏。但真的不能对海草床快速成型太过乐观。”金先荣自认已经尽量委婉的提醒了。
至于齐政说的“嘉谷搞生态建设一向超过平均速度”,他只把其当作是实验中的表现——别看在研究中的效率高,成绩也好,就觉得以后都会这样子。不可能的,大规模建设的效率与实验中的示范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我赞同你的观点,前期建设一定不能太乐观。”齐政顺着他的话,似乎很不满意眼下的进度:“一冬的建设,才建成数千公顷的海草床,成活率居然只有87%,还是太慢了……”
金先荣哑然。
继而睁大了眼睛:“瓦特?”
“春天产卵期要到了啊!”齐政喟叹一声,将莱州湾海洋牧场的部分资料递给金先荣,道:“我们的海洋牧场建设进度还不能支持很高的生物多样性……”
金先荣低头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这不科学啊!”
……
第791章 期待鱼汛
真不要怪业内专家大惊小怪。
事实上,类似于南韩海洋专家金先荣的疑问,在密切关注着莱州湾海洋牧场进度的国内专家身上也产生了。
莱州湾海洋牧场是去年四季度才立项建设的,几个月的时间,别说推进到增加渔业资源的阶段,大部分对此有兴趣的业内专家都还在评估莱州湾的环境。
国内建设的海洋牧场数量说多不多,但也不算个例了。甭管是真正的海洋牧场,还是挂着海洋牧场的名头,前期渔场环境建设通常是需要好几年时间的;何曾像嘉谷这样,以“月”为建设时间单位的?
——在莱州湾海洋牧场规划区,海水中酸碱度、溶解氧、活性磷酸盐和石油类等监测指标,已符合二类海水水质标准,符合一类海水水质标准的比例为34.8%;得益于生态环境的改善,生物多样性指数比去年同期明显提升,以浮游动物为例,莱州湾海洋牧场内监测到浮游动物近50种,比去年差不多增加了十种。
与此同时,嘉谷一直对鳗草种子播种成活率跟踪调查。
经初步统计,此次播种的鳗草成活率稳定在85%到90%之间,达到了预期目标。生长水深由5米延伸到10多米,数亿株长相类似韭菜的鳗草长出新的茎枝、根茎,减缓水流速度,为水生动物创造生活空间。
相比国际同类技术,嘉谷的种子萌发率提高了何止十倍;更夸张的是嘉谷的海草床生长似乎无视了季节性,春季的脚步尚未临近,由母株长出的横走茎分节就不断生根,然后再长出新植株……就这样,曾经几近沙漠化的海底,因为快速生长扩张的海草床而有了生机。
“实在快的……有点不可思议。”几天时间,就够金先荣了解和估量了,但了解到的情况让他陷入了沉思。
“这事没法解释,是吧?”他的学生小声的问。
“万物皆可解释。”金先荣微微摇头道。
“怎么解释?”
“我现在的解释……嘉谷恐怕掌握了一些独特的海洋环境构建技术,高效得令人难以置信。”
他的学生很不愿意得到这样的答案,不相信的道:“中国人研究海洋牧场才多久啊,又怎么可能比我们南韩的技术体系更加成熟……”
金先荣抹了一把脸,道:“虽然不想承认,但你要知道,中国是一个大国。”
他的学生一脸茫然。
“一个大国在某个领域上发力,投入的资源不是一般国家能够想象的。”金先荣顿了一下,再语气凝重道:“譬如中国以全球最完善的船舶与海洋工程装备技术与建造能力为依托,已经在深海养殖工船、海洋牧场平台、深海养殖网箱为代表的海洋牧场装备上屡有突破,这是我们南韩难以企及的。”
金先荣虽然在一些领域上比中国同行傲气,但他不是傻子;与中国比起来,南韩的块头实在太小了,譬如他们眼下所在的鲁省,无论是面积还是人口,都足够吊打他们国家了。
很多领域的突破不仅仅是技术问题,还有市场问题。只有中国这种大国,随着海洋牧场建设的持续推进,对大型海洋牧场装备的需求不断攀升,才有足够的底气和资源投入到这个领域中。
他的学生有些懂了,却仍然不认输的道:“先进装备归先进装备,也不是‘高精尖’技术堆砌得越多越好吧……”
“你说得对,堆砌的技术越多,投入越大,投入产出越容易失衡;但你忽略了一点。”金先荣脸上阴晴不定,喃喃道:“时间也是非常大的成本啊。”
简单来说,3年做出来的成果,其成本可能是一年做出来的成果的三倍以上。
其中还隐含着成功率的问题。如果用十年的时间建设一个海洋牧场,最终却没有达到目标,期间消耗的财力物力和人力,简直能让人吐血。
但是,如果能像中国人这样,将时间至少缩短一半,满打满算,也花不了多少资源,这是何等的高效?
所以,金先荣已经打算申请在中国停留更长时间,以好好观摩嘉谷海洋牧场建设的先进经验。
为此,他一改之前的自得,找上了齐政,积极为莱州湾海洋牧场建设出谋划策:“现在海洋牧场内的海草床已经初具规模,可为海洋生物提供饵料或栖身之处,嘉谷什么时候开始下一步的渔业资源添加?”
一般来说,通过渔场建设技术为水生生物创造良好环境后,还需要采取资源添加的措施,恢复或增加渔业资源,譬如增殖放流,即将人工繁育的小鱼放入大海。
然而,齐政的回答再次令他一阵精神恍惚:“不用急,我们在期待春季鱼汛。”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建议,刚开了个头,就用不上了。
怎么会有这样一家公司啊!
无论是形成较系统的技术体系,还是应用建设的规模,无不显示其很舍得花钱。偏偏有些时候,又“吝啬”到堪称天真。
渤海是个什么状况,就算他是外国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是,每到春暖花开的时节,随着水温的逐渐上升,鱼群就开始陆续向渤海的沿海港湾、河口览食、繁殖,这就是所谓的春季鱼汛。
自1999年夏季开始中国推行的休渔期,初衷就在于保护当年新孵化出来的小鱼,让其有长大的机会。
问题是,以中国过剩的捕捞产能,春季的“过路鱼”都被打上来了,鱼还怎么产子?鱼不产子下一代的鱼就更少了。年复一年,渤海还有哪门子鱼汛啊。
嘉谷的目标当然是海洋牧场最理想的结果了——为鱼类营造好生长、繁殖、索饵的生活环境,即能诱集野生鱼类滞留。只不过,哪怕是在渔业资源相对好一些的南韩海域,没有大规模放流,也很难保证海洋牧场资源形成。
毕竟,谁知道远道而来的鱼群,能否躲过渔民捕捞;即使躲过捕捞,又如何能找到莱州湾;找到莱州湾,又能否滞留栖息……
齐政知道!
……
第792章 “这是朕的江山”
昔日“海底荒漠”,今日“海底草原”!
在莱州湾多处海湾底层生长起的翠绿茂盛的“海底草原”,即大面积的海草场。在一些沉积物比较细、风浪较小的区域,海草床的生长尤为茂盛,海草床最高覆盖率能够达到95%。
很难想象,这片海域在几个月之前,是这样一幅场景:淡青色的水面下无鱼、无虾、无水草,无蟹、无螺,无牡蛎礁,水流形成的海底波纹像沙丘一样,连绵不绝。
渔汛一般由洄游渤海、产卵觅食越冬的若干鱼群所形成,失去了产卵场和索饵场功能,自然也就失去了吸引鱼群洄游的功能,从而失去了渔场功能。
如今,小清河、潍河、胶莱河等河流依旧静静地注入莱州湾,带来了大量的有机物。在成型的海草床中,有四类食物可供动物取食:海草、海草叶片上的附生藻类、水体中的悬浮颗粒有机质和沉积物中的有机碎屑。
要不怎么说海草床是海洋物种的“产房”呢——随着天气转暖,海草床中的浮游动物如墨氏胸刺水蚤和中华哲水蚤等,还有底栖生物如少刺短浆蟹、斑节对虾等,既吃海草,也吃附生藻类和沉积物中的有机碎屑,毫不夸张地说,来了个生命大爆发!
当然,一个健康的海洋牧场,上中下水层综合利用及动植物的结构是要达到平衡的。群落平均营养级是衡量生物多样性水平的重要指标之一,但很显然,在目前的莱州湾海洋牧场,浮游生物、底栖生物成为了绝对的优势种群,高营养级(肉食性)鱼类,尤其是大型鱼类明显欠缺。
这又何尝不是渤海生态系统趋向崩溃的表现之一呢?大量顶级捕食者被移除,其摄食对象(低营养级种类)由于被摄食压力降低而导致种群规模增加,群落平均营养级下降。
这也是为什么海洋牧场生境构造好之后,急需采用放流等人工方式向海域投放鱼虾等水生生物,以期增加其资源量的原因所在。
齐政用“评估渤海自然种群对海洋牧场的补充”的理由推迟了莱州湾海洋牧场的增殖放流等活动,这的确是其中的一个目标——要知道,虽然嘉谷系海洋牧场是开放式地对鱼、虾、蟹、贝、藻等海洋资源进行“牧养”,但每一个海洋牧场总有几个优势的“驯养”物种,而没有什么比所在海域原生种群更适合“驯养”成优势种群的了。
当然了,最大的原因,还是某人已经开挂了。
“三星聚灵阵触发,五系均衡,效果:聚灵,化浊。”
时至今日,灵阵的用途主要有两种,一是通过特定频率趋同使得其特定针对某个目标,二是“群体性免疫”……啊呸,是“普适性触发”,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我不是针对某个目标,而是针对阵内所有目标”。
用在莱州湾海洋牧场的“三星聚灵阵”就是第二个用途,其工作原理有点类似于雷达,不时发出让生物觉得“貌似有东西在勾引我”的频率信号,当然,生物碰到“信号”后就不是反射回波了,而是循着“信号”追踪而来。
灵阵主要是吸引鱼类,但是哪些鱼类“触感”更灵敏,能接收到更强烈的“信号”,齐政事先也说不好。
之后,莱州湾海洋牧场就迎来了一**鱼群大迁徙。
陆地上最大规模的哺乳动物大迁徙,是非洲的旱季动物迁徙……不对,是中国的春运;海洋中最大的规模的鱼群大迁徙,是南非海域的沙丁鱼洄游;嘉谷莱州湾海洋牧场引起的鱼群迁徙,当然没有上述两者的壮观,但依然是一场充满力量的视觉盛宴。
莱州湾是真的肉眼可见的变得兴旺起来!
首先是呼啸而至的青鳞小沙丁鱼群。
青鳞小沙丁鱼为国内近海港湾常见中、上层小型鱼类,越冬场位于济州岛和五岛之间,随着温度上升,感受到莱州湾“深情的呼唤”的青鳞小沙丁鱼群,一批批由南向西北进行生殖洄游,穿越渤海海峡,进入莱州湾产卵并索饵。
进入莱州湾,尤其是进入嘉谷海洋牧场范围,青鳞小沙丁鱼群乐了,这是什么天堂所在——繁多的海草床提供了产卵的“避难所”和“安乐窝”;它们不以海草为食,但在这个“海底大食堂”,有爆发的浮游动物,还有底栖多毛类动物;吃腻了“荤食”还可以换换口,附生藻类、悬浮颗粒有机物应有尽有……
如果说这里与天堂的距离,大概就是纷至沓来的捕食者了。
青鳞小沙丁鱼群恍若在渤海与黄海东北部海域开辟出一条迁徙道路,各种食肉性大鱼一方面同样感受到灵阵的“呼唤”,一方面跟在青鳞小沙丁鱼群后面穷追不舍,准备大吃一顿。
蓝点马鲛鱼群紧随而来。
这是一种肉食性的凶猛鱼类,青鳞沙丁鱼在它们的食谱上占据着重要地位。从外海越冬场出发的蓝点马鲛鱼群,一路追随这青鳞沙丁鱼群的“足迹”,绕过山东半岛,义无反顾地向莱州湾进发。
同时“冲出”越冬场的还有黄姑鱼鱼群,初春一至,就顾路途遥远,踏上北上生殖洄游之旅,绕过山东高角后,一支游向鸭绿江口一带,另一支进入渤海,然后,很大一部分进入了莱州湾……
还有带鱼、褐牙鲆、许氏平鲉……或成群结队,或一路独行,虽然沿途面临着渔民的截杀或其他的捕食者,但最终抵达莱州湾的不在少数。
顺利抵达莱州湾海洋牧场后,再想走就难了。
只要在海洋牧场里面穿梭几次,就能吃得很尽兴了。民与食为天,鱼亦如是。
莱州湾70%的浮游动物以海草为食,甲壳类底栖生物主要进食附生藻类和沉积物中的有机碎屑,小鱼捕食浮游生物和底栖生物,大鱼吃小鱼……海洋牧场里的种群规模,以大海里千百年来不变的规律在快速增加!
其他人感受可能还不太明显,但在不时出海去随机抽查海洋牧场情况的齐政“眼里”,这片日益活跃的海域一目了然。
没有人比他更及时“目睹”海洋牧场充盈的盛景,也没有人比他更懂其中的原因所在。
近年来很少有这么密集的应用灵阵了,看着被大大小小的鱼群搅和得热闹无比的海洋牧场,齐政心里很有一种“这是朕的江山”的畅快之感!
……
第793章 中国人的生产力
海洋牧场毕竟不同于陆上牧场,多一群牛或一群羊都能一目了然。
所以,尽管在各种科学仪器的辅助下,关注莱州湾海洋牧场的专业人士对越来越多处于食物链上游的大型鱼类前来“争食”有所感知,但沿海少鱼的状况短期内难以看到改变的观念也是根深蒂固的。
直到在莱州湾内发现两个“大家伙”,众人恍然发现,莱州湾海洋牧场的资源恢复之快恐怕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那是嘉谷工作人员在启动海洋牧场观测网建设的时候,发现了两条貌似鲨鱼的鱼,一时惊动了海洋牧场建设团队上下。
后来追踪到这两个“大家伙”的足迹,才看清其真面貌:身体呈长梭形,吻部犁状,基部宽厚,吻端尖,略向上翘,眼细小,眼后头部两侧,各有一个新月形喷水孔,全身披有棱形骨板五行。大的那条长约1.5米,略小的一条也长约1米,许多渔民看到它们都啧啧称奇。
经过后面赶来的专家鉴定,才揭露了它们的真实身份,其竟然是我国特有的古老珍稀鱼类——中华鲟。
中华鲟,距今已一亿四千万年的历史,是地球上最古老的脊椎动物,被誉为“鱼类活化石”、“水中大熊猫”,具有很高的科研价值和经济价值。
野生中华鲟平时生活在东海、南海的沿海大陆架中,其生长发育的过程,主要在海洋中完成,当它们到可以繁殖后代的年龄了,从大海中游回到江河中产卵。中华鲟过去主要分布在长江、珠江、闽江,且已濒临灭绝,出现在莱州湾实属罕见。
不过,这两条体型较大的中华鲟好像对莱州湾海洋牧场的“新家”非常满意,在里面欢快地畅游,滤食浮游生物、植物碎屑,偶尔捕食一些小鱼小虾,很有乐不思蜀之感。
一些专家分析,莱州湾海洋牧场的海水水质改善和生态功能恢复,应该是中华鲟出现的主要原因,这貌似也解释了海洋牧场自入春后大鱼出没的状况。
不见得所有专家都认可这一解释,但有一点无疑是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呼吁嘉谷保护好这两条珍贵的“活化石”。
这时候就体现海洋牧场运营模式的优越性了。
要是以往,渔民哪有投入海洋保护的动力啊,基本就是谁抢到就是谁的,谁抓到就是谁的,不管多大多小的拿过来就是自己的;如果发现海域内有大鱼出没,二话不说,捕捞了再说。
但在现在的莱州湾,特别是海洋牧场区域,沿岸渔民被渔业合作社组织起来,实行适度有计划捕捞。
什么意思呢?就是依据海洋牧场内各种渔业资源的最大可捕量,并根据各合作社的捕捞能力合理分配渔获量份额。
这种渔业管理方式在美国、新西兰、俄罗斯等国家均有实践,但在国内,没有强有力的组织很难推行——莱州湾也因此是作为渔业部的一个试点。
这不,莱州湾海洋牧场越来越“肥沃”之际,捕捞行动却被嘉谷按捺住了。
因为嘉谷发现,现阶段进入海洋牧场的大多数鱼类,形成了人们俗称的“鱼籽”,5月开始,就陆续进入产卵阶段。在这一过程中,对渔业资源保护得越好,就会有越多待产的“亲鱼”顺利进入繁殖期,产下更多的鱼卵。
这种情况下,捕什么鱼,赶紧打造好海洋牧场“育幼场”功能才是正经。
靠近海岸线的鳗草海草床已经落实了产卵场和孵化床的身份,但这还不够。
嘉谷继续“筑巢引凤”——开始投礁。
时至今日,嘉谷海洋团队的人工鱼礁建设体系,已经进入第二代,整合了生态环境、水产资源、鱼类行为、海洋动力、水工材料、礁体沉降防范、生态效果调查评估及工程质量跟踪监测等多类学科知识。
譬如在莱州湾,并不是单独的投放钢筋混凝土的人工鱼礁,而是修复一种特殊礁体——牡蛎礁。
牡蛎礁是由牡蛎物种不断附着在蛎壳上,聚集和堆积而形成的礁体或礁床,为整个生态系统提供了基础结构特征,因此,牡蛎被喻为“生态系统工程师”。
莱州湾内本就是国内牡蛎礁分布的一个重要据点,只不过,受黄河入海口泥沙扩散和平均海面升降变化的主要影响,以及过度捕捞和水体污染的近一步影响,牡蛎礁也在逐渐退化和死亡。
国外一些国家,譬如美国和澳大利亚,已经开展了大量的牡蛎礁调查、修复技术、牡蛎礁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的研究。可惜的是,在国内,由于缺乏系统性调查和数据,牡蛎礁的现状和受威胁程度多处于未知状态,更不要说修复了。
归根到底,还是资源投入的问题。中国这样一个大国,要追赶的领域实在太多了,牡蛎礁调查和修复并不在大量投入资源的靠前序列。
只有嘉谷以海底生态修复为核心目标的商业化运营的海洋牧场,有资金,也有需求,在充分借鉴了国际研究经验的基础上,开展了国内遥遥领先的牡蛎礁开发修复技术。
在众人将关注点投放在海洋牧场吸引的渔业资源上之时,嘉谷海洋牧场开发团队却启动了牡蛎礁修复建设工程。
说起来也不复杂,首先是投放牡蛎壳或其他贝壳等作为底质物或附着基材料,然后移植**牡蛎;修复成功后,满满覆盖着牡蛎的礁体,像极了开满花的花丛。
但就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礁体,今后将成为海洋牧场进一步优化的基础。
一方面,牡蛎作为滤食性的双壳类动物,它的滤食活动将水体中的微藻、悬浮颗粒等吸收进体内,经代谢吸收和排泄后,清理了水体中的悬浮微粒和多余营养物,提高了水体清澈度。
另一方面,牡蛎礁提供的三维结构也为其他生物提供了栖息环境,比如为固着生活的动物提供附着点,为孵化的小鱼、小虾、小蟹等动物提供躲避捕食者的缝隙。再加上微粒沉积带来丰富的食物供应,使牡蛎礁成为多种幼年鱼类、甲壳类动物和其他生物的理想家园。
——这样的进度,这样的方案,落在南韩海洋专家金先荣眼里,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默默的注目礼。
应该说,莱州湾海洋牧场的所有进度都令他措手不及。
刚开始,了解到嘉谷人将海洋牧场的开发进度细化到以月为单位的时候,他觉得这是“乱命”——没有投资人愿意等待太长时间,问题就在于,海洋牧场建设必须要等待那么长的时间。
结果不必多说,金先荣不想吹捧中国人,但人家的战果很实在,在极短的时间内营造好了海洋牧场的初级生产力基础。
然后,当齐政说他们在期待鱼汛的时候,金先荣依然觉得这是“乱命”——不人工放流,靠自然恢复多久才能形成优势资源群?难道前面节约出来的时间,就是为了这样干等?
结果……他依然不想说。
起码,从现在的结果看,莱州湾海洋牧场聚集的鱼汛是“能用”的。
这一结果,令他在吃惊之余,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西方同行对中国水产业的偏见。
——此前,他在与西方一些国家的专家和消费者的交流中,很明显发现,他们对亚洲国家渔业,尤其是中国渔业的印象,很多是停留在“对海洋的剥削”、“对其他国家海洋资源的搜刮”、“如果将来都是中国养殖的鱼,那我放弃吃鱼”诸如此类。
总而言之,他们自己都吃着富含化学物质的精加工的食品,却也不愿承认中国在不少食品生产领域比他们做的好;或者说,不愿承认中国在任一领域比他们做的好。
然而,站在莱州湾海洋牧场面前,金先荣突然觉得自己还算是明白人。
虽然中国人消耗了很多资源,但中国人的生产力也是无穷无尽的,会为世界创造更多资源,不管是工业用品还是食品,中国人都可以生产出来。
只要亲眼见证过嘉谷人不走寻常路构建“蓝色粮仓”,恐怕都会对此深信不疑。
……
第794章 如果都能像嘉谷一样
嘉谷莱州湾海洋牧场快速成型的消息同样以飞快的速度在扩散。
等到农业部一把手韩部长收到相关评估后,他知道,有些事情该有所决定了。
于是,没多久,一份精心炮制的报告被送到席老案头上。
与所有的国家掌舵者一样,席老需要将更多的时间分配给思考,而将更少的精力分配给具体的事务,因此,即使是韩部长这样的高官干部,也需要一些看得过眼的东西,才有机会叨扰。
好在,韩部的敲门砖分量足够,只过了一天的时间,他就得到了通知。
韩部长在席老对面沙发坐下后,没有多废话道:“不知道您是否记得,发改委联合我们农业部曾经提交过一个海洋牧场开发计划,意欲作为十三五期间海洋经济开发的重点工程。”
“当然有印象了,那需要投入很大一笔钱嘛。”席老笑了起来。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哪怕是用在国事上都是适用的。
甭管是做什么决定,经济因素永远是优先考虑的因素之一。海洋牧场开发计划数以百亿计的资金投入,倒不至于人尽皆知,但相关人等也都是留下印象的。
韩部长点头道:“对,因为投资巨大,我们坚持规划先行,并联合该计划的发起者做了前置性的示范项目——莱州湾海洋牧场,嗯,计划的发起者是嘉谷公司。”
席老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嘉谷公司,国内农业领域当之无愧的领军者,多个国家级项目的执行者,在涉及农业的很多报告上都提及到“嘉谷”的字眼,想不留下印象都难。
韩部长见状,含笑道:“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是,嘉谷做出来了。”
“呦,这么快就做出成绩来了?”
韩部长郑重点头,他也是再三确认过的,此时毫不犹豫的道:“我们部门组织专家对莱州湾海洋牧场进行评估,结果显示:一是有效消减海水氮磷等污染物,改善了生态环境;二是大宗物种资源呈明显恢复趋势。由此可见,嘉谷海洋牧场的生态效益与设想的一样……”
为了说明效果,韩部讲的很是详细,还特意解释了嘉谷建设海洋牧场的进度之快有多难得。
席老听得很认真,听完后若有所思道:“你的报告我看了,看样子,你是想正式推动海洋牧场计划落地?”
韩部长肯定回答:“是。正如报告里所说,在渤海大规模建设海洋牧场,远景是将整个大陆架打造成海洋牧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宏大的计划。
要说美国也曾经有过类似的计划,要在外海大造海洋牧场,但他们都知道,以美国如今的实力和政治氛围,类似的计划永远只会停留在纸面上。
但在中国提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归根到底,这可以看做是一个关于海洋经济的“基建项目”,而中国所谓“基建狂魔”的称呼可不是白来的。
席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部委内是什么意见,最好也是统一一起。另外,国内其他企业是否有兴趣参与计划?”
除非强力干涉,否则,在这种具体事务中,直属的部委的意见更有价值。
“农业部对大规模建设海洋牧场没有意见,但部分人对由嘉谷一家私企来主导该计划存在异议。”韩部微微低头,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不屑,平铺直叙的继续道:“只是,除了嘉谷,没有任何一家企业,主动提出要参与该计划的。即使是国企,也不是特别的积极。”
其实,“不太积极”的说法已经是给面子了,说是“避之不及”才是最恰当的。
而这,也几乎是必然的。
如同所有基建项目一样,海洋牧场也不是什么来钱快的项目;而相比于其他基建项目,海洋牧场还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修桥补路之类的,哪怕是亏本经营,好歹有东西在。大海之下,真金白银砸下去了,可不一定能见到东西,这对于审计愈加严格的国企来说,避之不及也就不以为奇了。
如果说莫测的风险只是其他企业参与海洋牧场计划的第一个拦路虎,技术问题恐怕就是第二个不容忽视的拦路虎了。
海洋牧场的建设很依赖人工鱼礁业、增殖放流业等技术体系,没有形成独立的技术体系,缺乏一套完整的海洋牧场建设标准,指望其他企业有多积极,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也不能说一点都不感兴趣。像大型养殖工船、深海网箱等深远海大型装备,就很符合国企的口味,嘉谷也正是联合国企启动相关研发生产;但海洋牧场这样的项目……这不是有嘉谷这个“始作俑者”在吗?
席老呵呵一笑:“你的想法呢?”
“呃……”韩部犹豫一瞬,说道:“我更支持由嘉谷主导该计划。”
“哦?为什么?”
“我知道,拿整个渤海出来,建设大规模的海洋牧场,还是交给嘉谷这样的私企,这都是需要突破的。”韩部顿了一下,再认真的道:“但是,从之前的经验看,没有规模效应,就无法实现海洋生态环境的根本好转;而渤海是一片非常适宜建设海洋牧场的海域。”
“近几十年的经济高速发展,导致生态环境欠账太多了。在海洋环境方面,渤海是污染最严重的区域之一。既然嘉谷的海洋牧场既不是单纯的渔业产出,也不是单纯的环境修复,而是一箭双雕、一举多得的环境保护、资源修复和渔业持续产出的综合效益,由嘉谷来主导又何妨?至少,优先支持嘉谷,我认为应当进行充分的考虑。”
席老点点头,首先肯定道:“海洋牧场应该搞起来。”
韩部长对此并不意外。
处在他们这种高度,对国内农业的定位,就是保证国家粮食的绝对安全。
不管工业如何强大,商业如何发达,互联网如何高效,吃饱肚子永远都是最基础的刚需。
鉴于近代以来的许多历史教训,中国人对国防和粮食的自主程度最为在意,非常重视,甚至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恨不得一切产品,机械电子,大米白面,最好都能自己解决,绝不依赖国外。
而现在的中国农业,简单总结就是吃饱没问题,吃好有影响——给人吃的粮食百分百自给自足,但给生猪、禽类、水产这些动物吃的粮食很多要靠进口来供给。
说了这么多,关海洋牧场计划什么事?
很简单,从国家重大战略需求来看,海洋牧场就是“蓝色粮仓”,是以优质蛋白高效供给和拓展我国粮食安全的战略空间为目标的基建项目。
想想看,如果中国沿海大陆架都被打造成海洋牧场,国民的动物蛋白供给保障是被上了多大一道保险?
以前没有提上议程,不过是公益性海洋牧场主体缺位、经营性海洋牧场动力不足、海洋牧场科技支撑能力薄弱……现在有了嘉谷站出来,又何必畏首畏尾的?
席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们现在不少干部,还是欠缺了一些闯劲儿和冲劲儿,对敢于探索实践的个人和企业总有所保留和顾虑。”
“国内企业,如果都能像嘉谷公司一样就好了。”席老感慨了一声。
这话说得韩部长心脏一颤一颤的。
尽管他自认对嘉谷的评价很高了,但也没想到席老对嘉谷看好到这种程度。
席老却不觉得说了什么惊人之语,想了会,缓缓道:“我赞同你的意见,要充分发挥海洋牧场综合效益高的优势,将海洋牧场与保障水产品供给、促进渔民增收更好地结合起来,使海洋牧场真正成为渔业的‘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
“至于执行主体能否是私企的问题……”席老做了一个长长的停顿,一笑道:“反正对于嘉谷来说,这又不是没有先例了。”
韩部长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可不是,西北大沙漠的开发,可以交给嘉谷;渤海海洋牧场的开发,交给嘉谷又何尝不可?
终究,嘉谷是一家纯正的中国企业,或者说,一家纯正的民族企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