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特殊的行狩
白日当空,释放出万丈光芒,轻松地刺苍穹之间稀疏的云层,尽情挥洒大地。碧天白云之下,山林原野相接,夏初时节,天地万物都展现出一种蓬勃之势,茁壮成长,旷野之间,也仿佛焕发着无限生机。
不过,地处中原腹地,京城近郊,终究难以看到太多原始的风貌,邙山之内,或许不乏深林幽境,但邙山之外,却已经遍布人文痕迹。
开宝九年,夏,四月,选得一个好日子、好天气,御驾起行,幸邙山行猎。
在洛阳,最合适狩猎的地方,毫无疑问是洛阳西苑,那是沿袭隋唐的皇家园林,虽然在过去有所衰败,但洛阳重修之后,也经过重新的开拓整葺,划定禁区,广植树木花草,放养各类动物,并禁止百姓在其间垦殖砍伐,多年下来,也渐复生机。
不过,此番刘皇帝舍西苑而不就,而奔邙山行狩,不为其他,只因为他兴致在此......
在邙山东南,洛阳官府以及随驾禁军相互配合,设置了一片近二十里的围场,占据道路,控制出入隘口,既免百姓意外闯入造成伤亡,也以免影响到皇帝狩猎。
明晃晃的阳光之下,旷野之中,大量的禁骑穿着轻便的服甲,奔驰游弋,演练骑兵战术的同时,也驱逐着这片林野间的猎物,为接下来的狩猎做准备。
围场中间,行营早已搭建完善,在大量随从人员的陪伴下,御驾也已入驻。夏季的风不算大,但高扬的龙旗仍旧在风中飞舞着,明黄的旗帜透着高贵与威严,禁军将士的盔甲与武器,也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此番随驾护卫,除了大内宿卫之外,另从在京当值的三衙马步军禁兵中调了三千甲士,每一军都没有遗漏,所拣着都是精锐,护驾是其职责,而皇帝检阅军队军容,检查训练成果,考察战术战法,则是主要目的。
针对各军之间的对抗比武,行营则安排了一整日的节目,用以让皇帝及随驾贵族、大臣及外使们观赏。
而随着刘皇帝巡猎的人员,同样庞大,后妃皇子,以及有资格有闲暇的公卿大臣、子弟,也足有数千人。
如今刘皇帝出巡,必是劳师动众,也难以做到过去的“轻车简从”了,每一动,总山呼影从,万众瞩目。
高台立于围场中央,鲜亮的绸布铺开,围出一大片的场地,席位由高到低,依次铺开,比起围场,这更像个戏场,一个供刘皇帝观赏取乐的戏场。
金玉打造的龙椅,摆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晃晃的,抓人眼球。刘皇帝则与符后端坐其上,空间很大,足够二人同坐。
如今的季节,大概是一年之中刘皇帝最喜欢的了,春寒已消,炎夏未至,气候暖洋洋的,十分也十分舒适,心头直觉敞亮。
刘皇帝呢,头戴一顶嵌玉幞头,穿着一套圆领龙袍,一身黄澄澄的,外边还罩着一层轻便的纱袍,看起来有些骚气。胡须也修整地漂漂亮亮的,只是不知觉间,已夹杂着少许白色。
随驾的贵人们,在遮阳伞下,各自安坐,一个个都是衣冠楚楚,言笑晏晏,左右谈笑着,气氛十分和谐。
离得御座稍近的,还有一批特殊的人群,那便是来自吐蕃、党项、回鹘、吐谷浑以及西南獠蛮诸族的首领代表。
这些人,一部分是臣服大汉,被朝廷授予官职,另一部分,则是与朝廷修好,积极向大汉靠拢的人,尤其是吐蕃人。
在过去的十多年中,大汉的实力不断西扩,尤其开宝之后,更属狂飙激进,贪大求全,不只恢复了盛唐之境,还占据了不少传统吐蕃城土关隘。
这毫无疑问,是压缩了吐蕃人的生存空间,而这个过程,也并不是一帆风顺、波澜不惊的,也伴随着冲突与争斗,有见势臣服的,也有抗拒斗争的,为数不少的大汉军民与吐蕃部民都在大汉的西拓中失去了生命。
吐蕃虽然四分五裂,沉沦已久,但人家占据主场,虽然在大汉的西拓战略中始终处于下风,但也给大汉造成了不少损失。
并且,早在开宝四年前后,大汉对西部高原的扩张就已然趋近极限,而在近些年,西进的脚步也早早停下,大汉已进入了实质上的巩固期,这也并不容易。
每年,朝廷都能够收到来自西南以及西北大量的关于边州冲突的奏报,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乱子,但毫无疑问,大汉西陲,尤其在与吐蕃势力接壤的区域,并不安宁,甚至可以说,冲突属于常态。
而随着北伐结束,经过刘皇帝与大汉诸公们筹议,决定收缩势力、停止扩张的大计之后,吐蕃问题,也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进入开宝九年后,朝廷便广派使者,邀请高原之上的吐蕃各族各势力前来洛阳,会商汉蕃之间的友好往来,意图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延续十多年的矛盾与冲突。
而面对朝廷的盛情邀请,高原上的诸部族势力,大多数还是积极应邀,不少地方首领不惜亲自前来,没有来的,也派出了重要代表。
吐蕃之外,其他部族,不论西北的,还是西南的,不论境内的,还是境外的,只要同大汉有所往来的,都受到了邀请,不远千万里,而向汉廷。
因此,近段时间,随着各族各势力代表陆续入京,洛阳之中,夹杂各式各样口音外语的番人胡人有了明显的增多。
这些人,不只带来了礼物,随之也有不少商队货物一并抵京,也催发洛阳城一波“国际贸易”繁荣。
因为人员过多,京城的礼宾馆甚至都住满了,这也给大汉朝营造了一种万邦来朝的景象,朝中不少臣僚上表的上表,写文的写文,共同赞誉开宝盛世。对于进京来朝的这些各族各势力代表,朝廷也给予了优厚的礼待,户部专门拨款,让他们尽情感受天朝帝都的繁荣昌盛。
行狩的决议早就定下了,而因为来朝的这些各族势力代表,刘皇帝特地推迟了一些时日,专门把这些人都带上,让他们再感受一番大汉军力之盛,为之后就大汉边地安全、诸族共容诸事宜举行进一步的磋商。
原本,只是刘皇帝闲来兴致,想要狩猎一番,散散心,但由于这诸般因素,这场狩猎已被赋予了更多政治意义。
高亢悠扬的号角声飘荡在行营之间,虽有些缥缈,却同样惊得山林间的鸟兽沸腾,伴着一阵极具节奏的擂鼓声,这场会猎的第一个节目展开了。
大量年轻的骑士,策马奔腾,入场参拜。这些年轻人,身份都很特殊,都是皇子以及勋贵之中的杰出子弟,他们基本代表着大汉的未来,此番要接受刘皇帝校阅他们的弓马。
第356章 被忽视的皇子
万众瞩目下,策马进场的有二十来人,除了几名皇子之外,都是勋贵子弟,并且身份都不低,韩通的长孙、李谷的次孙、柴荣的五子、王全斌的嫡孙,总之都是大汉最顶层的二三代。
一个个装扮的光鲜亮丽,精神抖擞,座下皆是良马骏骑,昂首挺胸,接受着刘皇帝的检阅,也享受着所有人的目光,这样的场合对他们而言,越发像一个展示自我秀场。
号角渐止,鼓声暂停,行营内逐渐安静了下来,刘皇帝则起身,脚步自如地走到台前,他这一动,立时将在场数千人的目光吸引了。
刘皇帝一时没有开言,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安然坐在太子刘旸身边的秦国公刘煦,疑惑道:“刘煦,你为何不下场?”
闻问,刘煦赶忙起身,满面恭敬地道:“臣素不习弓马,还是观众兄弟俊杰们施展!”
听其言,刘皇帝注视了他一会儿,轻笑道:“就是不善弓马,才更当练习,你们兄弟中,刘晖最善文才,刘晓自幼体弱,他们都引弓上马,你这做大哥的,更因为其表率!”
随驾的皇子中,十二皇子刘晗以上,都得被要求武装上场,至于刘旸,他是太子,是半君,倒可同刘皇帝一道,观赏裁判。
而听刘皇帝这么说,刘煦哪怕真的意不在此,也只能说道:“既然如此,臣只能献丑了!”
“来人,给秦公备弓马!”刘皇帝自然是满意了,顿时大手一挥,对左右吩咐道。
“是!”
再度看向场内众人,刘皇帝语气温和地道:“你们都是朕的子侄,也是大汉未来的顶梁,朕与诸公素来看好。大汉立国已然二十五年,开国功勋,元老宿臣,非老即病,大汉的未来,是否能继续繁荣昌盛,还得落在你们身上,大汉的安定,也将靠你们来维护。
自古以来,马上以武打天下,马下以文治天下,如今,先辈们打下了偌大的江山,也治出了一个日益强盛、八方来朝的帝国,最终还是要交给你们来守护,这并不比打天下、治江山容易。
这段时间,有不少人给朕上表,不胜溢美之词,大言四海升平、万民安康,朕看了,心中甚喜,却也始终明白,大汉还未真正安定,也远未至马放南山之时!
还需上下,同心同德,砥砺前行,共保江山永祚!朕素来提倡文武并举,弓马虽然不能代表你们的能力,却能体现你们的素质!
今日,当着朝廷公卿、各国使节以及诸族宾客,你们当好好表现,尽情展示我大汉雄风!谁猎获最多,朕必然厚赐!”
“是!”
刘皇帝一番话,说得平铺直叙的,由于现场的空旷与安静,感染力也并不显得有多长,但受训的子弟们却个个振奋,表情激动,不管怎么样,皇帝陛下演讲,总得配合好。
讲演一番,刘皇帝就不继续刷存在感了,回到座位,摆摆手,轻声说了句:“开始吧!”
随着侍从的内阁学士张雍一声高呼,鼓角声再起,一干人等立时调转马头,策马行营外,奔赴围场,展开狩猎比赛。
刘皇帝等人呢,则闲适自在地等待着结果,当然,不会是干等,有瓜果点心、美酒佳酿可以享用,也可尽情交际聊天,更重要的,是行营之内,还有一场骑射比赛。
比起皇子贵胄们,参与骑射比武的,才是真正的军中精英,自三衙诸军中选拔,每军只出一人,都是骑射最好的一员,顶级高手之间的较量,各种高难度的技术动作,观赏性极高,每一箭中的都能引起欢呼。
大概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皇帝也还是注意形象的,纵然表情轻松愉悦,不时同皇后大符交谈几句,但坐姿始终端正,腰背挺得直直的,纵然有些腰酸,也绷得紧紧的。
“爹爹!”
愉悦的氛围之中,两道瘦小的身影奔上台来,朝着刘皇帝行礼,乃是十三子刘晔以及十四子刘昕。刘晔八岁,虎头虎脑的,也穿着一身精巧的武装,还背着一张短弓,跟在他身后的刘昕还要小,才五岁。
见到二子,刘皇帝露出了点和蔼的笑容,朝刘昕招招手,刘昕顿时扑入刘皇帝怀中。看着刘晔兴冲冲的模样,问道:“小十三,你这身打扮,是想做什么?”
刘晔昂着脑袋,望着刘皇帝,问道:“哥哥们都能上马打猎,爹爹为何不让我参与?”
“你还太小,带你出来,只是见识见识,凑凑热闹!”刘皇帝轻笑道。
闻言,刘晔小脸上明显露出一抹不服气,梗着脖子,说道:“考察射艺,何论年纪,我年岁虽小,却已能引弓击敌,猎不得虎豹熊罴,走兔仓鼠,不在话下!”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听其言,刘皇帝呵斥了一句,偏头对大符道:“刘昉这个年纪时,也是这般,没曾想,我家小十三,还要过之,这等狂言,张口便来!”
听刘皇帝这么说,刘晔原本兴奋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年纪虽小,却不是完全听不出好赖,轻咬着嘴唇,清亮的眼睛望着刘皇帝,目光略带委屈却透着股固执。
刘皇帝瞥了他一眼,让刘昕坐在自己腿上,含笑问道:“小十四,你告诉爹,你是不是也和你昕哥哥一样,也要骑马射猎?”
刘昕还是有些懵懵懂懂的,看了看刘晔,再迎着刘皇帝的目光,很快摇摇头,低声道:“我就来看看爹爹,你许久没有看过娘和我了。”
刘皇帝闻之微讷,抬首搜寻了一番,在后妃的座位中,找到了其母耶律妃,此时耶律妃也正小心地打量着这边。注意到刘皇帝的眼神,惊了一下,快速躲开。
自从去年北伐,随驾返朝之后,刘皇帝也却是没有再宠幸过耶律妃了。目光恢复了柔和,刘皇帝捏了捏刘昕手感极佳的脸蛋,笑道:“这却是我的过失了,今后一定补上!”
和刘昕交谈,则明显将刘晔给晾在那里了,也使得刘晔有些孤单,有些尴尬,眼神中的委屈色更浓了,有些发红,却下意识地强忍着。
大符见状,则朝其招招手:“小十三,来我这边!”
刘晔没动,仍然望着刘皇帝,小眼神中就透着两个字,固执。见状,刘皇帝说道:“没听到娘娘的话吗?”
闻言,刘晔这才走到大符身边,默默垂下脑袋站着。看着刘晔这副可怜样,大符嗔怪地瞪了眼刘皇帝,探手轻抚着他的脑袋,温声道:“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你爹啊,那是没见识,没见过你的武功,他不信,你就表现给他看!”
这话说得刘皇帝略感尴尬,面皮不由得抽动了一下,这天下,也只有大符这般说他,他不会生怒了。
而刘晔则抬起头,眉宇间恢复了兴致,再度望向刘皇帝。见状,刘皇帝说道:“皇后娘娘都发话,我也得听,那我就看看你表现!”
“您等着!”刘晔当即应道。
言罢,便转身下台而去,很快,一匹小黄马便在刘晔的驱策下,望行营外而去,观其骑姿,很是自如,不见一点勉强。
对此,刘皇帝略感惊讶。
注意到刘皇帝脸上的讶色,大符这才道:“你别看刘晔年幼,这骑射已经练习多时了,不说射艺有多高超,却已能有所收获!”
“是嘛!我只以为,这小子是想在我面前表现,狂言大话!”刘皇帝轻笑道。
“你呀,抽得闲暇,也该多关心关心你这些幼子幼女们了!”大符轻叹道。
闻之,刘皇帝看了看亲昵地坐在自己怀中的刘昕,又望向逐渐远去的刘晔,一时有些恍惚。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去岁在宫中,刘晔以花圃枝叶代敌并那剑劈砍的场景,当时就感受到此子对自己关怀的一种渴慕之情了......
第357章 宫廷与宗室
“对于他们,我确实是有所忽视,有所亏欠啊!”回过神,刘皇帝难得地露出少许苦笑。
他个人精力体力都是有限的,刨除放在国事要务上的心思,留给后宫的时间都不多,对子女亦然。再者,他子女那么多,又哪里能够面面俱到的,比起在几个长子女身上投入的精力,对其他孩子,关怀也的确很少。
尤其是刘晔、刘昕这哥俩,年纪小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其母出身卑微,也难受重视。刘晔之母秦黎,虽已封湘妃,在宫中有些地位,却也只是因为产下皇子的奖赏罢了,当年,也只是秦再雄献上的一个瑶女而已。
至于耶律妃,由于其契丹皇族的身份,就更难得到刘皇帝的宠幸了,甚至看着就别扭,而这对母子在宫中,就更受排斥了,尤其在汉辽敌对,又一场残酷大战之后,就只能低眉顺眼,苟且偷安了。
子凭母贵,在大汉宫廷,也是有一副真实写照的。像符后、贵妃、贤妃她们的子女,受到的重视就明显超过别人,后进的惠妃、宁妃,过去由于占据年龄以及身份上的优势,受到的宠幸也一点不少,子女也从中受惠。
至于其他,不少人都快被刘皇帝遗忘了。包括曾经一度受宠的大周淑妃,如今也不那么受重视了。说到底,淑妃是个文艺范,性贤良,人貌美,气质佳,当初能以此吸引刘皇帝,但久而久之,也就腻了,性情兴趣也难相投。
随着年纪的增长,颜色渐衰,刘皇帝兴趣就更减少了,她又不像大符与高、折二娘子那般,与刘皇帝有深厚的感情。
更重要的是,当刘皇帝把小周纳入后宫,没错,刘皇帝已然把小周娘子纳入后宫了,并且一步到位,直接册封为宜妃,算是满足了自己内心的猎奇感。
而此举,旁人不敢说什么,私底下嚼舌根都不敢,但大周淑妃反应出奇地大,那也是刘皇帝头一次发现,这淑妃在柔婉的外表下,也隐藏着刚烈的属性。
直接表示对刘皇帝纳自己妹妹的不满,这也是伺候刘皇帝十六七年下来,第一次胆敢忤逆刘皇帝的意愿,对他使脸色,耍脾气。
但刘皇帝是什么人,又岂容得她如此,他也没有兴趣去猜测淑妃的想法,体谅淑妃的心情,于是,大周淑妃彻底失宠了,到如今,也基本只能待在寝殿中顾影自怜了。
这还是看在刘晖的份上,刘皇帝没有过多的惩处,否则,没准就被打入冷宫了。对于刘皇帝而言,可不是能容每一个妃嫔在他面前放肆的,这世上,毕竟只有一个符皇后。
过去,七皇子刘晖,因为天赋异禀,以出众的文才受到刘皇帝钟爱与重视,却也因其母的缘故,被刘皇帝冷落了些。
淑妃母子都是这般遭遇,而况于其他人。像此前被刘皇帝强纳入宫的徐、李二妇,则早被刘皇帝遗忘到不知哪个角落了里了。
宫廷之中,从来都不会是和谐的,始终充满了各种争端与算计,刘皇帝也是个心硬的人,也往往在不经意间表现出他无情之处。
过去,或许有那么一段其乐融融的景象,却也只是一种流于浮面的假象,为了迎合刘皇帝抑或是未免触怒他而共同营造出一个和谐的氛围。
但是,人心易变,刘皇帝年岁也渐渐上来了,最重要的是,皇子们逐渐长大了,其人多嘴杂,心思也各异,也容易滋生矛盾,感情也日显淡漠。
包括刘皇帝与子女们的父子之情,有些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除了无法割裂的血脉上的联系,情分极为浅薄,刘皇帝并没有真正做到一个父亲的职责,当然,他也本就难以做到,宫廷之中绝不是那么美好,而作为皇帝,许多东西对他来说,早已成为一种奢望。
有一点能够比较直观的反应刘皇帝与他那些皇子女们的关系,序齿靠后的皇子们,也日渐长大,而他们面对刘皇帝,除了敬畏之外,充满了疏离感。
“今后多费些时间吧!”见刘皇帝若有所思,大符探手轻搭他手上,温声道。
偏头看着她,刘皇帝微微一笑:“所幸还有你,有你这个贤内助,替我照料后宫,关爱子女,也能让我减少些心中愧意!”
闻言,大符:“我只是做些份内之事,但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替代的!”
“哪怕是份内之事,已大解我忧!”刘皇帝当即表示道,一副感激皇后的样子。
刘皇帝这话,倒也不是无的放矢,一直以来,符后在汉宫中,都尽显大妇风采,对于后宫那些不怎么受宠的妃嫔以及皇子女也多加关照,确实起到了安稳后宫,母仪天下的作用。
当然,这也是符后聪明的地方,对于那些不能威胁到她地位的后妃,她从来不去打压,尽可能展示她的宽和大度、温良贤淑。论格局、气度、见识,汉宫之中,舍符后无其他人,这也是她能够稳居后位,并赢得刘皇帝尊重,最根本的原因。
“子女们都渐渐大了,也不那么好管教了,他们都敬重你,日后,还当劳你多费些心了!”刘皇帝对符后道。
对此,大符只是婉然笑对。
“陛下!”言谈之间,二臣步上台来,躬身行礼。
“赟哥,不必多礼!”见到来人,刘皇帝温和一笑。
当先一人,乃是徐王、宗正卿刘承赟。
“小十四,找你娘去,不要乱跑,注意安全!”轻轻怕了下刘昕背,刘皇帝道。
“是!”看了看刘皇帝,刘昕跳跃落地,朝着帝后一行礼,又朝来人躬了躬身,而后迈着小腿小跑离去。
见着刘昕的背影,刘承赟不由向刘皇帝感慨道:“十四皇子年纪虽幼,却如此懂礼数,将来定然是个翩翩君子,都是陛下教导得好啊!”
对此恭维,刘皇帝淡淡一笑:“赟哥客气了,这些小子,可是经不起夸的!”
刘承赟陪着笑,有些刻意地别过身体,让刘皇帝更多地注意到身边一人。
“是均哥啊!”刘皇帝脸上笑意不减,只是目光有些平静。
“陛下,承均将往广南上任,特来辞行,恭听陛下教训!”刘承赟主动道。
刘承赟身边的中年人,乃是刘承均,已故皇叔、太原王刘崇的儿子,当然,也是刘承赟的亲兄弟。
此时的刘承均,年纪也奔着五十去了,但十分显老,身体看起来也不那么健壮,有些虚胖,一张面庞,尽显沧桑之态。
“陛下!”面对刘皇帝,刘承均也更拘谨,有些紧张,有些畏缩。
“均哥不必拘束,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也可直接来寻朕!”刘皇帝温和依旧,只是他那亲和的笑脸,刘承均可一点不敢当真。
说起来,自从当初河东事后,刘崇一家被“护送”入京,其后刘崇死,其诸子全数召还,圈养洛阳,已经快满十九年了。
如果有机会,刘承均真想问问刘皇帝,你知道我们这十九年是怎么过来的嘛。说当猪在养,可能有些过分,因为猪只需要蹲在圈中,等着投食。
而他们,被集中在一个大的庄园内,还需像那些泥腿子一样,靠着在地里刨食过活,那么一大家子,官府每年拨给的钱粮,根本不够他们过上一个安逸富贵的生活。
禁止经商,连自由都受到限制,不许离开洛阳境内,一直到朝廷西迁到洛阳,管控才有所放宽。
算上刘承赟,刘崇一共有十子,而多年下来,仍然在世的,只有四人了,其他的,不是病死,就是抑郁而死,又或亡于意外......
直到近两年,刘皇帝终于彻底给他们解禁,准他们回朝,并且授予官职,日子方才好过些,逐渐回复贵族的待遇。当然,这背后有刘承赟多年不懈的努力求情。
不得不说,在一些人眼中,刘皇帝对于外臣还算宽容,对于皇室内部的自家人,刘皇帝却显得有些苛刻无情了。
要知道,连杨邠、苏逢吉这样的罪臣,都已经回朝多年,在京养老,安度万年,而苏逢吉的儿孙,也开始出仕了。
偏偏是刘崇、刘信这样宗室长辈的后人,多年没有享受到该有的地位与尊荣,若不是刘承赟为只奔走求情,或许直到刘皇帝死,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均哥不会觉得岭南偏僻艰苦吧!”看着一脸敬畏的刘承均,刘皇帝轻声道。
第357章 宫廷与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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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刘家的天下
听刘皇帝这么问,刘承均脸色下意识地一白,急忙拜道:“陛下言重了,朝廷委派,臣只当尽其职责,为朝廷办差,何论贫富远近!”
“很好,均哥能有此觉悟,朕很欣慰!”见其如此急切表态,刘皇帝语气还是不疾不徐的,很是平和:“既然吏部选派你去广南,那便是看重你的能力,放心去赴任,不要有负担!”
“是!”刘承均赶忙应道。
“距离大汉收复岭南虽已十年,但毕竟地处天南,虽然有所兴复,逐渐向安,但朝廷的影响终究有所欠缺!
你此去,不只是朝廷所委,代表朝廷,同时也代表着天家,代表着皇室!那汉蛮杂处,情势复杂,人心民心仍需招徕安抚,需要你多用心,多注意方式方法!”刘皇帝慢条斯理地叮嘱一番。
“是!臣定然谨记陛下教诲,不负陛下与朝廷期望!”刘承均表示道。
话说得漂亮,刘皇帝对刘承均,还真没有过大的期望。此番,刘承均被授予广州府之职,也不是刘皇帝安排,背后谁在推动,谁在帮扶,刘皇帝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当然,这也事实上,有些符合刘皇帝接下来的用人思路。在大汉早期,朝廷内部,有二刘,一刘崇,二刘信,这两位皇叔势力影响不俗,他们的子弟亲旧也倚仗着他们的权势,在各地占据了不少重要职位。
结果呢,并没有刘家带来太大好处,甚至反噬朝廷,刘崇尾大不掉,刘信则更加不堪,危害地方,严重败坏了皇室的声誉。
从二人先后被拿下后,在大汉各地,就基本没有皇室成员,于地方为官任职,提升扩大皇家的影响了。主要原因也很简单,当时皇室血脉单薄,除刘崇、刘信这两兄弟外,几乎无可用之人。
虽然后来,刘皇帝让刘承赟、刘承勋两个兄弟到各地镇守,也加强皇室对地方的影响,但终究不足,更多的,还得依靠那些外戚。
如今,由于刘皇帝的种马属性,皇室子弟渐渐充盈,但能外放主事的,仍旧不多,而考虑到当下大汉的情况,刘皇帝又有心通过对皇室成员的任用,以提高天家的影响。
这才是对刘承均等宗室解禁的根本原因,否则任刘承赟面子再大,再是奔走求情,刘皇帝未必会松口,他本就不是个心软的人。虽然过去有些不愉快,但他们终究姓刘,大汉当前,本质还是家天下。
“既然随着赟哥来了,就在行营待上几日,观赏一番,待行狩结束之后,再行南下赴任!”刘皇帝又朝刘承均吩咐道。
“是!”刘承均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此番邙山行狩,他是不在邀请之列的,也是靠着刘承赟引见才得以前来谨拜,直面刘皇帝。
“赟哥,你担当宗正也有些年头了,对宗室事务处置得向来妥善,朕很满意!对于皇室内部,也就属你最为了解!”刘皇帝又将目光投向刘承赟,不知是否为错觉,态度要和善得多。
“陛下过奖了!”刘承赟可不知道刘皇帝用意何在,也懒得去猜,只是恭谨相应。
刘皇帝则话不停,继续道:“宗室之中,以你最长,宗室内部子弟的品行、才干,也只有最了解。朕给你一个任务,从皇族宗室之中,选拔一些杰出之人,若能经过吏部考核,即可外放地方,为军州事,为朝廷百姓,为江山社稷,出些力,办些事!”
甫听此言,刘承赟先是一怔,旋即形容舒展开来,拱手道:“是!臣遵命!”
刘承赟脸上的喜色,有些难以掩饰,他当然明白,刘皇帝这是要抬举宗室子弟了。作为宗室之长,他当然也希望皇室内部的子弟们,能够多受重用,为江山社稷多尽力。
这一点,也是刘承赟这些年所追求的之事,他当然看得出来,刘皇帝对于宗室的压制。过去,刘皇帝宁肯重用外戚,以巩固皇权,加强天家权威,也不愿多给刘家人机会,这让刘承赟很是郁闷。
历朝历代,哪有不重视自家人的王朝,而刘皇帝偏偏反其道而行,在他的意志下,几乎对大汉的那些宗室成员进行着一种禁锢。
在刘承赟看来,即便不封王赐爵,大放职权,也该多加委任,以巩固刘家天下,于情于理,终究是自家人更可靠些。
或许过去,宗室内部可用之人不多,那也就罢了,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各家也在开枝散叶,宗室子弟也日渐成长,刘皇帝仍旧那般。
刘承赟也明里暗里请示过,始终没能得到应允,这让他大感无奈之余,也有些心灰意冷。此番,为运作刘承均去广州上任,他都是厚着老脸,求到太子刘旸那边,这才实现,并且已然满足。
这突然的,刘皇帝口出要解除对宗室的“封印”,刘承赟怎能不喜。注意着他的表情,刘皇帝笑容和煦,对于这个兄长,他还是很有好感的,虽无长才,但是本分,做事也认真尽责,对他的那一番苦心,也不是不能理解。因此,过去哪怕在自己耳朵边唠叨,为宗室们陈情求职,也没有厌烦,只是加以安抚。
“大汉如今版图庞大,幅员辽阔,需要文才猛士镇守,江山巩固,不只要文武将吏,宗室成员,也当尽一份力!”看着刘承赟,刘皇帝缓缓道来:“这天下,终究是刘家的天下,也需要姓刘的承担当有的职责,以期江山永固!”
“陛下英明!”此言一落,刘承赟顿时眉开眼笑,唱起赞歌。
就连一旁的刘承均闻言,也眉宇间也不由露出一抹振奋与喜悦,他可知道,自己这广州府职是怎么来的,哪怕已然经过刘皇帝一番叮嘱交待,心中始终怀有忐忑。
此刻,听得刘皇帝这番言论,也觉如释重负,心情通畅,再无郁结。他们这些姓刘的,过去近二十年,可真的被压制得太狠了......
“这样,待回京之后,赟哥可带头拟出一套宗室轮职地方的条制,交由政事堂审定!”刘皇帝又道。
“遵命!”刘承赟表情恢复郑重,躬身拜道。
比起委任几名宗室子弟,订立一套规矩制度,要更加难得,也更加可靠。注意到刘皇帝温和含笑的面庞,刘承赟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直感觉,笼罩在大汉宗室头顶近二十年的那层阴云,要消散了,未来将是拨云见日了。
当然,喜悦的同时,刘承赟心中也不免疑惑,刘皇帝为何会改变想法。当然,只是一刹那的年头,很快就屏去了,刘承赟并不是个善于揣测圣意的人,他也不愿意去劳神费心,历来的信条,就是做好自己,保持本分。
第358章 刘家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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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难以揣摩的心理
“既然来了,且入席吧,随朕一同观摩我大汉健儿之风采!”事情谈完,刘皇帝的兴致又放在行营校场上骑射比拼上,伸手一指,对刘承赟兄弟道。
刘承赟当然也是会察言观色的,当下应道:“陛下安坐,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嗯!”刘皇帝淡淡地应了声。
符后坐在刘皇帝身边,默默地听着他们君臣三人的交谈,没有插嘴,不过,小心观察着刘皇帝表情,凤目之中明显闪过一抹深思。
她可不是不懂政治的女人,关于刘皇帝对宗室任用上的转变,也忍不住去揣摩一番,有所思,且有所得。
“在想什么?”刘皇帝的询问声,将大符从思绪中唤回。
见着刘皇帝那温和带笑的表情,大符也放弃去探寻此时这张面孔底下隐藏着什么,含笑应道:“今日你同徐王兄的谈话传出去,再加上均哥作为榜样,宗室子弟们,只怕将欣喜踊跃,感谢陛下恩典了!”
“被压制了这么多年,一朝解禁,岂能不欢腾!”刘皇帝很淡定的样子,拿起御座侧案上的一个玉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说着,偏头看着符后,笑问:“大符,我是不是真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对宗室亲戚,过于苛刻了?”
这话,可不好接,在十年以前,确实有类似的传言,甚至还引起了一些轰动,不少人都在私下里议论,包括民间。当然,不可能是直接指责皇帝苛刻无情,但就是那个意思。
而这等流言的源头,显然来自于那些在刘皇帝打压下,不得志的刘姓宗室。毫无疑问,说的就是刘崇那一家子,而刘崇死掉的那些儿子,可不都是正常死亡......
直到后来,再没人敢就此发表议论了,刘家人也一样,有怨言都不敢再随意表露,也是怕了,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雷霆雨露都是君恩,都得受着。
刘皇帝为何在西迁洛阳之后,下令放宽对刘承均等宗室的限制,就是因为他们学乖了,而新一代的刘家子弟也逐渐成长起来了。刘皇帝呢,也不是真要永远将他们当猪养,外戚、勋贵、官僚都在培养壮大,没道理对刘家人永远打压着。
只是稍作沉吟,大符平静道:“过去,宗室之中,人才淡薄,官家即便想要倚重他们,也找不到人!如今,子弟们逐渐长成,学得文武艺,不说人才济济,但总有一些可用之人,官家抬举提拔他们,适当其时。
至于说官家苛刻,那更是无稽之谈,只是你要求高罢了,朝廷之中,不养庸人!再者,这些年,你对雍王、徐王二兄弟的信重,朝野尽知,何谈苛待?”
“哈哈!”听符后认真地说出这番话,刘皇帝不由笑了,对她道:“你这话,是在安慰我心啊!”
“不过,我心里倒也清楚,是有些苛刻了!”笑容微敛,刘皇帝又道:“这些年,赟哥屡屡在我面前请求,我不是没动过这念头,如今,算是到火候了。你说得不错,过去缺乏可用之人,若是尽是无才之辈,即便勉强委任,那也是德不配位,祸害更深,那样,不如不用。
适才我同赟哥说的话,也是发自肺腑,这天下,终究是我刘家的天下,也需要更多刘家人站出来,不管是治政、治军还是治民,对巩固江山,都有好处!”
闻其言,符后微微颔首,脑中念头却不由自主地往一个方向上靠,要说成长起来的宗室,最大的一个群体,最值得信任的一批人,除了刘皇帝的儿子们,还能有谁?
这是不是刘皇帝在做铺垫?
别的不提,像刘煦、刘晞、刘昉这三兄弟,或文或武,都已展现出他们的才干,他们的办事能力也是经历过考验的,这些年,在朝廷内部的影响力也在缓慢增长中,刘皇帝的用心培养,早已到收获的时节。
即便是刘旻,经过漠北远征的历练,哪怕年纪仍小,也能担一些事。这种情况下,若是将皇子们外放,那这背后的玄机,就值得多加思量了。
大符素来宽宏大度,但她不是不争,只是她格局够大,只争关键。比如刘旸的太子之位,这是底线,只要刘旸的位置稳固,其他都不是大问题。在这一点上,大符同高贵妃实则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她占据着大义名分,也不需要过分的表现。
刘旸的太子,已经当了十几年了,地位显然是稳固的,几乎难以动摇,从东宫到朝堂,从公卿到外戚,也逐渐形成了太子党,坚定地支持着他。
但是,随着刘煦几兄弟近些年在朝廷中的崛起,刘皇帝对他们善加委任,他们也逐渐承担更多更重的责任,围绕着他们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团体。
虽然,比起太子党这艘巨轮,他们的影响还弱得多,但毫无疑问,继续发展下去,难免会形成对刘旸太子地位的冲击。
要知道,这些皇子,尤其是年长的几个皇子,早就开府建牙,成家立业,北伐之后,在朝中也各掌职司。
符后是考虑得比较长远的,对于这种趋势,也有忧虑,思靠着如何预防、解决。而倘若刘皇帝如今考虑起将皇子外放地方,那么符后觉得是双手支持。
只要刘煦几兄弟外放地方任职,那么不论他们再有能力,做出再大的成绩,都难以对太子形成冲击。而在京中则不然,直接身处中枢,就有机会,就能从各方面对太子之位构成威胁。
如今大汉国势正盛,政局稳定,中央权威空前强大,京城乃是天下中心,权力核心,代表着大义,而占据大义,就能掌握大势。即便刘旸的地位已经足够稳固,但大符也希望能再添几分保障。
刘皇帝具体作何考虑,即便是大符,都难以揣测清楚,但是,她心中也少有地生出了些希冀,希望结果能如她所期盼。
至于在这个结果出来之前,大符不会贸然发言,更不会莽撞动作,即便要推动皇子外放,她也会讲究方式方法,有些事情,能做主的只有刘皇帝,刘皇帝也不会受任何人影响,哪怕她是大符,是皇后,这一点,符后很清楚。
几乎在转瞬之间,大符想到了很多。恍然之间,又再度听到刘皇帝在嘀咕:“也不知,在均哥恭顺的外表下,内心对朕有多大的怨言?”
甫闻此言,即便是大符,也不由一惊,转眼,只见刘皇帝微眯着眼睛,瞥着已然随刘承赟落座的刘承均,知道他又开始猜疑了,应道:“怎么会,眼下均哥,感谢你的恩典,或许都来不及呢!”
“感激之情,或许会有!”闻之,刘皇帝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但是,怨恨之情,未必就无吧!从乾祐五年开始,距今已然快十九年,十九年啊!如此长的时间,在那样的处境当中,不知积压了多少不满与愤懑,换作是我,绝对会怨恨!”
听他这么说,大符不免露出一点勉强的笑容,以一种宽慰的语气道:“过去或许遭遇艰苦,如今你也开始做出补偿,也算苦尽甘来,你是君,他是臣,均哥也不是什么偏激之辈,想来还是会感恩戴德的吧!”
“但愿吧!”刘皇帝笑容依旧,只是让人感觉心中压抑,即便是大符,心头也有种莫名的不适感。
看着刘皇帝侧颊,大符心中不由默默叹了口气,刘皇帝的多疑,随着年岁的增长,似乎已深入骨髓了,这让她有时都感到惊悸。
刘皇帝呢,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这世上,虽然不缺逆来顺受之人,也不乏大度能容之辈,但是,终究属于少数。
刘皇帝可不信,一些小小的恩惠,就能使一切恩怨,烟消云散。至少一点,刘承均会对自己感恩戴德?刘皇帝绝对不信。
事实上,刘皇帝之所以不愿意赦免那些罪人,就是考虑到这些,从他的心理而言,仇怨是难以消解的。不是他不够宽容,只是怕纵虎为患,当年将皇叔刘信圈禁至死,原因在此。
第359章 难以揣摩的心理
第360章 今日狩兔,他日猎敌
帝后私谈间,场内又爆发出了一阵如潮的欢呼声,比拼已经进行到第四轮,神箭手们各展其长,此时引起欢呼的,是名年轻军官,五十步外,快马疾驰,两箭齐发,双双中的,直插靶心。这样的本事,已能称得上神乎其技。
连刘皇帝都在这热烈的氛围中,多投以关注的目光,指着那名军官,对朝喦脱吩咐道:“去问问,此为何人?”
“是!”喦脱受命,没有丝毫耽搁,趋步下台,前去调查。
见状,符后轻笑道:“官家又见猎心喜,起爱才之心了?”
刘皇帝很自然地答道:“我素来如此!任何时候,最重要的都是人才,我自然希望,天下能有层出不穷的人才,共襄大汉盛世,共享升平时代!”
“官家的胸襟器量,一如既往,博大宽广啊!”符后也说起些恭维话。当然,半真半假,刘皇帝历来的风格,为私或许不乏狭隘处,但于公从来顾全大局,器量十足。
“你我夫妻,就不需这般恭维客套!”刘皇帝这么说道,大概是,习惯了符后的端庄严正,人家说点讨好话,刘皇帝反而不适应了。
很快,喦脱返回,快步至御前,立定倾身,恭敬禀道:“官家,这名小将名叫陈嘉,应州金城人氏,隶属龙栖军左厢第一军,军职百将,曾参与北伐,作战勇猛,力战有功,后抽调入京,补龙栖军额,以骑射闻名,此番行狩,由殿前司选拔,献艺御前......”
喦脱查问得还是比较详尽的,听其汇报,刘皇帝嘴角扬起了少许笑意,道:“是龙栖军中之人啊!”
龙栖军毕竟是刘皇帝起家的部队,凭借着这层关系,就等于在本军将士身上加持了一道特殊的荣光,这么多年,二十多年下来,在三衙禁军中始终独占鳌头,力压全军,既有“亲军”之名,也号称天下第一强军。
喦脱自然明白刘皇帝对龙栖军的亲近与好感,注意到他嘴角的笑容,当即开捧:“幸得官家恩德照拂,龙栖军方得人才辈出啊!”
听其言,刘皇帝嘴角扯了下,作为三衙禁兵第一军,所享受的资源是最为丰厚的,内外将士欣然向往,精兵强将都往里调,自然人才辈出了。
看刘皇帝对自己的恭维没有太大反应,喦脱也不在意,毕竟他也不是每次献媚都能取悦刘皇帝,得到积极的反馈。
“官家是否有意召见?”见刘皇帝饶有兴趣的样子,喦脱又主动请示道。
却迎来刘皇帝的拒绝:“不用,照常进行!”
如今的刘皇帝,已不像过去那般,不遗余力地施加影响,收买军心,一个小小的百将,纵然骑射技术再是精湛,也难轻易入刘皇帝眼,当下大汉军队,已然稳定,更是人才济济,也不需像当年那般,费尽心机地寻觅收服人才。
当然,真正令刘皇帝有所触动的,是这又是一名从底层发迹的军官,没有什么背景与后台。这些年,大汉军中的后起之秀,毫无疑问,以军二代、军三代为主,闯出些名声的,不是功臣之子,就是名将之后。
这是难以避免的,功臣勋贵们出生入死,建功立业,除了权势富贵,荫庇子孙也是重要追求,而军二代、三代们崛起,逐渐继承先辈们的荣光,沿循他们的足迹,在军中发展奋进,也符合天理人情。
而这些人,有父祖辈们给予的丰富资源可以利用,有良好的基础,兼具有别常人的高素养,自然更容易升迁出头。而这些年,老臣老将逐渐凋零,抑或走向幕后,固然还有一批宿将仍就站在台前,但勋贵将臣之后,也是逐渐崛起,替代老人,担任重要职位,成为军队中坚。
这是无法阻遏的大势,并且,在开宝北伐之中,已然有所体现。老帅老将们仍旧发挥余热,甚至主持大局,但后进晚辈们同样表现不差。在开春之后,枢密院对军队的整顿之中,也确实有一批中青代将领,得到提升,担任更重要的军职,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勋贵二代。
对于这样的情况,刘皇帝自然是洞若观火,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持乐见其成的态度的。军功贵族阶层,是刘皇帝用以拱卫皇权以及巩固统治阶级而扶持并妥协的产物,在保证其不会反噬的前提下,并不会去刻意打压。
在这一点上,刘皇帝也算有自信,并且够安心。过去的二十多年,许多政策的施行与制度的确立,都是出于一个平衡考虑,也围绕着这一点核心思想进行。
但是,刘皇帝准许一个阶层的存在与壮大,却不允许其膨胀,于是,便开始对军功贵族内部,进行平衡,这一点并不难做到,毕竟贵族内部本就是派系林立,军队之中,也各据山头,调兵的权力始终掌握在朝廷手中,治兵之权,也同样受到朝廷的节制与影响。
与此同时,便是对庶族官僚进行扶持,在近几年中,尤其明显,赵普任相乃是其中最据代表的一个举措。
在此基础上,对于寒门庶族将士的提拔,同样也在进行中。比如,去年刘皇帝亲自接见从漠北返回大汉的几名官兵,亲自给他们赏赐提拔,又将一个原本不名一文的底层士卒白羊,越级提拔为宿卫军官,也有扶持这些军功贵族集团之外将士的意思在里边,同时也激烈天下所有寒门将士分发上进之心。
作为皇帝,刘皇帝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难免政治上的权衡考虑,这些也几乎成为他的本能了。
骑射比拼,最终的胜利者,没有多少意外,胜利者就是那名唤作陈嘉的小将,不只有吸人眼球的惊艳之举,更因为几轮下来的积分总计最高,以此冠绝群英,一举夺魁。
骑射较艺成绩出来,各给赏赐,陈嘉得到了一整套的宝马、精甲及武器,其余人员,纵然稍次,也算丰盛,除了物质奖励之外,也有各军内部的记功,至加官升职,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对于入选御前比赛的军官们而言,这本身就是一次镀金的经历。
大概一个多时辰后,张雍来报,射猎考察,已然结束,皇子及参与的贵族子弟们陆续猎获归来。
“谁猎获最多?”刘皇帝略带好奇地问张雍。
张雍干练地答道:“回陛下,经统计,宿卫营将郭世隆猎获最多,有5只山鸡、2只兔,3头鹿、4条狸,另有一头豹,总计大小15样猎物!”
“将门虎子啊,郭家子,不负其祖风采啊!”刘皇帝笑了笑,当即道:“赏!”
郭世隆,乃是上党公郭从义之孙。
皇子们也参与了狩猎,当然,最能善武功的刘昉、刘旻兄弟都不在,自然没有太出彩的,倘若真有谁又意外出色的表现,刘皇帝反而会怀疑了。
不过,此时的刘皇帝,更关心的,反而是十三皇子刘晔的表现,适才那小子,在他面前的表现还是有作用的,至少勾起了他的兴趣。
“刘晔呢?”
“十三皇子也已回营!”
“宣!”
很快,刘晔受召前来觐见,这几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皇帝特殊对待,臣僚宾客们自然也大感兴趣。
刘晔呢,还是此前的装扮,不过一脸疲惫,身上也多了些泥垢,显得有些狼狈,不过,表情倒显得有些严肃。
不过,手里拎着一只灰兔,皮毛染血,略带遗憾地说道:“儿无能,只猎得一兔!”
刘皇帝这回是真惊奇了,看了看那死兔,再注意到刘晔平静的小脸,一点都没有杀生的紧张与不适,心中暗叹。
“这猎兔,未必比射虎更容易,同样考验射艺!”刘皇帝轻笑着感慨道:“小十三,看来是我小瞧你了!说吧,要什么赏赐?”
闻言,刘晔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眼神中明显有些激动,那是一种得到刘皇帝认可的情绪,微微摇头,兴奋地道:“儿不要赏赐,只请爹爹,收下此兔!”
“好!”刘皇帝没有丝毫犹豫,应道:“你这番心意,我收下了!”
朝刘晔招招手,让他上前,轻抚着他后脑勺,刘皇帝大概是第一次这般温和亲切地对他:“今日,你只猎一兔献与爹,爹等你长大,届时便可替爹猎敌了!”
“是!”刘晔认真地颔首,小脸上满是郑重。
第360章 今日狩兔,他日猎敌
第361章 “龙宫”
此番行猎,比起往年,娱乐性要更强一些,更像是一场大联欢,就在当夜,刘皇帝于形影之中,大宴随驾君臣宾客。刘皇帝是主,而最重要的客人,则是那些不远千里来京的诸部族首领及代表。
不得不说,此番对于这些外蕃来使,自刘皇帝以下,都表现出了七分以上的诚意与热情,不只在洛阳内好吃好喝好玩招待着,刘皇帝亲自宴席,都不止一次了。
因此,行营中进行的夜宴,完全可以用宾主尽欢来形容,并且一直持续到深夜方才结束。
夜色愈深,其沉如水,自白日入黑夜持续已久的喧嚣声终于归于沉寂,习习夏风,吹过山岗,掠过草野,撩动旗角帐帘,带来阵阵清爽,而行营之内不变的,永远是严密的守卫与巡逻,尤其是刘皇帝所处御帐周围,侍卫林立,几乎与外界隔绝。
御帐,严格意义上来讲,应该叫作殿帐,取名“龙宫”,这几乎就是一座移动的宫殿,难称巍峨,但各项配置完善,足以满足刘皇帝居住、读书、处理公务等需求。并且,这也是可拆卸的,耗费了有司诸多能工巧匠大量心血与智慧,方才创造出来。
嗯,又是学的隋炀帝......当然,这也是由内帑拨敕造,事实上,经过前前后后的各种支出加上宫廷内部各项开销,刘皇帝那原本充盈的小金库,也开始有压力了。
而花费重金打造的“龙宫”,内部装饰就突出一个高贵奢华,这就是用给刘皇帝享受的,当然,也只有这种太平时光,他出巡才拿出来住一住。符后当然也有一座,呼为“凤殿”不过,只是因为刘皇帝尊重她,以显帝后并重,但她从来没有使用过。
帐内,烛火布置,极有层次感,连数量都有严格标准,灯光柔和,几乎覆盖其内每一个角落,与那些金玉银饰相互照应,更显金碧辉煌,熠熠生辉。
气氛还是比较温馨的,刘皇帝坐在榻前,两脚伸在深而大的脚盆,盆中盛着热水,关键是,皇后大符亲自给他洗着脚。
刘皇帝面色红润,带着点酒意,但眼神清明。宴客之时,为表待客之谊,喝了些酒,但这显然属于逢场作戏,一般而言,刘皇帝真的高兴,是不会过于矜持的。
刘皇帝的坐姿显得有些乖巧,低头看着蹲坐在面前,认真替自己搓洗着脚的大符,不禁有些感慨:“大符,你说我们这算是在效仿古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闻言,大符仰头问道:“为何有此说法?”
刘皇帝笑了笑,道:“用你这母仪天下的手,来捧我的臭脚,我心中有愧,有些承受不起啊!”
刘皇帝这么说,显然带着点玩笑之意。闻之,大符也笑了,应道:“官家双足,脚踩乾坤,立定天下,如何承受不起,能伺候它,又岂不是我这双手的荣幸?”
刘皇帝不禁莞尔,终是将大符拉起,关怀地道:“算了,有人伺候的,再不济,我也有手,可以自己料理,被你们这般伺候,我直觉变懒了......”
“官家贵为天子,九五之尊,富有四海,享受怎样的侍候都不为过,再者,江山社稷,万钧重担,皆负于肩,你将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放在国政的打理上,至于其他,则无需过于在意!”符后这么说道。
“大符啊!你怎么总是这般善解人意?”刘皇帝呵呵一笑。
“官家,太子殿下来了,帐外等候!”笑谈间,喦脱前来汇报。
刘皇帝笑容不减,当即吩咐:“让他进来!”、
“是!”
只一小会儿,刘旸穿过重重帐幕帘门入内,直至君前,站定,见着刘皇帝夫妻,当即行礼问安。
“你们父子有事商谈,我就不相扰了,先行退避!”见状,都不用刘皇帝开口,符后便主动道。
刘皇帝点了点头,于是皇后便在地刘旸恭敬的目光下,悠然起身,转入内殿,给父子二人留足谈话的空间。
此时的刘旸,脸上也带有少许的醺意,面色泛红,努力地保持着清醒,以免君前失仪。见状,刘皇帝问道:“酒意仍未醒?需要一些醒酒茶吗?”
闻问,刘旸立刻拱手道:“已然好多了,今夜难抵盛情,多饮了几杯,让爹见笑了!”
“看来你还是太实在了,逢场作戏,适量即可,岂能杯杯满饮!”刘皇帝教训道:“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你当谨记!”
虽然刘皇帝并没有太多资格在此事上教育别人,但他发话了,刘旸也不敢有任何反驳,只能低头称是,老实地接受教诲。
刘皇帝的脚从盆里拿出,搭在沿上,见状,刘旸立刻上前,拿起巾布,要给他擦脚。对于他的主动,刘皇帝还是很欣慰的,但嘴上拒绝道:“不用了,你坐下叙话!”
“是!”
“对于来京的诸族各势力,你同刘煦与之商谈如何?”刘皇帝漫条斯理地亲自擦着脚,一边问道。
闻问,刘旸组织了下语言,方才从容禀道:“经过几番磋商,基本已然同各方势力达成共识,他们也是身负使命而来,表示愿意成为大汉臣属,接受朝廷册封,同朝廷合作,共同维护诸族各地区的安定消除争端,缓解冲突,造福部民百姓,以襄和平......”
刘旸这段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刘皇帝果断一摆手,道:“这些场面话,就不需在我面前说了!”
面上稍微有些尴尬,刘旸沉吟了下,轻舒一口气,道:“如今大汉国力鼎盛,二伐辽国,大破契丹之后,放眼宇内,已无敌手,群夷震惧,既畏大汉兵威,也惧朝廷继续开拓,吞并其土地,招徕其部民。
如今,朝廷主动相邀,释放善意,共商和平大计,消弭兵灾祸乱,他们自然欣然,大松一口气!
再加上,称臣大汉,但朝廷充分肯定他们的地位与权力,满足他们对土地、部民自治,大汉得其名,他们得其实,还能加强与大汉各方面的交流往来,共同发展,表以臣服,并非难以接受!”
第361章 “龙宫”
第362章 权宜之计
听其所述,刘皇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作话,略作沉吟,方才问刘旸道:“此番,我广邀群夷入京做客,是何原因,其用意何在,你应当清楚吧,不至真以为,是为了同这些内外蛮夷共商国是吧!”
闻言,刘旸露出了一点笑意,轻摇头,道:“儿虽愚钝,难以全然明悉圣意,但经过这半年多的研讨、观习,多少有所猜测。
共商国是之说,不说儿,就是满朝臣工,也不会有多少人会当真。爹与赵相为政,此前也反复提及过,大汉如今需要的是安稳,需要养育百姓,恢复国力,从各条战线,采取收缩,巩固根本。
这些年,大汉扩张过速,恢复开拓之土以数千里计,虽战果辉煌,所费钱粮,损折兵马,代价巨大,导致根基不稳,已至大汉难以承受的地步,因而亟欲停下脚步休整,以巩固胜果。
时下,高丽已然达成和议,西域局势随着轮台、北廷收复也渐趋于平稳,只要朝廷释放善意,在短时间内,可以保持一段时间的和平。
如此,除北方契丹之外,大汉已基本做到了弭兵休战。唯有西北、西南这些地区,地理民情风俗,纷繁复杂,极难料理,这些年冲突不断,以致边鄙不宁,虽为疥癣之疾,却也牵扯了朝廷不菲的精力与财力。
并且,朝廷若不加警惕,长此以往,或将以小疾成重症。因此,若能以朝廷主导,延揽诸族,以期和平,减少朝廷的麻烦,让大汉将更多的精力用在恢复国内,打击辽国之事上,是个顺势而为的抉择......”
“看来对此事,你也确实用了些心思去琢磨!”听完刘旸的见解,刘皇帝意态平和了些,冲他道:“那你觉得,此举会有作用吗?倘若会,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能否如朝廷所愿?”
闻问,刘旸再度思考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道:“若说完全消弭祸端,达成和平,诸族共荣,只怕难以做到,即便大汉再是强盛,也难使内外诸族心悦臣服,即便迫于威势,也可能面诚心狡!
不过,若能通过此举,招揽一部分亲汉部族,保证诸族主要势力,与朝廷合作,共同维护西部边境安宁,对朝廷而言,就已然能够减轻不小的负担了!
至少,经过此番与会磋商,在未来十到二十年之内,可以保证西部诸边的安定!”
刘旸说完这番话,不由地轻吐一口气,刘皇帝听完,也露出了点笑意,不过,却稍显莫名地问了句:“十多年来,对于大汉的在西北西南边陲,戍防、拓殖、行政等各项支出,以及发生的各类地区冲突、叛乱,你可有详细调查过?”
刘旸一愣,不过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便应道:“虽未有详细调查,但多少有些了解,确实不菲,仅西北四道,便常年驻有戍卒逾六万,近些年,为北伐之事,更突破十万大军,仅军费一项,每年朝廷支出,就不下七百万贯之巨!
另有云南、黔中及诸边州关隘戍卫,所费钱饷同样巨大,至于其他各项行政支出,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刘皇帝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刘旸对此有无具体细节上的了解,而是说道:“西北四道一以及云黔驻军暂且不论,这属于特殊情况,今后终将陆续减负。
仅说其余边地,为戍守治理巩固,每年官俸、军饷及一应行政开销,每年固然花费不菲,需要朝廷持续投入支援,但以大汉的国力,可能支撑?”
不待刘旸答话,刘皇帝便自顾自地说道:“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倘若前番北伐,靡费过大,耗尽国库,以朝廷的财力,这些支出,是足以支撑的!
因此,致力于地区和平,消弭中途,为朝廷减负,并不是此番大会的主要目的!只要朝廷国力财力恢复,你所说的那些,都将不是问题!”
听刘皇帝这么说,刘旸脸上露出一抹纳罕,旋即谦虚认真地请教道:“恭听爹教诲!”
刘皇帝则幽幽然地说道:“此番召诸势力进京,说得好听点,是为和平共处,造福边地百姓安康,但实际上,就是大汉的一种妥协与退让,这一点,你心里要有个数!”
闻言,刘旸的表情陡然严肃起来,似乎有些难以接受,低声道:“是!”
“自乾祐北伐之后,我已经强势了十多年了,大汉对于周遭国家势力,也同样强势了这么久!”刘皇帝长叹道:“但至如今,却是不得不有所退让了!你适才所言,确实有道理,也直指当下大汉的一些困难与窘境,但你知道,大汉真正的问题,在于何处吗?”
面对刘皇帝这一番问话,本就有些迟缓的刘旸,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表情肉眼可见地严肃起来,眉头紧锁,似乎在绞尽脑汁思考着自己疏忽抑或没能体察到的圣意。
刘皇帝也没有等他彻底想清楚,便道:“此番朝廷相召,可谓一呼百应,诸夷影从,原因为何?那是大汉国力强盛,武德充沛,他们不敢不从,边地或有龃龉冲突,但让他们正面对抗朝廷,与大汉为敌,他们同样不敢。”
“他们对大汉,如今是畏服,先有畏惧,而后臣服,胡人畏威而不怀德,这乃是自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
此番,大汉欲与之共襄和平,最重要的前提,便是自身强大,强大到他们畏惧,不敢侧目,难缨兵锋,否则,我们的善意,对于这些蛮夷而言,就是软懦,是示弱!”
“因此,只要大汉保持强盛,那么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都将在朝廷的掌控之中。但是!”
说到这儿,刘皇帝停顿了一下,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肃:“大汉如今的强盛,能够保持到何时?倘有一日,大汉国力衰退了呢?国家的人财物力,难以支撑眼下对诸边的戍守呢?
即便是当下,朝廷对于边鄙之地的控制与影响,仍旧是薄弱的,倘若有那么一天,大汉不再有当下之威势,又将是怎样的结果?
届时,眼前的疥癣之疾,就可能化作恶疾重症!”
听着刘皇帝说出这些话,刘旸脸色不由得发白,那是一种紧张的表现,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刘旸也不由自主地往那方面想,并且也不得不真正重视起来,两眼一种,也浮现出少许的忧虑。
“我可以告诉你,此番朝廷的退步,只是权宜之计!似你所言,保十到二十年安定和平,那二十年之后呢?想要真正的安定,根本还在于大汉己身,那么,你觉得,大汉能够永远保持强盛吗?”
第362章 权宜之计
第362章 分封?
“真会有那样一天吗?”刘旸表情深重,喃喃自语,终是反应过来,看着刘皇帝问道:“爹,您是否过虑?”
也是,大汉帝国如今是何等的强盛,武德充沛,民殷国富,即便财政面临一些困难,只要给出足够的时间进行休养,也是能调整回来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刘旸去考虑将来,考虑大汉衰落退步,这对刘旸而言,也确实有些困难。刘皇帝言论之深重,甚至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大汉很危险,莫非眼前的繁荣景象,蓬勃国运,都是假象?
思绪一时有些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略带迷茫地看着刘皇帝,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解释,或者说是安慰。
面对刘旸的疑问,刘皇帝则很是平静地反问道:“平日里,你也是看书读史的,你可见有长盛不衰的帝国王朝?”
这一问,还真把刘旸给问住了,坐在那里,直觉有些僵硬,低头迟疑了一会儿,抬首时脸上挂上了少许苦涩,道:“此刻谈论这些,是不是过早了?”
“我明白你的想法,以大汉如今之强盛,谈及将来,确实有些缥缈,甚至是杞人忧天,至少表面看来,那样的情况距离我们有些遥远了,当世之人,包括公卿贵族、上下臣僚,也不会有人去考虑这些,也不敢去做此类思考!”刘皇帝对刘旸说道:
“也只有你我所处的位置,能够去审视!甚至于,我做这些忧患,都显得有些无谓!我在位,可保天下太平,你他日继位,有内外将臣弼助,也可使四海安定,但隔代之君呢,你的后人呢?”
对于刘皇帝的话,刘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一是脑子里有些混沌,二则是总觉刘皇帝的多虑有些莫名,同时,心情也被刘皇帝带得越发沉重。
注意到他的表情,刘皇帝继续道:“虽然这天下是我与元勋们一刀一剑打下来的,但真要让大汉千秋万代,永世不坠,我也不做那奢望!子孙之事,后世之君,如何表现,我也顾及不到那么多!
不谈远的,就说当下,即便我在位,仍旧不敢保证,大汉始终保持强盛,国力不衰,无人敢悖逆朝廷造反为乱!”
听到刘皇帝这么说,刘旸终于绷不住了,有些激动道:“有爹当朝,天下何人敢作乱?”
刘旸显然是不相信的,或者说是对刘皇帝太自信。当然,以此时刘皇帝的权势与威望,也确实可以起到坐镇中国则邪异躲僻、不臣蛰伏的效果。
但刘皇帝的心理,永远是这般,多疑而过虑。微微抬手,止住刘旸,刘皇帝道:“或许这么说,有些多虑,甚至完全没必要,但是,不瞒你说,这人人称道赞颂的盛世之下,我所见的,已是隐患重重!”
此言落,刘旸更觉惊悚,有些错愕的看着刘皇帝,这个话题,却是愈显沉重了。大汉国势蒸蒸日上,恰如烈火,熊熊燃烧,刘皇帝的忧虑却如倾盆凉水,似欲将之浇灭......
“爹,不至于此吧!”刘旸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谈及方才那个问题,你知道在我看来,大汉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刘皇帝问。
摇摇头,刘旸也不去费神思考了,果断听训。
刘皇帝叹了口气:“大汉如今,过于庞大了。论疆域之广,属地之多,可以说,直追盛唐,远超前汉,然而,这却是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内,做到的,其中还包括削平割据,一统天下。
大也就罢了,这是人人都称颂帝国崛起的荣耀,但对于新附的民众,扩张的领土,巩固工作,朝廷却远远没有做到位。
地盘是打下来了,但经营有善的有几块?能够朝廷带来收益,给百姓带来的利处的,又有多少,事实上,只有不断的供血,不断的援边!
你适才说过,朝廷对边州军政上的付出,近些年,只是感到有些负担而已,但久而久之,这就很可能成为一个吞噬国力的无底洞。而一旦国家有事,那情况或许就会有难以预料的恶化,而这,也是我都难以完全把控的!
大汉就像一个贪吃的巨人,不知节制,不断地侵吞扩张,以至于虚胖臃肿,而贪多往往嚼不烂,也就伴随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人,尚且往往忽视小疾,而况于如此庞大的国家?
过去,我没有这诸多忧虑感慨,因为我自己,都沉浸在那赫赫荣耀之中,自矜武功盛世。然而,此番北伐之后,国家因之而陷入困窘,即便只是暂时的,也足以让我警醒!
这还只是边鄙诸夷之事,国家这么大,问题又岂止于此。赵普这段时间所酝酿的那些改良举措,你也参与其中了,也当知其中纷杂!
所谓盛极而衰,我近来却是感触愈深,甚至有所恐惧......”
此番,刘皇帝算是把自己半年多来的所思所得,朝刘旸诉说了,可谓是掏心掏肺。刘旸不是真的愚钝,又岂能没有触动。
望着刘皇帝那张略显沧桑的脸,注意到他鬓角与胡须间的白色,起身郑重地道:“爹为大汉,如此殚精竭虑,费心劳神,儿既感钦佩,也觉惭愧!”
“终有一日,这个位置是你的!”闻言,刘皇帝不由笑了,拍了拍龙榻,对他道:“届时,就是你来操这份心了,但是,你也要想好,等你坐上这个位置,当如何面对这些问题,如何解决它,如何守护好这江山社稷!”
皇父言语中,那浓浓的期许与信重,刘旸当然是感受得到的,也正因如此,他没有贸贸然地应承,而表情严肃似是赌誓地说道:“唯有全力以赴!”
“好了,这里就你我父子二人,不必这般严肃!”刘皇帝语气轻松了些,说道:“坐下说!”
“是!”
三言两语间,一种使命感与责任感慢慢地充斥在心胸之间,刘旸也恢复了一些自信的神采,看着刘皇帝问:“既然爹已然顾虑到这些,甚至深为忧患,当有策略措施才对!”
“对外弭兵罢战、收缩战线,对内休养生息、恢复国力,不是正在做吗?”刘皇帝平和地说道:“西抚诸夷,也是为此事所虑!”
刘旸似乎已然跟上了刘皇帝的思路,顿时又道:“然而,您方才也讲过,这只是权宜之计,想以此求安,也未必能够长久!
再者,大汉版图,仍旧这般庞大,如何巩固,如何加强朝廷的控制与影响,如何经营镇抚、勿使生乱,这些,您是作何考虑?”
面对刘旸这几个问题,刘皇帝又笑了,笑容中带着明显的欣慰之色,显然,刘旸已在认真思考这些。
没有直接回答,刘皇帝问道:“以你之见,朝廷统治这些边鄙之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刘旸想了想,而后回道:“既是边鄙,自然遥远荒僻,道路漫长,通讯不畅,上情下达,下情上报,难以及时,再兼各地,情势各异,处置困难,这或许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没错!”刘皇帝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又问:“针对于此,那该如何解决?”
“修筑道路,改善交通?”刘旸脱口而出。
闻之,刘皇帝微笑着道:“修路搭桥,是基本的事情,然而,朝廷需要耗费多少的人物力开通道路?即便开通了,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以云黔地区为例,即便朝廷大力开通干道,当地有事,上报京师,所费时间,也是短不了的,也只是改善,根本的问题,仍旧难以解决!”
刘旸的眉头,再度锁了起来,沉思几许,拱手向刘皇帝道:“您有何办法?”
“若是有一种能够跨越数千里传达信息的手段,那么朝廷也就能够对下情及时反应,也能加强对外地控制,不虞有失了......”刘皇帝轻叹道。
对此,刘旸满是愕然:“这,如何能够做到?倘若如此,岂不是神仙手段?”
“超越这个时代的,大概就是神仙手段吧!”听其言,刘皇帝感慨着,目光此时竟然显得有些迷离。
很快,回过神来,刘皇帝沉吟着,似在酝酿什么,半晌,郑重其事地看着刘旸:“我若是将你的兄弟们,都派驻到大汉边地,由他们替朝廷,镇守地方,内安生民,外攘戎狄,你有什么想法?”
甫闻此言,刘旸先是一呆,迅速反应过来,道:“您的意思,是分封?”
第362章 分封?
第364章 皇子戍边
分封二字一出,刘皇帝眼神中也不禁闪过一抹讶然,此时的刘旸,一脸肃然,眼睑微垂,似乎有些不敢面对自己,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太子,在政治上还是足够敏感的。
看着刘旸,刘皇帝两腿盘起,换了个姿势,云淡风轻地道:“你以为如何?”
闻问,刘旸的表情越发沉凝,认真地思考几许,方才抬眼迎着刘皇帝的目光,郑重地道:“大汉辖地过广,除九州中国,大部分地区,朝廷统治,并不牢靠,需要镇抚归化,且费一朝一夕之事,需持续经营,方可成为大汉永固之领土。
若以诸兄弟戍边安民,既代表朝廷,也代表天家,足可起到巩固安治之效,此乃长治久安的办法,也是解决当下边地问题的良策。儿,没有意见!”
听其言,刘皇帝不由笑了,笑出了声,只是表情有些让人难以捉摸。刘旸的话听在耳中,刘皇帝却感受到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话说得很诚恳,却打了个埋伏,略着痕迹地强调了下九州中国,虽未明言,但态度指向明显,那就是即便要分封,九州故土这些基本盘不能动。
与之对视了一眼,刘皇帝叹道:“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思考,如何维持这偌大的帝国,如何巩固这幅员万里的版图,深思熟虑,反复斟酌,终难得出一个万全之策。除非放弃一些鸡肋的领地,彻底收缩......”
说到这儿,刘皇帝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对于已经占领的土地,岂能轻易舍弃,否则,此前那般规模的开拓扩张,意义何在。
“我现在,考虑的也只是当下之事,二三十年之内的事情,所思所想,只为巩固现有领土,夯实基础,边地需要稳,不能乱!”
看着刘旸,刘皇帝语气严重,眼神深邃,认真地道:“巩固边地,弹压不臣,分封不甚必要,但以宗室皇子戍边,是我三思之后,所得应急之事,以济当下之务!”
“打下了这么广阔的领土,建立如此庞大的帝国,总需要人驻守。这些年对于边地,官员、将吏、戍卒,朝廷从来没少派,也从未忽视,但我心里始终不踏实!
一直觉得,难称周全,如今,我越发想明白了,这天下,是我刘家的天下,还需我刘家的人去镇守,去巩固,如此,我也可放心!
不是不相信外臣,只是......”
刘皇帝没有继续说下去,相反,眉头却锁了起来,大概是也觉得自己的想法,仍旧考虑仍旧有些片面,不是真正周全之策。
不过,就如他所言,他真正考虑的,还是解决当下的问题,至于未来,他是真顾忌不了太多,即便真有那方面的考虑,也难以起到太有力的影响。
毕竟,他还能活多久都是问题,百年之后的事务,也真轮不到他去过度操心。何况,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矛盾也随之而出,事务就是这样不断发展的,对此,刘皇帝早有清晰的认识,在这个基础上,他也实在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这也是时代的局限性,也是刘皇帝心中真正无奈的事情,对于一个帝王而言,历史周期这是一个沉重而残酷的话题。
刘皇帝已经建立并统治了这个时代,创造了一系列的辉煌,但是,他终是深陷于这个时代,为其所同化,无法超脱,他所建立的大汉帝国,也难以超脱,江山永固,也只是空中楼阁,正是明白这些,刘皇帝有的时候,难免伤怀。
因此,越到最后,刘皇帝所考虑的,也只是当下之急要,尽量给后人打好一个基础,至于未来,未来他也有心无力。
而听刘皇帝之言,刘旸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至少刘皇帝的考虑,还在他可接受范围之内。在刘皇帝的带领下,他当然是读史的,提起分封,他自然就联想到汉之郡国,晋之诸王,对于一个大一统帝国而言,这显然值得三思而行。
相比于外臣,宗室皇子,固然更值得信任,血脉上的紧密联系是天然的,但同样的,也容易滋生野心,披上天家这层华贵的外衣,再与其充足的权力,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哪怕刘旸自认愚鲁,也不是一点都看不明白。
但是,历史就是这样,后人因之而不鉴之,总是有其道理的。
所幸,刘皇帝考虑的,还只是守边,没有在九州大地行分封之事情的意思,甚至,就没有提分封,只是用一个“皇子戍边”来解释。
倘若这样,站在刘旸的立场,只要牢牢占据九州的基本盘,又有中央大义,倒也不虞他患。同时,若是兄弟们都被派驻边地,对于他太子地位的冲击,也将大大减轻,这一点,刘旸同样想到了。
父子俩各有考虑想法,一时静默无语,严肃的气氛,似乎也在这沉默之中,变得更加凝重......
终于,刘旸主动开口了,拱手道:“爹,您的考虑,儿明白了,为固边土,儿无异议,将全力支持。只是......”
“有话便讲,不必吞吞吐吐!”见状,刘皇帝直接道:“今夜,你我父子也算推心置腹,坦诚言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没有保留,你也不需有什么顾忌!”
“是!”看着刘皇帝,刘旸说:“您欲以皇子戍边,然而,边塞之地,多偏僻苦寒,荒芜简陋,若以兄弟们外戍,对他们而言,是否太过艰辛了!”
听其言,刘皇帝当即一摆手,恢复了往日的强势,说道:“苦?再苦能苦过开国创业,当初的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他们没有经历过,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荣耀,也该对大汉做出他们的贡献。
我这些年悉心培养你们兄弟,可不是要养出一批膏粱米虫的。我此前也与你娘讲过,皇子,不只是我的儿子,也是大汉的臣民,朝廷的柱梁,为政、立业、戍边,你们都该为朝廷发挥出自己的作用!天家带给你们的,除了富贵荣耀,更有职责与使命!”
“爹的教诲,儿谨记于心,必当勉之!”听刘皇帝这么说,刘旸当即诚恳道。
然而,心中却难免有些异样。刘皇帝的想法是好的,以其强势,皇子们固然不敢反抗,但对戍边之事,若是心悦臣服,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内地繁华之所,让他们去镇守,或许也就乐意接受了,但到边鄙之地,谁能心甘情愿,戍边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其辛苦如何,经历过前番北巡,体验过河西那场冰雪之旅,皇子们也都是深有感触的。换作是刘旸,他倘若不是太子,也不敢保证自己有那等的慷慨豪情,无私奉献。
再说一方面,皇子之中,各有所长,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能力,担起戍边的责任,若是所托非人,且不提将来的隐患,恐怕就在当下,带给边地的,就不一定是安定,反成祸患......
即便刘皇帝,都有爱子之心,何况是那些后宫的娘娘们,若是将来刘皇帝一个心软,这个政策,又能切实地推行下去?
不确定性,实在太大了。
而这些疑虑,此时的刘旸,也只敢心中暗自思量一番,并不敢直接道明。刘皇帝嘴上说得好听,让他毫无保留,尽抒胸意,但是,他可是在刘皇帝关照下长大的,对刘皇帝的了解可一点都不少,成长到现如今,又岂敢真正对这个令人畏惧的皇父完全袒露心迹?
当然,皇子戍边这个想法,也并非就没有积极意义,就当前而言,的确可以解决一些问题,再搭配上朝廷要实行的抚夷政策,对于边地的安定与和平可以起到促进作用,也能加强了天家对地方的影响,对于消化巩固现有领土,意义更大。
至少,刘皇帝当国期间,是可以安稳视之的!
而刘皇帝或许还有一种朴素的想法,那就是肉烂在锅里了,不管是刘家,还是汉家,勿使华夏领土,沦落蛮夷,也许能够勉强看做刘皇帝大格局、大器量了......
第364章 皇子戍边
第365章 边事结论
入夏之后,随着各项政策的陆续铺开,由中枢及地方,帝国的养息之策也初见成效,北伐战争后,带给大汉百姓的深重影响,虽然仍在持续,但已显在逐渐消退。
毕竟,战争已然结束了,将士不必再搏命,可以安心训练,恢复创伤;农民们得以从繁重的兵役中摆脱出来,照料土地;商贾们再度投以热情,经营货殖;官僚们,也不用再承受战争期间军需供馈的巨大压力,休养生息,同样也是针对他们的......
虽然开宝九年(971年),或许不会过得那么地如意,天下百姓的生计也难如往年那般安逸,但至少,国家停止外战,就能还内外臣民一个安定的环境。希望是有的,熬着这段阵痛期便好。
朝廷中枢,最主要的一件事,便是由宰相赵普与王溥推动的财政改革。商税、盐事以及货币改革,三管其下,这既是一场利益再分配的饕餮盛宴,同样也伴随着各种明里暗里的争斗,当然,再多的纷扰,也难以阻遏国家向前的脚步,赵普与王溥都是有能力的宰相,将上下内外协调得当,都不需刘皇帝站台。
四月的一场地外蕃大会,意义重大,大汉朝廷同内外十几个部族,达成共识,共襄和平,造福千百万汉夷百姓。明面上是这般说,但实质上,就是朝廷收缩退让的一种表现,并且,也不是所有部族,都愿意接受朝廷这份善意。
自北到南,不愿仰息大汉帝国鼻息过活的部族势力大有所在,不管是个人野心也好,或是其他原因,朝廷也不可能就一厢情愿地认为,从此以后,边境冲突就会彻底消弥。戍边政策,仍旧在切实履行之中,妥协是一定的,但有底线,谁敢冒头,悖逆朝廷,那便着重打击。
同时,对于诸边戍守将吏,也有了一次大的调整,自西北至西南,郭从义、杨廷璋、王仁赡、田钦祚等高级将领,都得到了调令,另委他职。
这其中,既是刘皇帝体恤这些功勋将臣,毕竟戍边不易,他们之中,驻守时最短的,都是三年起步。郭从义、杨廷璋二将,更因西北的苦寒劳累,以致身体不支。
同样的,也是刘皇帝有意调整,进一步完善轮戍制度,加强朝廷对边军的影响与控制。像王仁赡、田钦祚二将,平安南、灭大理,二者都是战功赫赫,平定之后,又就地驻守多年,在当地威风八面,固然起到了弹压镇守的作用,却也成为了一方土皇帝,即便远未到尾大不掉的情况,也不得不让刘皇帝多几分小心。
同时,王仁赡、田钦祚二者,这些年在西南杀戮过重,确实让不臣者胆寒,同时也造成了诸多无谓的争端。
调走二人,也算是让西南诸夷部安心一些,也是朝廷在缓和地区冲突上的诚意,毕竟,一味的高压统治,并不利于当地的安宁。
如今,云南、安南之地,冒头与朝廷作对的势力,基本都被打压下去了,对于那些不加掩饰恶意的部族势力,也清理了一遍,朝廷也该有所调整,张弛有度才能长久。
接任的将领,乃是高琼与李守节,当然,二者在赴任前,也得到了刘皇帝的面谕,稳定是首要之务,但敢悖反抗拒的,该打就打,仍旧不需手软。
换了两个人,朝廷也表现出一定的善意,但维护西南地区汉统的根本意志,却是不容动摇的。
而这段时间,取得的最大成就,便是高原之上,吐蕃诸势力,正式向朝廷称臣,刘皇帝派出使节,执行节旄、金册,携带大量礼物,西赴高原,对吐蕃诸族,大加封赏。仅蕃王,就封了三位。
当然,朝廷充分肯定了吐蕃贵族首领们对高原及其所属部民的统治地位,保证其自治权力,并与之盟誓,永止兵戈,汉蕃之间,共同维护当地的稳定。
对于朝廷而言,接下来,在高原之上,需要做的是构建一个相对平衡稳定的局面,虽然建立的只是名义上的统治,但这个名义,也算一个巨大的进步,至少,哪怕盛唐之时,都没能做到,当然,这也是吐蕃四分五裂的现状,给了大汉朝廷以可乘之机。
关于皇子戍边之事,暂时只停留在刘皇帝与太子之间的密议口头上,刘皇帝既未下诏,也未泄露心思。
显然,想法是定下了,但仍旧有所踌躇,还要另寻时机,具体的事宜,还要刘皇帝有更充分妥善的考虑。
至少,在当下刘皇帝心目中,有资格、有能力担当起戍边之责的,只有刘煦、刘晞、刘昉三人,他们已然足够成熟,各方面能力都是人所共知。
但是,这三名皇子,真就简简单单地发配到边地了,刘皇帝这心里,又始终有些矛盾,带有少许的迟疑与不舍,因而,仍旧按捺着。
朝廷之中,也仍有三者的位置,刘皇帝还需要他们帮衬。与此同时,又有三名宗室近亲,为徐王刘承赟举荐,就任地方,皆是西北、西南僻壤。
宗室轮职地方的制度,也经由刘承赟、刘承勋二王以及赵普共同草拟,经由刘皇帝首肯,颁布出台了,自开宝九年之后,宗室子弟,学有所成者,都该到地方去历练,或为政,或治军,稳定边陲,播育王化。
同样的,勋贵子弟,也照此办理,虽然没有建立具体的制度,但刘皇帝下发了一道条文,有边州军政事履历的官员,在升迁调任上,将得到更多的优待,履历功劳评定,权重也更大。
西北、西南边事定好一个基调,后续的巩固政策措施将逐步展开,算是暂告一个段落。与此同时,西域事务,经过前后的努力,也有了一个结论。
黑汗国那边,经过高昌之败后,彻底息了东进的心思,坐看汉军,平定北廷、轮台二地,将盘踞于彼的契丹残余彻底消灭。
其后,在面对朝廷议和的提议,黑汗国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甚至比大汉还要积极主动,双方的接触,进行展开十分顺利。
当然,具体的谈判细节,还需后续商量,但基本的共识是双方却有默契,只待黑汗国的使者来京,便能彻底定下来。可以肯定,等双方达成和议,持续动乱了十多年西域局势,将得到根本性的改善,西域的腥风血雨,也将云消雨霁。
或许会唯一让刘皇帝不乐意的,是于阗国那边。于阗国君臣上下,对于与大汉加强交流,通好往来,很是积极,称臣纳贡,接受册封,也可以接受。
唯独一点,刘皇帝兴之所来的挑拨其与黑汗国之间争端的意图没能实现,黑汗国君臣根本不上套,对于刘皇帝抛出的焉耆、龟兹数百里之地,根本不动心,他们能够守住自家国土,就已然心满意足了,根本没有外扩的野心。
当然,或许也是其聪明,深谙小国生存之道,黑汗国对辽、对汉没有办法,但拿捏他们,还是没有大问题的,他们又怎会愿意,为大汉前驱。此前,答应出兵配合汉军对付黑汗国,也只是做了些动作,军未出国境,大汉这边已经把事情办成了,接下来两国修好便展开了......
人家无欲无求,刘皇帝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第365章 边事结论
第366章 将士百战归
谷水汤汤,汇流入洛,河阴地区水脉发达,河洛文明由此孕育,而谷水则是同洛水联系最为紧密的支脉。
谷水不算长,流域仅覆盖洛阳以西至崤函一带,却是洛阳西部最重要的水脉交通,这些年,在河洛地区发展复兴的过程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沿谷水向洛,摆脱了山岭相逼,越往东,水流也越趋于平缓。水色澄清,夹岸绿树掩映,夏日的照耀下,反射出粼粼波光,水上并不单调,总能见到行船,多是北方内河民间使用最为频繁的汴船。
濒临水畔,当洛阳与关内的主干道路上,也兴起了数座市镇,论规模固然无法与东部地区相比,但依托着东西交流要道,繁荣并不逊色多少。
道路间,不说人流如织,但商队行人,从无短缺,越靠近西京,则越是密集。西迁洛阳后,朝廷围绕着西京进行了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尤其是道路建设,而西出洛阳的汉直道,到开宝九年已然抵至渑池。
宽阔的直道静静地躺在河洛大地上,平整的石板路上,自西向东,缓缓驶来一支队伍,一支军队。
放眼望去,估摸着有数千人之众,在大汉,尤其靠近京畿要地,这种规模的军队调动行进,很是少见。
旌旗林立,除玄色军旗外,几面字旗,在太阳的照射下,格外显眼,“刘”字当先,辅以王、杨、郭等旗。
毫无疑问,在这个时间段,奉调进京的,只有一支军队,刘皇帝特命凯旋进京献俘宫阙,接受犒赏的漠北及西域远征汉军。
全军都是骑兵,基本有一部分步卒,也有马匹代步,西北汉军,并不缺马。虽然已然艰难残酷的远征作战中摆脱,依旧保持着严密的队列,这些都是百战余生的汉军精锐,军纪几乎成为了本能,虽然没有刻意显露,但就是释放出一种令人敬畏的肃杀之气。
铁蹄缓缓踏过,卷起阵阵烟尘,密集的蹄踏,在这开阔的道路上,演奏出一个个浑厚的音符。队伍之中,另押送着两百多辆大车,除了物资补给,都是准备献给朝廷的战利品,另外就是一些俘虏。
比如辽太平王耶律敌烈,他就是俘虏之中,地位最高的人物,也是汉军西域作战功勋最重要的体现之一。
剿灭西域辽军残部之时,也有一些契丹将领拼死相抗,比如耶律璟当初委任的耶律沙,宁死不降。耶律敌烈也带着部属抵抗到最后,但终究没有直面死亡的勇气,最终束手就缚,沦为阶下之囚。
而比起一般的俘虏,耶律敌烈的待遇要好一些,至少有一个单独的囚车,汉军也没有虐待,数千里东归之途,走得还算平稳。
只是,作为辽国嫡系宗亲,曾经野心勃勃、不可一世的耶律敌烈来说,这种任人鱼肉、尊严扫地的下场,还是深深刺痛着他的内心。当然,好死不如赖活着,与生命相比,所谓的荣辱又算不得什么了。
“殿下,过了延禧镇,距离洛阳也就不远了,今日当可抵京!”行军阵内,身着武官制服慕容德丰言语轻松地对身边的刘昉道。
刘皇帝此前下诏召远征将士回京,让太子刘旸派人前去迎候,刘旸直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慕容德丰这个东宫近臣。
慕容德丰呢,知道太子殿下的关照之意,分外尽力,带着人飞驰向西,花了小二十日的时间,一直到快穿越河西走廊,方才接到奉诏返京的远征将士。
一路回京,刘昉都是骑马的,再走一遭这数千里之遥,仍旧是一段辛苦的旅途。此时的刘昉,同大部分将士一样,都是满身的疲惫,然而即将抵京,兴奋的情绪油然而生。
唇边细密的胡茬,仿佛见证着刘昉的成长,年轻面庞间满是与其不相衬的沧桑气质。听慕容德丰之言,平日里明亮犀利的眼神竟有些迷离,语气之中带着无限的感慨:“终于回来了啊!”
刘旻也是一身轻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抬手抹去额间生出一层细汗,接话道:“犹记得,去岁自西京出发,还在暮春,没曾想,一去经年,再返洛阳,已至夏中了......”
而比起刘旻,刘昉在外的时间,显然要更久,他是开宝七年便随刘皇帝出巡,待到辽国剧变,北伐启动,他便远赴瓜沙从军。算起来,也跨越了两个年头,其间的诸多经历固然辛苦,但心智始终坚定,未尝有一丝软弱动情,但此时,感慨之余,内心却是阵阵涟漪,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一别经年,也不知洛阳是否景貌依旧,不要回京,尽是陌生之感!”刘昉嘴角掩饰不住笑意。
慕容德丰闻言,也跟着应道:“洛阳日新月异,但繁荣依旧,殿下离京已久,或许会有惊异之感,但陛下与娘娘们,却始终惦念着二位殿下!”
听此言,刘昉双目之中也生出更多的热切。刘旻看着刘昉,则嘿嘿笑道:“还有嫂嫂,只怕也是牵肠挂肚,望夫心切了!”
面对刘旻的谈笑,刘昉先是一愣,目光之中浮现出少许柔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愧疚。要说与其妻赵鸳之间有多深厚的感情,倒也不至于,根本还没来得及培养,就随驾出巡,前前后后快两年的时间了,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刘昉身上的责任感还是一直以来都是很重的。
见四哥没有作话,注意到他脸上的复杂之色,刘旻也不复平日里严肃沉默的表现,窃笑道:“四哥满面柔情,看来也是想念嫂嫂了,不用急,等回京之后就见到了,说不得,贤妃娘娘还要催着要孙儿了......”
听刘旻的调侃,刘昉当即笑骂道:“你小子,有如此兴致,取笑于我,莫不是也想女人了?尝过女人的滋味,是食髓知味了?放心,此番回京,我定然给你物色几个汉家美人!”
刘旻顿时严肃起来,微昂着脖子,道:“四哥美意,小弟先谢过了!不过,我刘旻想要什么样的美人,还不是招之即来!”
“是啊!毕竟是大汉魏王,你若有意,名门淑女,还不挤着门槛往府上送?”刘昉转而调笑刘旻。
一起打过仗,战场上相互扶持,共历生死,原本关系不算亲近的兄弟俩之间,感情明显加深不少,说起话来,也少了过去的生疏,十分融洽,少有顾忌。
刘昉兄弟在出塞作战的过程中,也免不了发泄一番男人本能的**,刘旻这个雏儿,第一次则交待给了一名契丹少女身上。
当然,别提什么感情,那只是战利品,并且在转战过程中,早就抛弃掉了......
“去,把即将抵京的消息,报与杨王二都帅!”谈笑毕,刘昉冲一名亲卫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全军打起精神,加快速度,我们是凯旋之师,要以昂扬姿态进京!”
“是!”
王彦升病了,杨业则彻底放权,这数千里返程,一应指挥安排,都是交由刘昉在负责,并且让杨延昭辅助。战场上刘昉能够指挥作战,战场下,在统兵治兵上的经验同样是飞速提升,这三千余军,更是安排得井井有条,一路上基本没有出现什么疏漏,即便有些问题,也都快速及时地解决了。
“日新,多谢你这一路远迎了!”刘昉又瞧向慕容德丰,道:“还要烦劳你多跑一趟,先行前往洛阳,协调返京后的安排!”
“是!”慕容德丰自然没有推拒言苦的道理,当即应道。
“元显,你带几个人,陪同日新一并前往,我领大军随后!”刘昉又朝杨延昭说道,简简单单几句话,便将事情安排妥当。
“遵命!”杨延昭也是果断应道,而后招呼了几名骑士,便与慕容德丰一道,沿着驰道快马东进。
第366章 将士百战归
第367章 礼遇隆重
初夏已然过半,即便有夏风带来丝丝谷水的清凉,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炎热。不过,对于刘昉兄弟俩而言,却没有丝毫介意,直觉十分享受。
徜徉在金色的阳光中,刘昉那黝黑的脸庞直面夏日的烘烤,有些陶醉道:“还是中原好啊,即便是这炎日,都让人如此舒适!”
一场艰苦危险的远征之旅,不只是对精神意志的磨砺,更是对身体的摧残,尤其体验过那炼狱般的严寒之后,来自中原的炎热,都显得弥足珍贵。
“金山那地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去了!”刘昉感慨着,转头看着刘旻消瘦粗粝的面庞,道:“六弟,回京前,你可要将自己打理一番,否则,皇后娘娘与魏王太妃见了,不知要何等心疼!”
“养些时日便好了!此番回京,我定要好生休息一番,就当犒劳自己了!”闻言,刘旻嘴角一咧,露出一抹白牙,望着洛阳方向,明亮的瞳孔中也隐现思念之情,归心愈切。
军令既下,归来的将士明显提快了速度,行进间,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当然,主要是刘昉在讲,正常情况下,刘旻的话还是不多的。
慕容德丰与杨延昭二人奉命而去,往返一趟,还是费了不少时间,返回之时,大军已到洛阳远郊,太阳也已西落,晡时已近。
回来的只杨延昭一人,看得出来很赶,大汗淋漓的,但英武的面庞间尽是兴奋之色。刘昉丢给他一袋水,道:“解解渴,慢慢讲!”
杨延昭也不客气,接过便痛饮一口,露出舒服的表情。
“慕容日新呢?他怎么没回来?”刘昉问道。
擦了下嘴,杨延昭道:“慕容郎官被太子殿下留下汇报详情,特命末将返回,引大军回军!”
“太子?”刘昉不由惊讶。
“回殿下,得知将士归来,太子殿下亲自携百官及仪仗于南城定鼎门外迎接,此时已然等在城门了!”杨延昭禀道:“陛下有令,让将士自天街过,举行入城仪式!”
闻言,哪怕是刘昉,脸上也不由闪过一抹欣喜,感慨道:“朝廷竟然如此重视,这让我们如何担待得起啊!”
显然,刘皇帝的意思,是要他们载誉而归,在欢呼与掌声中,进抵京师,这样的尊重与荣耀,对他们这些远征将士而言,是一份极其深重的认可。
“通知杨、王二公!”稳了稳起伏的心情,刘昉当即吩咐道:“传令下去,保持阵型,向南城进发!”
斜阳西垂,释放出一阵浓郁的光辉,笼罩着巍峨壮丽的洛阳城。定鼎门前,已是一派庄严肃穆的景象,龙旗林立,仪仗齐备,百官与仪卫保持着整齐的队列,静静地迎候着,十分严肃,不敢又任何的东张西望。
太子刘旸与宰相赵普俱在,其余皇子、大臣、公卿,能来的也都来了,这样的迎接规格,过去也就刘皇帝能够享受到了。
周遭也不乏围观的西京百姓,虽然被卫士挡在外围,但并不影响他们的热情,对于即将归来的远征军将士们,多抱有好奇与敬佩之情。
这段时间,关于远征军的故事,可在洛阳城传开了,自宣慰司以下,是费了大力气宣扬远征将士的功勋与精神,经过妙笔润色的各种版本故事,更使远征军将士的经历充满了传奇性,也引得西京士民追捧。
城外大道横跨护城河,通过定鼎门直连天街,道路也已被清理干净,周边人潮汹涌,道上却空旷清楚,等待良久,远征军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当发现那些破旧却高扬的军旗时,所有人都来了精神,近三千人的骑兵队伍缓缓而来,越靠近,将士们的军容样貌也越发清晰起来,那种历经生死百战余生的坚毅气质,极具感染力。
到此时,杨业与王彦升以及郭进,毫无疑问是居中了,他们乃是三支远征军的主帅,当然要占c位,即便有心相让,刘昉也坚辞不受,在这方面,刘昉既有见识,也有器量。
当见到定鼎门前那高规格的场面,几人也都不由一愣,哪怕早有心里准备,真正面对这种场面时,感动之情也油然而生。
杨、王、郭三将都是果毅的骁将,都是硬汉,但硬汉此时也难免动容。王彦升看起来更老了,须发白了一大半,老脸之上积聚着一团晕红,不知是病的,还是激动的。
“朝廷如此待我等,纵然死在战场上,也无遗憾了!”一声慨叹尽道王彦升心中情绪。
“百官拜迎!”随着礼官一声洪亮唱喝,所有立于道前的官员顿时拱手作揖,所有的仪卫也都行军礼,动作十分整齐,气势也十足。
这样的阵仗,可让杨业三人惊诧不已,尤其见到连一声黄袍的太子刘旸,都做同样举动,那就有些心慌了。
杨业不敢怠慢,手一挥,大声道:“全军听令,下马!”
身后的将士,基本都是西北边军出身,大部分人甚至还是第一次来洛阳,都还没来得及感受京城的雄伟与壮丽,便被这迎候的场面给震撼到了。
令行禁止乃是其过硬的素质,命令层层传递,陆续下马,动作同样干练整齐,毫不拖泥带水,落地的声音透着气势,也展现着他们这些边军勇士的风采。
杨业等将领下马,则趋步向前,一齐朝刘旸以及赵普拜道:“臣等参见殿下!”
“见过相公!”
见着杨业几人,刘旸脸上挂着温暖人心的笑容,亲自上前扶几人,然后紧紧抓住王彦升粗糙的手,道:“诸公不必多礼,远征作战辛苦,孤特奉诏令相迎,该受礼的是你们这些功臣!”
闻言,王彦升当即表示道:“朝廷礼遇过重了,臣等承受不起啊,还请殿下回銮!”
王彦升可不是当年那个鲁莽粗鄙、狂傲不羁的猛将了,这么多年了,见识智慧,都有所提升。虽然震惊于朝廷如此隆重的接待,但心里也清楚,这等规格,实在是破格了,他们这些人,可承受不起,也不敢直接有应下了。
见状,刘旸却是一副郑重的姿态,也不松开王彦升手,在几将身上扫视一圈,说道:“诸公不必谦辞,陛下说过,你们远征作战,杀敌报国,极其不易,历尽辛苦归来,自当荣耀加身。
更重要的,论作战之艰险,处境之恶劣,全军之中,唯有你们,你们在异域,不只扬我大汉军威国格,更是展现出了我大汉军魂,再高的礼遇,都不过分!”
这话一出,几名宿将都不由得眼眶泛红,心情澎湃,朝着皇城方向大拜。
“诸公,陛下有诏,让远征将士走天街入城,接受西京士民欢呼,陛下将于宫阙,接受献俘!”赵普此时,也向这些功勋将领,释放善意,一张老脸异常温和。
“多谢赵相!”再回礼。
“四弟,六弟!”刘旸呢,又瞧向刘昉与刘旻。
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样貌与气质看起来都有些陌生,但刘旸态度表现得十分亲切,尤其是见到刘昉、刘旻这兄弟俩如今的状态,更多几分感概。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大概是场合的原因,刘昉兄弟俩,也十分郑重,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刘旸笑容不减,挥手道:“走,随我入城,接受士民们的欢呼吧......”
第367章 礼遇隆重
第367章 礼遇隆重
初夏已然过半,即便有夏风带来丝丝谷水的清凉,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炎热。不过,对于刘昉兄弟俩而言,却没有丝毫介意,直觉十分享受。
徜徉在金色的阳光中,刘昉那黝黑的脸庞直面夏日的烘烤,有些陶醉道:“还是中原好啊,即便是这炎日,都让人如此舒适!”
一场艰苦危险的远征之旅,不只是对精神意志的磨砺,更是对身体的摧残,尤其体验过那炼狱般的严寒之后,来自中原的炎热,都显得弥足珍贵。
“金山那地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去了!”刘昉感慨着,转头看着刘旻消瘦粗粝的面庞,道:“六弟,回京前,你可要将自己打理一番,否则,皇后娘娘与魏王太妃见了,不知要何等心疼!”
“养些时日便好了!此番回京,我定要好生休息一番,就当犒劳自己了!”闻言,刘旻嘴角一咧,露出一抹白牙,望着洛阳方向,明亮的瞳孔中也隐现思念之情,归心愈切。
军令既下,归来的将士明显提快了速度,行进间,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当然,主要是刘昉在讲,正常情况下,刘旻的话还是不多的。
慕容德丰与杨延昭二人奉命而去,往返一趟,还是费了不少时间,返回之时,大军已到洛阳远郊,太阳也已西落,晡时已近。
回来的只杨延昭一人,看得出来很赶,大汗淋漓的,但英武的面庞间尽是兴奋之色。刘昉丢给他一袋水,道:“解解渴,慢慢讲!”
杨延昭也不客气,接过便痛饮一口,露出舒服的表情。
“慕容日新呢?他怎么没回来?”刘昉问道。
擦了下嘴,杨延昭道:“慕容郎官被太子殿下留下汇报详情,特命末将返回,引大军回军!”
“太子?”刘昉不由惊讶。
“回殿下,得知将士归来,太子殿下亲自携百官及仪仗于南城定鼎门外迎接,此时已然等在城门了!”杨延昭禀道:“陛下有令,让将士自天街过,举行入城仪式!”
闻言,哪怕是刘昉,脸上也不由闪过一抹欣喜,感慨道:“朝廷竟然如此重视,这让我们如何担待得起啊!”
显然,刘皇帝的意思,是要他们载誉而归,在欢呼与掌声中,进抵京师,这样的尊重与荣耀,对他们这些远征将士而言,是一份极其深重的认可。
“通知杨、王二公!”稳了稳起伏的心情,刘昉当即吩咐道:“传令下去,保持阵型,向南城进发!”
斜阳西垂,释放出一阵浓郁的光辉,笼罩着巍峨壮丽的洛阳城。定鼎门前,已是一派庄严肃穆的景象,龙旗林立,仪仗齐备,百官与仪卫保持着整齐的队列,静静地迎候着,十分严肃,不敢又任何的东张西望。
太子刘旸与宰相赵普俱在,其余皇子、大臣、公卿,能来的也都来了,这样的迎接规格,过去也就刘皇帝能够享受到了。
周遭也不乏围观的西京百姓,虽然被卫士挡在外围,但并不影响他们的热情,对于即将归来的远征军将士们,多抱有好奇与敬佩之情。
这段时间,关于远征军的故事,可在洛阳城传开了,自宣慰司以下,是费了大力气宣扬远征将士的功勋与精神,经过妙笔润色的各种版本故事,更使远征军将士的经历充满了传奇性,也引得西京士民追捧。
城外大道横跨护城河,通过定鼎门直连天街,道路也已被清理干净,周边人潮汹涌,道上却空旷清楚,等待良久,远征军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当发现那些破旧却高扬的军旗时,所有人都来了精神,近三千人的骑兵队伍缓缓而来,越靠近,将士们的军容样貌也越发清晰起来,那种历经生死百战余生的坚毅气质,极具感染力。
到此时,杨业与王彦升以及郭进,毫无疑问是居中了,他们乃是三支远征军的主帅,当然要占c位,即便有心相让,刘昉也坚辞不受,在这方面,刘昉既有见识,也有器量。
当见到定鼎门前那高规格的场面,几人也都不由一愣,哪怕早有心里准备,真正面对这种场面时,感动之情也油然而生。
杨、王、郭三将都是果毅的骁将,都是硬汉,但硬汉此时也难免动容。王彦升看起来更老了,须发白了一大半,老脸之上积聚着一团晕红,不知是病的,还是激动的。
“朝廷如此待我等,纵然死在战场上,也无遗憾了!”一声慨叹尽道王彦升心中情绪。
“百官拜迎!”随着礼官一声洪亮唱喝,所有立于道前的官员顿时拱手作揖,所有的仪卫也都行军礼,动作十分整齐,气势也十足。
这样的阵仗,可让杨业三人惊诧不已,尤其见到连一声黄袍的太子刘旸,都做同样举动,那就有些心慌了。
杨业不敢怠慢,手一挥,大声道:“全军听令,下马!”
身后的将士,基本都是西北边军出身,大部分人甚至还是第一次来洛阳,都还没来得及感受京城的雄伟与壮丽,便被这迎候的场面给震撼到了。
令行禁止乃是其过硬的素质,命令层层传递,陆续下马,动作同样干练整齐,毫不拖泥带水,落地的声音透着气势,也展现着他们这些边军勇士的风采。
杨业等将领下马,则趋步向前,一齐朝刘旸以及赵普拜道:“臣等参见殿下!”
“见过相公!”
见着杨业几人,刘旸脸上挂着温暖人心的笑容,亲自上前扶几人,然后紧紧抓住王彦升粗糙的手,道:“诸公不必多礼,远征作战辛苦,孤特奉诏令相迎,该受礼的是你们这些功臣!”
闻言,王彦升当即表示道:“朝廷礼遇过重了,臣等承受不起啊,还请殿下回銮!”
王彦升可不是当年那个鲁莽粗鄙、狂傲不羁的猛将了,这么多年了,见识智慧,都有所提升。虽然震惊于朝廷如此隆重的接待,但心里也清楚,这等规格,实在是破格了,他们这些人,可承受不起,也不敢直接有应下了。
见状,刘旸却是一副郑重的姿态,也不松开王彦升手,在几将身上扫视一圈,说道:“诸公不必谦辞,陛下说过,你们远征作战,杀敌报国,极其不易,历尽辛苦归来,自当荣耀加身。
更重要的,论作战之艰险,处境之恶劣,全军之中,唯有你们,你们在异域,不只扬我大汉军威国格,更是展现出了我大汉军魂,再高的礼遇,都不过分!”
这话一出,几名宿将都不由得眼眶泛红,心情澎湃,朝着皇城方向大拜。
“诸公,陛下有诏,让远征将士走天街入城,接受西京士民欢呼,陛下将于宫阙,接受献俘!”赵普此时,也向这些功勋将领,释放善意,一张老脸异常温和。
“多谢赵相!”再回礼。
“四弟,六弟!”刘旸呢,又瞧向刘昉与刘旻。
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样貌与气质看起来都有些陌生,但刘旸态度表现得十分亲切,尤其是见到刘昉、刘旻这兄弟俩如今的状态,更多几分感概。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大概是场合的原因,刘昉兄弟俩,也十分郑重,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刘旸笑容不减,挥手道:“走,随我入城,接受士民们的欢呼吧......”
第367章 礼遇隆重
第368章 荣宠
皇城城阙上,众星拱月间,刘皇帝一身冕服,背着双手,居高临下,俯视着天津桥桥前觐拜献俘的远征军将士。
归来的将士,下马参拜,场面庄严肃穆,仪式感很足。不过,再是铁血功勋,落在刘皇帝眼中,都是那般的卑微与渺小。
对于大部分西北将士而言,都是第一次来洛,第一次进城,第一次享受如此盛大的礼遇,第一次见到巍峨富丽的紫薇皇城。
更是第一次朝拜皇帝,向他表以最崇敬的呼声,即便皇帝的身影,是那般神秘模糊,高不可攀,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敬畏之情。
大概是有如鸿沟般的地位差距,刘皇帝并不能体会到这些将士的情绪,更难以做到共情,此时内心也没有多少波澜,只是一脸和蔼地做着表面功夫,跟着流程走。
献礼毕,中官宣诏,厚犒归来将士,普通官兵被引导前往营房驻地,那里早就准备好了美酒、美食,甚至浴场、新衣,用以招待。
而如王彦升、杨业、郭进、王审琦以及刘昉兄弟这几名主要将领,待遇自然要更优渥些,他们得以入宫,参与刘皇帝亲自做东的筵席。
夜幕降临,垂拱殿内灯火通明,宫人们早已将御宴准备妥当,宦官宫娥进进出出,已然开始端上热食,钟磬礼乐,悠扬悦耳,营造出一种雅贵的氛围。
“来,都不必拘束,都坐!”刘皇帝已解去了冗沉的袍服,身体的轻松让他心情也愉悦几分,看着众人,一脸的随和:“你们在异域作战,虽远隔千万里,朕对你们可十分想念!”
“多谢陛下惦念,臣等荣幸之至!”资望最高的王彦升拱手应道。
见着满面沧桑、华发张扬的王彦升,那一脸的谦逊与恭敬,刘皇帝似乎有些意外,谈笑道:“这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狂傲不羁的啖耳将军吗?光烈,你如此谦怀有礼,朕很是惊奇啊,远征虽然艰险困苦,也不至于将你的棱角都抹平了吧!”
从皇帝的笑谈之中,能够明显感受到那股亲近之意,但听其言,王彦升老脸也更添了几分红润,爽朗一笑:“陛下,老臣也非草木,亦晓人情,青壮年时,性格乖张,屡有跋扈之举,但这么多年了,又有陛下宽容教诲,岂能无动于衷?老臣已是朽木残躯,若还似当初那般孟浪,岂不让后进小辈们看笑话?”
“此言诚恳!”听其言,刘皇帝哈哈一笑:“但气质不改,朕确认了,你还是那个熟悉的王光烈!不过,多几分谦怀,更感欣慰!”
“若非陛下过去宽宏大量,始终担待老臣过错,老臣又岂有今日?”王彦升又道,他并不是那种善于言辞的人,但如此袒露心迹,却更能打动人。
“听闻你征战劳苦,竟至染疾,身体如何了,可还安好?”一场远征,王彦升明显被折腾得够呛,哪怕是刘皇帝也能感受到他远不如从前的精气神,关切地问道。
“多谢陛下挂念!”王彦升豁然应道:“几十年沙场搏命,此番确是最危险的一次,不过,老臣命硬,还是让老臣给闯过来了!”
“没错,你们失陷漠北,下落不明之时,所有人都说你们凶多吉少,但朕就坚信你们能闯过来,你们就是命硬!”刘皇帝道。
“还仰赖陛下天恩庇佑,臣等方觅得生机!”杨业也开口了。
闻之,刘皇帝当即摆摆手,看着几名将领,郑重道:“朕能做的,也只是不放弃寻找,默默替你们祈祷!那样的穷困险境,能够挣得这一线生机,靠的还是你们自己!”
“好了,话不多说,朕先敬你们一杯,欢迎你们还朝!”刘皇帝拿起一盏玉杯,杯中所盛乃是泛着紫红光泽的葡萄酒,道:“这可是西平公曹元忠献给朕的葡萄酒!葡萄美酒夜光杯,你们西征辛苦,百战归来,正合其意。”
“谢陛下!”在座众人,赶忙举杯相应。
一杯酒下肚,宴上的气氛更加融洽了,刘皇帝呢则把目光放在刘昉、刘旻俩兄弟身上,道:“你们兄弟俩,先去坤宁殿,皇后、贤妃与大嫂,正等着你们去问安,她们待朕招待你们!”
听此吩咐,刘昉、刘旻二人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起身拜道:“是!”
言罢,又朝太子、赵普以及诸将一礼,这才告辞出殿。待二人离殿,刘皇帝这才看着王彦升以及杨业,说道:“朕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此番从征,多累而卿照顾,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啊!为君为父,朕都心中感激,谨以此杯,略表谢意!”
刘皇帝此时架子端得很低,见状,王、杨二人,赶忙举杯相和。饮罢落杯,杨业这才说道:“陛下言重了,两位殿下都是天纵将才,统兵作战,禀赋奇佳。远征作战,非但不是麻烦,反而臂助颇多,屡立功勋,远征军中,也少有人及!”
“重贵说得是!”王彦升也来附和,脸上赞赏之情溢于言表:“不是老臣恭维,似两位殿下这等天潢贵胄,跟着我们去涉险,却毫无畏惧,不辞劳苦,殊为难得。
不瞒陛下,我等远征作战,其中身处绝境,几近覆亡,并非一次,但两位殿下却以身作则,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凝我军心、坚定信念,我等方能坚持到最后!”
“没曾想这俩小子,还有如此功能!”刘皇帝嘴角咧开笑意,虽然对于远征军的情况,早就了解熟悉了,但听王、杨二将这当面夸赞,这心情仍旧异常愉悦:“能得到二卿的认可,也算他们的福分!”
“臣等绝非虚夸之辞!”杨业顿时道:“且不提漠北作战的功绩,自西撤至金山地区后,军中许多事务,都是交由赵公殿下处置,而殿下也处置得体妥善,少有疏漏,尽显驭军之能,这是有口皆碑的!”
“那也有赖二卿的弼助!”刘皇帝扬扬手。
看着杨业这名心腹爱将,刘皇帝轻笑道:“重贵,二十五年前,朕就同你说过,你乃是当世将帅之英,二十五年后,你已是大汉首屈一指的柱国干城了,朕十分欣慰了!”
刘皇帝这话,显然是在捧杨业,对此,杨业却觉深重,他资历虽深,功勋虽隆,但首屈一指一词,他自认还是嘉奖过重了。
但是,皇帝如此抬举他,杨业也不好直拂其言,只是起身,表情郑重道:“若非陛下赏识之能,信重提拔,臣也无今日!大汉名将迭出,不缺一个杨业,但若无陛下,也无臣等建功立业之机!”
“你呀!还是这般谦怀!”杨业对刘皇帝的忠诚与敬重,刘皇帝自然是很有感触的,态度也从来都是这般亲和。
目光一转,落在宴上与这些功勋老将有些格格不入的杨延昭身上,温和地道:“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父子,此番一同上阵,饱经生死,为大汉鞠躬尽瘁,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啊!元显的表现,朕也有所耳闻,杨家后继有人啊!”
杨延昭对刘皇帝,不能说熟悉,但绝对不陌生,过去也曾不止一次听刘皇帝勉励,但如此随和的褒奖,还是头一次。
因此,赶忙起身,一揖到底,道:“陛下过誉,臣不敢当!”
见其态度,刘皇帝心中喜欢,哈哈笑道:“不必如此,年轻人还是该有些气盛,朕知你家教甚严,也别失了锐气!”
“多谢陛下教诲!”杨延昭态度依旧,自然不会因为刘皇帝一两句场面话,就真的飞扬起来。
点了点头,刘皇帝又瞧向杨业:“重贵,元显得得有二十岁了吧!”
杨业微愣,迅速应道:“回陛下,二十又一了!”
“年纪也不小了,还未成亲吧!”刘皇帝道。
杨业摇了摇头,叹道:“这些年,一直随臣在军中历练辗转,倒也未顾得上!”
“这可不行!年纪到了,也该成家了!”刘皇帝捋着胡须,饶有兴趣地道:“此番回京,正可把事情办了,朕定然给他赐一桩美好姻缘!”
“多谢陛下!”杨业有些意外,当即谢恩。刘皇帝连他的家事,都如此关心,这自然让杨业感恩戴德。
“恭喜杨公了!”赵普在旁默默地看着一切,此时,也朝着杨业道喜。
“多谢赵相!”杨业下意识地应道,注意到赵普眼中的善意,也回以笑脸。
赵普的眼中,则另隐含着少许艳羡,刘皇帝对杨家父子的宠信,满朝之中,也少有人及,杨业没听出来,赵普可清楚,只怕刘皇帝赐婚的,又会是一位公主了。
作为宰相,赵普又何尝不想,给自家儿子也娶一个公主呢?只可惜,刘皇帝虽然重视他,付以重权,还从来没有类似的表示,他也不敢携权请恩。
第368章 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