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爷爷和孙子的官司
开始的时候,李惑并没有理睬他们。因为他也是堂堂的二品大员,你多牛的钦差过来。也得先拜会啊!
但是偏偏清查司根本没有打钦差的招牌。最大不过一个六品官,就在庐州城里为所欲为起来。
似乎视节度使于无物。气的李惑几次大骂,非要派人去砸了这个所谓的清查司衙门。但是都被手下苦苦劝住了。
目前的状况看似静水无波,其实水面下巨浪翻涌。双方都在等待对方发力。
伺机抓住机会,一跃而起。
节度使的优势是占据主场。天时,地利,人和全占。此时自是不能自爆软肋给人家打。
不就是查吗?不就是告吗?我看看你能搞出啥证据?
因此,清查司在这边砸钱买证据。而节度使那边在搞破坏。
就是今天这边有人递了状纸,结果第二天那人反悔了。来要求把状纸撤回。说是昨天自己喝多了。
还有的干脆找不到人了。没人这官司还怎么打?
不过终归李惑那边还是给冯青他们留下了几桩小案子。那是因为数额不大。加上又不是他们的人。
正好留给清查司练练手,看他们对这些事情究竟怎么处理。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一直没有值得大动干戈的案子。冯青和常浩也有些焦灼。
钦差虽然从来不管他们的事,但是他们自己觉得丢人啊!
于是决定,先拿手里的案子试一下水。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再说可以抓典型重判,这样同样也能起到威慑作用。
审理的第一件案子是发生在同族之间的。城西王家庄有个张员外。手里大约六百亩地。
其实这在当时就是个很小的地主。因为按唐朝的均田制分地的时候。差不多人均十亩地的。
也就是说,一个普通的六口之家,也有六十亩土地的。
张员外家本也是农户出身。但是祖上比较勤劳。加上家中人口比较旺盛。
所以抗风险能力就比一般的农户要高一些。因此遇到大灾之年,他们就会用剩余的粮食换区那些食不果腹的同村人的土地。
几代人下来,积攒了六百多亩土地。这样的规模。一家人只要不遇到战乱。生存就没啥问题了。
有了粮食,自然就会送子女读书。毕竟读书人才是这个时代的话事人。
现在的家主就是一个读书人出身。虽然没能考取功名,但在周围这一片也算有些名望。
加上跟县里的一些官员有些来往。也博得了一个张员外的称呼。
告他的是叫张老三,论辈分张员外还得叫他声爷。在过去有个说法。就是穷大辈。
为啥是穷大辈呢?穷人家娶媳妇晚,生孩子晚。比如富人家子弟十五就成家了。
而穷人家的孩子搞不好二十五才凑齐娶媳妇的钱。这样两代人下来。就差了一辈人。
张老三家中有父母和一个妹妹。加他正好四人。家中有四十亩水田。
本来日子也过得去。只是那一年水灾。夏粮颗粒无收。
那时候正好安史之乱,税收颇重。就算遭了灾。税收也是一粒粮食都不能少的。
剩下的那点余粮交了租子家中就彻底断粮了。加上老母染上风寒,还把家中唯一的一头牛卖了给老母抓药。
这一下彻底是雪上加霜了。妹妹每天去地里挖野菜给全家充饥。但是水灾又不是他一家经历。
因此,野菜都被人玩完了。妹妹每天天亮就出去。天黑才回来。饿一天挖回来的东西都不够全家煮粥喝。
看着父母日益衰弱的身体。张老三咬咬牙。只好去找本家那个孙子去借粮。
那时候的借贷利息是很高的。九出十三入算是良心价。
就是借给你九升粮食,秋后你就得还十三升。
张员外做人到是也热心。听完张老三的请求后啥都没说,直接叫管家拿粮食。
拿到粮食签完借据,张老三背着粮食就回家了。只是他觉得这一石粮食背着有点轻。
那个时代的粮食是不用秤的。都是直接用升和斗来量。
他回到家用自己的斗量了一下。结果发现明显的不满。查了将近一升粮食。
本想找回去,被老父亲喊住了。“儿啊!他们借贷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小斗出大斗进。除了利息之外,这个斗也是他们的手段。你要么不借。借了就是这个规矩。”
张老三狠狠砸了自己的腿一下。想想也就忍住了。不然咋办?看着一家人活活饿死吗?
小妹整天不吃饭去挖野菜。走路腿都打晃了。十三四岁的姑娘,那个时代都该发育了。
但是现在看着还瘦弱的像个豆芽菜。根本没有一点女性特征。
接下来一家人就靠这点粮食加上野菜,树皮,草根。好不容易熬到了秋收。
收成还不错,抛去官府的租子外。张老三用斗量了一下,还上张员外家的粮食外。还能剩点。
虽然肯定不够吃,但是秋天能吃的东西多。现在多采点,晒干。
每顿再配上点粮食熬粥,应该能熬到明年夏粮收获。
却没想到他在家里量的好好的一石三斗粮食,到了孙子家以后一过斗。
竟然连一斗都不够。这也明显的太坑人了!张老三气不过上前理论。
被张员外家家奴给推了出来。并且放话,如果不把本息凑够,就要收他家的土地。
张老三拿不到借据哪里肯依,找人写了张状纸就把张员外告到了县衙。
衙役们到是来的很快,还带来了官斗。就是专门收租那种。结果一量。张老三的粮食就是不够。
张老三据理力争。并且拿出自己的斗作为证据。
最终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了。张老三的斗分量不准,属于非法量器。
其实这个斗就是他爷爷那个时候,官府给发的。
张老三不服,在大堂上和县丞争辩起来。结果被打了二十大板。
然后十亩地被赔给张员外。不过张员外总算还没有做绝。把他那粮食又退给他了。
县丞的判词是说因为张老三不守信用,作为惩戒。才把十亩地判给张员外作为补偿。并没有明确土地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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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分别行动
这官司有些棘手,人家玩的有点高。
首先人家不是根据借据的价值拿你的十亩田产抵债。而是因为你不守信用。
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你是老赖。法院有权利拍卖你财产抵债。
要知道过去是保护高利贷的。那时候不叫高利贷,就叫正常借贷。这样的事情衙门必须保护啊!
现在唯一可以证明张老三无辜的就是那个斗。
只是那个斗作为证据被县衙没收了。常浩带人去取证。结果衙役带他们来到了一个院子里。
这个院子扔了一堆废弃的量器。升,斗,石等一应俱全。
只是张老三家的斗是哪一个,衙役们说也不知道了。
叫张老三来自己认,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肯定能认出来。
结果到了一看,也彻底懵逼了。因为量具这东西长得都一个样。
这种东西私人是不能制作的。必须是衙门专门的机构才有权利出品。
至于为啥没有判张老三私造共器的罪责。那是大家都明白这量器根本不是他私造的。
至于为啥都是官家出品的量器为啥分量不一样。这个就得问朝廷的监造司了。这个归他们管。
常浩无奈的看着在院子里转圈的张老三。
人家县衙现在摆明了是非常配合。但是衙役们的失误这个算不到县丞身上。
更别说根本没掺和到这事情里面的县令了。
常浩小声问张老三。“你仔细想想,你家的斗是否有什么记号?”
张老三摇摇头,“那是官家发的东西。谁敢在上面胡乱刻画啊!”
既然是无法辨认,常浩也只好带着张老三回去了。县令带着一众官员在县衙门口恭送。态度那叫一个谦卑。
直到常浩他们走的没了影子。县令才开口问道:“张老三那个斗可曾处理好?”
县丞嘿嘿一笑,昨晚那几个捕快抓人回来炖狗肉吃柴火不够。就把那个斗给烧了。
几个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震得屋檐下面正在搭窝的燕子纷纷飞了起来。
冯青听到常浩诉说去县衙的经过。他似乎并没有吃惊。
轻轻说一句,你要是能轻松能把东西拿回来才成怪事了。
常浩不解的望着他,“那你还叫我去干嘛?去丢人啊?”
冯青又是一笑,“这叫示弱!不然他们太重视咱们那就不好玩了。”
经过徐州的磨炼以后,冯青明显的成熟了许多。他本来人就聪明,只是以前没有表演的舞台罢了。
如今钦差大人由得他们自己发挥,只负责给他们站台。这就让他的迅速的成长起来。
冯青转头问张老三。你家这种斗村子里只有你家有吗?当初衙门为啥会发给你家?
张老三想了一下。我爷爷是侍弄庄稼的好手。种出的粮食不仅产量高,而且质量还好。粒粒饱满。
因此那时候县衙为了表彰,特地指定我家的粮食是免检的。交租的时候只需称好分量自己送去官仓就行了。
冯青点点头,你们村子里还有别人家有这样的斗吗?
张老三摇摇头,后来突然想起来。隔壁姜家庄的姜老爷子好像也有这个斗。
当初他跟爷爷谁也不服谁。两个人比试了好多年也没分胜负。
冯青眼前一亮。那你们村子还有欠张员外粮食的吗?
张老三点头,或多或少都欠点。不过只有一户欠的多。那个肯定是还不上了。
冯青忙问是怎么回事?张老三长叹一声便娓娓道来。
原来,这户人家姓刘。是王家庄的外来户。户主刘老实体格壮硕,还有些木匠手艺。
那个时代的匠人一般是不种地的。这在于一个纯粹的农业国家。所以匠人的生活是极为困苦的。
可这个刘老实却偏偏是个农户,开始来到这个村子时候给人家帮工。
凭着一把子力气,和木匠手艺竟然攒下些银钱。然后慢慢购置了一些土地。
然后在这里娶妻生子。他本来有一儿一女。日子过得挺幸福。结果不幸的是他和儿子去服劳役。
结果和儿子得了急性痢疾。一起死在了工地上。
父子俩死后,家里只剩下老妻和一个未成年的女儿。哪里能干农活。
他家的地本来有二百多亩了,也算是个小富之家。这一下天就塌了。
加上天灾**,颗粒无收。家中的存粮边被便被耗干净。加上赋税又重,母女两便开始向王员外借贷。
刘老实家的田地可都是好田,张员外早就眼红了。巴不得她们借贷呢。借贷的越多越好。
这几年陆陆续续的已经抵给张员外将近一百六十亩了。
据说还欠王员外三石粮食,明年夏粮若再还不上,仅剩的这四十亩地也就要全部归张员外了。
冯青听完仔细琢磨了一会。然后挥手让张老三先下去。然后和常浩密谋了一阵。
随后两个人各自带人出了门,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一辆马车停在了姜家庄里面。一个身高体壮的年轻人停下车问正在街边闲聊的几个老翁。
“老丈,请问姜贵家怎么走?”
一个翁指指一个院墙快要塌了的院子。
“那就是他家。好多天没见他出来了。估计是又腿疼了。”
年轻人倒一声谢,赶着车走向那个院子。
院子很破旧,院门也掉了一扇。但是能看的出来,这个院子当初的规模很大的。
只是年久失修如今像个垂暮的老人。
常浩进了门,喊了一声有人吗?没人回答。
他干脆抬腿就朝屋子里走去。屋子里很暗。不过透过油纸的破洞还是能看清屋子里的情形。
之间屋里落满了灰尘,一个形容枯槁的老汉躺在床上时不时的咳嗽几声。
常浩皱了皱鼻子。屋子里发出难闻的气味。
“请问老丈是姜贵吗?”他朝躺在床上的老丈问道。
老丈睁开眼,努力辨认着这个闯进他屋子里的人。
确定不认识后,便挣扎着坐起身子问道。
“你是谁呀?找我有什么事?”
常浩如实回答,“我是淮西土地清查司的。你们隔壁张老三因为借贷问题去告状了。
但是他的斗已经被县衙收走找不到了,听说你这里有一个跟他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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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寻亲
姜老爷子越听眼睛越亮,倒不是仇官。而是他跟张老三属于同病相怜那种。
虽然张老三的爷爷早已经故去。但是当年姜老爷子和张老爷子也是较劲了十几年。
属于典型的相爱相杀那种。张老爷子去世时候。姜贵还难过了一阵,觉得天下在无敌手。破有一种高手寂寞的风范。
其实他自己的命运也是如此。家中正兴旺的时候,两个儿子应征入伍。结果全死在了安史之乱当中。
等老妻故去后,姜老爷子也无力再去侍候土地。年龄太大了。家中只剩他一个人。所以只能混吃等死。
家里到是还有几十亩土地,他交给一个本家侄子耕种。到时候给他一口吃喝即可。
等常浩详细的把事情叙述一遍后。姜老爷子似乎突然间有了力气。
猛的一拍床板大喊道:“无耻!真无耻!我们那斗,乃是玄宗皇帝亲自下旨颁发。
奖励给那些粮食种得好的农户的!那是圣眷啊!他们竟然敢如此胡作非为。”
老爷子说的激动,猛的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老爷子颤巍巍下了地。来到厢房柜子上一个被麻布蒙住的东西。
老爷子掀开麻布,只见一个保存完好的斗摆在那里。连上面的年号都清晰可见。
他指着斗对常浩说道:“你拿走,快把那帮王八蛋都收拾了!
如需要我作证。就派人来接我。我就不信他们连皇帝都不怕!”
老爷子显然糊涂了,还把时代定格在李隆基那个时候。
常浩自是千恩万谢,把斗装上车子。静悄悄的走了。因为打扮的很普通。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
在这个同时,王家庄也来了一辆马车。相比于常浩驾驶的那辆。这辆就要豪华的多。
马车停在刘寡妇家门口,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跳了下来。
他走到院门口,轻轻扣响院门。
不一会一个怯怯的声音问道:“谁呀?”
年轻人也是轻声回答:“我家父乃刘伯父故人。今家父特意让我来寻亲。”
里面似乎迟疑了一下,但门还是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门口。虽然衣服陈旧,但是却相貌清丽。透出来一股子大家闺秀的气质。
姑娘堵住门,似乎没有想让她进去的意思。
满脸疑惑的问道,“不知公子何方人士?家父去世三年。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亲?”
其实刘老实乃关中人士,自从到了庐州之后,从没见和一个亲人走动。刘姑娘自然疑惑。
冯青清了一下嗓子,“我乃徐州人士,商贾之家。姓冯名青。家父和刘伯父曾在一起挖河。
因为在干活时候家父溺水,被刘伯父所救。所以两家便定了亲。”
说到这里,冯青的目光在刘姑娘身上扫了一眼。话音顿了一下。
刘姑娘听到这里,小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哪里还敢抬头。只是低头望着脚尖,不知道如何自处。
那就先进来吧。这时候另一个声音在屋子门口响起。
原来是刘氏此刻正站在门口,仔细打量冯青。
冯青的相貌自然放到哪也算是一表人才的。
那时候的婚姻又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刘氏和刘姑娘此刻疑惑的只是冯青的身份。毕竟刘老实早已经去世。事情的真假无法辨认。
总不能叫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莫名其妙的跟着一个陌生人走吧?
把冯青让进屋子,倒上茶。刘氏做了个请的姿势。庐州这地方已经有茶树了。
所以普通百姓家里有茶很正常。
冯青还确实有点渴,他端起大碗喝了一口。然后抹抹嘴,等着母女两提问。
刘氏组织了一会语言,然后问道:“家夫走得早,也没有给我们留下消息。不知道公子如何证明这件事情?”
冯青愣了一下,然后苦笑:“婶婶这话倒也把我问着了。
当时家父和冯伯父也是口头之诺。本想着劳役完成后亲自登门的。只是万没想到,刘伯父却去了。
本来父亲想过来亲自操持伯父的丧事。无奈家夫当时也病了。无法出门。
那时候我还小,自己也做不了啥,因此只能拖到了现在。父亲才命我来寻找你们。伯父的救命之恩,家父一刻也没敢忘记。”
一番话说的真切,母女两已经信了五分。
“那么,你父亲最近怎么样了?”
刘氏小心翼翼的问道,唯恐唐突了冯青。
“家父很好,吃嘛嘛香,就是家中生意忙碌。所以不能抽身。望婶婶勿怪!”
冯青说话始终文绉绉的,一副书生的模样。
刘氏到是没有怀疑冯青的家世。因为那个时候,商贾虽然有钱,但是并没有地位。
所以参加劳役也是他们必须承担的责任。唐朝的赋税跟以前的朝代一样。
不光有税,还有劳役。这也是赋税的一种。就是每个男子到了年龄必须要承担的义务。
劳役的时间不一样,基本是一至三个月。这个要根据工程来了。
此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农村人节省。哪里舍得点灯,毕竟没几个人买得起灯油。
本来那时候做菜时候点几滴油都算奢侈了。
似乎看出了母女两个的窘迫。冯青叫院子里的车夫先把蜡烛拿进来。
然后自己又把屋里的桌子收拾了一下。这才又从车里拿出一个食盒进来。
这是冯青出来时候,特地在庐州有名的酒楼叫的菜。但是受食盒容量的限制。就叫了五样菜。
有一只鸡,一只鸭。一条鱼。还有一条烤羊腿和两个时令蔬菜。
这一番操作早已经把母女两个吓住了。她们活这么大哪里见过如此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就连那盘子碗精致的她们都若是在她们家都会被珍藏起来的。
看见母女两还在发愣,冯青指指桌子。
“婶婶妹妹快吃吧,已经有些凉了。若再不动筷子就没办法入口了。”
母女两在冯青的一再邀请下终于拿起了筷子。
小心翼翼的把菜肴送进嘴里。每一筷子入嘴,似乎都舍不得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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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找上门的女婿
刘姑娘虽然表现的也很矜持,但是毕竟年龄摆在那里。
每一样菜肴给她带来的惊喜和震撼都明明白白表现在脸上。看的冯青有些心酸。
虽然今天这就是一场戏,而且是为了破案不得不演的一场戏。
但是此刻的冯青自己有些入戏了。刚才他把老爹形容的挖河,溺水他都没内疚。
但是看到母女两个对于食物表现出的渴望和强装出的矜持真的心酸了。
冯青是个纨绔,从小锦衣玉食。百姓的日子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啥感触。
毕竟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和老百姓当做一类人。
但是自从当了这个官以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变了。
他真的不想百姓们再受这种苦。他想尽自己的能力让百姓们吃饱穿暖。
而且他的这种心态是没有私心的。只是单纯的想百姓好,哪怕他付出再多也心甘情愿。
他吸了一下鼻子,不想让自己带出哽咽的声音。
故意大声说笑着烘托气氛。让母女两尽可能的放下拘束,多吃一些。
小姑娘毕竟心思单纯,没一会就和他熟络了。开心的拿着筷子在桌子上挥舞。
把菜肴飞快的扒拉进自己的小嘴里面。
刘氏开始还想拦着,但是看着两个孩子无拘无束的样子。
张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她现在也不想去深究事情的真伪了。
毕竟自己也没啥可被人骗的东西。就算对方是骗子。但是娶自嫁闺女也是需要三媒六证的。
大唐的户籍制度不算不严谨,真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自己说不得也得去这小子家里去走一遭。
想到这里,她也就放下心来。跟着两个孩子一起吃喝起来。只剩下院子里的车夫拿着两个炊饼在那干啃。
吃完饭天已经不早了,冯青看了看屋子。边起身告辞。
“婶婶,我先回城里去住。明早再过来。”
又把头转向刘姑娘,“你想吃什么?明天早上我给你买了带过来。”
小姑娘刚想回答,却发现母亲的眼睛狠狠的盯着自己。
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低下头不敢说话。
冯青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发酸。他觉得这么乖巧的小姑娘,不应该遭受这样磨难。
这时候刘氏站了起来,“不要走了,既然是你父亲让你来的。你就不是外人。
虽然家中不太方便。但是哪有自己认来了却往外推的道理?
婚事如何那是后事,但今天我不能失了礼数。”
看到刘氏挽留,冯青便也不在坚持。
随即吩咐车夫。“你回客栈去住吧。别忘了明天拉五斗麦子回来。婶婶这里没粮食了!”
车夫答应一声赶着车便走了。
刘氏赶紧阻拦,“这样不行,我怎么能接受你这么重的礼物?”
冯青笑了一下,婶婶就不要推辞了。你们如今的生活我看的出来。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断不会让你们如此艰难!
小姑娘流着眼泪忙不迭的跑进自己屋子里,把床铺收拾了一遍。
虽然还有屋子,但是铺盖却没有。那个时候很多百姓是没有铺盖的。
那时候衣服肥大,基本身兼两大功能。白天遮体,晚上当被子。
不过刘家毕竟以前条件不错。自家的被褥还是能置办的。
不过那个时候的麻布不结实,刘老实去世几年,这些东西基本也就烂了。
所以被褥也就剩了母女两一人一套。
如今冯青留下来。小姑娘自然就得把自己的腾出来留给客人。
小姑娘收拾被褥的时候,想起外面那个好看的公子今晚要睡在自己的被窝里。小脸就不由得红扑扑的。
这时候,刘氏已经又烧好了茶,给冯青到了一碗。然后两个人开始聊天。
“婶婶,你们这几年向大户借贷过吗?”
刘氏本想隐瞒,但是想想明天人家就要送五斗粮食过来。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叹口气答道:
“这些年一直雇人耕作,只是产量一直不高。官府赋税太高,加上天灾。颗粒无收。
所以陆陆续续的跟王员外借了些粮食。因为一直还不上,所以二百亩地已经剩了四十亩。
如果今年的夏粮再还不上。最后这四十亩也得给他了。到时候我们母女两吃啥都成了问题。”
说到这里,刘氏情绪有些低落。眼圈开始红了。
毕竟是个妇人家,在外人面前可以伪装坚强。
但是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婿,她的脆弱终于表现出来。
“一共借他多少粮食啊?我怎么听说他放粮的斗和收债的斗不太一样?”
刘氏叹了口气,“这事可能是真的。我雇的农人都是老把式,我每次去还债时候。他们都说分量很足。
但是一到王员外家。用斗一量,就少三分之一。所以才会越欠越多。
但是咱们自己家又没有斗,所以这个也没办法争辩。
听说村子里张来三因为质疑这个事情在县衙被打了板子。还收了二十亩地。
我们孤儿寡母的,哪里敢找这个麻烦?”
冯青沉吟了一会,“婶婶,那明天粮食拉来。我顺便找个斗。咱们把王员外的债一起还了吧!
不过他若是老坑咱们也不能轻易放过他!”
刘氏担心的看了他一眼。“你一个外乡人惹他干嘛?他跟县令似乎有些关系。不然他不敢这么干的!”
冯青微微一笑,“婶婶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说到这里,小姑娘铺好床走了出来。
冯青便去屋里睡了。床下铺的是稻草,很松软。
被子上打了几块补丁,因为是麻布。有些挂身子。
但是整个被褥却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冯青知道,这是少女的体香。
他贪婪的深吸了几口,没一会就沉沉的睡去了。他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小姑娘依偎在他怀里。怯生生的问。
“我以后还会挨饿吗?”
他坚定的回答:“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冯青,冯青,你快起来,别这么恶心好不好?”
冯青被一阵喊声惊醒。发现常浩正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而他的双手紧紧抱住常浩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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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还债
冯青尴尬的老脸通红,这尼玛是做春梦了啊?可是人家不都说春梦了无痕吗?
自己抱着个男人的胳膊算咋回事?
门口小姑娘偷偷的看着,小脸也是通红。因为她听见了。冯公子抱着常浩的胳膊喊的是,“桃红。”
冯青爬起来洗漱,桃红早已经熬好了一锅粥。
常浩这货也是起了个大早,造反也没吃。
不过听昨晚那家伙说了刘家的情况,到是也懂事。
买了一摞炊饼外加一块十来斤的熟牛肉。
此刻,刘氏正在案板上面细细的切着。到是一手的好刀功。
那牛肉被切的纸一样的薄,拿起来恨不得能照见对面的人影。
家里还有些腌渍的萝卜,此时也被切成细细的丝,调了几滴芝麻油。
两个人坐下来,把肉片加进炊饼里面。狠狠咬一口。
然后再来一筷子萝卜丝。喝一口粥,吃的那叫一个香甜。
常浩一边喝一边问道:“婶婶,你家这粥为啥如此香甜?”
小桃红一下子又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刘氏却只是一笑,“那是桃红熬的,主要是火候。什么时候大火,什么时候小火。都是有讲究的!”
讲了半天,常浩听的也是一头雾水。最后朝冯青说到:
“老大,咱们把婶婶接到衙门做饭吧!总比这里要吃的好!”
冯青神情一滞,瞪了他一眼。常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露馅了。一把捂住嘴偷偷看那母女两。
小姑娘依然还在羞怯着,刘氏神请也正常。他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他的话刘氏已经听到了。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是内心早已经惊涛骇浪。心中的疑惑这才迎刃而解。
对于冯青的身份她一直怀疑,只是有一点她能看出来。就是这个少年绝对没有恶意。
再说他肯替自己还债,这对于刘家就是大恩了。
因为夏收在即,今年的粮食因为雇的人少,长势并不好。那债务肯定是还不上的。
一旦还不上,最后这点地肯定人家会收走。娘两个该怎么活?
所以,冯青的身份她就不再深究,先把自己的活路挣出来再说吧。
常浩不是自己来的,还有六个清查司的主事。
昨晚当车夫的也是主事。现在一个个七品官沦为车夫,他们一点也没觉得委屈。
相反,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因为这事吧就是后世人们爱问的一个问题。
“新不新奇?刺不刺激?”
此刻几个人在院子里啃着炊饼。今天冯青没有虐待他们。
每个人都炊饼里面都夹着满满的牛肉片和一些咸菜丝。这帮家伙吃的那叫一个香甜。
饭吃完,刘氏就带着一帮人朝王员外家走去。
敲开大门,管家迎了出来。看着这雄赳赳的一帮汉子。神请间边有些害怕。连忙去禀报老爷。
王员外慢条斯理的从内宅走了出来。相对于祖上的勤勉。王员外属于变质的那一种。
他比较善于钻营,和县里的官员们都有勾搭。这样来钱快啊!
那时候百姓们一般愚昧,不识字,怕官。所以他的财富积累速度远胜长辈们。
因此他对祖上那种跟农户一起下地。同吃同住的家风早就不屑一顾了。
凭智商就能轻易得到的东西,为啥还要去费力气?
对于管家的禀报,他不以为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在县里横着走了!
一个寡妇家能叫来啥人?即便是娘家亲戚,若是有本事,也不会任凭她过成这样了。
顶多是对于自己那斗产生怀疑了。可那又怎样?怀疑的多了,不服告去啊!县衙也有跟自己一样的斗!
不过想起县衙的斗,他有些心疼。每去一次县衙,自己霸占的东西就得送出去一半。
所以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庄户们最好乖一些,这种事情最好不出村就消化了。
看见刘寡妇和她带来的八个人。心里也是有点打怵。
这帮人明摆着红光满面,绝不是那些面带菜色先庄户人能比的。
但是这是自家地盘,气势绝对不能输的!
他收敛起习惯性的笑容,面带威严的问道。
“刘氏,你带着这帮人意欲何为啊?”
这时候,王家院子里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
王家虽然舍不得雇家丁,但是家奴还是有一些的。加上一些靠他吃饭的佃户。所以人数上并不少。
刘氏心中有些慌张,她看出来这个王员外有些不悦了。
“老爷,这,这是我家姑爷,来替我把欠您的债还了!”
刘氏说的有些结巴,这阵势她害怕。
看到刘氏的神请,王员外一下子放下心来。
立马又露出慈祥的笑容,朝着冯青问道:
“原来是我们庄子上的姑爷啊?这倒是失礼了。进去喝杯茶吧,你这也是第一次登门。”
冯青摇摇头,“不必了王员外,家中有事,我赶紧提岳母把债还了还得赶回去呢!”
“这样啊?”王员外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似乎再为美女款待姑爷遗憾。
“不知姑爷家住哪里?姓字名谁?”他接着问了一句。
冯青这时候有些不耐烦,但是想想费半天劲就是为了套出他那个斗,若是被人家察觉不拿出来,可就前功尽废了。
于是赶紧抱拳行礼,“小的家住徐州,姓冯,家父冯长青!”
看见冯青行为恭顺,语言谦卑。王员外点点头。
“行,那就赶紧把斗拿出来,把欠条也拿来。也好让刘家嫂子放心!”
明白了冯青的底细,王员外彻底放下心来。
心里暗暗高兴,看来今日来了头肥羊啊!
管家早已经看见他的眼色,飞一般跑进内宅拿东西去了。
没一会,管家便扛着一个大斗,左手拿着一张借据跑了出来。
这时候家奴们也把一块布铺在地上。拿来几个口袋准备装粮食。
那时候人穷,自己带来的口袋是要拿回去的。
常浩带着人把四袋粮食放在地上。
王家家奴便开始往自家斗里面倒。本来一袋是一斗,这是买粮食时候秤好的。
常浩还用姜家的斗量了一遍,最后不放心,还用秤秤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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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对簿公堂
张员外看见这四袋粮食便明白了什么意思。特意问了一句。
“姑爷这是刚买的吧?在哪个粮店?”
冯青看了一眼常浩,常浩回答,“徐州城的丰裕老店,从不缺斤短两的!”
张员外笑眯眯的点头,不在说话,示意帮工们过斗。
两个帮工解开一个袋子,哗的一声把粮食倒进自己斗里。还踢了一脚。结果还差了足有三分之一。
“老爷,粮食不够!”一个帮工喊到。
张员外努努嘴,“人家那不是四袋吗?你刚到一袋喊啥?”
帮工便不再说话,打开另一个袋子,又到进去半袋。这斗才堪堪满了。
帮工还想抬脚踢一下斗,被张员外喝住。
“都是自家人,别那么较真。这就算一斗吧!赶紧把剩下的弄完!”
结果卸下来的四斗粮食还不够人家三斗的量。
常浩不干了,瞪着眼睛大声嚷嚷起来!“这不可能!我这明明买了四斗,到这连三斗都不够,这斗有鬼!”
张员外不乐意了,“年轻人,不要信口雌黄。这斗可是官府发下来的,你这是要质疑县令大人吗?”
这个时候,地里正好没什么事情。村子里的人越围越多,虽然很多人心里有数。但是没人敢说什么。
冯青低头想了一会,“我不是让你买五石吗?你为啥买四石?”
常浩便不再说话,气鼓鼓的从车上又搬下一袋粮食。
帮工又倒出半袋,才堪堪凑了三石粮食。这才刚够呛王员外家的本。还没算息。
张员外盯着剩下的半袋粮食,宽容的笑道:
“姑爷啊,你这点肯定是不够利息的。要是差的少,我今天就给你个面子。差多了我不能开这个先例。不然以后我就没法做事了!”
冯青看他一眼,“张员外,你个老王八蛋也太黑了点吧?
我这四斗半粮食你能给弄成三斗,你这些年你坑了村子里百姓多少粮食?你他妈那颗心是人心吗?”
张员外一愣,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小子一直在笑眯眯的说话。可为啥说出来的话这么不对味呢?
“小兔崽子,你在骂我?”明白过来的张员外怒不可遏!
冯青冷冷看他一眼,“你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王八蛋,我还能夸你啊?”
他指指身后围上来的百姓:“他们都是饿着肚子把粮食种出来,然后给国家缴税!
活不下去了才跟你借点粮食,你九出十三入还不行,还用大斗坑人。
加起来借你一斗他们得还你两斗。他们都是用命再还债,你这做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王员外斗嘴哪里是他的对手,一挥手朝身后喊道:
“都给我抓起来,送县衙!他们竟然质疑朝廷!”
毕竟张家的人多,“呼啦!”一声涌上来一群。
常浩他们刚想动手,冯青却摆摆手。
“别打架,咱们跟他们走。带着他们的斗和粮食。一起去县衙讲理!”
听到冯青的话,张员外心里到是有底了。不然真打起来出了啥意外到是有些麻烦。
到了县衙那边有跟自己一样的斗。怕啥?只是又得分出去一部分了。心疼。
一帮人装上粮食和斗,一起朝县衙走去。百姓们也跟着去看热闹。
只有刘氏母女两浑身颤抖,被吓坏了。长这么大唯一见过的官就是村长。那县令会不会吃人呢?
庐州县衙也坐落在庐州城里。本来还有个刺史府的。只是李惑来了以后被撤销了。
军政大权全归他一人所有。到是有个节度使衙门。但基本都是摆设。
留了个县衙处理百姓间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没耐心管这个。
县衙位于南城门不远处,有些破败。唐朝一般来说属于那种官不修衙客不修店的传统。
此时县令和县丞正凑在一起讨论张老三的案子。
县令有些担心看着身形瘦弱县丞问道:
“这个清查司有钦差做后盾,咱们别惹出事来?”
县丞不在意的晃晃硕大的脑袋。
“怕啥?上面有节度使顶着,咱们这种小虾米能有啥事?”
“可是张老三这官司节度使并不知道啊?出事他能管吗?”县令还是不放心。
县丞撇撇嘴,“大人啊,你就不想想,他干的那些事咱们哪件不知道?
虽然他吃相难看,连汤都不给咱们剩,但是证据在我们手里啊!
他若是不管我们就算咬不死他,也能把他拉下来。真当他是土皇帝啊?大唐有皇帝!”
县丞的一句话让县令彻底放了心。没毛病,就是这么个理儿!
两个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县令皱皱眉。刚想喊人。
门外一个衙役跑进来,“两位老爷,张家庄的张财主压着几个人来县衙了。”
县令的眉头皱的更紧,“他来干嘛?现在风声这么紧?”
衙役回答:“他说几个外乡人质疑他的斗不准,他告那几个人藐视官府。”
县丞站起来宽慰道:“这事你别管,我去出头。你还是当不知道就好了。”
县丞来到大堂。常浩几个人因为打过照面就没有跟进来。
县丞瘦弱的身子顶个大脑袋往那一坐。努力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势。
“堂下何人?所谓何事?速速说与本官知道。若是无故搅扰。别怪本官打你们板子!”
张员外赶紧上前一步,“启禀大人,我乃本县张家庄人士。
前有本村刘寡妇借我三斗粮食,今天来还债。竟然质疑衙门发给我的斗不准!特请老爷明断!”
“谁是刘寡妇?”县丞看向台下。
一个妇人战战兢兢站出来,“是我老爷。”
没等刘氏再说什么,冯青直接站了出来。
“这事跟刘氏无关,是我今晨刚买的五斗米,转眼去了张家庄还债。结果直接变成三斗半!
所以我质疑张员外家的斗有问题。要么就是粮铺的斗有问题。
要不就请老爷把粮铺掌柜的连人带斗斗带来。粮食就摆在这里,大人现场秤一下就知道了!”
县丞拿起惊堂木“砰!”的一声拍在案子上。
怒斥道:“黄口小儿,本官怎么审案难道还用你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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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吃人的斗
冯青摊摊手,“那就请大人审吧!”
看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县丞觉得有必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花了!
他走下自己的座位,围着斗和粮食转了几圈。然后捻了一下自己的几根鼠须。
闭上眼做沉吟状,然后大喊一声!“有了!”
然后他吩咐,“去把衙门的斗取来。若是两个斗分量一样。这就说明张财主家的斗没问题。那么刘寡妇就要被打板子。
若是两个斗分量不同,那张财主就要受罚!”
说完,他抬起头洋洋得意。扫视了一圈围观百姓。似乎等人鼓掌。奈何无人响应。
不一会,一个衙役扛着大斗走了出来。只是百姓们看着这斗明显的大!甚至比张财主家的还要大。
衙役献宝一样把斗放在县丞身边,“大人,斗抗来了!”
县丞微微皱眉,他就算傻,也明显感觉到了这个斗有点太特么大了。
但是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说县衙的斗不对吧?
于是清清嗓子,吩咐站堂的几个衙役。
“你们几个把这些粮食分别用两个斗量一下!”
百姓们都是庄稼人,即便再老实,也看出来这斗不对了。在下面议论纷纷。
“老张,你看这斗是不是大啊?”
“老李,这斗再大点就成石了。可是县衙为啥能有这样的东西?”
“老徐,难道官府用的东西跟咱们百姓用的不同吗?”
虽然是私下议论,但是声音并不小。这些话都传到县丞的耳朵里。
他也是在心里暗骂,“都特么猪啊,叫你拿个斗,你拿个一样的还不行啊?这么大个的我都能看出来,还有哪个傻子看不出来?”
衙役们装模作样的在那里量。结果四斗半粮食张员外的斗量成了三斗。
县衙的斗直接成了两斗零两升,整个少了一半!
这时候衙役大喊,“大人,张财主家的斗小了!这是个良心财主啊!”
冯青这时候朝外招招手,一个人扛着一个斗走了进来。
此时的县丞正在琢磨措辞,关键县衙的斗太大了。他在想怎么才能不被人议论。
突然看见一个人扛着斗进来,便朝衙役们呵斥。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公堂之上怎么允许人随便出入。给我拿下!”
冯青却开口道:“大人,我这个斗乃是姜家庄姜老爷子得到的衙门的奖励。”
他指着斗的一遍说道:“大人看看,这上面的字体,那是开元十年长安监器司监制。
上面还有制造人的名字。不知道县衙和张财主的斗是哪里来的?可曾有标注?”
县丞神情一滞,脸上的肌肉哆嗦了几下。然后怒声骂道!
“你这是藐视官府吗?藐视官府
就是藐视皇帝!来人,给我拿下!”
看到县丞开始耍不要脸,冯青也就不再理他。转过身对百姓们说到:
“乡亲们,我大唐的任何量器都是监器司制造的。上面都有工匠的名字便于查询。因为不准了工匠便会被问罪!
可是你们看看这个张员外和县衙的斗。啥都没有,整个一个三无产品!”
这时候衙役们已经各执武器围了上来!
冯青却大喊一声,“把这个贪官污吏给我拿下!”
“呼啦!”从县衙门口涌进了一帮人,三下五除二就把衙役按到捆了起来。
那个县丞却仍旧在狐假虎威,“好!好!你敢造反是吧?我这就去节度使府送信,让他派兵剿灭你们!”
还没等他说完,常浩身穿官服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一只脚抬起来便一下踹到了县丞的心口上。
县丞嘴里咕噜了几声,两眼一翻白,便晕倒在地上。
百姓们哗然,刘氏母女更是吓得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冯青这时候站到官案前平静说道:“乡亲们别怕,我乃大唐皇帝亲封的淮西土地清查司员外郎!
现在咱们看一下他们这斗究竟差多少!”
为了增加可信度,冯青直接叫几个看热闹的百姓上来亲自操作。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张员外家的斗是标准斗的一斗半。而县衙的斗直接是标准斗的两斗了。
这一下,百姓们直接愤怒了!大唐的百姓们可怜。基本都是全家人饿着肚子,却养活那么多的官吏和军队。
张员外这样欺骗人,还是私人行为,顶多算一个奸商。可是这个县衙就太可恶了。
这难道就是我们一直成为父母官的衙门吗?
这个时代百姓就是如此,你跟他们讲大道理他们不会懂。都没读过书。
但是你从他嘴里夺粮食,他们可是能跟你拼命了。因为他们奔跑就没有。哪怕一升粮食都可能让一家人活下去。
可是现在官府这斗,等于直接把赋税提高了一倍。这就真是要人命的大事了!
已经有百姓开始冲上来踢打衙役和张员外。
很快就被冯青喝止了:“乡亲们,这些贪官作恶,并不代表大唐都如此。这次皇帝派我来就是给大家做主的!
他说,无论是谁,无论多大官。只要是欺压百姓,霸占田产的就给我拿下!哪怕是皇亲都不行!”
冯青的一番话掷地有声,听的百姓们心中热乎乎的。不少人眼中都含了泪水。
这时候,那个县丞也醒了过来。刚想废话。
又被常浩直接按在地上,“啪啪!”连话都没问,直接打起板子。
他那小体格,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毒打。拼命嘶喊。
“别打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别打了,我的娘唉!”
冯青本来就是想给他个下马威,然后再问他口供。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不禁打,直接便缴械。常浩便把板子一扔。一把提起了他。
“那你说说,这斗哪来的?骗了多少人?”
县丞早就不敢狡辩。轻声道:“这是我叫木匠做的,大小都有。就是为了收租时候能捞点油水!”
冯青面沉如水,“那张员外家的斗是怎么回事?他是也是叫木匠做的吗?”
县丞摇摇头,“那是我给他的。因为他经常给我送礼。总说挣钱太慢。没有更多的钱财孝敬我。我就给了他这个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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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我身后有皇帝
“嗡!”的一声,围在最里层的都是张家庄的百姓。一般是人家都借过张员外的高利贷。
还有几个家里饿死过人的,一下子便哭喊起来。
众怒难犯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百姓们一拥而上,用拳头,用脚踢。还有用牙咬的。
张员外的惨叫声已经变得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了。
才被常浩带着人好不容易拉开。
这时候的张员外已经认不出来了。脸肿的胖了两圈,还带着指痕,牙印。
头发也被揪的一缕缕掉在地上。很多连头皮都被拽了下来。
衣服更别提了,两个袖子早没了踪影。前襟后背被弄得一块块的如同百衲衣挂在身上。
整个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只是时不时的身体还会抽搐一下。
常浩闭眼转身。不忍直视,不忍直视啊!
看见张员外的惨状,县丞的脚底下已经汪了一滩水。尿裤子了。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该死我该死。求大人保护我!”
现在的他,已经把冯青当成了保护伞。不就是招供吗?
让我说啥就说啥!别让百姓打我就行。太特么吓人了!
看着县丞那狼狈的样子,冯青便把百姓们安抚住。
“行了,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吧!如有一丝隐瞒。我便把你扔到大街上去,让百姓们随意处置。”
县丞如蒙大赫,“大大人,证据我都留着呢!我和县令大人只是混个温饱罢了。
其实庐州境内的大部分事情都是节度使大人干的。你叫人去跟我拿证据。”
看着县丞虔诚的目光,冯青点点头。常浩便压着县丞去了书房。
按照县丞的指点,抱了几摞书册出来。冯青翻开一看,还真都是县丞记录的每一项土地变更的时间地点和人名。
这个县丞极有心计,甚至那些把地卖光的农户的下落都记得极为清楚。
当然,那些逃荒走了的不算。因为那种是没办法追踪记载的了。
冯青把这些东西拿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这是直接跟一个节度使pk啊!
百姓们都看着他,眼神里面也是各种复杂的情绪。
他们都是本地人,对于节度使李惑的认知都比冯青清楚的多。
贪得无厌,凶狠残暴!这是整个淮西境内对李惑比较统一的评价。
这个年轻的六品官真的能跟一个朝廷的三品大员较劲吗?
冯青看出了百姓们的担忧,他笑笑,“放心吧,我背后有钦差,有朝廷,还有皇帝!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大唐的疆域内为所欲为!”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说道最后拳头已经举了起来。像是在发出誓言!
百姓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眼泪都流了下来。
冯青哈常浩带着清查司众人一个个去把他们搀扶起来。
然后,冯青抱拳深施一礼。“乡亲们,我代表朝廷为你们这些年遭受的苦难而道歉。
并且我保证,这次一定要把属于你们的土地都拿回来。而且以后的赋税只有十抽一,按土地的面积收取!”
百姓们震惊的看着这个官员,已经被他说出的话给吓住了!
“以后,你们谁也不要怕!咱们这次一起努力。还淮西一片净土!如果我做不到。我就吊死在庐州的城墙上!”
“大人,你不能死!大人我们陪你一起死!”
百姓们纷纷哭喊起来。看的常浩满头黑线。尼玛,当官当到这个程度也叫一个悲壮了!
这时候,冯青摆手制止住众人的喧哗。朗声说道:
“大家回去串联一下,咱们有冤的伸冤,有仇的报仇。等把这些都做成铁案,我会领着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百姓们散去,冯青和常浩赶去客栈。
姚思乡三个人一直住在里面没露面。他得去汇报一下。这事闹得有些大了。虽然他在百姓面前可以毫无畏惧。
但是面对一个节度使,他能一点不怕才怪!人家可是掌握着一万多兵马啊!
长青客栈是庐州最优雅的客栈之一。之所以不用豪华形容,是这地方修建的非常有特色。
客栈的占地面积很大。被分割成一个个小院子。而这些院子又坐落在树荫和竹海当中。
虽然身在闹市,却有着闹中取静的意思。
姚思乡三个人住的这个院子叫听涛阁。因为城中的一条河正好他们的屋后流过。
而他们住的屋子,建在搭起的木架上。等于他们就住在河的上面。
院子里有几丛竹子,上面有些斑点。据说这是特地从君山移栽过来的湘妃竹。
小院的外面也是一片竹林。所以这个听涛阁的寓意并不只是水声。应该还有风掠过竹叶的声音吧。
这里的饮食也非常好,并不是那种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奢华。
而是精致,就是那种把最普通的食材,也能做成你不认识的样子的精致。
此刻三个人正坐在房中喝酒。菜很简单。一盘竹笋被撕成细细的丝。和同样颜色的鸡丝混在一起。
还有些青,红颜色的菜雕成的花摆在盘子边上。煞是好看。
一只鸭子卧在一个汤盆里面。鸭子的表皮是金灿灿的颜色。偏偏两只翅膀扇起来象要飞出水面。
鸭子的身上盖着不知道什么蔬菜剪成的羽毛,非常逼真。让整个鸭子象活着一样。
还有几份时令小菜。一个个也是做工精致,颜色诱人。
别说吃了,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只是有时候又舍不得下手。怕惊扰了这份鲜活。
其实这三个人之所以一直没出门,就是跟这里的饮食和环境有关。
半个多月了,他们还没吃到一样重样的菜。
这把一向以吃货作为标榜的三个人好胜心彻底激了起来。
反正活有人干,收的这些小弟比较给力。他们也就乐的清闲了。
几个人端起酒杯刚要喝,外面有人喊道:“姚大哥,你们在吗?”
听清是冯青的声音。姚思乡应了一声,“在呢,进来吧!”
冯青和常浩进了门,刚要施礼。崔霸虎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一起喝酒。
对于这两个小弟。三个人还是很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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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博弈
冯青那手中的册子抽出几本递到几位大佬手中。
然后详细诉说了今天事情的经过。姚思乡点点头,表示赞许。
亲自给两个人倒了酒一口干掉。然后才翻弄起手中的册子。
而同一个时刻,一个浑身都是淤泥的胖子来到了节度使府门前,踏上台阶刚要进门。
却被两个个士兵拦住。士兵们捂着鼻子看着这个浑身散发恶臭的胖子。厉声骂道:
“赶紧滚!要饭也不长眼,什么地方都敢钻。活够了吗?”
胖子浑身哆嗦,偏偏说话不利索。好像是冻得!
士兵们就更不耐烦了。此时已近五月,怎么可能还冷?莫不是得了什么病吧?
这下士兵更加凶狠起来,根本不等他说出话。轮起手中枪杆就朝胖子砸来。
一边砸一遍骂道。“赶紧滚,你死就死了。别特么带着劳资。”
胖子被抽的打了几个滚。疼的终于叫出声来。
“别,别打,我是庐州县令!”
士兵们对于县令还是认识的,听了听声音还真有些耳熟。便凑上前仔细辨认。没想到还真是他!
士兵这才吃惊的问道:“大人,你怎么混成这幅样子了?”
县令这才站起身子。顾不得跟几个小兵们解释。催促道:
“快领我去见大人,我有要事禀报。”
几个士兵这下不敢怠慢了。赶紧进去通报,直接放人,他们是没那个胆子的。
此时的李惑正搂着两个小妾喝酒呢。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妾,用小嘴含了一口酒水。
然后把樱唇凑到李惑的大嘴上,窈舌轻吐,把酒水松紧李惑的嘴里。
李惑砸吧一下味道,然后脖子一伸咽下去。眯着眼说了句。“好喝!”
“大人,庐州县令求见!说是有急事!”
李惑不耐烦的骂道:“让他滚,别打扰老夫的雅兴!”
外面犹豫了一下,“大人,他浑身湿透,还散发一股恶臭。情形非常怪异。”
李惑愣了一下。脑补了县令的形象。然后突然做了起来。
“就让他在前院吧,别脏了我的屋子。”
外面答应一声离开了。
李惑也站起来,披了件外衣就走出门。朝前院走去。
堪堪走到前院门口,一股臭味便直冲口鼻。李惑猛的捂住嘴骂道:
“你特么这是去钻茅厕了吗?”
县令委屈的哭诉:“大人,若不是这样,我就见不到你了啊!”
“怎么回事?”李惑也是实在想不通,什么事能把一个县令大人搞成这样?
县令忍住哽咽,慢慢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然后补充道。
“亏得我机灵,钻进泄水口用污泥把自己埋起来。含住一根苇子管呼吸。不然早被他们一起抓了!”
李惑面沉似水,似乎在考虑什么。
县令焦急的催促道:“大人,得快点把县丞救出来。您的大部分事情他都知道,晚了就麻烦了!”
李惑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去好好安歇。回头我就派人把他弄出来。”
胖县令这才松口气,跟着士兵先去沐浴。
那时候沐浴都是用大木桶。因为县令身材较胖,所以水放的比较多。
他除去衣服钻进木桶,热水已经没过他的脖子。他舒服的哼了一声。然后把头扎进木桶里。
突然一双大手紧紧按住他的头,县令拼命挣扎。奈何挣不脱。
最后,水面上冒出一长串气泡。县令彻底没了动静。
县衙大牢里,一个老吏提着灯笼缓缓的走着。右手还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
县丞和张员外被关在一间牢房里。此刻两个人神情萎靡,两眼无光。
县丞看着张员外骂了一句,“你个王八蛋,若不是你老搞事。劳资怎么能到这个地步?”
张员外神情木讷的看他一眼。“你若不贪?我能到这个地步吗?你怪我,我去怪谁?”
这时候老吏已经走到了牢门前。这个牢房比较偏,位于走廊的尽头。旁边的屋子也没人。
这是今天关进来的时候,冯青特意吩咐的。现在大牢的外面,也有清查司的人把守。外面人是进不来的。
老吏打开牢门,慢慢把酒菜摆在他们的床上。
县丞脸上露出惊喜,用手指指屋顶,问道:“你是他派来的?”
老吏也不回答,安心把酒菜摆好。只说了一句:“吃好喝好!”
然后转身锁好牢门,慢慢远去了。
县丞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也确实饿了,晚饭还没吃。
他一把撕下一条鸡腿,狠狠咬了一口。咀嚼几下便吞了下去。然后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张员外看着县丞的表情,心里满是羡慕。恭维一句,
“大人就是大人,连在牢房里面待遇都这般高!”
说完舔舔嘴唇,他本来也饿了。面对这诱人的香气,更加饥肠辘辘。
县丞看着他的样子,不屑的撇撇嘴。
“你就是混到我这个位置,我也是你永远翻不过去的山!”
张员外这时候哪里还敢犟嘴。立马附和:
“对对对,大人运筹帷幄,一切尽在你掌握之中!”
县丞看他老实了,想想他平时的孝敬。心也软了下来。
用下巴点了一下酒菜,“吃吧,你特么口水都流下来了!”
可怜巴巴的张员外早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立马撕下另一条鸡腿。狂啃起来。
“大人这是谁送的?我看你指屋顶是啥意思?”
吃了一会之后,张员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县丞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又灌下一杯酒。
伸出手指又朝上指了一下。“上面不光有屋顶,还有天!若他出手,清查司不足为虑!”
张员外立马狂喜,“大人是说,我们还能出去?”
县丞一副高瞻远瞩的表情,“若只是能出去,我们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张员外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他的话。狐疑道:
“大人,难道你进大牢还有深意?”
县丞点头,“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我进来就是留给他们机会好好表演。
等他们得意忘形时候便狠狠一击!让他们知道庐州不是外人能做主的!”
张员外腹诽,我信你个鬼。为啥进来你心里没点逼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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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张 长青客栈
县丞哪里知道张员外在想啥,仍旧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我淮西境内,看似松散,实则铁桶一般坚固。水泼不进,针扎不透。
一扭头看见张员外把最后一个鸡翅膀塞进嘴里。直接拿着酒壶往嘴里倒。
一下子着了急,“喂!你给我留点,那是给我送来的!”
话音未落,张员外脸色一变。猛的捂住肚子。然后痛苦的在地上打起滚来。
县丞看了他一会,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刚想朝外呼喊,突然也觉得腹中一阵巨疼。
一瞬间,他已经直不起腰来。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头滚落。想喊都喊不出声了。
狭小的牢房里,两个不断滚动的身子偶尔会碰撞。牢房里面没有灯。
银白色的月光从安着铁条的狭小窗子里照进来。月光是无暇的。不会歧视世间的任何人和事。
两个人的滚动变成蠕动,终于一动不动。月光让他们的五官很清晰。有些扭曲。似乎在控诉着什么。
姚思乡三个人翻完手中的册子,已经没有了喝酒的兴致。刘不干站起身,推开后窗。
月光散落在流水上,波光粼粼。偶尔一条小鱼跳起来。翻起一朵浪花。
凝视了很久,他终于吐出一句话。“小鱼而已,翻不起大浪!”
姚思乡看向他,“你的意思我们不用调兵?”
刘不干面露不屑,“想当初老大带着咱们十几个人私奔到大唐时候可曾调过兵?”
崔霸虎端起杯一饮而尽:“哈哈,干了!为一个节度使搬兵,咱们哥三丢不起那个人!”
姚思乡鼓掌大笑,“对!我们丢不起那个人!”
冯青和常浩本来还有些忐忑,看他们豪气干云的样子。心情里面舒畅起来。
“我今天跟百姓说了,若不还庐州一个朗朗乾坤,我就把自己挂在城墙上去!”
姚思乡刚想夸他,常浩却接过话来:
“有那勇气还不如抱着李惑一起跳下来呢!凭啥自己死?”
本想也慷慨一下的冯青被这话噎的一口气没喘上来,大声的咳嗽起来。
长青客栈的主楼一间屋子里。三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喝茶。
“凤儿,你说那三个人身份可疑?”
一身白衣的白霁开口问道。
凤儿一身红衣,双眉斜插云鬓。一双凤眼,显得英姿勃发!
听到白衣女子的问话,凤儿点点头。
“嗯,他们的身份说是客商。但是住进来后却从不出门。只是变着法的吃。
好像就为了吃才来的一样。哪有这样的客商?”
白衣女子杏眼,弯眉。鼻子有些挺翘。问完话后低头沉思着什么。神情间说不出的妩媚。
“那他们会是什么人呢?”一旁坐着的绿衣女子有些纳闷的问道。
绿衣女子的是一张圆脸,略微有些婴儿肥。两只大眼睛喜欢眯起来。眼角上扬。似乎总在笑着。
身材也比较丰满,襟前的衣服被撑得鼓鼓囊囊的。个子略矮。但是说不出的可爱。她叫绿萝。
白衣女子皱了一下好看是弯眉。“李惑在此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
我看新来的这个清查司衙门似乎跟这里的官员不一样。他们或许会跟李惑发生冲突!”
“白霁姐,那我们帮帮他们吧?李惑那家伙太坏了!”
绿萝撅起嘴边气鼓鼓的说道。
“白霁姐,我刚才发现了一个秘密。”
火凤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说道。
白霁看着她,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
“我刚才回来,竟然看见清查司的两个员外郎便装进了咱们客栈。
我就觉得好奇跟踪了他们一段。竟然发现他们两个去了那三个客商的小院!”
白霁猛的抬头,“这是真的?”
火凤点点头,“不会错,那天他们在县衙审案。我接到消息就和绿萝赶过去了。我见过的人是不会认错的。”
绿萝一下子睁大眼,“是那个很帅的员外郎吗?”
火凤撇她一眼。“你个小花痴。自己去看!”
“好啊好啊!”绿萝站起来就往外走。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花痴。
白霁喊住他,没好气的问道:“你就这么闯进去看帅哥吗?”
绿萝一愣,迷茫的看着白霁,那意思似乎再问。“要不咋办?”
白霁满头黑线的扶额,你先去叫厨房准备一道大菜,一刻钟之内我要用!
绿萝高兴的答应一声便跑了出去。微胖的身子速度却极快!转眼就没了影子。
火凤看着白霁,“大姐,你真要去?”
白霁点点头,“我听说这次来的不只是清查司,还有钦差。不如亲自接触一下。或许能有收获。”
火凤把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挽好,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这几年你为啥不去找张大人呢?听说他已经是华夏密侦司的总管。受华夏王直接领导。权利通天的。”
白霁摇摇头,“他从华夏离开的时候。便叫我自己找地方隐藏起来。等着他回来。
如果他不亲自露面,我是不会主动联系他的。”
火凤摇摇头,不太理解白霁的思维。但也没有再问。
绿萝脑子有点短路,但是行动却极为迅速。没一会自己端着一只烤乳猪便跑了回来。
白霁有些愣神,自家厨房啥时候几分钟能烤出一头乳猪了?
绿萝看见白霁疑惑的目光。脸一红说道:
“这是别人点的,被我拿过来了。给他们免单!”
火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
“说你脑子不好使。有些冤枉你。看来得分啥事!”
于是,绿萝端着烤猪,火凤抱着一坛酒。白霁自己拿着一桶茶叶。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听涛阁。
此时屋子里正喝的豪迈,白霁敲了几下门。他们没有听到。
绿萝性子急,直接用托盘把门顶开就创了进去。
看到突然出现的三女一猪。屋子里几个人全愣住了。
不过三个美女还是让大家眼前一亮。
只有姚思乡沉下脸,严肃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突然闯进我们的屋子?”
却没想到绿萝腾出一只手一扒拉。就把他划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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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送乳猪
要知道华夏学堂出来的人,那是没有一个战渣的。姚思乡的身形又随了他父亲。
一般来说,身大力不亏这句话是没错的。何况姚思乡还真不是虚胖。
却没想到这个胖丫头只是随手一扒拉。他就被象弱鸡一样靠了边。
这时候绿萝也傻了,他本来是想看冯青的。结果,冯青,崔霸虎,刘不干。一个比一个英俊。这让他一下子傻了眼。
她只好扭过头,求救一般的看着白霁。“姐姐,你说,我,我该看谁啊?”
白霁又是哭笑不得,她也蒙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火凤这时候凑上来,朝着姚思乡行礼:
“胖子,我们姐妹是客栈的老板。来给你们送乳猪!”
“噗!哈哈!”刘不干和崔霸虎朝着被一声胖子弄得一脸懵逼的姚思乡大声笑了起来。
冯青和常浩没敢笑,人家官大啊!这时候要是敢笑被穿小鞋咋办?
懵逼过后的姚思乡终于反应过来。朝着火凤不悦道:
“我不是胖子,你才是!”
火凤这下也是一脸懵逼。上下打量一下自己纤细先腰身。又看了一下姚思乡臃肿的身材。
好奇的问道:“在你们老家,我这样的才算胖子吗?”
“哈哈!”常浩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来。
白霁一脸的无奈,她也没办法诠释自己姐妹的智商了。
只好无奈的转圈挨个行礼。“众位公子,我的两个妹妹今天智商不在线上。请勿怪!”
然后,她转向姚思乡,“胖子。不对。这位公子,我是客栈掌柜的。
因为各位这些天你们在此消费颇多。所以我带着两位妹妹特地带来本店的招牌产品。赠与各位品尝!”
姚思乡一脸的生无可恋,但是人家是送礼来的。总不能恶言相对吧?
何况是三位美女,就算不送礼也巴不得请人家上门那种。
这时候绿萝的眼神还是不停的在刘不干三个人脸上扫着。但还是决定不下来哪个最帅。
只好无奈的叹口气,把乳猪放在桌子上。然后把一些空盘子撤下。
白霁这时候也打开酒坛,里面一股清香冲进众人鼻孔里。大家不由得都精神一震。
姚思乡深吸一口气,早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大赞一声,“好酒!”
白霁又施一礼,“打扰各位雅兴了。我们告辞!”
说完拉着火凤和绿萝就要出门。绿萝拧了一下身子,祈求的看着白霁,喊了一声,“大姐!”
那神情明白的告诉大家,人家不想走嘛!
崔霸虎这时候开口,“相逢即是缘,不如各位一起入席畅饮如何?”
绿萝立马一脸雀跃,“好啊好啊!公子真是妙人!”
白霁瞪她一眼,她以前还真没发现自家这个妹妹这么不矜持。
她看向姚思乡,因为在这群人里面。姚思乡年龄要大些。白霁自动就把他当成了话事人。
看着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如此重视自己。
姚思乡顿时觉得自己那一身肥膘都没了。轻飘飘的好像要上天。
哪里还把持得住,立马跟着说出一句:
“好啊好啊,欢迎各位美女入席。此时正好良辰美酒,我们平添一段佳话岂不快哉?”
众人赶紧附和,好歹屋中的桌子够大。不过八个人挤在一起也挺紧凑的。
白霁本想三个人挨在一起的。没想到绿萝却一下子坐在了崔霸虎和刘不干中间,一脸的陶醉。
白霁心中暗叹一声,挨着姚思乡坐下。
火凤似乎对坐在哪里丝毫不在意。大咧咧的坐在常浩和冯青中间。
看似随意,其实是火凤知道两个人的身份。特意选择的位置。
众人坐好,白霁首先举起酒杯。
“不知各位来自哪里?小妹白霁,这是我二妹火凤。那是三妹绿萝。我代表她们欢迎各位!”
说完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那举动说不出的潇洒。
众人皆举杯一起干了一个。
姚思乡这时候又倒了一杯酒,然后站了起来。把在座各位都介绍了一遍。
然后说道:我们三个来自京城。他们两个来自徐州。那我也代表我们兄弟,谢谢各位妹妹的盛情款待!
然后端起被子也是一饮而尽。只是本来他们已经没少喝了。现在心情又有点小激动。酒水撒在衣襟上一些。
白霁此刻也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但是还是接着问了一句。
“我听三位口音,似乎不是长安人啊?我幼时长居长安。因为对那里极为熟悉!”
崔霸虎正在嚼着一块金黄酥脆的乳猪肉。
闻言含混不清的答道:“我们本来在南诏城。去年才到的长安!”
火凤眼前一亮,不由得问道:“那你可曾认识一个叫张小静的人?”
崔霸虎一愣,“哪个张小静?祖籍哪里?”
火凤看向白霁,她也不知道详细情况。只是知道这个名字。
白霁瞪了火凤一眼。嫌她太猛浪了。毕竟这个名字在很多地方是比较敏感的。
不过话已经开了头,白霁也不好再隐瞒。只好回答道:
“他祖籍就是长安,父亲和他都是不良人。只是父亲早已经去世!就他和姐姐相依为命!”
“噗嗤!”正在切肉的刘不干突然笑了出来。一指姚思乡。
“你问他,他挨张叔的揍挨得最多!”
姚思乡此刻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嘟囔道:
“他那功夫都是小巧的功夫,借力打力。我这魁梧的身形蹦的起来吗?”
崔霸虎点头附和。“确实,你这体型适合砸夯!修路时候都可以不用石锤!”
绿萝睁大眼睛似乎在努力理解崔霸虎话语中的含义。
在姚思乡身上打量半天终于明白过来。
“哈哈,你象石墩。确是可以砸地基用!”
姚思乡不服气的看她一眼。
“嗯,你努力,再有一年你就追上我了!”
“哈哈,哈哈!”大家一起哄笑起来。火凤直接趴到桌子上。把酒杯都碰倒了。
白霁这时候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张小静竟然还教过这几个少年?要知道张小静的身份在华夏一直是极为特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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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意外的相逢
能让张小静教的孩子都是什么身份?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这时候姚思乡突然警觉起来,他狐疑的看着白霁。
“你怎么知道张小静?你和他什么关系?”
白霁自然知道人家有了疑心。这时候再不明言。搞不好就得起冲突了。
她沉吟一下答道:“我娘亲本是青楼女子。出身长安的怡翠楼。后被一恶少欺凌,想要强抢入府。
后来被张大人护住,并花钱了结了此事。
后来安史之乱,张大人给了我娘一笔银子。叫她一路南来找地方安身,说有一天他自会寻来。”
听到怡翠楼这个名字,几个人相互看看。因为这座青楼和这些人纠葛太多。
“你娘叫什么?”刘不干忍不住问了一句。
其实问也没用,因为那时候的人他也不认识。他是想起了他爹无意中说起的一件事。
白霁眼圈有些发红,沉吟了一会才说话。“她叫倩儿。因为自幼被卖,所以无从知道姓氏。”
刘不干猛的站了起来:“那你知道你爹是谁吗?或者说你娘离开长安后可曾嫁过人?”
等问完,他又摇摇头,“不对,你应该是在长安生的吧?”
白霁点点头,“我是在长安生的,其实我娘严格说也不算是怡翠楼的人。我们家自己有房子。
但是由于生活原因,所以才去怡翠楼做琴师的。”
刘不干看着她,声音竟然有些颤抖。“那你是不是该姓李?为什么姓白?”
白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脑子里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画面。
她拉着自己的手,用已经干枯的手掌摩挲着自己的脸蛋。
“孩子,其实你该姓李的。只是我们母子没有那个命,所以你只能姓白了。”
白霁看着刘不干,“你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一屋子人也都看向刘不干。奇怪他刚才的话!
刘不干摇摇头,“我不敢肯定,等我回南诏城再说吧!不过只是凭你和张小静是关系。咱们就是一家人。”
姚思乡也站起来,“是的,这话没错。既然是一家人,我们也就没必要瞒着你。
我们三个都是朝廷的钦差。来庐州办事,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们。能做到我们马上就做,不能做的想办法也得做!”
姚思乡把话说道这个地步,姐妹三个也是惊喜异常。
白霁激动的问道:“你们的父辈都是谁呀?我听娘亲讲过好多以前的事情。”
崔霸虎问道:“那你都知道谁?”
白霁想了一下,“娘说,当初华夏王最好的几个兄弟就是姚异,郭子仪,崔成器,刘易守。
他们几个从来不去别的青楼,每次来怡翠楼都会斗诗,有时候还打架!”
崔霸虎激动的站了起来,一指自己,“我就是崔成器的儿子啊!他是刘易守的儿子。那个胖子是姚异的儿子!”
白霁激动的也是俏脸绯红,“真的是你吗啊?那我张叔叔好吗?我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他,都快没印象了。”
姚思乡赶紧点头,“他很好,就是忙。整天见不到影子。他的孩子也八岁了。”
说到这里,姚思乡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娘没说李白吗?他们当初也是整天在一起的啊?他和王爷还是磕头的兄弟。”
白霁摇摇头,“我娘到是说过他,说他是大唐最有名的才子。写的诗无人能及。”
几个人面面相觑,搞不清白霁的娘为啥要把李白和父辈们分开说。
绿萝本来是想来看帅哥,没想到帅哥都是一家人。这下更没有拘束了。拉着崔霸虎和刘不干陪她喝酒。
没一会那小脸就喝的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
男人女人其实都一样,酒喝多了就比较狂放。
她一手一个搂着崔霸虎和刘不干的肩膀。豪气干云的说道。
“说,你们来庐州干嘛?这是我的地盘。有事说话就行!庐州城里还没有我绿萝姐做不到的事情!”
冯青和常浩看到这情景,决定还是溜吧。大佬们能喝醉,他们可不行。
交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若是出了乱子。可就真是大事了!
走的时候,姚思乡三个人一起送了出来。让他两把那二百部队都带走了。以防万一。
刚要进屋,刘不干却拦住他们,轻声说道:
“如果没有意外,白霁应该是李白伯父的女儿!
我父亲说过,李白伯父当初衲过一个妾,但是没带去南诏城。
你们仔细看白霁的五官。还有李伯父的影子的。”
两个人仔细回忆一下。立马吸了一口凉气。那微微内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
崔霸虎拍了一下脑袋。“我说为啥我总觉得她有些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原来如此啊!”
姚思乡严肃起来。“不管上一辈的恩怨是怎样的。但是白霁今天起就是我们的姐妹。”
几个人重重点头,然后又回了屋子。
平常都是白霁约束两个妹妹,今天遇到亲人。她自己首先失控了。
拿着酒壶就往嘴里倒。几个女人。创下这偌大的家业。这么可能轻松?
可今天,一切戒备都放下了。身心说不出的松弛。就想好好喝一杯。
刘不干抓住她的手,把酒壶抢过来。
“别喝了,我们说说话!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得?”
其实刘不干比白霁小三岁,此时说话却像个大哥哥。
白霁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哇的哭出声来。
刘不干赶紧上前把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
“哭吧,哭吧!有我们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怕!”
看见大姐哭了,一向刚强泼辣的火凤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一把抓着崔霸虎的胳膊也哭了起来。三个姑娘都是孤儿,这些年自己经历了无数的心酸。
崔霸虎也学刘不干的样子,把火凤抱在怀里,不停的拍着后背。让她尽情的宣泄。
看着两个姐姐都哭了。绿萝的小嘴瘪了瘪,但是发现两个帅哥都被姐姐抢了。
自己没有可以依偎的怀抱。就想忍下来。这时候姚思乡走上前。张开双手。
“你也哭吧,我知道你也委屈。不要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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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情动
看着姚思乡张开的双臂,绿萝瘪瘪嘴。有些嫌弃。
但是看见两个帅哥都被姐姐霸占了。可是自己也想哭啊!无奈只好把身子依偎进去。
可是遇到点小障碍,因为姚思乡肚子大。而绿萝也属于有些肥胖的女子。
一般胖子胳膊都有些短,所以被肚子顶着。胳膊便有些够不着了。
两个人只好把身子凑的紧了一些。好不容易才摆出一个依偎的架势。
绿萝感受了一下脸颊上的柔软,心里想到:“其实胖子也蛮好哈,最起码不硌人!”
姚思乡不是个没有经历过女人的人。但是绿萝入怀的那一刻,身子像是触电一般。一股酸麻从头顶到脚下。
那种感觉很奇妙,他活到十八岁还从没有经历过。
他把自己的胳膊紧了紧,让怀里的女孩靠的更舒服些。
此刻,他的心理突然升起一种渴望,渴望一辈子就这样让这个女孩永远依偎在自己怀里。永不分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哭的人哭够了。抱的人抱累了。
白霁这时候坐直身子,不好意思的想要去抹眼泪。
刘不干却已经掏出手帕。细细的给她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
白霁一动不动,在她十年岁的岁月中。唯一能够这么亲近她的,只有母亲。
可现在突然就多出来了一个,这个男孩那么温柔。那么体贴。而她竟然也没有一点的抗拒,似乎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自然。
崔霸虎则没有他那么细心。直接扬起手臂,用袖子在火凤脸上划拉了一下。
小脸上面的泪珠便不见了,火凤似乎为自己的脆弱有些不好意思。很快便坐直身子。
只是却有些不敢看对面崔霸虎火辣辣的目光。只是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绿萝更是简单的多了。坐起来之前,直接把自己那圆脸在姚思乡胸前的衣襟上蹭了蹭。脸上便立马干净了。
姚思乡觉得胸前湿漉漉的,这姑娘泪水流量比较足。不过心里好美。
甚至他都想大喊一声,“你们知道不?美女的眼泪都带着香香的味道!”
重新坐好后,白霁便问道:“你们来庐州就是为了土地清查之事吗?”
姚思乡此刻正在用手指摩挲着襟前的衣衫,似乎还在留恋刚才的感觉。
崔霸虎则是紧紧盯着火凤低垂的小脸。脑子里不知道再想什么。
刘不干鄙视的看了一眼两个不争气的家伙,朝着白霁点点头。
“是的,不止庐州。我们此行要把淮南道,江南道,岭南道,山南道整个巡查一遍。
必须把那些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家伙清理干净!”
白霁不说话了,盯着眼前这个小男人。虽然他的话说的很平静,但是骨子里的那份坚定和执着,一下子就让她沦陷了。
如果说刚才的接触只是一份亲情的话。此刻,那爱情的小火苗已经开始突突的跳动起来。
年轻人的爱情常常是毫无理由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
往往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感情导火索。可以把人炸的粉身碎骨!
比如绿萝,这时候就会时不时瞄一下胖子那厚实的胸怀。早已经忘了帅哥的存在。
胖子却目不斜视,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
白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走神,不好意思的轻咳一下。然后开口说:
“李惑在淮西势力很大,若是从下面开始一点点掀起。会很艰难!”
姚思乡这时候智商也终于回归,他笑笑开口道:“我们也没打算跟他慢慢玩。
这次要巡查的地方太多,直接打蛇打七寸吧!免得夜长梦多!”
白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就先要把他的军队拿下,只要没了军队,他就是一条没了毒牙的蛇,不堪一击了!”
姚思乡沉吟一下,“我去军营直接宣旨会不会有效果?”
白霁用白皙的小手拢了一下垂下来的一缕头发。
“军营中高层都是他的死党,在他们心中都是只有李惑没有皇帝的!”
刘不干也皱起眉头,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
“难道只能来硬的吗?”
看着刘不干隆起的眉峰,白霁心中没来由的疼了一下。赶紧接嘴。
“我们手里有一批中下层的军官。他们保证会听我们的。
如果把圣旨给他们。我想李惑手里的这把刀,没准就会变成炸弹,会把自己炸的体无完肤!”
三个男人张大嘴吃惊的看着白霁。搞不清这个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大能量?
白霁轻轻一笑,腮边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张叔去了华夏后,母亲就觉得华夏和大唐会有一场争霸之战。所以,我们便开始有意接触一些军营里面的人。
特别是那些对李惑不满的。这些年下来,也积攒成了一股力量。”
看见几个男人吃惊的目光,白霁也有些小得意。特别是在刘不干的面前。她非常想让这个男人重视她!
“大概有多少人?”
看着白霁微红的脸蛋,刘不干不知道为啥心中有些小骄傲。为这个女人。
白霁掐起玉指大概算了一下。小脸扬起来。
“大概有三千多吧!这都是意志比较坚定,战力强悍的年轻人。个个以一当十!”
姚思乡吸了一口冷气,脱口道:“俺滴娘唉,你们这是开店还是开军营啊?”
绿萝捂着小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傻胖子,还不都是给你们预备的!”
崔霸虎这时候也激动起来。抓起火凤的小手一把拍在桌子上!
“那就赶紧召集他们,我们一起谋划一下!”
因为兴奋,按在火凤手背上的手还有些颤抖!
火凤扭头看着他。小眉头紧紧皱起,柔声问道,“你疼吗?”
崔霸虎不明所以,摇摇头。“什么疼?不疼啊!”
火凤抬起脚一下踩在他的脚趾上。“这下你就疼了!”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崔霸虎这才明白是刚才自己操作失误了。把姑娘的手当成了垫子。
干嘛抓起来揉了揉,“还疼吗?”
其实这时候火凤已经开始为踩他的脚后悔了。小声回答:“你不疼我就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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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激情澎湃的大会
一夜情话,一夜却无话。第二天一早。陆陆续续的便有一些人来到长青客栈。
客栈本就是个人群聚集的地方,所以也没人注意。
今天的长青客栈的餐厅却没有营业。据说是被一个富商给包场了!
好歹这样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因此一些来吃饭的人只能抱怨几句,悻悻而归。
餐厅的大堂挤得很满,姚思乡三个人身着紫色官袍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大堂里面的客人自然不需多说,自然是淮西节度使先将领。
只是此时都是便装,但是身为军人的彪悍之气自然不是一身衣服便能遮掩住的。
白霁他们笼络的这些人都是年轻人,属于那种满怀豪情。却不容易得到重用的人。
他们心思单纯,看不惯军中那些狗屁不懂。却只会喝兵血的上官。但又无奈。
毕竟军队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若不是他们战力凶悍。估计早就被排挤出去了。
李惑不傻,那些亲信们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真到了搏命的时候。还的靠这些悍不畏死的年轻人。
所以,他可以由得那些亲信折腾。但也有一个底线。就是谁都不许动这些中下层将领。
将领们早已经知道了三个人的身份。看见他们上来,一起单膝跪倒参见上官!
三个人自然要把态度做足,转着圈来一个个搀扶这些将领。
大家都起来后,崔霸虎站上了一张桌子。没办法,大厅没舞台。不站高了后面看不见。
他先扫视了一眼神情激动的将领们。这才开口道:
“你们是大唐的中坚,是大唐的柱石!陛下让我们代表他问候你们!”
“大唐万胜!”一个将领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带头喊了起来!
“万胜,万胜!”
附和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都是年轻人。容易被感染。
崔霸虎双手往下一压,示意静声。
“我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清查土地。大家都知道,太祖爷建国时候,百姓都是平等的。
我唐人人人有土地,家家有牛马!百姓安居乐业。军队所向披靡!”
说到这里,崔霸虎情绪也有些激动。一把扯下头上的乌纱帽!
这个举动把将领们震惊了一下。要知道那时候官服官帽即是一种威严,不容亵渎的!
可这个年轻的大员就这么给扔了!
“我为什么扔帽子?因为一进淮西我就觉得我没有脸戴它!
你们可能会问我为什么没有脸戴。那么我告诉你们,我眼睛里面看到的,耳朵里面听到的。
都是百姓饿着肚子在种田,卖儿卖女在种田。
可种出来的东西绝大多数都交给了官府,因为北方在打仗。军队需要粮食。官员们需要粮食!”
将士们很多人眼眶开始湿润,他们大部分出身农户。因为此时唐朝的府兵制早已经名存实亡了。
百姓的疾苦本身就是他们每个人都亲身经历。甚至于很多人来当兵就是为了不被饿死!
“可是百姓再用性命供养大唐的时候,某些官员做了什么?那些大户们做了什么?
他们相互勾结,侵吞百姓的土地。躲避朝廷的税收。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却置百姓生死于不顾。置国家安慰于不顾!
对于这样的人,我们该怎么办?”
崔霸虎的声音越来越高亢,然后喊出了最后这句话,象是再问大家。也像是问自己!
“杀了他!”一个泪流满面的将领喊出了这一句。或许他想起了家中某个饿死的亲人吧!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群情立马激愤起来。
这个时候若是崔霸虎振臂一挥,这些人肯定会跟着他去闯衙门杀人。
崔霸虎等他们把情绪发泄了一会。这才接着说道:
“我们不想杀人,因为大家都是唐人!但我们不怕杀人。对于那些犯我领土,欺压百姓的人。我们同样可以杀个尸山血海出来!因为我们是大唐军人!”
“万胜,万胜,万胜!”呐喊声在大堂中响着。他们眼里都含着泪。但神情中却绝不是被谁!
火凤脸上的泪已经流成了小溪。她觉得这个男人的形象在她的心中是如此的伟岸。
她生性好强,敢去搏杀狮虎。敢只身闯土匪窝。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卑微的如同一粒沙子!
这时候,她觉得自己手有些疼。原来是绿萝紧紧的攥住自己的手。
还说了一句。“二姐,你的帅哥好棒呦!”
火凤一直嫌弃这个三妹智商低。不太喜欢跟她聊天。
但是今天这句话。她咋听着如同仙乐。恨不得她永远说下去,让她的一生都在这单曲循环当中。
姐妹三个今天没跟他们站在一起。因为场合不对。
白霁也紧紧的盯着台上的崔霸虎。心里响起娘亲说过的一句话。
“小王爷是个神仙,跟着他的人都会有大本事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姚思乡商量什么的刘不干。
心里便没来由的踏实起来。虽然,双方还没有表达过什么。但是她就是踏实。仿佛背了这么多年的胆子一下子全放下了。
这时候,台上的崔霸虎也开始平静下来。
“我们得明白一件事,首先我们不是暴徒。没有想去摧毁什么。
对于那些为百姓,为大唐兢兢业业的父母官。我们会给予更大的尊重!会上报朝廷给他们升官。
正因为有了他们,大唐才最终能坚持到彻底平定叛乱!”
他的语气让激昂的观众们也开始冷静下来。
这时候崔霸虎掏出一个锦缎裹着的卷轴。把布套拿下。然后打开卷轴。
“这是离开长安时候陛下命我带给淮西节度使的圣旨。但是根据我们的暗访,他没有资格接受这个圣旨。
你们有没有勇气接下皇帝的纸诏书。和我们一起把淮西重新变回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淮西?”
听到竟然还有圣旨,将领们又一次激动起来!
“有,我们有勇气!”
崔霸虎满意的点点头,“那你们就推选几位代表。上来把圣旨领了吧!
记住,只要领了圣旨就要不畏生死。直到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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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蠢蠢欲动
“大人,县丞和张员外都死了,被人毒死的!”
昨晚守着大牢的清查司官员一大早就来禀报。神情中满是愧疚。
常浩一听便暴怒了,“你是干什么吃的?派你去是叫你干啥?”
官员低下头,“我,我一步都没有离开大牢的门口。可是,他们是被狱卒毒死的。”
冯青摆手制止住常浩,“那个狱卒抓到了吗?”
官员摇头,“是个老狱卒,回家自己也死了。还是个老鳏夫,没有亲人!”
冯青冷笑一声,“看来反击开始了。不过这么多案子,我就不信你能把证人,当事人都杀光!”
果然,没一会。便有很多百姓涌向清查司。
昨天的事情如一捧发酵粉。被百姓们口口相传。整个庐州城百姓都开始膨胀起来。
孤胆英雄难找,但是群体的勇气就已经不能称之为勇气了。
百姓们拧成一股绳,便变得无所畏惧了。那些往日不可一世的员外,富户。此刻在他们眼中通通是个鸟。
连县丞都被直接吊打了!你们这些狗日的也该遭报应了!
一天的时间,一百多名庐州大户被拘拿。现场公审。
刑具都是现成的,县衙里面啥都有。很多大户不等用刑便吓得招供。
偶尔有个嘴硬的,也熬不过身体上的折磨。很快恨不得把小时候偷过一个鸡蛋的事情也吐了出来。
大牢里面很快就满了,冯青干脆把因为以前鸡毛蒜皮关押的人犯全部放了。
把牢房整个清空,准备把整个庐州的不法大户一网打尽!
李惑阴沉着脸,手下几个将领面面相觑。不知大帅把他们招来何事。
李惑咬咬牙:“那几个小王八蛋动手了!不但把县丞弄死。还抓了一百多大户!”
这些武将平常都待在军营里,外面的消息相对闭塞。听到这话,一下子也是勃然大怒!
副使呼延豹胡人出身,脾气暴躁。一把抽出腰间钢刀:“大人,我带人去平了那个鸟清查司!”
其他将领也是纷纷请战,同仇敌忾!
没办法,这些人的孝敬都来自大户们。虽然大户们见到他们一个个卑躬屈膝,但是,其实大户们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这帮家伙早就过惯了挥金如土的生活。一旦没了来源。靠那点俸禄,就得去喝风。
这些都是李惑的真正心腹,看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安安点头。
只要这帮人在,那几个小家伙翻不起大浪!
他想了一会,“呼延豹,你和行军司马今晚带人劫狱!先不要正面冲突,他们抓多少咱们劫多少!
反正都是土匪干的!与咱们无关。如果他们来找咱们。大不了派人剿匪罢了!”
呼延豹有些不耐烦,“大人,对几个娃娃还用什么智谋?直接杀了扔到山里。就说土匪干的不就好了?”
李惑摇摇头,“他们来,肯定是皇帝的意思。把他们杀了,朝廷自然还会派人来。你再杀朝廷大军就该来了,你扛得住吗?”
呼延豹不在意的摇摇头,“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直杀到没人敢来为止!
若是大军来了,大不了我们招兵买马。再做一个安禄山又怎样?”
这句话说的李惑心中一动。但是很快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休得胡说!我是大唐的节度使,你们都是大唐官员。不被逼得没有活路,就不要说这些被诛九族的话!”
几个人又研究了一会,商议好一个比较稳妥的劫狱方案。然后便回军营准备去了。
李惑则继续沉思了好一阵,然后拿起笔,写了一封长信。唤过自己的心腹谋士,交代了几句。
谋士便匆匆出了府门,带着几个护卫打马直奔城外。
呼延豹一干人回到军营,推官宋文问道:“将军,我们今晚派谁去劫狱?”
呼延豹不在意的挥挥手:随便吧,一个小小的县衙大牢。随便一个虞侯也就拿下了。
行军司马连忙拦住,“这事不能草率。叫李东去吧,那小子勇猛。麾下个个彪悍!他去肯定万无一失!”
呼延豹不解的看着他,“那小子虽然勇猛。但是桀骜不驯,一直不太听话。若不是大帅压着,早被我砍了!你派他去干嘛?”
行军司马神秘的一笑。“将军,劫狱可是大事!万一败露就是杀头的罪过。为了避免留下手尾。他是最好的人选!”
李东是一个校尉,手下三百兵卒。本人勇猛异常,又熟读兵法。在淮西军中颇有名望。
只是因为不属于李惑嫡系,所以一直不得升迁。
甚至屡遭呼延豹之流的打压,郁郁不得志!一直心情郁闷。
但是刚才从长青客栈回来。心情便振奋起来。好像换了个人一般!
他是被推选出来的几个代表之一。负责接了圣旨。
呼延豹的传令官来到他的帐外的时候。他正和几个同僚商量怎么瓦解淮西军。把李惑和他的亲信门架空。
传令官自然是呼延豹的亲信,平常在军中横行惯了。
看见李东出来,便大喇喇的说道:“将军命你今晚带人把县衙大牢劫了!里面的犯人押送回军营!”
李东吃了一惊,心想难道李惑也要动手了吗?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吃惊,淡淡的看着传令官。
“把军令和虎符给我?不然怎么调动军队?”
这在唐朝这是惯例,军队的调动要有军令和调兵的虎符。
比如大唐的十六卫,虎符都掌握在皇帝手中。即便是各卫的大将军,没有皇帝的虎符,也调动不了五百人以上的军队!
传令兵一愣,他还真把这个茬给忘了。但是转头一想,这事还真不可能有军令!
这个军令谁写?难道让自己将军来写?那不是把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吗?
别看将军此刻在淮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旦被拔了官服。那还算个屁呀?
所以传令官立马沉下脸呵斥道:“这是将军口谕!你特么想不遵军令是吧?”
李东冷冷的看他一眼。“没有军令和虎符我一个兵都不会带出去的。你回去告诉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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