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五千年来谁著史
反穿越调查局的成立,其最核心的价值就在于“利用穿越反穿越”,严肃打击各类型的违法穿越行为,维护时空隧道的安宁。
在这个过程中,反穿局曾对违法穿越行为做出了四类定义。其中情节最轻的罪行,是穿越者对时空隧道产生的不可逆的物理损坏。因为异时空的范围很大,所以往往只有当大规模的穿越行为集中爆发时,其破坏力才会真正凸显,而单个的穿越者所造成的恶劣结果其实相对非常微小。不过根据科学院的研究发现,越是离现实世界近的时代穿越,对时空隧道的损害就越大,相反,距离远的古代,损害相应会小很多。假设一个人打算从今天往昨天穿,那么他对时空隧道所产生的破坏力等于一万个人同时穿到西汉。
所以,严格限制把控穿越行为,尤其是杜绝近现代穿越,就是局里最基本的任务。
比“无意识的损害时空隧道”更加严重的罪行,是穿越时随身携带违禁物品,这在反穿局属于三级犯罪。很多无良的穿越者,只图自己一时爽,完全枉顾历史的严肃性,大包小包的往古代运东西,妄图利用科学上的代差优势,彻底碾压古人这个弱势群体。有些特殊案件,甚至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一个菜鸟扛着一把大狙,轻轻松松废掉一位德高望重、拥有几十年功力的武林泰斗;另外一个弱鸡也不晓得从哪里搞到了加特林重机枪,硬是单挑了一整支重骑兵千人队!而就为了给这个蠢货擦屁股,某某处动用了上百名特工,历时一个多月才把他到处遗落的子弹壳收集回来。
还有些穿越者为了忽悠人傻钱多的帝王将相或是为了泡到绝代美女,把现实世界中的破铜烂铁、玻璃珠子、塑料制品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当做稀有珍宝拿过去招摇撞骗。古代人哪里见过这些玩意儿啊,于是乎这帮黑心穿越者纷纷得逞,赚的盆满钵满、睡得不亦乐乎。他们倒是舒服了,却差点把考古队和博物馆给玩儿惨了。在一次明朝文物展上,有一件被当时大明皇室命名为“七宝飞仙珠”的国家特级文物,居然跟一名参观展览的小姑娘头上戴的饰品是一路货色,你说尴尬不尴尬?很多这个领域的专家教授都被气的愤然辞职,回家改行种地去了。
再往上推,反穿局的二级重罪是“剥夺历史存在权”的犯罪行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某个穿越者一不小心干掉了自己所处朝代中一些不该死的人,无异于一下子就把那家伙的子子孙孙全给弄死了。这种情况映射到现实世界中,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灭族惨案”在各地频繁发生,令警察总署苦不堪言。再加上一些路边媒体的胡编乱造和夸张渲染,群体性恐慌越来越严重,眼看着就要弹压不住了。
唯一令人感到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历史上很多起到关键转折作用的大人物,还没有受到此类事件的影响。也就是说,那些大人物的祖先还没有被穿越者意外弄死,否则,整个历史都有可能被彻底改变。所以,这个问题也是反穿越调查局重点防范的方向。
然而,与前面三类罪行相比,真正可怕的是一级重罪——“改变历史罪”。可以说,和“改变历史走向”、“干扰历史进程”相比,搞个什么加特林重机枪或者七宝飞仙珠,甚至弄死几百几千条人命,那都不叫事儿了。
对于此类犯罪,反穿局的态度也极为明确:不必抓捕、无须审判,肉穿的就当场neng死,魂穿的就把他打到魂飞魄散!
幽王现在的做法,毫无疑问是触犯了反穿越调查局的底线——一级重罪“改变历史”!他居然要在周朝实施最深刻的土地改革,把奴隶制社会的井田制改成联产承包责任制。而且据申侯介绍,按照天子的设想,田垄改制的同时还要配合推行取缔奴隶体系,让更多的人恢复自由,全面促进生产力的飞跃!
赵亮心想:估计这货下一步还得作妖,搞出什么科技大爆炸吧?
周幽王如此瞎搞,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是结果肯定要捅出天大的窟窿。暂且不说此举必然会颠覆后世历史,进而直接影响到现实世界,仅仅是在周朝、在眼下,他就绝对不可能行的通。生产关系是由生产力所决定的,以大周的发展水平来看,最合适它的政治制度和社会体系,就是奴隶制和井田制,正所谓“存在即合理”。周幽王要强行改变这一切,势必会因为触犯到诸侯们的根本利益而受到强烈反抗。搞不好,千古明君还没做成就先得让人家把脑袋给砍了。
想到这些,赵亮不禁感到有点心胸烦闷。他急于要将这个新情况汇报给总部,等待屠处长进一步的指示,同时也希望都够赶紧联系上王小四和郑卢雅,尽快制止周幽王身上的穿越者恣意妄为。
“申侯,本官突然感到身体有些不舒服,”赵亮有气无力道:“晚饭就不吃了,我想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申侯听他这么说,也不好硬劝,赶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御使一路辛苦、旅途劳顿,是老夫未能尽到地主之谊,怠慢了诸位大人,实在罪过。先请御使回馆舍暂歇,待会儿我会命人备办些清淡饮食送到房中的。”
赵亮道声客气,干脆就装作头昏难受、力不能支的样子,在暌离和褒富的搀扶下回自己房间休息。这样一来,也省的这两个人一直陪在旁边,妨碍自己使用拨号机。
赵亮在榻上死撑活撑的躺了一顿饭的功夫,确信没有人再来打扰,这才悄悄起身。他兀自不放心,先是跑到窗户跟前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才又返回榻上,用拨号机呼叫远在三千年之外的屠四海。
“小鹰一号呼叫鹰巢,小鹰一号呼叫鹰巢,听到请回答。”赵亮轻声呼唤了两遍,耳朵里却尽是嘈杂的电流声响,毫无应答。他不甘心轻易放弃,又从卧榻上蹦下来,在房间四个角来回试验。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鹰巢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根本不理他这茬儿。赵亮气的差点要给自己的耳朵那里来一拳,不过最后想想打了也没啥作用,而且也是真心怕疼,所以还是克制住冲动为好。
联系不上屠处长,那就赶紧联系王小四。赵亮调换频道,继续拨号呼叫:“小鹰二号,小鹰二号,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几个弹指的功夫,赵亮的耳朵里忽然传来声音:“喂,小赵吗?我是四哥——”
听到王小四熟悉的声音,赵亮的眼泪差点流下来:“哎呦我的妈,四哥啊,可算是能联系上你了!我是赵亮啊,四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找到小雅了吗?”
王小四的声音略微有点小:“找到了,不过她被抓啦!”
“被抓了?被谁抓了?”赵亮心中一惊:“有危险吗?”
“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她那天天亮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周王宫,还没等联系到咱们就被巡逻的御林军给发现了,现在就关在宫内的地牢里。”王小四仍旧偷偷摸摸的说着。
赵亮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是见到她了吗?”
王小四道:“见到了。我一回来,就先找到之前那个小宫女,从她口中得知王宫抓了个夷族的女奸细。我猜八成就是郑卢雅,所以找到御林军的头头,谎称奉你的命令来查看是不是犬戎派来的敌人。那些御林军呆头呆脑的,很好骗。”
赵亮关心郑卢雅的安危,着急道:“小雅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动过刑?她都说什么了?”
“暂时还没有吃什么苦头。”王小四小声道:“她先是把咱俩臭骂了一顿!然后就问你死到哪里去了。我跟她讲了之前的事情,她的火气就更大了,我哄了好半天才哄住。你还别说,除了女厕所之外,整个王宫还就数地牢的信号最好。她在那里联系过处长,处长说让她安心等待救援,相信咱俩一定可以完成好任务。”
赵亮心道:屠老头也是实在没有人手可以再派过来了,所以只能用这话忽悠郑卢雅。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王小四道:“小雅驾驶的时空航行机呢?藏在哪里了?不会被御林军发现了吧。”
“这个你放心。小雅正是因为要引开御林军的注意,好掩护刚刚藏起来的航行机,所以才被那帮家伙给逮住的。”王小四得意洋洋的说:“后来我又趁人不备,把那个航行机转移到了你的寝室,一时半会儿不怕被发现。”
赵亮诧异道:“转移到我的寝室?你一个人能办到?”
王小四噗嗤一乐:“那个航行机是1.0版,其实就是个胶囊舱而已,用的材料很轻,一个人扛着没问题。再说,我现在人高马大的,更不在话下啦。”
赵亮骂了一句粗口,气道:“又是1.0版!咱们处怎么尽是些老掉牙的装备啊。这个破拨号机我就已经受够了,刚才呼了一个小时,也没拨通处长那边!”
“得了得了,别抱怨了。”王小四道:“你赶紧说正经的。我现在是躲在女厕所里跟你通话,危险的很呐。”
赵亮这才恍然大悟,为何王小四一直都是压低声音说话,原来他藏身的位置太敏感。若是不幸被哪个过来方便的宫女给撞见,以他一个叶塞国男宠的身份,还不得被宫中的卫兵给揍个半死啊。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暗乐,原打算再趁机调笑王小四一番,但是转念一想实在不妥。毕竟如果王小四出了什么意外,可就就没人去救郑卢雅啦。赵亮赶紧把他两人分开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言简意赅的告诉了王小四,特别是今天从申侯那里听到周幽王田垄改制的惊人消息。
王小四轻呼道:“卧槽,这个家伙太狠了,简直是‘五千年来谁著史’的大格局啊。”
“是的,四哥。看来咱们一出手就碰上特大案件了。”赵亮沉声道:“一级重罪,没跑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啥时候能回来?”王小四焦急的问道。
“我现在正想办法呢。就算明天能出发,路上也得用个几日才能赶回镐京。我是这样想,小雅那边如果没有极度危险的情况,就先不要贸然营救。一来避免引起御林军的警觉,反而加大我们后期的行动难度。二来,既然地牢信号比较好,那就让小雅担负起联系总部的任务,省得你老往女厕所钻。”
王小四连声同意:“对对,我也是这么想。再说,如果现在把小雅给弄出来,你那小屋也藏不住人,迟早会被护卫发现的。”
赵亮道:“所以,你先……”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王小四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快来人啊!有色狼!”
第十七章 人证与物证
赵亮心道一声:完了!王小四这货到底还是被人给发现啦。在一阵夹杂着呼喊、呵斥、解释、求饶、惨叫的混乱声音之后,拨号机的那一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赵亮闭上眼睛,为王小四悲惨的命运默默祷告:老天爷啊,请饶恕这个可怜的家伙吧,他本人虽然浪了些,可这也是为了工作没办法,好歹要留下半条命才行呀。
正在胡思乱想的祈祷时,赵亮的房间外面突然响起急迫的敲门声。咚咚咚的声音,仿佛打在他的心坎上一样,着实把赵亮也吓了一跳。
“什么人!”赵亮厉声呵斥道。
门外应答道:“大将军,卑职是褒将军的副将范辰,褒将军被人劫持了!”
褒富被劫持了?!赵亮闻言心中一惊,一时间还无法理解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外面的确是褒富助手范辰的声音,身份不会有假。
他慢慢走向门口,一边触发右手的电击芯片,一边说道:“等一下啊,穿衣服呢。”
等赵亮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他先是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突然撤下门销,猛地将门拉开,顺势将右手举起,对准站在外面的人。
门外的范辰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撤了半步,哆嗦道:“大将军,您,您这是干嘛呀?”
赵亮看看惊慌失措的范辰,又看看两边,只见暌离、申侯、申左兰和嫪桀等人,正从不同方向纷纷往自己的房舍这边赶。赵亮放下心来,轻松的拍拍范辰的肩膀:“别害怕,我不会拿雷劈你的。”
等众人到齐,赵亮才开口询问怎么回事。听他这么一问,申侯三人登时有些不知所措,而范辰则是满脸又惊又怒,又受了屈辱的复杂表情。
眼见申国方面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赵亮便冲范辰努努嘴:“你先说。”
“启禀大将军,半个时辰前,褒富将军被人绑架劫持了!”范辰愤愤不平道。
暌离一听就乐了:“哎呦呵,这地方还有我的同行呐?什么人劫持的?”
范辰委屈的撇撇嘴,伸手一指旁边:“他们!申国的人!”
负责安保的申国将军嫪桀闻言大怒,正要瞪起眼睛呵斥一句血口喷人,可是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臊眉耷眼的没吭声。
嫪桀没吭声,申侯和申左兰也没说话,三个人就那么你看我我看你的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当面指证都不反驳?我的乖乖,其中必然大有缘故啊。赵亮心念一动,问范辰:“你怎么能确定是申国人?”
“他们一上来把我和两个护卫也绑了,只是最后仅带走了褒将军。”范辰气道:“动手的都是申**兵,领头的是申长烈!”
“申长烈?!”赵亮一愣:“你认清楚啦?”
“当时光线昏暗,卑职看的并不真切。不过那人自称是申侯的小公子,说这次是先要拿褒富回去,在他姐姐——也就是废后灵前开刀祭奠。”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面色都是一变。赵亮沉声问道:“申侯,令郎也来这里了吗?”
申侯犹豫了几个弹指的功夫,叹道:“唉,老夫不敢欺瞒御使大人。昨日一早我们便先赶到此地落脚,准备今日迎接尊驾,犬子长烈确实是跟随老夫一起来的。”
“那他现在人呢?”暌离追问道。
申侯无奈的看看两个手下,然后摇头道:“自昨天晚饭之后,就不见他的踪影了。今日下午迎驾之时,老夫还专门派人找过他,
可是没有找到。当时老夫就想,可能是这个孽障贪玩,跑到山林间行猎游乐,故而忘记了大事。说起来,此子顽劣不堪,不来也好,免得在天子御使面前失礼,丢了申国的脸面。所以,我们也就一直没有在意他。谁想到,这个畜生竟然胆大包天,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说着,申侯连连顿足捶胸。
申左兰在一旁劝道:“侯爷莫急,这位范副将也只不过是一面之词而已,究竟是不是长烈所谓还不一定呢。”
“怎么不是?!”范辰从腰间摸出一个物件,伸到众人面前:“你们好好看看,这是不是申国之物?”
赵亮定睛一看,范辰手中托着的是一枚玉佩。那玉佩有半个手掌大小,一指薄厚,上面雕工精细、圆润光洁,即便是在灯光晦暗的室外,仍然能够看出其无暇美质。玉佩的正中间刻着一个阴文,就算赵亮没学过大篆,却也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申”字。
申侯三人一见玉佩,立刻大惊失色,显然是认识此物的。范辰盯着他们,问道:“怎么样?这是谁的?”
“此物从何而来?”申左兰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范辰转手将玉佩呈给赵亮,说道:“大将军,这个东西是在那些人掳走褒富,卑职挣脱了绳索后在地上发现的。玉佩是申长烈所遗之物,乃是铁证!”
听到铁证这个词,赵亮心中一动。
记得在警官大学读书时,一位有着多年一线办案经验的老教授曾对他们这些学员说过:世间之事,最怕绝对二字。尤其是警察破案,拿证据说话这是基本常识,也是行为准则,但是动不动就说“铁证如山”,便往往容易被自己的思维盲点所干扰,从而缺乏了对人、事、物和规律的客观分析,也缺乏了对职业的敬畏。
回头看看,很多冤假错案在侦办的过程中,最常见的就是“铁证”这个说法。
赵亮若有所思的掂了掂手中那块沉甸甸的玉佩,问申侯道:“这是长烈公子的?”
申侯连取过来仔细看看的意思都没有,就点头承认:“没错,是那孽障的。这枚玉佩乃是我申家祖传之物,老夫绝不会认错。唉——”
“从不离身?”赵亮继续问道。
“从不离身。”
赵亮点点头,对众人道:“我早就听说,长烈公子与他的姐姐感情很深,所以先王后身逢不幸,想来他也非常难过。年轻人一时冲动,可以理解。他既然没有当场伤及褒富的性命,那么此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这样吧,趁着事情发生不久,他们可能还未走远,我们赶紧把人给追回来才是首要。范辰!”
“卑职在!”
“你速速点齐三百御林军,四面出动,搜索褒富将军的踪迹。”
“卑职遵命!”范辰大喝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赵亮又对申侯道:“还要烦请您老相助,派些熟悉地形的人手,配合范将军他们行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另外再安排一路人马,火速赶回苍岩城,没准儿长烈公子真如范辰所说的那样,打算到先王后的牌位前宰了褒富呢。”
不待申侯说话,嫪桀抢先道:“这事我来安排吧。此次带来这里的军兵不多,只有一百骑兵而已,我分出五十人配合范将军,另外五十人沿着去苍岩城的路一直追过去。”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申侯同意道:“你嘱咐手下人马,一旦碰上那个孽障,不用顾忌他的身份,立时拿下。他若是胆敢反抗,或者意图伤害褒副使,那就当场格杀!”
“属下明白,请侯爷
放心。”嫪桀答道:“我这就去传令。”
看着嫪桀脚步匆匆的离去,赵亮笑了笑,对尴尬万分的申侯说道:“侯爷,我看你也不必忧虑啦,事已至此就听天由命吧。所幸的是,被劫持的目标不是我,否则麻烦会更大呢。可以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申侯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闻言连忙惶恐道:“御使大人言重了。我那个逆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犯您的虎威啊。御使虽然是女儿之身,但却是名震边陲、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等闲之辈岂能动您分毫。”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暌离笑道:“敢来招惹大将军,那绝对会死的很惨。”
赵亮瞄了他一眼,道:“哎,我说你怎么能如此厚着脸皮吹捧自己主将呢,也不怕让侯爷他们笑话?得啦,现在天色不早,咱们大家还是先回去一边休息,一边等信儿吧,总是戳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没准儿过不久,公子和褒富就能回来了。”
听他有意送客,申侯和申左兰赶忙施礼告辞,暌离也跟着他们向赵亮道别,一起离开御使馆舍。
赵亮目送众人离开,便转身回房。一进屋,他并没有急着宽衣解带的上榻歇息,而是从行囊中取出绑绳,迅速将衣袖裤口扎紧。等到他将全身装束都收拾利索后,门外突然传来几下微不可查的敲门声。赵亮快步过去打开房门,一道黑影自门缝钻了进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暌离。
“妮妹,刚才你给我使个眼色,原来是要我陪你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啊。”暌离笑嘻嘻的看着赵亮,说道:“没想到堂堂的大将军也是个中高手,嘻嘻。”
赵亮没好气道:“废话!打仗也需要侦查敌情好吧。咦?你怎么好像事先知道要去干什么似的,换了这么一身夜行装扮?”
“我是山贼出身,夜行衣向来都是穿在里面,外面再罩着寻常袍服。”暌离解释道:“我可不知道你竟然是打算要亲自去探看敌人虚实。原先想的是先来听听你有什么吩咐,然后自己再出去四下打探查访一番,保不齐运气好,能顺手把褒胖子给捞回来。”
“哦?难道你也认为褒富仍在此处?”
“那是当然。驿馆并非是设在人烟稠密的城池之中,附近也没有什么集镇村落,戳在光秃秃的驿道旷野上,往哪里跑都不难留下踪迹。只要有心追索,快马飞骑很容易便能赶上。倘若那个什么长烈公子真的是要绑架褒富,往外逃就只能是个笑话。所以,在下判断,绑匪和肉票,一定还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赵亮点点头,同意道:“你的想法跟我一致。申长烈对褒富出手,动机上没有问题,可是逻辑上却存在着诸多疑点。首先就是时机和地点不对。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要选在我们进入申国疆域后行动,这不是明摆着落人口实吗?其次是方式欠妥。假如真的只是为了给他姐姐报仇,那么直接割下褒富人头供奉灵前不就得了吗?为何还要辛辛苦苦的把人给抓回去再杀呢?褒富又不是先王后被废的罪魁祸首。第三个问题是身份暴露。按道理来说,这类举动要么是偷偷摸摸,不留半点痕迹;要么是光明正大,就是要让全天下都晓得是老子所为。可是这个申长烈恰好夹在中间。夤夜偷袭却留下人证活口,然后又仿佛是怕人证还不够给力的样子,再双手奉上一枚玉佩当做铁证。你说诡异不诡异?”
“看来,这其中确实有很多蹊跷啊。”暌离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第十八章 夜探申国候
赵亮突然问暌离:“你知道申侯住在哪里吗?”
暌离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妮妹放心,我早就打探好了。从你这里出去,往东第二个跨院就是他的居所。此刻老头儿肯定是睡不着啦,多半正在与他的手下商量对策呢。一起过去听听?”
赵亮嘻嘻一笑:“本将军正有此意。”说着他便往门口去。暌离一把拉住他,说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人躲在远处的角落里朝这边张望,显然是申国派来的耳目,打算时刻监视妮妹的动向。我作为下属来此处找你议事实属正常,可咱俩这么大摇大摆的溜出去却非常不妥。一旦被对方缀上,就什么情报都探不到了。”
天子副使遭到绑架,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危急之下申侯派人在暗中盯牢郑妮的房间,也算是情有可原。因为这样既能够及时探查御使有什么非常举动,同时也可以起到保护的作用,防止再被外人所趁。赵亮对此特殊安排也不好抗议,只能问暌离道:“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暌离笑笑,说:“那怎么会呢?别忘了,我可是方圆几百里内所有盗贼的祖宗。”说罢,他把手指关节含在嘴上,轻轻的打了个呼哨。紧接着,赵亮屋舍的后房坡上被人从外面掀起了一片顶瓦,两个瘦小的身影自房顶窟窿里钻进来,稳稳落在梁上。那两人身手矫捷,在尺把宽窄的房梁上如履平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绑扎好一道绳索,从房梁一直垂到地面。待检查绳索牢固可靠后,他两人同时一个筋斗翻下房梁,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大哥,都弄好了。”其中一个低声报告。
暌离点点头,对赵亮道:“妮妹,我知道你这几年激战沙场,轻功不免有些生疏了,所以我特地命他们准备了绳索,方便咱俩从上面悄悄离开。这二人就留在此处,做咱们的替身。”
幸好赵亮在学校的时候做过一些基础的特战训练,所以对攀索的伎俩并不陌生。最起码也比当初被人举上擂台时那副狼狈相要强些。赵亮手脚并用,没多大功夫就爬上了房顶。暌离见他已经在梁上稳住身形,自己便转身轻轻一跃,立时腾起一丈多高,然后足尖点中柱子,继续借力纵起丈许的距离,轻轻松松落到赵亮身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把赵亮看的目瞪口呆。暌离满不在意的笑笑,率先从小窟窿里钻到外面。
此时,整个驿馆都处在一片黑暗寂静之中。方才褒富被绑架劫持的意外,并没有引起太久的骚乱,当各路搜索人马陆续出发后,大部分与此事不相干的人便早早进入梦乡。爬出房顶的赵亮抬头看了看这个时代所特有的明澈星空,不禁有些莫名感慨,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而这个时候,暌离早已经闪到了屋檐附近,朝赵亮轻轻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
赵亮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横过瓦顶,来到暌离身旁。暌离指着下面说道:“看到这边的绳子了吗,你用它垂下去,我先到下面给你把风。”
说着,暌离纵身一跃,好像一片羽毛似的,轻飘飘的落到地面。赵亮在上面看的不禁是大感羡慕:我去,什么时候咱也能拥有这样的好身手,别说是稳坐反穿局头把交椅,就算孟连江以前效力的猛龙特战队,那也得巴巴的跑来挖人才啊。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捞住绑在挑檐上的绳子,使了个标准的索降动作,呲溜溜的滑到地面。暌
离见他顺利落地,也不多说废话,一挥手便径直向前窜了出去。
暌离在驿馆的花丛树影间纵跃移动,轻巧的仿佛灵猫一般,而赵亮也紧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这个时候,就能看出郑妮这个载体的优势了。因为自幼习武、常年戍边,这位身负绝学的女中豪杰,其身体素质那绝对不是吹的。只要赵亮的意识到位,连跑带跳的整个过程竟然显得非常轻松,连个大气都没有喘。
十几个弹指的功夫,暌离忽然在一面山墙下停住脚步,对身后的赵亮低声说道:“就是这里啦。”
赵亮点点头,轻声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暌离拍了拍腰间缠绕的绳子,微微一笑:“妮妹稍后片刻。”说着他朝四下稍作观望,然后一个弹跳拔地而起。眼看快要接近房顶时,暌离探出手臂,捞住房檐略一用力,带动身体翻出一个跟斗,稳稳当当的落在屋顶。片刻之后,暌离的俊脸探出房檐,冲着等候在下面的赵亮小声道:“接着!”
一条绳索从半空中落到赵亮面前。
“侯爷,不能再犹豫了!”申左兰显得有些焦急:“即便周天子之前没有想过要赶尽杀绝,可是现在长烈公子干出这件事,也容不得镐京不对我们下手啦!”
他对面的申侯没有言语,只是正襟危坐、双目闭合,仿佛入定的老僧一般。屋里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席案上的油灯微微摇曳,晃的两个影子在墙上不住摆动。
这个时候,赵亮和暌离正趴在这间厢房东北角的房顶处,将屋瓦轻轻掀起一道小缝朝里观瞧,不虞屋内之人有所察觉。
只听申左兰继续道:“姬宫湦派郑妮前来巡视,显然是没安好心。这既是警告,也是即将对咱们申国出手的信号。”
“左兰,你觉得大将军会诬陷老夫?”申侯忽然睁开眼睛,盯着对方问道。
申左兰冷冷一笑:“依我看,不光是诬陷那么简单。侯爷您想想,郑妮是什么人?她是统兵大将,眼下不在边关抵御犬戎,防备异族入侵,千里迢迢的跑回镐京干什么?据可靠消息,此番跟随郑妮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万嬴氏边军,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现在姬宫湦急着往中原调集重兵,又派自己的亲信大将前来巡视我们,其背后的意思不是昭然若揭吗?”
申侯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继续闭目养神。
申左兰不甘心就此放弃,正欲再说话,忽听门外有人禀告道:“侯爷,嫪将军回来了。”
“让他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仆役从外面打开,一身铠甲戎装的嫪桀大步走进来,拱手道:“侯爷。”
申侯看看嫪桀,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问道:“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嫪桀沉声道:“御林军已经散出去了,分了八个方向,步骑混同。咱们这边出了五十人,配合他们行动。回苍岩城的人马也已经出发,由末将的得力手下楼骁带领,遵照侯爷的吩咐,见人就拿。”
申侯点点头,又长叹一声:“唉——坐吧,坐下说。”
嫪桀道声遵命,紧挨着申左兰跪坐下来。趁着申侯不注意,申左兰冲嫪桀微微摇了摇头。
三个人再次陷入到无声的状态,申侯始终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他的两名手下也没有轻易开口。
过了良久,申侯突然睁开双目,问道:
“左兰,长烈之事,你事先是否知情?”
嫪桀闻言略微一惊,下意识的望向申左兰,申左兰反倒是从容不迫:“侯爷,公子之前确实跟我讲过,但仅仅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当时左兰以为长烈只是出于一时义愤,没料到他真的会付诸行动。”
案上的油灯依旧摇曳不定,申侯凝视着那跃动的火苗,淡淡道:“长烈这孩子性情虽然有些耿直,但并非莽撞之辈。绫儿的死对他的打击再大,也不至于让他完全不计后果的胡来。若非有人在暗中怂恿长烈做出蠢事,老夫绝不相信,我的儿子会劫持御使。”
对面的两人听他这么说,不禁面面相觑。嫪桀忍不住问道:“侯爷,您是说小公子是被人利用了?”
申侯大有深意的看了申左兰一眼,答道:“长烈是否被利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个黑锅要我们申国来背了。”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老夫一直都在努力避免与天子、与王室发生激烈的冲突,尤其是爆发战争。无论是什么样的屈辱和不公,我申子言都忍了,混着血泪吞了,你们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申左兰沉声道:“因为我们的国力不强,兵力弱小,开战——就等于亡国。”
“正是如此!”申侯双目神采烁烁,对申左兰和嫪桀讲道:“申氏一族,自大周开朝以来,历经两百七十余年而不倒,靠的不是我们有多么强大,而是靠对王室的一片赤胆忠心。我们作为异姓诸侯,得到的已经很多了,因此在某些宵小之辈的眼中,对我们申家充满了嫉妒和仇视。说得直白些,人家是眼红申国,眼红我申子言。所以,他们才会整日里谋算着怎么把我们打倒、掐死!”
“躲着总不是办法。”申左兰道:“既然对方欺上门来,不置我们于死地不罢休,那还不如掌握主动,奋起反击。”
申侯苦笑一下:“掌握主动?如何掌握主动?嫪桀你给左兰说说,咱们申国有多少兵力?把老弱病残都算上,又能凑出多少后备?”
嫪桀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答道:“目前咱们有兵车两百乘,甲士八千。倘若想要举国皆兵的话,十二岁以上的男子全数入伍,可再征召两万五千余人。”
“你听见了吧,左兰。”申侯叹道:“就是男人们全上,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万多。正如你刚才提到的郑妮和嬴氏边军,仅仅他们这两万虎狼之师,就能把申国打残。而周天子只要命人点燃烽燧狼烟,各路诸侯便会赶来勤王,到那时就只剩下亡国灭族一条路可走了。”
申左兰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侯爷,单凭咱们申国一己之力,自然是无法对抗王室,可是若能联合天下诸侯共襄盛举,未必就会输呢。”
“联合诸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眼前一个天赐良机,正有利于咱们啊。姬宫湦听信那妖后褒姒的谗言,日渐丧失了神志,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妄图改变井田祖制。消息一出,天下诸侯大夫群情激奋,人心浮动。只要侯爷您登高一呼,那必然是一呼百应……”
“住口!”申侯愤怒的一捶案几,喝道:“无知小儿,你懂得什么!‘登高一呼’是有那么容易吗?田垄改制虽然触及诸侯的利益,可是自古以来各国都有一套对付王室政策的变通之法,哪里动不动就要起兵造反才行?!即便是历经百年的井田制,在地方上有被真正的落实执行了吗?像嫪桀他弟弟这样的事情,在各诸侯国里不是比比皆是吗?”
第十九章 老奸巨猾
正趴在房顶上偷听的赵亮闻言一愣:我靠,照申侯这个意思,显然是早就知道嫪参的所作所为,亏他今天下午还装模作样的表示要派人彻查此事,原来都是在演戏。
如此看来,这个申侯申子言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正直公道。
赵亮这边琢磨着,只听申侯那边继续说道:“各个诸侯国虽然怨言不少,可是谁也不会为了这事与天子大动干戈。相反,大家都盼望着别人出头,然后再观风而动,将筹码压在铁定胜利的一方。你们告诉老夫,现在看来,谁更有胜算?”
“王室的胜面更大。”嫪桀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无论是国力还是兵力,我们都没办法挑战周天子。”
申左兰兀自不服道:“话虽如此,但是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吗?”
“不是任人宰割,而是以柔克刚。”申侯叹道:“诸侯自有诸侯生存的法则,几百上千年都这么过来了,往后也一样能再过个几百上千年。”
申左兰道:“侯爷,周王室当初不也只是偏居西岐的小小诸侯吗?他们能联合天下王公,推翻商朝,咱们为何就一定办不到?”
申侯略微有些不耐烦,显然是不愿再谈及这个话题,打断申左兰道:“不必多言!老夫不是姬昌,你也不是吕尚!起兵造反之事,以后想都不要再想。我现在心里烦闷的很,没精神耗着了,你们都退下吧。”
房门打开,申左兰和嫪桀一前一后的走出申侯房间,立在房檐下轻声交谈。
嫪桀皱着眉问道:“大夫,眼下侯爷这般态度,该如何是好啊?”
申左兰回头瞥了一眼已经关闭的房门,冷笑道:“急什么?好戏不是才刚刚开场吗?”
嫪桀也下意识的随着他望了望申侯的房间,犹自不安道:“可是这跟咱们当初的设想不一样啊,长烈公子的事情并没有……”
“嘘——”申左兰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说道:“此处不便讲话,到我房里聊。”说着,他抬步朝院外走去,嫪桀又看了一眼申侯的厢房,然后快步紧追了上去。
看着二人离去,赵亮把探出房檐的头慢慢缩了回来,对旁边的暌离道:“你觉得怎么样?”
“那还用说?”暌离哂笑道:“申长烈和褒富的事,跟他俩肯定有撇不清的干系,欲知原委,妮妹恐怕还得再辛苦一番,继续做做梁上君子才行。”
赵亮点点头:“申左兰那家伙住哪里?”
暌离伸手一指旁边的跨院:“就在隔壁。他们从地上走,得绕两道院门才行,咱们从这里飞过去,却只是眨眼的功夫。”
赵亮看了看暌离手指的那件馆舍,两边的屋顶隔着至少三四丈的距离,若是按刚才那样利用绳索爬上爬下的方法,恐怕比申左兰他们走的还慢。可是若要照暌离说的“飞”过去,想想都肝儿颤。
暌离看出赵亮的担忧,洒然一笑,牵着赵亮的手道:“妮妹放心,有我呢。”说完他拉着赵亮快步移动到靠近申左兰房舍的地方,一把揽住赵亮的小蛮腰,说声:“恕罪。”紧跟着腾空而起,如同鸟儿一般,凭空横掠数丈的距离,安安稳稳的落在了申左兰的房顶。
毫无思想准
备的赵亮被这短暂的飞跃下了一大跳,不由得紧紧搂住暌离的脖颈,将脸埋在对方的怀中,说不出的娇羞可人。
暌离见状大乐,差点就忍不住要亲赵亮一口。幸好赵亮及时反应过来,刚一落地便一把推开暌离,膈应的不住猛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暌离也不以违忤,探手按在赵亮肩头,示意他赶紧蹲下隐藏身形。
就在这时,申左兰和嫪桀在护卫的陪伴下,刚好进到院中。
赵亮和暌离故技重施,在房顶掀开一小道缝隙,眼睁睁的看着申嫪二人在屋内坐下。四名仆役手脚麻利的点燃室内各处灯火,不一会儿的功夫,房中一片大亮,与刚才申侯房中的昏暗形成鲜明的对比。
申左兰接过下人呈上来的米酒,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对嫪桀说道:“将军不必过虑,事情正朝着咱们计划的方略发展。应该说,一切顺利。”
嫪桀可没有他那么轻松,手里端着酒盏没有喝,兀自问道:“申大夫,侯爷刚才的那番话你也听到了,意思非常明显,他说什么都不会起兵的。”
“当然,主动起兵目前还不会,”申左兰好整以暇的笑道:“但是被逼无奈就很难说啦。”
“你的意思是……”
“嫪将军,咱们辅佐侯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老人家是怎样的,你还不清楚吗?”申左兰目光炯炯的盯着对方:“你说,咱们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嫪桀眨巴眨巴眼,一字一顿的答道:“说实话,我摸不透侯爷……嗯,深不可测。”
“没有那么玄乎!”申左兰摇摇头:“侯爷是当世大才,文韬武略冠绝朝野,这一点,是谁都不能否认的,所以也就不免会遭到王室和大臣们的忌惮。但是他老人家毕竟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就没什么深不可测。相反,侯爷的弱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哦?你说说看,侯爷有什么弱点?”嫪桀饶有兴致的问道。
申左兰道:“侯爷最大的弱点就是申氏家族。他把女儿送去做王后,是为了家族地位;他不敢给冤死的王后报仇,是为了家族的安危。所以,若要改变侯爷的想法,我们只能从他的这个弱点上着手。”
嫪桀听得连连点头:“我明白大夫的意思啦。侯爷膝下四儿两女,前面那三位公子或英年早逝,或为国捐躯,最小的长烈公子目前是侯位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他再出个三长两短,那么就不仅仅是侯府的灾祸,更是整个申国的不幸。对于这个问题,他老人家不可能不重视。”
“正是如此!”申左兰得意的笑道:“褒富是天子使节,又是妖后的兄弟,如果申长烈把他给劫持了,王室必然会降罪。即便是看在申国的面子不株连旁人,但主犯断然是不能被轻易放过的,怎么着……也得是流徙三千里吧,哈哈哈。”
嫪桀苦笑着摇摇头:“你这家伙也太狠了。”
申左兰放下酒盏,目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不狠怎么行?别人可以忘记申绫儿,我申左兰却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仇,我一定要向姬宫湦和那贱妇讨回来!”
趴在房上的赵亮和暌离不禁面面相觑:我靠,难道申左兰暗恋死去的王后?他这么处心积虑的逼申侯造反,竟然是为了给梦中情人报
仇吗?
嫪桀跟他们的想法差不多,长叹一声道:“申大夫,为了给心爱的女人复仇,把整个申国都搭进去,值吗?”
申左兰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用一根手指轻轻的搅动着碗中的米酒,良久才说道:“不仅仅是为她……将军,你我皆有大志,不是吗?”
嫪桀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唉,大夫谬赞了,我哪里有什么大志?不过是因为侯爷对我嫪家有恩,我不忍心看他受委屈罢了。常言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一个厮杀莽夫,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命。”
申左兰点点头:“好汉子!我没有看错人。有将军助左兰一臂之力,何愁大事不成?”
“大夫,你也切莫轻率。”嫪桀兀自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今晚侯爷讲的话很有道理。倘若真的激怒天子,仅凭咱们一国之力,别说报仇,恐怕连保命都成问题。”
申左兰哈哈大笑,叹道:“唉,我说将军啊将军,不知是你小瞧了我呢?还是小瞧了咱们的侯爷?早就跟你说过,侯爷他文韬武略、智谋过人,多年来在朝野纵横捭阖,岂会是泛泛浮夸之语?他跟你倒苦水、装软蛋,你就真以为他是柔弱可欺之辈吗?”
嫪桀闻言一愣,听出来申左兰话里有话,不禁大感好奇:“申大夫,你的意思是……侯爷另有准备?”
“废话!”申左兰不屑道:“光凭着摇尾乞怜就能保住申国平安,那申国早就不知道被人灭了几回啦!”他用手指沾着米酒,在案几上写下“内外”二字,轻轻点着问道:“明白吗?”嫪桀探头看看,顿感疑惑不解:“不……不明白。”
“这内字,代表着缯国。”申左兰好整以暇的解释道:“这个你明白吧?”
嫪桀连忙颔首:“这个我当然知道。缯侯宫父穆是侯爷的生死至交,两家又有姻亲关系,所以多年来,申缯两国都是一致对外的。而且缯侯是夏朝少康次子曲烈的嫡系后裔,历经夏商周三朝,算是绵延千年的贵族,兵甲实力远胜于咱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缯国都是咱们的强援,这并不稀奇。可我不明白‘外’这个字,指的是谁?”
申左兰微微一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外,指的是……”他身子稍稍前倾,凑在嫪桀跟前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没想到,嫪桀听完好像被烫到了似的,原地蹦起三尺高,难以置信的说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申左兰嘴角边挂着冷笑,幽幽道:“侯爷能瞒过旁人,却怎么能瞒过我这个秉府大夫的耳目?”
嫪桀仍旧将信将疑:“你不会是搞错了吧?侯爷倘若真的跟那边有联系,不用动手,就足以定个反叛的滔天大罪了!”
申左兰撇撇嘴,不屑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如果侯爷不做这个自保的准备,那才不正常呢。只不过,目前双方仅仅是建立联络以备不时之需,还没有达成实质上的合作。一个月前,侯爷命你派遣一千兵马护送粮草去西疆,你还记得吧?对,就是那次,不过他们运的并非全是粮草,其中有十车装的都是黄金!”
闻听此言,嫪桀脸上立时变颜变色,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大夫,你是打算利用长烈公子,逼着侯爷动用这支可怕的力量?”
第二十章 **香
嫪桀口中所说的那支可怕力量,对暌离而言自然是一头雾水,可是赵亮心里却非常清楚:申侯暗中联络的,恰恰就是郑妮常年率兵抵抗的少数民族——犬戎。
根据历史记载,周幽王的军队正是败在了申国、鄫国和犬戎的联军手中,最终才导致命丧骊山的结局。尤其是犬戎,这支来自西方的异族部队,可以算得上是毁掉大周的核心主力。而申侯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表面上对周王室一直忍气吞声、步步退让,可是暗地却勾结外敌以求自保,连手下大将都被蒙在鼓里。若不是申左兰心心念念的要为恋人报仇,恐怕也不会留意察觉出申侯的机密后手。
只听嫪桀在屋里继续道:“可是不对呀。虽然那些蛮夷战力强横,但是毕竟中间还隔着嬴氏边军,危急关头又怎么可能及时向咱们伸出援手呢?”
这么一说,暌离顿时也弄明白了,他凑在赵亮耳旁低语道:“他娘的!原来申子言这老混蛋竟然勾结西戎!”
赵亮点点头,用手指着下面二人道:“先别讲话,仔细听他们怎么说。”
面对嫪桀的这个问题,端坐屋里的申左兰吃吃一笑,语气轻松的回答道:“嬴氏边军?你以为他们几百年来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吗?别逗了!凭什么中原诸侯歌舞升平,活该嬴氏部族就得在西边打生打死,历经百年连个正经诸侯国都没混上?赢开作为次子继承族长之位后,一心一意就想得到周王室的册封。他连续八次上表天子,最后连郑妮都出面说情了,可那昏君姬宫湦硬是没松口!就冲这一点,赢开和他的边军就足以给犬戎让开通道啦。更何况,咱们侯爷也没少做那边的铺垫啊。十车黄金给西戎,两百车粮草兵器给嬴氏,各方都是皆大欢喜!”
“如此说来,这事还真的可行!”嫪桀终于放下心,喜道:“只要咱们能令侯爷从被动反抗变成主动出击,那么就可以打周王室一个措手不及!按照侯爷所说的,各路诸侯只会把宝押在胜算大的那一方,故而也就不用担心他们会立即出手勤王,耽误了咱们的大计!”
申左兰欣慰的说道:“将军说的没错。侯爷握着制胜筹码,却迟迟犹豫不决,说到底还是不敢拿申氏一族的前途豪赌一把。既然这样,我们只能替他老人家代劳了。用侯爷最担心的事来刺激他放手一搏!”
嫪桀眼看大事有望,高兴的痛饮一盏,然后说道:“我看大夫的智谋绝不亚于侯爷!这可是我申国之幸啊!来日功成名就,还望大夫您多多提携末将。”申左兰听他这么讲,颇有些得意洋洋,嘴里却说道:“哎,将军哪里话。讨伐昏君、开创大业,你才是居功至伟的第一人啊!长烈公子和褒富能被顺利掌控,还得多亏将军出手方才办到。”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嫪桀客气道:“请大夫放心,此番行动,我调遣的都是自己的嫡系亲兵。他们对末将忠心耿耿,人数虽然不多,但身手利落,保证是万无一失。”
申左兰微微颔首:“这是当然。我若不放心将军,就不会托付如此重任了。现在那二人被关在何处
?醒过来了吗?”
嫪桀答道:“都醒了,五花大绑,封口遮面,他俩到现在都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究竟被何人所掳。全部兵马都被撒出去往外边搜寻,可是谁又能料到目标就藏在末将的房中呢?哈哈哈……”
躲在房上的赵亮一听见嫪桀说褒富被藏在他那里,顿时感到精神大振。他朝旁边的暌离比划个手势,示意对方马上行动,去营救胖将军。没想到暌离却不着急,而是慢悠悠的从怀中取出一支小竹筒。
赵亮有些不解,用眼神询问暌离是何用意。暌离把嘴凑到赵亮耳边,轻轻呼着气的说:“妮妹,先看我给你变个戏法吧。”赵亮知道,这家伙又是在趁机占郑妮小姑娘的便宜,心中不禁暗骂:我尼玛,这货一个大男人,非要往老子耳朵里吹气,实在是好恶心啊!
还没等赵亮怒喝一声“死远点!”,暌离便轻巧的翻身飞离房檐,快如鬼魅般的闪在房舍的窗边。别说屋里的申左兰和嫪桀没有一丝察觉,就连站在门口的四个卫兵都毫无反应。此情此景,把置身屋顶的赵亮看的目瞪口呆。
暌离先是瞅瞅不远处的卫兵,待确定那几人没有任何异常后,他迅速将那个小竹筒从窗棱缝隙处塞了进去,紧接着一拉竹筒后端的销绳。两个弹指的功夫,一缕令人难以察觉的青烟自筒口慢慢飘出,消散在申左兰所在的屋中。
赵亮待在房檐上,因为视线受阻,周围的光线又极为晦暗,所以并不清楚暌离在下面的一通操作。但是,时间不长,赵亮发现屋里的两个人渐渐不说话了。他忍不住偷眼观瞧,只见申左兰趴在案几上一动不动,而将军嫪桀则四仰八叉的躺在软垫上呼呼大睡。还没等赵亮弄明白怎么回事,暌离已经去而复返,轻轻巧巧的落在赵亮身旁。
“怎么样,妮妹?暌某这个手段还过得去吧?”说着,暌离得意的晃晃手中竹筒。
赵亮见状立刻恍然大悟,笑道:“我去,原来你小小子跑去放**香啦。”
暌离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讶然道:“妮妹,我这宝贝自打炼制出来,用过不下几十回。论起功效嘛,倒也屡试不爽,只可惜就是不曾有过正经名字,埋没了它的威风。你方才随口一说那个什么**香,仔细想来还真的万分贴切呐,而且非常风雅。好嘞,从今往后,这玩意儿就叫**香啦!谢谢妮妹赐名。”
赵亮一听暌离这么说,当时心中就扑通扑通的狂跳两拍:卧槽?这下麻烦大啦!流传千年的盗门法宝“**香”该不会是从我这里命名的吧?这尼玛算不算是改变历史啊?回去要是因为这个鬼东西再被反穿局给拉走枪毙了,那可就真是冤枉透顶了。想到这里,他赶紧对暌离说道:“大哥,千万别!您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把它忘掉吧,好吗?”
暌离倒是显得满不在乎:“哎,此等小事,妮妹何必过谦?能得妮妹赐名,是在下和**香的荣幸。若将来此物能够誉满天下之时,人们闻知它是经堂堂大将军郑妮认可的,不也是一段千古佳话嘛。”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更令赵亮感到头大了。不过暌离并
没有给赵亮继续挽回的机会,而是低声道:“妮妹,事不宜迟。趁着申左兰和嫪桀都在昏睡的机会,咱们得抓紧时间赶去营救褒富!”
赵亮心中同样惦记着胖将军的安危,此时也不敢太过耽搁,于是连忙点头同意。暌离领着赵亮翻过屋脊,来到后山房那边,再次一把搂住赵亮的小蛮腰,从房顶纵身越下。两人脚一着地,赵亮便埋怨道:“你这家伙实在是可恶!既然能抱着我高来高走,刚才为何还让老子费劲攀索?!”
暌离误以为他的“妮妹”在怪罪自己举止轻薄,赶紧解释:“妮妹莫怪,这不是没有绳索可用了嘛。方才唐突之处,还望妮妹恕罪。”
赵亮没工夫跟他掰扯这事,低声道:“得啦,救人要紧。你知道嫪桀住哪里吗?”
暌离一挥手:“跟我来。”说着便猫腰蹿了出去。赵亮赶忙追在他身后,上蹿下跳的越过一片低矮房舍,来到驿馆西北角的一个小院跟前。暌离停住脚步,指着院子对赵亮道:“就是这里啦。嫪桀给自己选的这个居所地势稍高,而且格外僻静,旁边就是骑兵马厩。之前我出来探风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可疑。现在看来,显然这家伙是为了方便行事才刻意选择这里的。”
赵亮借着星光仔细观望了一番,问道:“此处没有守卫吗?”
“有,在里面。”暌离冷笑道:“嫪桀贴身的护卫还傻等在申左兰那里,这边大概有四五个卫兵,都守在院里面。”
“你搞定他们没问题吧?”赵亮明知故问。
暌离好整以暇的摇摇头:“那要看妮妹想在下怎么搞定了?是生擒还是弄死?”
赵亮时刻牢记着反穿局的纪律,生怕因为自己而闹出人命,于是赶紧道:“千万别弄死。**香……哦不,你那个宝贝还有吗?给他们用点吧。”
暌离闻言嘿嘿一笑:“那么珍贵的东西,伺候申左兰和嫪桀我都嫌心疼,怎么能用在这些小角色身上。要弄昏他们是吧?稍等片刻!”
话音刚落,暌离就好像离弦的飞箭一般,嗖的一下窜上墙头,转眼便消失不见。紧接着,赵亮听到院子里头发出几声闷响,仿佛是人体倒地的动静。十几个弹指的功夫,暌离的声音传了出来:“都妥当了,进来吧。”
赵亮心道“佩服”,赶紧蹬住院墙往上一纵,然后手撑墙头翻了进去。等到他落入院中才瞧清楚,四名申**人或仰或伏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暌离站在院子中间,轻松的说道:“这边四个,屋里面还有两个仆役。遵照妮妹的将令,他们都被我出手打昏,没伤性命。”
赵亮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问道:“褒富呢?”
“几间房舍我都查过了,除了仆役没有其他人。”暌离指着院子角落的一间柴房道:“只剩这里啦。”赵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端详一番,说:“八成人就被关在这儿,破门吧。”
“遵命!”暌离答应一声,大步来到柴门前,看都不看门上的铜锁,直接就是一脚。只听咣当一声,柴门大开。
跟在暌离身后的赵亮探头往里张望,顿时愣在当场。
第二十一章 左兰的好戏
昏暗的柴房内,只有柱架上点着的一盏火苗如豆丁大小的油灯。不过,这对于一直身处夜色中的赵亮来说已经足够看清屋内的景况了。
在柴房正中的干草堆上,有两个被反手捆绑的人。其中一个是位眉目俊秀的年轻公子,此时他正挺身端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而另一个则是惨遭劫持的褒富。与那位公子不同,褒富没有坐着,而是撅着屁股,半趴半跪在公子身后,将自己的大脑袋拱在对方腰部,吭哧吭哧的啃着公子手腕的绳索。
暌离突然破门而入,顿时把那二人吓了一跳。年轻公子剑眉倒竖,狠狠盯着门口来人,褒富却是一脸懵逼,嘴里还叼着半截绳头。
“褒富!是我。”赵亮抢先一步冲进房中,对着褒富喊道。
褒富此时也已经看清楚对面的两人是郑妮和暌离。他知道这可算是救星来也,立刻吐掉嘴里的绳子,嚎啕大哭:“我的亲娘哎,将军救我!”
暌离掏出腰间的短剑,刷刷两下隔断那二人的绳索,低喝道:“小声点!当心把狼招来!”
褒富显然非常敬畏魔王岭的大寨主,被他这么一吼,立马止住哭声,只是眼泪汪汪的看着赵亮,肉嘟嘟的脸上都是说不尽的委屈。
那位年轻公子揉揉酸麻的臂膀,站起身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是申长烈?”赵亮不答反问。
“没错,我就是申国公子申长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申长烈神情倨傲,戒备的凝视着赵亮他们。突然间,他借着昏暗的灯光发现,眼前的女孩儿容颜俊美,浑身上下又不乏勃勃英气,竟然是位人间绝色,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褒富在旁边介绍道:“公子,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提起的天子御使——郑大将军,旁边这位是魔王岭大寨主——侠盗暌离先生。”
申长烈对暌离毫不在意,两只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赵亮,忽然深鞠一躬,朗声道:“御使在上,长烈这厢有礼了。”
赵亮此时顾不上客气,连忙追问申长烈和褒富,之前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申长烈晓得现在情况极不寻常,于是赶紧简略介绍:自己昨夜正在房中饮酒时,突然遭到不明身份的人袭击,对方武功高强,只两三个照面便把自己打得昏死过去。醒来时已经身处这座柴房之中。虽然头上戴着黑布面罩,目不能视,但他感觉到身旁还有其他人,所以便试着询问对方身份。
“那个人就是我啦,”褒富接口道:“今晚吃过饭后,我跟范辰在房中闲聊,谁知突然间屋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我还没来得及张口喊一声,就被冲进来的人打昏过去,后面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再后来就是被长烈公子给叫醒。我俩摸索着把头碰在一起,互相咬掉对方的头罩,然后我又尝试着用嘴解开他的绳索,正弄到一半你们就来了。”
“抓你的人你看清楚了吗?”暌离在旁边问道。
“没看清,”褒富懊恼的叹道:“对方都是申国的军兵,但是领头的人我不认识。”
申长烈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八成跟袭击我的是同一个人——申屠隐木。”
“申屠隐木?”赵亮有些疑惑道:“那是什么鬼?”
“他不是什么鬼,而是天下盗门有名的刺客。”暌离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有些担忧:“此人武功远在我之上,在江湖中很有名气。不过申屠隐木
贪财好色、枉顾道义,做过不少令人发指的坏事。因为恶贯满盈,所以当年他曾遭到各路游侠的围剿,死里逃生后便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潜伏到了申国。”
申长烈摇摇头:“他不是潜伏,而是大摇大摆的当了左兰的门客。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们原本就是师兄弟。”
赵亮闻言心中一惊:“师兄弟?这么说申左兰也懂武功?”
暌离同样也颇感意外,难以置信道:“我竟然会看走眼?没有搞错吧?那个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申大夫是个习武之人?”
“没错,左兰确实会武,但功力深浅我没试过。”申长烈叹道:“唉,没想到他居然会派申屠隐木对我出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褒富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茫然问道:“长烈公子,你怎么能确定是那个叫什么申屠的家伙干的呢?他露相了吗?”
申长烈答道:“对方虽然蒙着面,但是眼神和动作不会变。尽管时间很短暂,可我仍然可以确定就是申屠隐木。要知道,本公子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能够如此轻易将我击倒的人,在申国并不多。”
赵亮此时并没有留意他们的对话,而是在脑袋里盘旋着另一个可怕的念头。站在一旁的暌离察觉出异常,问道:“妮妹,你在想什么?”
赵亮犹豫了片刻,反问暌离:“你的那个宝贝**香,从来没有失手过吗?”
暌离略感诧异,不知道赵亮为何会问这个问题,有些茫然道:“在我印象中未曾失手过。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如果对方是武学高手,又有心防范的话……只需要短时间内闭住呼吸,便不会轻易着道儿。”暌离好像明白些什么,问赵亮:“妮妹,你担心对方刚才使诈?”
赵亮眉头紧锁,沉声道:“没错,我确实感到有些不踏实,因为今晚的营救行动实在是太顺利了。咱俩轻而易举便找到并救下了褒富和申公子,显得对方的谋算如同儿戏一般。尤其是那个申屠隐木,这么重要的一个角色,却始终没有在咱们面前露出行藏,他会不会是从一开始就躲在暗处紧紧盯着我们呢?”
听赵亮这么说,暌离立时感到后脊梁有些发麻,正欲说话,忽听门口有人冷哼了一声。屋里的四个人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大吃一惊,同时望向洞开的柴门。
在柴房的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仿佛鬼魅般堵住了唯一的去路。
“申屠隐木!”申长烈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那位不速之客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想造反吗?!”
申屠隐木并没有答话,而是冷冰冰的盯着赵亮,嘴角边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嘿嘿,今夜你死定了。”暌离闻言上前一步,挡在了申屠隐木和赵亮之间,暗暗运功,准备随时格挡对方的杀招。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拊掌之声,申屠隐木微微侧身,给后面的人让开通道。申左兰拍着手,神态悠闲的来到众人跟前。他的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眼神中还有几分不加掩饰的嘲讽。
“大将军,你好啊。”
不待赵亮开口,申长烈抢先怒道:“左兰,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申左兰不慌不忙的笑笑:“长烈,你先别着急,等一会儿你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了。”他稍微顿了顿,又对赵亮说:“大将
军,看来这所有人里面还是数你最机智,第一个发现情况有异。不过很可惜,察觉的太晚了。”
赵亮心中暗骂一句,问道:“申大夫,你是何时发现我们的?”
“哈哈哈,还用发现吗?太可笑了。”申左兰语带戏弄之意:“褒富将军无故被擒,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你们要跑来暗中探听消息。而且大将军和暌离先生都是高手,自然多半会亲自出马啦。侯爷派人在前院监视,想必逃不过大将军的法眼,但是我师兄躲在屋后的树顶上,怕是你们就难以察觉了吧。”
看着暌离一脸恼怒神色,申左兰笑得更开心了,接着道:“我故意叫嫪桀到我房间,问他把长烈和褒富藏在哪里,就是说给你们听的。到后来暌离先生偷偷释放毒烟,师兄便暗中提醒我防备。所以,被迷倒的只有嫪桀而已。你们现在自己闯入嫪将军的房舍,找到长烈公子和褒富将军,那么这场大戏就可以顺利收尾了。”
“收什么尾?”暌离、申长烈和褒富异口同声的问道。
赵亮冷笑了一下,替申左兰回答:“我想,申大夫所谓的收尾,应该就是将我们连同嫪桀一并杀掉,然后再告诉申侯这样一个故事:我和暌离暗中发现长烈公子与嫪将军勾结,合谋绑架了褒富,并将人藏在此处,于是趁夜出手营救。在抢人的过程中,我们杀害了申长烈和嫪桀等人,之后申屠隐木率兵及时赶到,又将我们几个凶手当场击毙。如此一来,杀子之仇加上屠戮御使之罪,就逼得申侯不得不下决心起兵反周了,对吗?”
“哈哈哈,聪明,聪明!”申左兰抚掌大笑:“要不说还是大将军机智呢,转眼间就想明白了左兰的计策。说的没错,今晚这个局正是为了达到大将军所说的效果。目前此地除了我和师兄外,还有大批高手死士团团围困,你们这回是插翅难逃。不如这样,诸位乖乖配合,我让你们走的痛快些,可好?”
“你这个狼子野心的王八蛋!”申长烈突然怒吼一声,猛的扑向申左兰,显然是打算擒贼先擒王,一上来就制住主谋,以便借机脱困。
没想到,申左兰对于长烈的攻势毫不惊惧,稳稳当当的上下格挡,刹那间连续交手十几个回合,丝毫不落下风。与此同时,守在门口的申屠隐木也忽然晃动身形,迎上正朝自己杀来的暌离。一时间,狭窄的柴房门口,四个高手混战在一起,拳风凌冽、凶险异常。
赵亮和褒富被四人激烈的打斗逼得不住后退,有心上去帮忙却是力有未逮。褒富慌里慌张的问赵亮道:“大将军,咱们该怎么办呀?”
现在是生死关头,万万不能乱了阵脚。赵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对褒富命令道:“你赶紧把干草收拢在一起,快!”事关小命安危,褒富表现得异常灵敏,仿佛一只野猫般弹射了出去,七手八脚的将柴房内的干草堆积起来。
赵亮一边盯着被对方逼得步步后退的暌离和申长烈,一边继续指示褒富:“脱裤子,往上面撒尿!”
“啊?哦,好的。”褒富不敢多耽误工夫,赶紧拉开裤子往草堆上浇水。也可能是因为被劫持的时间久了,一直没顾上方便,所以褒富这泡尿真是储量丰富,哗哗哗的放个不停,约么二十几个弹指的功夫后方才罢休。
褒富心满意足的提提裤子,还没来得及喊声“舒服”,就听见赵亮又喊道:“用手把尿湿的草堆搅拌一下!”
第二十二章 破墙锤
褒富闻言不禁一愣。啊?用手搅拌自己尿过的干草?褒富好歹也是贵族出身,这么恶心的事一时间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赵亮冲过来一脚把他踹开,亲自出手把淋过的湿草与干草混在一起,对褒富吼道:“去把柱子上的油灯摘下来!”
褒富赶紧慌里慌张的摘下油灯,小心翼翼的递给赵亮。赵亮拿起一把草枝,凑在豆丁火苗上引燃,接着又放在草堆上,冲褒富问道:“还有尿吗?”
“没,没了。”褒富的大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
“没用的家伙!”赵亮骂了一句,然后从衣襟上扯下两块布条,塞到自己裤裆里。旁边的褒富直接看傻眼了,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亮就把布条又掏了出来,湿哒哒的拍在褒富脸上:“赶快捂住口鼻!”另外一条则留作自用。
此时火苗逐渐引燃了地上的草堆,但是因为部分干草已经被尿水淋湿,所以并未能形成剧烈的火焰,反而是闷出大量浓烟,弥漫在整个柴房之中。
赵亮一手堵着口鼻,一手抄起大把冒着烟的干草束,径直丢往门口。一时间,正在激烈拼斗的四个人也同样被烟雾笼罩,边打边剧烈的咳嗽。
趁着视线受阻的机会,赵亮猫着腰,半爬半跪的移动到暌离与申屠隐木附近,瞅准申屠准备格挡暌离奋力一击的空当,猛地窜起,一掌拍向对方。
申屠隐木不愧是绿林顶尖高手,即便是受到烟雾影响,而且还在全力应对暌离,可他仍然及时察觉到来自后方的偷袭。申屠隐木不慌不忙的撩起右腿,朝着身后一脚撑过去,正蹬在赵亮的肚子上。赵亮惨叫一声,凌空飞起,原本打算轰在对方后背的掌击,也立时变成扫到人家腿上。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赵亮的手掌下意识的碰着申屠隐木小腿的时候,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瞬间涌入申屠隐木的体内,震的他五脏六腑一阵剧烈翻腾,四肢也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幸好赵亮被他一脚踢飞,手掌触碰的时间极短,不然那种痛楚的感觉绝对会更加强烈。
可是即便如此,江湖硬汉申屠隐木也已经吃不消了。他不受控制的痛吼一声,浑身抖了两抖便瘫软在地,搞得暌离都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听见赵亮刚才的叫声,暌离暂时放过倒地的申屠隐木,一个纵身扑往赵亮的方向。
另外一边正跟申长烈激战的申左兰此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听到郑妮和师兄几乎同时惨叫,立即感到情况不妙。显然,对方是利用烟雾偷袭了申屠隐木。以师兄的功夫都能着了道儿,那么自己接下来恐怕会更加危险。想到这里,申左兰虚劈一掌逼退申长烈,接着迅速从门口飞身退出。
申左兰抽身而走,申长烈却并不追击,因为他同样也担心郑妮的情况,所以赶忙收起拳脚,转身去寻找大将军。这个时候,整座柴房之中完全是烟雾缭绕,而且已经有明火开始燃烧起来。申长烈眼睛被熏的刺痛,呼吸也愈发难受,他一边不住的咳嗽,一边四下摸索。忽然之间,一只娇嫩的小手拉住了申长烈的手腕,硬生生扯得他蹲了下来,紧接着,一块湿漉漉还带着点sao味的布头糊在了他的脸上。只听赵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爬着走,跟我来!”
尽管申长烈感到有些糊里糊涂,但是他知道此时大家都命悬一线,不能无谓的耽搁时间,于是
也二话不说,手脚并用的紧跟在赵亮后面。
向前移动大概十几步的距离后,申长烈随赵亮来到柴房的一角,褒富正在此处等候他们。功夫不大,暌离也摸索着爬了过来,对赵亮说道:“妮妹……咳咳,照……照你的吩咐,我把冒烟的干草都抛出……咳咳……抛出门外了。”
赵亮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块湿布,递给暌离,同时说道:“干得好,只要外面浓烟一起,咱们就有机会溜之大吉啦。”
暌离把布头捂在嘴上,感觉稍微好受了些,道:“我们何必要逃?妮妹神勇,一招便将申屠隐木击倒。此时对方再无顶尖高手,我们就此杀出去,没准儿还能擒住申左兰。”
赵亮最怕的就是出去硬拼,一来自己的功夫恐怕连一般高手都算不上,跟人交手颇有性命之忧;二来倘若自己不小心失手伤了别人性命,那么回去也免不了被局里追责。所以对于暌离的提议,他立马否定:“万万不可!今晚申左兰摆明是要杀死所有活口,倘若他们用弓箭和暗器对付咱们,咱仨还好说,老褒肯定会完蛋。长烈公子同样也绝对不容有失,否则就会让申左兰阴谋得逞。为今之计,只有先逃出险地再做打算。”
褒富在一旁不停的点头,表示坚决拥护赵亮的这个决定。暌离仔细想想,也觉得赵亮言之有理,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人,那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他没办法确保在重兵围困下申长烈和褒富的周全,故而硬拼的确不行。
申长烈问道:“就算是要暂避敌人锋芒,可究竟该怎么逃呢?”
赵亮一指褒富,道:“老褒,这回就要靠你了,在这土坯墙上撞开一个窟窿。”褒富听得当场懵逼,正欲开口推脱,赵亮接着又说一句:“不然咱们就从正门杀出去!”
这下褒富不再犹豫,嗷的喊了一嗓子,朝着土墙腾身而去。咣当一下,褒富被墙无情的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暌离凑近墙壁查看一番,喜道:“哎呦,还真行啊,墙裂了。”
赵亮一瞧有希望,赶紧鼓励褒富:“好样的!老褒,再来这么一下就ok啦!”
褒富也没听懂“ok”是啥意思,但他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就看接下来搞不搞的定眼前这面土墙了。他奋起余勇,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在原地运了运气后,又大叫一声向前猛冲。
轰——,半尺厚的土坯墙,被硬生生的撞塌半边,褒富连同墙灰瓦块一起飞了出去。赵亮兴奋的喊道:“暌离在前开道,公子扶住老褒,咱们抢马逃命!”
嫪桀的这处小院临近驿馆马厩,本来就是为了调动人手方便。没想到,这同样也便宜了赵亮他们。
众人今晚运气极好,柴房的后墙正挨着马棚,而申左兰事先完全没能料到,这几个人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居然可以破墙而出,所以他在此处只安排了两个门客死士象征性的看守。土墙一塌,那两个人首先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暌离如同魔王降世般冲到面前,干净利索的结果了他们。
等赵亮和申长烈架着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褒富赶到时,暌离已经准备好了四匹战马。此时身后已然响起申左兰呵斥指挥的喊声,周遭也传来杂乱的脚步动静,还有人不停的呼喝“弓箭手弓箭手!”赵亮他们不敢耽搁,慌忙爬上马背,一溜烟的冲出马厩。
马厩大门是通常都是朝着驿馆外面开的,所以四人一出来便是荒郊野地。转眼功夫,三道火把长龙从他们左右后三个方向快速合拢过来,逼得赵亮等人只能朝漆黑的夜色中跑去,离驿馆越来越远。
“侯爷,左兰办事不利,请您责罚。”申左兰跪在卧榻旁边,满脸懊丧的说道。
申侯此时披着大氅,盘坐在榻上,还未从方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兀自愣怔道:“你,你刚才说什么?长烈被御使掳走了?”
申左兰点点头,拱手道:“是的,侯爷。左兰也是才理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嫪桀将军受公子的指派,暗中劫持了褒富,并把他藏在自己院落的柴房之中。后来不知郑妮等人怎么探听到了这个消息,便连夜突袭那里。卑职手下的护卫们巡逻时,听见嫪将军的住处传来激烈打斗的声音,便跑过去查看,这才发觉郑妮和暌离杀死了嫪桀,并把公子强行抓走。”
“嫪桀也被杀了?!”申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会闹到这般田地!”
申左兰道:“刀剑无眼,对方又存着报复之心,自然难免会伤及性命。侯爷,我已经派人去追捕凶手,务必平安抢回公子。但咱们还是得早做打算才行啊。”
申侯苦恼的皱皱眉头,半晌才问道:“做什么打算?”
申左兰答道:“当然是保全申氏一族的打算。御使狂妄行凶,杀害我申国大将,还劫走申国公子,想必一定会为了脱罪而恶人先告状,在周天子那里构陷侯爷和申国。到那时,王室兴兵问罪,我们如之奈何?”
申侯心中最担忧的便是与周王室的关系,听申左兰这么说,赶紧说道:“切不可轻举妄动!老夫问你,郑妮他们营救褒富,得手后为何不来找老夫呢?即便是失手伤人,但毕竟是因为长烈和嫪桀绑架御使,我方有错在先,他们完全可以不用承担任何罪责啊。”
“这还不好理解吗?”左兰淡淡道:“郑妮不相信侯爷。倘若她断定此次事件有侯爷在背后主持,那么当然就不会跑来自投罗网了。只看她连随行的御林军都丢下不管,足见其心中惊惧忧虑之深。此番逃回去面见姬宫湦,会如何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不用想也知道了。”
申侯被左兰这一番分析说辞弄得沉默不语,剑眉紧锁兀自出神。申左兰继续补刀:“侯爷,即使咱们什么都不考虑,也不能不考虑长烈公子的安危呀。郑妮等人将他劫回镐京,能有好果子吃吗?”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申侯终于忍不住发问。
申左兰心中暗道:就等你这个老家伙开口呢。他不慌不忙的说道:“为今之计,当然是先要争取把公子追回来。可是不管怎么样,朝廷这回一定不肯善罢甘休。那些一直对咱们心怀叵测的王室大臣绝对会借机生事,怂恿天子发兵来犯。如果我们不做相应准备,就只能坐以待毙了。而左兰以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申侯犹豫片刻,蹭的一下从榻上站起,命令道:“左兰,你带着我的兵符速回苍岩城调兵,将附近的御林军和山贼全部缴械看管起来。同时把黑羽信兵都叫来,老夫有些密函需要他们尽快送出。另外准备车马,我要即刻启程。”
“侯爷要去哪里?”
“鄫国!”
左兰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卑职遵命!”
第二十三章 信炮
赵亮的马落在最后面,眼看都快要进入追兵的弓箭射程了。前面奔驰的暌离三人心中不禁暗叹:不愧是统帅边军的女中豪杰!危急关头,只有这样的大将风范,才会把生的机会让给兄弟,而自己选择断后。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拥有“大将风范”的赵亮,此时急的都快尿出来了,或者说,吓的都快尿出来了。他不是甘心断后,实在是因为骑术不精,跑的不快啊。
申左兰的门客死士已经紧紧追赶一整天的功夫,完全没有要放弃的意思。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把赵亮气的哇哇大叫,边跑边骂。可是骂归骂,死亡的恐怖气息却清清楚楚的向他逼迫过来,身后大队人马的刀锋箭矢离赵亮越来越近,我尼玛,早知如此,还不如昨晚就让暌离跟他们拼命算了!
作为天子御使,赵亮是极不称职的。他本身就没打算好好巡视,原计划去苍岩城走马观花一圈便打道回府。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现在连如此应付差事的念头都没实现,便惹上一个天大的麻烦,仓皇逃命。
现在看追兵的状态,肯定是不杀人灭口绝不罢休。有心回头反击吧,面对上百名武艺精湛、悍不畏死的亡命徒,连暌离都没把握能保住小命,更别提其他三人。
正当赵亮感到自己成为强弩之末,险些就要累得从马上摔下来时,前方的暌离和申长烈二人不约而同的掉头赶回,一左一右夹在赵亮两侧。申长烈一把扯住赵亮的马缰绳,加速冲刺,瞬间带得赵亮胯下战马飞奔起来。暌离则一掌切在马股,为赵亮再加了一把力。战马吃痛猛地一提速度,险些把赵亮甩飞,吓得他赶忙攥紧马鞍的桥环,两腿微微撑起,任凭马儿疯狂颠簸。
有了暌申二人的助力,赵亮很快又拉开与追兵的距离,渐渐赶上跑在最前面的褒富。褒富见他们三人接近,大喊道:“将军,咱们往哪里走?”
暌离替赵亮答道:“向北,去魔王岭!”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烟花信炮,抖手射向空中。尽管是在白天,可是信炮在半空炸响,声音仍旧传出数里之外。就这样,暌离每奔出十里左右的距离,便放出一支信炮,接连放了四发方才用尽。
而这四五十里跑下来,他们几人的战马也终于支撑不住,纷纷趔趄倒地,口吐白沫。赵亮强忍着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痛,咬牙跟着暌离等人继续徒步狂奔。可是没了脚力保障,身后的追兵转眼便冲到近前。原来,这些死士每人都骑一匹马牵一匹马,路上反复更换,故而才能保持充沛的追击力,生生拖垮了赵亮他们。
暌离转头瞧瞧越来越近的敌人,然后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密林,喝道:“你们往那里跑,我来拦住他们!”申长烈同时停住脚步,说道:“我和你一起!”暌离没有客气谦让,转身迎向追兵,一个纵身窜起丈许高,抬腿踹飞最近的一名骑士。申长烈如法炮制,也纵身飞扑敌人。不过他没有暌离那么潇洒自如,而是搂着一个追兵一起滚落马下。
他二人出手截击,登时吸引了大批追兵的注意力,同时也因为不停有人落马,混乱的局面暂时拦住了前行的路线。不过即便如此,仍有不少靠边的骑士绕过众人,继续朝赵亮和褒富追去。
赵亮此时再一次
体会到了郑妮身体素质的优势,狂奔两百多步仍就速度不减。但是褒富可就没这么过硬了。胖将军早已经累成了狗,吐着舌头越跑越慢。赵亮一把扯住他的衣领,边跑边喊:“再撑一下,进了林子就安全了!”
“我不……行了!”褒富一个踉跄,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嘴啃泥。由于体重太过夸张,他这一倒,连带着赵亮也被扯翻,与褒富滚成一团。
一名骑士从后面快速赶来,高举铜剑,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准备一举将赵亮二人齐齐解决。
赵亮眼瞅着对方径直杀到,心中暗叫:我命休矣!老妈啊!屠处啊!四哥啊!小雅啊!就此永别了!回头能给我评个壮烈牺牲吗?
正当他胡思乱想、千钧一发之际,前方密林中突然发出一声弓弦响动,紧接着一支羽箭横空而出,堪堪将那名骑士射落马下。
还没等赵亮和褒富反应过来,林中早已经是杀声震天,大批战士蜂拥而出,气势汹汹的猛扑追兵死士。赵亮定睛一看,我的乖乖,来者正是魔王岭上的山贼兄弟,而为首之人就是铜锤大将二丫!
几名山贼跑到赵亮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他俩搀扶起来,关切的问道:“大将军,您老没受伤吧?”赵亮摇摇头,指着不远处急道:“我没事,赶快去救你们大寨主!”
说话的功夫,二丫已然杀到了暌离附近,一对大铜锤上下翻飞,砸的追兵们哭爹喊娘,纷纷败退。暌离和申长烈本已处在生死边缘,身上处处是伤,眼看就要命丧敌人刀下。突然间局势扭转、强援来助,令两人登时变得斗志昂扬。暌离大骂一声:“我问候你娘亲的娘亲!”顺手接过部下递来的一杆长戈,翻身上马,朝着追兵一通狂杀。申长烈也抢到一柄铜剑,四处搜寻落马的死士,逐一料理。
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百十号追兵被山贼砍得七零八落,只有不到二十人侥幸脱身,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二丫命令手下不用追击,留下来尽快打扫战场,然后陪着暌离和申长烈来找赵亮汇合。趁着暌申二人包扎伤口的时间,二丫跟众人介绍了及时前来援救的经过。
原来,此地距离魔王岭已经很近了。平日为防范各个诸侯国的围剿,方圆百里内都布有山寨的巡兵眼线。暌离一路上接连发出四枚烟花信炮,早就惊动了各处暗哨,飞一般的将警报送上魔王岭。二丫接到报告,立时晓得情况不妙。因为这种信炮只有暌离和二丫才有,而且自从山寨建立以来,这位心高气傲的老大极少使用信炮。今日不但用了,而且一下子就四发连用,慌得好似受惊的兔子一般,显然是遇到了极为凶险的状况。
于是乎二丫不待丝毫犹豫,立刻点齐兵马火速下山,迎着暌离他们匆匆赶来。也幸亏他反应迅速,否则再迟上一时半刻,恐怕就只能给这四人收尸了。
赵亮听得是不胜唏嘘,暗叹自己福大命大,连同三位死里逃生的伙伴一起,不住的夸赞二丫颇有大将之风。二丫被他们表扬的不好意思,咧着大嘴呵呵直笑,连说不妨事不妨事。
暌离待治好伤势,问赵亮道:“妮妹,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是回魔王岭,还是去找申侯辨明是非?”
申长烈不假
思索的说:“当然是赶回去找我父亲。申左兰这个奸贼一计不成,必然再出另一诡计,父亲被他蒙在鼓里会有危险的。”
赵亮摇摇头:“我看不妥。咱们现在回去,固然可以解释昨日之事,但却难保申左兰不会布下陷阱等我们去跳。若是要提醒侯爷,只需公子一封书信足矣。另外咱们也不上山寨了,立即启程返回镐京,向大王讲明情况,再做定夺。”他的心思很明确,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与王小四郑卢雅汇合,赶快完成抓捕周幽王的任务,不然的话,一旦让他真的推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那娄子可就捅破天了。
赵亮的这个说法,立时得到了褒富的全力拥护,对于胖将军而言,哪里都不如镐京安全。
暌离倒是觉得去哪儿都无所谓,只要跟着郑妮走就行,于是他同意道:“如此也好。那就请公子辛苦一下,写封书信向申侯讲明情况,另外再拜托他好生对待我那五百弟兄,最好能立刻放他们会魔王岭。”
“还有五百御林军。”褒富跟着嘱咐道。
申长烈本想坚持亲自回申国报信,但他看看赵亮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反正申左兰再厉害,也不可能伤父亲半分毫毛,自己去信提醒同样能达到目的。况且赵亮一番话讲的有道理,万一贸贸然回去又误中对方奸计,反而会令父亲投鼠忌器。于是他向二丫讨来笔墨竹简,刷刷点点的写下一封短信,交由山寨的信使送往申国。
诸事办妥,赵亮吩咐赶紧启程。这一回,他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山贼的归顺之意,只得带上四千人马和上百辆牛马大车,浩浩荡荡的朝镐京进发。
不到十天的功夫,赵亮他们就抵达了京畿附近,镐京城守将军早已经接到报告,率人飞马赶来迎接。
当他看到数千破衣烂甲、面目狰狞的山贼兵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左边瞅瞅赵亮,右边瞅瞅褒富,城守将军想问又不敢问,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褒富心地厚道、善解人意,看出将军的顾虑,语气轻松的解释道:“你别紧张。这些都是乡间义兵,因为感佩大将军的威名,自愿追随麾下的。他们不用入镐京,只需引领到边军大营暂时安置就好。”
听他这么一说,城守将军显得更加为难了:“褒将军,这恐怕不好办啊。三日前,嬴氏边军已经开拔了。”
“开拔了?!”赵亮和褒富异口同声的惊讶道。就算赵亮的时代身份感再迟钝,可也清楚明白嬴氏边军是自己的直属部队,他这个指挥官还没下令,怎么就会全军开拔了呢?
城守将军解释道:“大将军有所不知,边军的调兵命令是大王亲自下的,而负责指挥部队的则是从西疆赶来镐京的嬴氏族长——赢开。”
郑妮是朝廷任命的边防大将,所以嬴氏边军隶属她的节制,这属于行政上的从属关系。但是赢开乃是一族之长,所有边军将士都是他的子弟,论起亲疏来,当然要比郑妮更有威望。
褒富兀自不解道:“好端端的为何忽然要换将调兵?调到哪去?”
“这个末将不太清楚。”城守将军答道:“不过听宫里的人讲,好像是因为得到消息说犬戎可能要大举犯境,所以赢将军急需率兵去防范。”
第二十四章 沦为人质
赵亮心中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与暌离对视了一眼。他俩那晚在申左兰的房顶上偷听到的谈话,至今言犹在耳:嬴氏族长可能早已经被申侯买通。
眼前的局势非常微妙。先是公子申长烈被人嫁祸劫持御使,然后他们几个关键人物又遭到申左兰一路追杀,加上更早之前申王后被逼自尽、周幽王怀疑申侯心怀不轨、大将军郑妮奉命专门巡视,倘若申左兰再火上浇油蓄意挑拨,那么现在申侯的动向就极为不确定了。
嬴氏边军的异动,会不会跟申侯有关呢?
赵亮心中暗暗琢磨:史书记载,申侯叛乱是发生在公元前771年,也就是周幽王继位第十一年的时候。现在是姬宫湦登位第九年,距离申侯联合鄫国和犬戎攻陷镐京还有整整两年的时间,按理说不该出现什么变数啊。不过反过来一想,周幽王既然是穿越者,那他当然多半也晓得这段历史进程,所以才会不慌不忙的让郑妮去巡视申国,又放心大胆的将嬴氏边军调离镐京。但是如果能跳出圈外仔细审视,恐怕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预知未来和麻痹大意,才最终导致了镐京陷落。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有人故意篡改了事件年份的记录并且编造出一个“烽火戏诸侯,诸侯不往援”的故事,进而来掩盖真实的历史呢?
想到这里,赵亮的心中更加觉得不踏实了,他现在得赶紧找到王小四和郑卢雅,在意想不到的变乱发生前,尽快完成抓捕穿越者的任务。
“这样吧,归顺的新军暂时在城外驻扎,等我秉明大王之后再另作安排。”赵亮对城守将军吩咐道:“你先想办法给我的弟兄们张罗些帐篷粮草,妥善安置他们。我现在和这三位一起入京。”
城守将军最担心的就是大批兵马威胁京畿安全,听赵亮这么说,自然也放下心来,连忙点头答应。
赵亮又对二丫叮咛嘱咐了一番,确保整个山贼队伍不会惹什么麻烦后,便领着褒富、暌离和申长烈策马赶赴城中。四人一路马不停蹄的直奔王宫,到了宫门前,暌离与申长烈留在外面等候,赵亮褒富二人则拾阶而上,去面见周天子。
在宫廷内侍扬声通禀之后,周幽王下旨宣召二人觐见。赵亮带着褒富走入大殿,向端坐在正中宝座上的周幽王和褒姒跪倒行礼。
“表妹,你们为何回来的如此之快?”周幽王看着赵亮,大惑不解道:“难不成是查出什么异常了吗?”
赵亮答道:“启奏王兄,异常倒没有发现,只是遇上了一个意外情况。”
“哦?什么意外情况?”周幽王好奇的问道。
赵亮来的路上早已想好说辞,听周幽王发问,便从收服魔王岭山贼开始讲起,一五一十的把过往经历描述一番。只不过,他刻意隐瞒了与暌离在房顶上偷听到的秘密,只说是无意间碰巧发现了关押褒富和申长烈的地点。
周幽王听说自己钦点的巡查副使遭人劫持,更有大批死士一路追杀赵亮等人,顿时气得大发雷霆,一掌重重拍在龙案上,怒道:“这个申左兰真是胆大包天、可恨至极!如此阴险狡诈之徒,寡人岂能容他!
来人,即刻派兵捉拿申左兰,押回镐京活剐了他!”
殿前武士应和一声,转身就要出去传令。
“且慢!”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周幽王身旁的褒姒开口说道:“表妹,依照你刚才的描述,此事全都是申国大夫申左兰一手布置的阴谋,目的就是要逼迫申侯起兵造反。此时你将申长烈带回镐京,会不会正中了申左兰的下怀,令申侯下定决心反叛大王呢?”
赵亮闻言一愣,赶忙解释道:“启禀王后,我们在回镐京前,曾让长烈公子修书一封,告知申侯来龙去脉,以便提防左兰再使什么阴谋诡计。所以……”
他还没把话说完,褒姒便打断道:“倘若这封信没能送到申侯手上呢?”
“这……”赵亮一时语塞,因为他也没法确定申侯是不是真的能及时收到书信。只听褒姒继续说道:“大王,尽管表妹他们做了相应对策,但是难保中间不会出什么差错。周全起见,还是应该提前有所防备才是。”
“美人儿的意思是……申侯真的敢犯上作乱?”周幽王将信将疑道:“他小小申国,兵甲战车数不过万,倘若来犯,恐怕还不够我宗周六师塞牙缝的呢。”
褒姒轻轻摇头,劝道:“大王切不可掉以轻心。贩夫走卒尚有二三朋友,更何况誉满天下的申侯申子言。如果他真的动了反叛的心思,必然会拉拢与其亲近的诸侯国一道作乱,甚至还有可能借助外族之力。”
这番话一说出来,幽王和诸大臣听了还好,站在大殿中间的赵亮却不禁一愣:我去,这个大美女了不得呀!见识透彻、思路明晰,不仅能充分估计到内乱源头,甚至还考虑到了外力介入的可能。这个水平,不是红颜祸水,而是良臣之才啊。
周幽王也感觉褒姒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他仍旧从容道:“美人儿不必担忧,寡人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除了保卫镐京的宗周六师,还有驻扎东边的成周八师,随时可以来援。至于说外族蛮夷嘛,前两天我刚刚批准了赢开的奏请,命他率领两万边军返回西疆。有嬴氏边军在那里镇着,犬戎打不进来。”
褒姒听他说的非常笃定,暂时没了别的言语,只兀自低头思索着什么。这时候站在殿中的虢石父说道:“大王,微臣以为王后所言甚是。一味的防范过于被动,应该趁申子言尚未勾结党羽形成合力,尽快发兵将其剿灭,如此才是上上之策。”
朝中很多大臣与申侯交情不错,听了虢石父的建议,众臣都面露鄙夷神色,无人附和。
周幽王有些为难道:“寡人倒不是怕他申侯,只是天子讨伐,必须师出有名。如今申侯尚未明露反志,倘若朝廷贸然发兵,恐怕被天下诸侯诟病。”
“不如这样如何?”褒姒突然道:“我们就以他的儿子申长烈为质,命申侯押送申左兰来京请罪换人。如果他敢来,说明问心无愧,我们只要处置申左兰即可;如果他不敢来,说明他心中有鬼,到时大王再以抗旨的罪名出兵讨伐他。”
“妙计啊!”虢石父高声赞叹:“王后智谋过人,微臣心悦诚服。”
周幽王也开心道:“小美人儿,寡人真没料到,你居然有
如此手段,哈哈哈,好!殿前武士听令,速去宫门外将申长烈暂时收押,等他老爹前来换人。”
赵亮闻言急道:“万万不可!”
周幽王被他喊得一愣,还没来及说话,虢石父先开口道:“大将军,你这是何意,难道要忤逆大王吗?”
赵亮气道:“申长烈本打算回去找他父亲,是我硬劝着带回来的。说好大家同仇敌忾,一起对付奸臣申左兰,怎么到最后反而变成人质了?这要是传扬出去,我赵……我郑妮岂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
“哎,表妹莫要着急。”周幽王呵呵笑道:“寡人无非想试探试探他们父子的忠心而已,并不是真的问罪。这样吧,既然你说人是你带回来的,那就由你负责。好生款待也罢,收入监房也罢,你来决定。不过可有一样,没有寡人的命令,申长烈绝对不准离开镐京半步,否则立杀无赦!”
赵亮垂头丧气的走出宫外,见到一直等候在那里的暌离和申长烈二人。他把刚才王宫之中发生的事情原样讲述了一遍。褒富则在一旁不住解释,说大将军为了保住长烈公子,险些跟大王翻脸。
申长烈眉头紧锁,急道:“感谢大将军维护之恩。其实长烈怎么样都无所谓,就算被关入大牢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担心父亲和申国,现在大王他们明摆着对申国疑神疑鬼,时刻都可能要找茬开战,父亲如果真的到镐京救我,怕是会有来无回。”
“如果申侯不来,周天子就正好发兵了。”暌离补充道。
申长烈痛苦的点点头:“他妈的,褒姒想出这样的毒计,真是可恶!”
褒富尴尬的笑笑,没有吭声。赵亮叹道:“唉,现在多说无益,还是先回我那里吧。你们瞧我身后,那一队武士专门被派来保护你的。”
众人此刻都大感气闷,无奈之下,只好随着赵亮去往郑妮在宫中的别院。到了别院门口,赵亮吩咐殿前武士都留在外面看守,不得踏入院中半步,否则军法从事。武士们不敢招惹这位大将军,纷纷躬身领命,只围着小院布下岗哨。
暌离三人跟赵亮进入院中,脚还没站稳,正房里就冲出一个头缠绷带的大汉,扑上来抱着赵亮就呜呜痛哭起来,边哭边说:“你可算是回来了,最近我都被人揍惨啦。”
面对着一脸诧异的暌离和申长烈,赵亮颇为尴尬的介绍道:“呵呵,这是……这是我的男宠小四。来,小四乖,见见几位大哥。褒将军你之前认识的哦,这位是暌离先生,这位是长烈公子。”然后他又对王小四道:“你这是怎么了呀,为什么被打?又跑出去浪了?”
王小四哀怨的瞪他一眼,哽咽道:“我浪个锤子浪!我为什么被揍你不知道吗?我又不能总去牢里找小雅,为了联络老屠,不得一趟一趟的往女厕所钻吗?那帮混蛋都打出规律来了,每天晚上都蹲在那边堵我!”
暌离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什么牢里?老屠是谁?女厕所是指茅房吗?”
申长烈则涨红着脸问道:“你居然还养着男宠?他都对你做过什么?”
赵亮难得羞涩一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第二十五章 万事皆靠忽悠
褒富因为有军职在身,所以陪着赵亮等人用过晚膳后便起身告辞,准备赶回卫所点卯。临走时,褒富还不忘叮嘱申长烈要好好保重,有什么需要就支应一声,他自会派人送来。另外褒富又告诉赵亮,自己统领的一千重甲军就驻扎在镐京西门,距离此处不远,只要赵亮一声吩咐,随时可以前来效命。
赵亮越发觉得这个胖将军看似窝囊,实则重情重义,是位值得交的朋友。于是颔首答应,说有事一定会去找褒富帮忙。
褒富离开后,房中只剩下赵亮、王小四、暌离和申长烈四人。申长烈自打进来开始,就一直没给王小四什么好脸色看,像使唤下人一般不停的将其呼来喝去、端茶倒水,时不时的还要责骂几句。王小四知道申长烈来头不小,不愿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只好忍气吞声的任他欺负,看上去颇为可怜。暌离乐呵呵的看着热闹,忽然对旁边的赵亮低声耳语道:“妮妹,看来申长烈这小子也对你有意思啊。”
赵亮闻言皱眉道:“瞎胡说什么呀!你从哪儿看出来他对我有意思。”
“啧啧,你还不信?”暌离笑道:“你看他对那男宠小四咬牙切齿的样子,分明就是在争风吃醋嘛。”
赵亮噗嗤一乐,随即又好奇的问:“你呢?你不吃醋吗?”
暌离摇摇头,洒然道:“我不吃醋。一来愿赌服输,暌离此生能守护妮妹便已知足,再无其他非分之想。二来,既然男人能够妻妾成群,女人又为何不可?”
“嘿,看不出来,你的思想还挺先进的呀。”赵亮打趣道:“该不会是也想像王小四那样,做我的男宠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对方猜中了心思,暌离听完赵亮的话,不禁哈哈哈大笑起来。
坐在对面的申长烈本来正在猛怼王小四,忽然见赵亮和暌离二人凑在一起低声细语、有说有笑,忍不住略显愠怒道:“你们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没什么。”暌离笑笑:“我在和妮妹讨论男女之事。”
赵亮眼瞅申长烈闻言要火的样子,赶忙打圆场:“别听暌离瞎说。刚才他在跟我回忆褒富在魔王岭上的糗事,你们都不晓得。”
此时王小四也已经被申长烈烦的够呛,插嘴道:“大将军,时候也不早了,我看咱们还是早点睡觉吧。”他本意是想将暌离和申长烈都支开,然后好跟赵亮去夜探郑卢雅。可是没想到申长烈一听“睡觉”二字,心里火更大了,啪的一拍桌子,怒道:“睡什么睡?!大将军的事哪轮到你这个贱男做主!”
“哎,我说申长烈,你别蹬鼻子上脸啊!”王小四终于忍无可忍,不甘示弱的说道:“老子忍你一晚上了,什么贱男贱男的,说话客气点!”
申长烈乃是堂堂世家公子,怎么可能受男宠的气,眼见王小四敢对自己咋刺,登时就要翻脸打人。旁边的暌离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说道:“长烈公子,你克制点,不要损了大将军的面子!”
“就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啊,”王小四也早就看出来申长烈喜欢郑妮,所以故意往赵亮身上一贴,娇滴滴的气他道:“人家可是大将军的心头肉呢。”
赵亮腻歪的推开王小四的大脑袋,郁闷道:“行啦行
啦,你俩别再胡闹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大家各有各的烦恼,没理由先在窝里反了。”他顿了顿,顺嘴胡编道:“你们有所不知,小四对外名义上是我的男宠,其实是我在边塞军中一员得力大将。他此番随我前来镐京是另有秘密任务,故而不得不乔装成低贱身份,好方便行事。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没什么男女之事。”
申长烈听他这么说,不舒服的心情立刻缓解一半,不好意思的对王小四说道:“方才不知将军的身份,是长烈得罪了。”
王小四马上明白了赵亮的心思用意,顺坡下驴道:“哎,不妨事不妨事。我原本打算一直忍辱负重的隐瞒下去,没想到大将军反而给挑明了,足见她对二位的信任。”
这顺手一记马屁,拍的申长烈非常受用,呵呵乐的合不拢嘴。暌离可没有他那么单纯,好奇的追问道:“不知小四兄弟担负什么秘密任务,可否说出来让暌某也尽些力?”
赵亮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讲道:“不瞒你们说,当初我在西疆为国效力,结识了一位夷族姑娘,她曾经在战场上救过我的性命,所以我俩义结金兰,成了好姐妹。前段时间,这个姑娘遭奸人陷害,被朝廷当做奸细抓回镐京。我这次回来想借机救她,所以特地安排小四乔装改扮暗中行事。”
王小四赶紧借口道:“前些日子我已经打听清楚,她现在被关在宫中的牢房里,就等着大将军回来定夺了。”
申长烈朗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义不容辞,定要帮大将军救出姐妹。”
“你自己还是半个犯人呢,还救别人?”暌离不禁揶揄了一句。这位魔王岭大寨主可没那么好骗,仍旧疑惑道:“倘若是遭人陷害,又不过是个普通角色,凭妮妹这个统兵大将军的面子,还不能直接跟大王讲清楚放人吗?”
赵亮心中暗骂:我靠,贼头就是贼头,真尼玛不好糊弄。
他正发愁要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谎言时,王小四这个大忽悠开口道:“嗨,事情真要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啦!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寻常女子能跟大将军结拜吗?普通角色能在战场上救大将军吗?你自己琢磨琢磨,到底是咋回事?”
暌离被他唬得一愣,认真思索片刻后,犹豫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位夷族姑娘身份极为特殊?难道……难道是犬戎的公主?”
“哎,聪明!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暌离先生!”王小四一拍大腿赞叹道。他这招非常高明,谎话要引着对方说出来,这样才不需要过多辩解。
果不其然,暌离被王小四直接带进沟里,兀自分析道:“这下我明白了!夷族的公主与周朝的大将军惺惺相惜,结为异性姐妹,此事对敌我两方来说都很难接受。妮妹无法轻易向天子表露其中缘由,是因为担心被朝中政敌抓住痛脚,无端扣个里通外国的罪名。所以这样一来就不能明讲,只能暗救了,对吧?”
赵亮含含糊糊的点头应是,心想:这可都是你自己想的啊,我可没说什么。
申长烈在一旁道:“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大将军就更不能出面了。暌离先生,还是咱们来想办法分忧吧。”
暌离点点头:“那是自然。暌某是妮妹的死士,性命早就交到主人手上了,劫牢救人的差事我不
干谁干?再说,不是吹牛,在座诸位谁也没有我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
王小四赶忙道:“目前还没到那一步。我等着大将军回来,就是要借助她的身份,先到牢里跟姐妹见面联络,待一切商议妥当之后再实施营救。所以……”
“所以你们俩现在赶紧给我去乖乖休息,”赵亮接口道:“等我从监牢回来再做打算!”
“四哥,屠处长有没有什么新的指示?”赵亮边走边问。
王小四苦着脸道:“有。老屠说啦,再他娘的墨迹,就要通知风纪部过来铲除咱们了。”
赵亮听得头皮发麻,急道:“我去,怎么说这也是先秦处头一次执行任务啊,哪里就能顺风顺水了?动不动就要执行军纪,这不是想把人逼死吗?”
“你不知道,”王小四解释道:“屠处告诉我,那个违法穿越者对西周历史的干扰迹象越来越明显,而咱们又迟迟没有任何进展,这个情况已经惊动了反穿局高层。现在一位副局长亲自过来坐镇,督导处里办案,所以他那边的压力很大。”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唉,到现在我还没想出能让周幽王落单被捕的办法,怎么办呢?”
王小四开导他说:“你也别瞎着急了,还是先跟小雅聊聊再看吧。现在不光是抓周幽王的问题,还得同步救出郑卢雅才算完成任务。喏,到地方了,前面就是牢房。”
赵亮闻言抬眼观瞧,只见正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石头搭造的半地下建筑,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阴气沉沉。建筑物只留有一个小门洞,门洞两旁各有一柱石雕灯罩,灯罩内摆放着风灯。四五名宫中禁卫手持长戈矗立在门前,神情肃穆。
见到有人靠近,为首的军官高声呵斥道:“来者何人?”
“是我,郑妮。”赵亮故意将语气放的很轻松,边走边说道。
那军官一听说是郑妮来了,赶忙上前几步,恭敬行礼:“卑职不知是大将军驾到,冒犯之处还请将军恕罪。”
赵亮笑笑表示没有关系,脚下却为停留,径直走向地牢大门。军官诧异了一下,旋即跟在王小四旁边,随赵亮一起来到小门洞前。
军官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将军,这天色已晚,不知您来此有何贵干呢?”
赵亮不答反问:“你这里面关的尽是些什么人?”
“回禀大将军,此处主要是关押获罪的朝廷大臣。”军官介绍道:“另外再有就是一些触犯大王天威的人,像婢女啊、杂役啊、乐师、术士,或者禁卫军兵,反正什么样的都有。”
“听说前阵子我不在的时候,还抓了一个女奸细?”赵亮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名军官警惕的看了看王小四,不敢隐瞒:“是的,大将军,确实关着一个入宫行刺的奇怪女子。”
赵亮点点头:“哦,打开牢门,我要亲自审审。”
军官颇感为难:“这……这恐怕不行。”
“怎么着?老娘堂堂的大将军,在你这儿说话不好使?”
“不不不,卑职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军官诚惶诚恐的说道:“不瞒大将军,就在不到半个时辰前,大王突然派人来带走了那名女刺客,说是要亲自审问。”
第二十六章 今晚就行动
赵亮一听对方说郑卢雅被周幽王提走审问,登时大吃一惊。他看了看同样满脸骇然之色的王小四,问那个军官道:“之前有过这样的事情吗?”
“没有。”军官斩钉截铁的说:“这是头一回提审那女子。刚才我们都还纳闷呢,抓进来快一个月了,除了这位小四兄弟来过两趟,始终都无人问津。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大王突然要三个半夜审问。”
赵亮和王小四面面相觑,都感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赵亮又追问一句:“谁来提的人?说了要在何处审讯吗?”
旁边一个年轻禁卫插嘴道:“是毓霞宫的大宫监亲自来的,所以应该是在那里吧。”
军官瞪了他一眼,呵斥道:“多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年轻禁卫知道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垂下头不敢再言语。军官转脸对赵亮谄媚笑道:“请大将军恕罪,手下的人不懂规矩,信口胡说,您老可千万别当真。刚才确实是毓霞宫的人拿大王手谕来的,但究竟是在何处审讯,卑职也无从得知。”
赵亮知道对方是因为害怕被卷入宫廷内务,无端招惹来杀身之祸,才会如此谨慎,所以也不跟他计较。只是赵亮也不清楚毓霞宫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能够令众禁卫如此紧张。此时王小四凑到他耳边低语道:“褒姒被周幽王称为毓霞仙子,所以毓霞宫是她的寝宫。”
王后褒姒的寝宫?赵亮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按说周幽王整天跟她黏在一起,此时二人正待在毓霞宫也实属正常。不过有两件事却让他不得不特意考量。一是今日大殿之上褒姒的几句话给赵亮留下很深的印象,感觉这个女人颇有智谋,殊不简单。二是如果周幽王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理由需要夜审郑卢雅,可如果褒姒不高兴或不同意,依照幽王对那美人的宠爱,也绝对不会干这种扫兴的事。
难道,审问小雅是褒姒的主意?她怎么会无端关心起一个与之毫无关联的女奸细呢?
想到这里,赵亮对军官说道:“哦,既然大王亲自过问,那本将军也没必要再审了。今晚之事,全当没有发生过,你们也都没有见过我们两人,明白吗?”
军官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卑职完全明白!我们午时上岗,子时换班,这中间除了大王派人来过,再不曾见到其他任何人。如有半句虚言,全家死光光!”
赵亮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嗯,很不错,是个人才。”
离开宫中地牢,赵亮瞅瞅四下无人,急道:“这下麻烦了,小雅被带去审讯,会不会出什么不测呢?”
王小四也颇感困惑:“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周幽王为何会对她感兴趣?”
赵亮道:“为什么突然感兴趣我不知道,这个事还得再从侧面了解。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小雅暴露身份。你别忘了,周幽王是穿越者,他很有可能从小雅身上看出端倪。”
王小四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咱俩是魂穿,所以还可以借助他人身份进行隐藏。但小雅是肉穿,很多地方都能轻易露出马脚。如果周幽王发现她和自己来自同一时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预料。”
“尤其是如果周幽王知道咱们反穿越调查局的存在,甚至搞不好直接要了小雅的命!”赵亮担忧道。
王小四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要不干脆今晚就行动?!”
“今晚行动?”赵亮被他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这主意并非不可行。之前王小四就曾说过,目前他们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抓周幽王,一是救牢里的郑卢雅。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难就难在要尽量于同一时间内完成不同空间、不同属性的行动。现在周幽王正打算审讯小雅,两件事、两个人恰好合在了一起,如果手段得当的话,岂不是一箭双雕吗?
赵亮脑子里飞快的盘算了一番,问道:“四哥,光凭咱俩,你有把握吗?”
王小四挠挠头:“没把握。不,应该说完全没把握,一丁点把握都没有。不过,倘若暌离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厉害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搏一把。”
“嗯,只要不让他看到咱们操作胶囊机就没关系,”赵亮表示同意道:“而且申长烈也可以帮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成功的可能。”
王小四道:“机器的事情应该问题不大。今天他俩都看到了藏在房中的胶囊机,我忽悠他们说那是叶塞国的雕塑,他们就没再多问了。关键是这两人该怎么配合咱俩,尤其是不能惊动宫中的御林禁卫军。”
赵亮把心一横:“这样吧,我进毓霞宫去做内应,瞅准机会使用暌离的**香。倘若能把里面的人轻松放倒,你们就进来想办法把目标弄出去。如果**香的计划不能实施,便想办法进行短促突袭,力争几个呼吸间控制住局面。”
王小四毕竟是老特工,所以对待这类事情并不犯怵,他沉声道:“可以多做几个方案,再尽量细化些,这样成功的几率会更高。我只是担心怎么跟那两位解释,救小雅好说,把周幽王绑架到你房中,必须有讲的过去的理由。”
“理由方面我来编,咱们现在赶紧回去找他们商议行动方案。”说着,赵亮一把拉住王小四快步返回自己的小院。
“请天子到此面谈申国之事?这个想法还真是挺大胆。”暌离听完赵亮的计划,饶有兴致的说道:“妮妹的担忧确实不错,朝堂之上、王宫之内,有不少嫉妒憎恨申侯的人,有他们在一旁干扰,很难跟大王解释明白。”
王小四推波助澜的补充道:“特别是王后褒姒,只要有她在,一句话顶咱们说一百句,根本没法劝谏大王。倘若强行在毓霞宫跟大王申辩,褒姒只需高声呼喝一句,禁卫就能把长烈公子就地正法。所以大将军才决定宁可冒犯天威,也要把人弄到这里的。”
申长烈沉吟半晌,感激道:“大将军,您为了长烈,为了我父亲和申国,居然愿意冒如此大险,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大恩不言谢,需要我申长烈做什么您就尽管吩咐吧,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赵亮道:“咱们都是共过生死的自己人,公子就别再客气了。今晚搭救我的姐妹和搬动大王尊驾,两件事情一起办,你也同样是在帮我。暌离,你怎么说?”
暌离淡淡一笑:“妮妹,我怎么说还用问吗?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干啥我干啥。别说是闯王宫绑天子,就是上天抓玉皇大帝,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王小四大喜道:“好嘞,那咱们就赶紧商议商议对策吧!”
暌离道:“方才你们说要用**香放倒他们,这我倒是不反对
。可事情难就难在如何进去把人弄出来。不用看我都知道,毓霞宫那边除了大批御林军驻守外,肯定还有不少高手作为暗哨潜伏在附近。咱们几个一露面就得被人盯上,倘若再抬着大王出来,他们岂会轻易放咱们离开?”
“那你说该怎么办?”申长烈发愁道。
暌离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如果能让大王自己乖乖走出来呢?”
“怎么自己走出来?”王小四好奇道:“把他骗出来吗?”
暌离摇摇头:“把他逼出来。咱们绿林道上惯用的手段,劫持人质、以命相逼。”申长烈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控制褒姒,用她的性命逼大王心甘情愿的跟我们走?”
王小四看看赵亮,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赵亮则紧锁眉头,暗自琢磨:如果周幽王是原来的周幽王,这一招确实可行。但问题是,现在的周幽王已经换成了穿越者,那家伙一门心思的想做千古明君,是否还真的在乎褒姒呢?
他又默默盘算了一下时辰,距毓霞宫提审郑卢雅快两个小时了,再拖下去恐怕会出大麻烦,实在是不容再浪费丁点时间,于是赵亮把心一横道:“不管是以褒姒相逼,还是直接威胁大王本人的性命,总之要马上行动,迟恐不及。暌离、长烈,你们换上亲兵服侍,跟我和小四立即出发!”
就在赵亮等人急吼吼开始行动的同时,毓霞宫中也正上演着一幕令人意想不到的好戏。
连夜提审郑卢雅,其实是源自一句玩笑而已。今天晚膳时分,周幽王一如既往的拉着褒姒饮酒作乐。席间二人无意中谈起申侯之事,褒姒便再次提醒周幽王要小心防范外敌之患。周幽王虽然贪恋美色,但是在国政军务上并不糊涂懈怠,他告诉褒姒,对于犬戎的威胁,他早就心中有数,从没有放松警惕。相反,为了消除犬戎突袭镐京的威胁,周幽王还特意做了多手准备,其中就包括安插细作到犬戎内部,可以及时送回敌方那边的动向情报。
一听大王说起安插细作的话题,站在旁边伺候的毓霞宫大宫监赶忙凑趣道:“要说奸细这事儿啊,咱们宫里倒也有这么一位呢。”
周幽王不禁好奇的问他此话怎讲,大宫监便把上月在宫中抓住郑卢雅的事情讲了出来。周幽王听完笑道:“嗨,你不提寡人还真给忘了。上次禁军奏报过,寡人没有太过留意,还当是寻常毛贼而已呢。”
褒姒好奇的问道:“内侍,你怎知那女子是夷族奸细呢?”
大宫监回答道:“启禀娘娘,老奴也是听下面的人闲聊提起,并未亲眼目睹。不过据那些人所讲,此女子衣着古怪、身手了得,绝非普通的中原人士。所以他们猜测,对方多半就是犬戎的奸细刺客无疑。”
周幽王见褒姒兀自思索没有说话,知道她是动了好奇之心,于是笑道:“美人儿,如果你有兴致,不如咱们把她提到此处,当面审讯一番如何?即便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权当助助酒兴也好哇!”
褒姒闻言噗嗤一乐,娇嗔道:“就数大王的鬼点子最多,总是能逗的人家憋不住笑。”
周幽王听得哈哈大笑,吩咐大宫监道:“你拿着寡人的手谕去地牢提人,回来后先带去梳洗更衣,免得牢里肮脏,一身污秽唐突了毓霞仙子。”
第二十七章 千里寻夫
按照周幽王的吩咐,毓霞宫大宫监匆匆忙忙的跑去地牢带走了郑卢雅,然后把她领到毓霞宫的后院,专门安排了两名宫女帮忙梳洗。
郑卢雅此时也略微有点懵圈。她原本以为对方是要提她去过堂审问,所以脑海中不断闪现从古装电视剧里看到过的一幕幕场景:什么水火棍啊、辣椒水啊、滚钉板啊、狗头铡啊,小心脏不免有些狂跳。
可是后来那些人不仅把她领入后宫,而且还认认真真的洗起澡来,完了还要熏香,顿时令郑卢雅又联想起另一个奇怪的念头:我去,该不会是那个昏君要睡老娘吧?想到这里,郑卢雅是既紧张又害怕,另外还有些莫名的小兴奋。说实话,自从加入特工总部以来,她还未曾真正执行过一次任务,这方面的经验基本为零。以前只听说历史上很多著名女间谍都不免要经历色诱的考验,通过跟目标人物那个啥一下,以便于偷取情报或是绑架暗杀什么的。
难不成,这回也得用这一招才能抓捕穿越者?!
郑卢雅暗暗做了两个深呼吸,抓狂般的想象着各种亲热招式,同时不禁暗骂:靠!总部给我做特训的时候只教了怎么格斗怎么用枪,也没他娘的教我如何讨好男人啊!现在事到临头了,居然还得靠老娘自己回忆小电影里的情节,真是蠢哭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郑卢雅被人带进了毓霞宫的正殿。一走进来,她愈发确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正殿中到处都挂着红色的纱幔,如同隔墙一般将整个空间布置的九曲十八弯,就好似一座巨大的迷宫。而被幔帐隔开的各个区域里,不时还可以见到容色俊美的宫娥或是正在休息的乐师,洋溢在四周的脂粉香气也不禁令人沉醉。
郑卢雅心道:就这布置风格,要是再点上几个小灯泡,活脱脱的发廊一条街啊。
正想着呢,眼睛突然一亮,一处开阔的空间出面在了她的面前。与之前那种曲折回转的纱幔通道有所不同,四周的红帐围出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区域,灯火通明、宽敞霍亮,人也多了不少。
除去七八名身材高大、穿着轻便皮甲的殿前武士外,尚有近二十位美貌侍女,在刚才去大牢提人的老太监带领下,恭恭敬敬的垂手肃立,呈半圆状环绕着一张巨大的席案,有两个人证神情悠然的坐在席案旁,有说有笑的饮酒作乐。
负责押送郑卢雅的御林军上前禀告道:“大王、王后,擅闯宫禁的女奸细押来了。”
听那人这么一说,郑卢雅心里清楚,眼前这二位就是周幽王姬宫湦和大名鼎鼎的红颜祸水褒姒了。
周幽王瞥了郑卢雅一眼,笑道:“哎呦,没想到还是个美女呢。”
一旁的褒姒也朝她瞧过来,好奇的打量她着却没有说话。
“把她身上的绑缚解掉吧,”周幽王对御林军吩咐道:“有寡人在此,量她一个小姑娘也翻不出天去!”
御林军侍卫闻言赶忙上前,七手八脚的解去郑卢雅的绳索,然后按着她的肩头喝道:“跪下参见大王。”郑卢雅被他们压制的双膝着地,硌得生疼。只听周幽王朗声问道:“你会讲周言吗?”
郑卢雅点点头,道:“会一些。”
“好,寡人问你,你要从实招来。”周幽王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方人士,擅闯宫禁意欲何为?
“启禀大王,我叫小雅,是叶塞国人,来这里是为了找我男人。”
这个说辞,是前些日子王小四探望郑卢雅时,二人约定的供词。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无法判断赵亮何时能够赶回来,所以只好先临时编造一个故事,以便应付随时而来的审讯。只不过谁都没有料到,审问郑卢雅的并非御林军或是朝廷官员,而是堂堂周天子姬宫湦亲自出场。
果然,周幽王听郑卢雅这么说,不禁微微一愣道:“叶塞国?你不是西戎?找男人怎么找到寡人的王宫里来了?”
郑卢雅此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按剧本往下编:“大王有所不知,我的丈夫阿大,因为在家乡欠下巨债,被迫卖身偿还,让人送到中原王廷来当男宠。我四处托人打听到他的消息,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找他。”
周幽王与褒姒对视一眼,目光中充满疑惑,自语道:“来自叶塞国的男宠?这整个王宫中好像只有一个吧?叫什么来着?”
“叫小四,是郑妮表妹的人。”褒姒提醒道。
“哦对对对,是那个小四,上次还想跟寡人拼酒来着。”周幽王道:“难道那个家伙是这女子的丈夫?”
褒姒摇摇头,笑道:“大王,切莫被她诓骗了,天下间哪有那么巧的事?再说,叶塞国远在千里之外,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单凭自己的力量就能找到中原来?而且还能轻易闯进戒备森严的王宫?这其中显然有诈。”
郑卢雅没想到褒姒居然如此厉害,赶忙拿出法宝:“大王、王后,我撒这个谎毫无意义,只要把我丈夫喊来,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周幽王点点头:“嗯,说的也有道理。把那个什么小四喊来,如果认识,那便无假;倘若不是的话,谎言也可立即拆穿。”
“可是如果他们之前就串通好了呢?”褒姒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串通?美人儿你为何会有如此假设?”周幽王听得一头雾水:“难道你觉得那个男宠也有可疑之处?他可是你为妮妹挑选的呀。”
褒姒淡淡道:“确实是我赐给表妹的没错,但是……我越来越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她略微顿了顿,没有继续说到底什么问题,而是转向郑卢雅问道:“你是叶塞国哪个部落的?”
“芒鲀部落,族长是库克塞钦氏。”郑卢雅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她之所以这么笃定,全靠王小四的细心谨慎。赵亮不在的这段时间,王小四为了弥补两人身份上的破绽,曾经专门勾搭了宫中的一位女官,打算通过出卖自己的**套取情报。那个女官想着能与大将军郑妮共同享用一个男人,自然是百般得意,在王小四的刻意套话下,透露了不少有价值的消息出来,其中就包括王小四这个男宠自身的来历。
郑卢雅在跟王小四串供的时候,自然也得到了身份经历的关键信息。
叶塞国是褒姒的娘家褒国的附属小邦,对于那里的情况,她自然是心中有数,见郑卢雅回答的这么干脆,褒姒不再纠结,接着问道:“既然你说是来寻夫,却为何要夜闯王宫?就算是再无知,也应该晓得这么做是大罪吧?”
郑卢雅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王后请恕罪。小女子因为心中急切,故而没有考虑那么多,冒犯之处还望宽恕。”
周幽王大感无趣道:“
嗨,真是扫兴!原本还以为抓到了犬戎的刺客奸细,没想到只是一个找自己男人的无知愚妇,真是浪费时间。”
褒姒也同样觉得有些失望,不禁微微摇头。不过这也难怪,虽然他二人身份尊贵,也都算头脑聪明之辈,可毕竟不是审讯断案的材料。什么旁敲侧击、套话诈供、大刑伺候那一套全然不懂,来来回回只是想到啥问啥,纵然是心存怀疑,但对于郑卢雅这种具备反侦察能力的特工来说,根本就构不成任何威胁。
眼看问不出什么新鲜东西,周幽王不耐烦道:“算了,不审了,免得耽误与美人儿饮酒。你男人已经赐给了朝中勋贵,再与你没有半点缘分瓜葛。寡人不计较你闯宫之罪,你也不必继续苦苦纠缠。御林军,连夜将这女子轰出宫去,明日一早城门开启便速速离去,不得滞留镐京!”
御林军喊声遵命,架起人就准备往外走,郑卢雅心道: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放了?我去,今天这行的是什么好运道!
然而就在这时,忽见一名内侍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说道:“启奏大王,大将军郑妮在殿外求见,同行的还有她的外宠小四。”
“哦?你们等一下!”周幽王闻言喊住正要带小雅离开的御林军,转头问内侍道:“这大晚上的表妹怎么来了?她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内侍道:“大将军只说来找大王讨杯酒喝,其他再没有什么。”
郑妮出身贵族,与周幽王沾着亲,同时又是其最信赖的统兵大将,身份地位自然不同。像后宫内廷这样的地方,平日里也是说进就进,所以大半夜来喝酒,并未有什么稀奇。
褒姒眼珠一转,对周幽王道:“表妹和小四来的正好。一者,让这对夫妻见个面,好一验真伪;二者,若真如她所说,那就让表妹赏赐些钱财给这可怜的女子,也算是行行善举。”
“嗯,好,美人儿的主意果然不错。”周幽王笑道:“来人,宣郑妮觐见。”
赵亮一边往里走,一边心中发沉。毓霞宫内部的状况,远远超乎他们之前的预料。如此复杂的幔帐通道,好似迷宫一样,就算是成功擒住周幽王,恐怕他们轻易都绕不出去。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平添了今夜的变数。刚才在殿外等候之时,王小四忽然记起他与郑卢雅准备的供词。之前因为一直苦苦思索抢人救人的事情,所以他一时间就把这个茬儿给忘了。直到大家置身毓霞宫外准备行动了,他才念及这一情节,赶紧偷偷知会了赵亮。
赵亮一听当时头就大了。
郑卢雅千里寻夫这个故事本身没毛病。毕竟以叶塞国做掩护,那么小雅身上很多现代人的怪异之处,对周朝人就解释的通了。再加上有大将军的男宠小四做背书,更显得真实可靠。但是现在最麻烦的问题就在于,审讯郑卢雅的不是普通官员,而是周幽王和褒姒。他俩人可没那么好糊弄。这万一有很多细节对不上,当场就会引起周幽王的警觉,事情难免就要朝着复杂的一面发展了。
“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赵亮小声埋怨道:“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让你一起出现了。一会儿三头六面的对质在,一不留神露了馅该怎么办?”
王小四被他说的愁眉苦脸:“我这不也是百密一疏嘛。眼下只能再次祭出王牌大招儿——忽悠神功了。”
第二十八章 拨号机断线了
赵亮几人刚来到大殿中央,还未及行礼,周幽王便朗声笑道:“哈哈哈,表妹来的正好,快快坐下与寡人痛饮几杯。”赵亮赶忙拱手向周幽王和褒姒客气两句,在侧席安然落座。王小四陪着她一起坐下,而暌离和申长烈则压低盔沿,垂手立于二人身后。
此时王小四戏精上身,故意在看到席下跪着的郑卢雅时,脸上忍不住变颜变色,硬生生演给周幽王二人看。
褒姒果然中计,笑意盈盈的盯着王小四道:“小四,你看看那边的女子,你可认得吗?”
还没等王小四开口,郑卢雅哭喊着:“阿大,是我啊,我是小雅。你……”
王小四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提醒示意,于是赶忙装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怯生生的望向赵亮,一时间没有吭声。赵亮则同样演技爆棚,漫不经心的哼道:“小四,王后问你话呢,这个女人是谁?”
王小四皱眉道:“启禀大王、王后,她……她是我在叶塞国是娶的老婆,名叫小雅。”
“什么?!你老婆?”赵亮表情夸张的喝道:“好大的胆子呀,居然敢跑到镐京来跟老娘抢男人!王兄,什么也不要说啦,把这个小贱人交给我,让我剥了她的皮!来人,把她给我拖走!”
周幽王被赵亮这突如其来的发飙搞的一愣,连忙制止道:“且慢!表妹,你先别激动,事情原委还没有搞清楚呢。”
“王兄,你是不知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赵亮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戏份中,兀自嚷嚷道:“今天不好好收拾这个贱货,我的姓就他娘的倒过来写!”
之前周幽王完全没能料到,他这位一向豪爽豁达的表妹竟然还是个老醋坛子,眼见男宠的媳妇来到此处,二话不说就要动粗。无奈之下,周幽王只好求助的望向褒姒,示意她赶紧想想办法。
褒姒见状,不慌不忙的笑道:“哎呦,我说表妹,你可真是个直肠子、急性子。大王还没有把话说完呢,你就慌着发火。表妹有所不知,前些天这个女子擅闯王宫,被巡逻的御林军当场擒获。今天大王忽然提起此事,联想着近日犬戎行动诡异,担心她是敌方刺客,所以才押来毓霞宫审问。没想到她不承认是犬戎探子,反而自称是小四的结发妻子。大王正打算查明真伪,你们就恰巧来了。这样吧,待我们先把情况搞清楚,再交由你处置,如何?”
赵亮心中暗暗叫苦,嘴上却说道:“王后说的在理,郑妮不敢不从。但是……既然小四已经确认这女子是他老婆,那么还有什么好分辨的呢?”
周幽王闻言正要点头称是,却被褒姒拦住:“哎,表妹你真是糊涂。目前只能断定他俩彼此认识,可夫妻关系却并未证实。此间涉及到王宫卫戍和大王的安全,不能草率对待,自然免不了要考察一番才行。”
“哦?依王后的意思,该如何考察呢?”赵亮问道。
褒姒抿着小嘴浅笑一下,对周幽王道:“大王,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年幼时常玩的游戏,甚是有趣,恰好可以试试他二人的真伪呢。”
周幽王奇道:“哦?是什么游戏,快说出来听听。”
褒姒对大宫监吩咐道:“取
一块幔帐来,让小四和这个女子并排而坐,再用那幔帐从中间将两人隔开。我们提些夫妻之间应该知晓的问题,令他们把答案悄悄告诉身旁的宫女,如此核对下来,是不是夫妻立知真假。”
“好!妙计!哈哈哈。”周幽王开心大笑,连连拊掌。
赵亮、王小四和郑卢雅却同时脸色一变:坏啦,要出事!
褒姒想的这个主意,简单轻巧却又凶险异常。它妙就妙在并没有气势汹汹的三堂会审,而是仿佛酒宴间玩乐的游戏一般,既顾全了大将军郑妮的面子,又助了周幽王的酒兴,旁人还不能说出个不字。然而,一旦王小四和郑卢雅的答案完全驴唇不对马嘴,那么谎言当场就会穿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便很难说了。
搞不好,连赵亮都得被卷进去。
眼看着宫女捧来大团红帐,在四个殿前武士的帮助下,很快便拉起一道帐幕,帐幕的两旁则摆放了两个软垫。
王小四的心不住的往下沉,正有些不知所措之时,他忽然发现跪在大殿中间的郑卢雅冲自己这边微微点了点头。王小四赶忙下意识转脸看赵亮,发现赵亮此时用手轻轻的摸着鬓角,指尖时不时的还敲几下耳朵。
我去!原来是这样啊。王小四恍然大悟,赵亮这是在提醒他们用拨号机!
尽管这款反穿越调查局老掉牙的通讯设备,在联系总部的时候经常掉链子,可如此近距离的沟通则要容易的多。如果他们能够利用时间差,在一个人小声对宫女说出答案的时候,通过拨号机把声音也送到另一个人的耳中,那么两边说的答案就天衣无缝了。
想到这里,王小四立刻信心倍增,他知道郑卢雅现在说话和行动都不方便,于是暗暗用意念激活耳内芯片,尝试着拨号呼叫,同时嘴里嘟囔道:“哎呀,试就试吧,只要大王、王后和大将军开恩,能听到小人的心声,放我那可怜的婆娘一条生路就行。对吧,小雅?”
郑卢雅没有说话,只是跪在那里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王小四已经接通,声音正常。
王小四放下心来,先对着赵亮深施一礼,然后大步走到帐幕一边,在软垫上坐下。郑卢雅则被一名禁卫押着走到另一边,同样跪坐下来。两名宫女按褒姒的示意,走到两人身旁,随时准备聆听答案。
见他们都已经准备好,周幽王饶有兴致的问褒姒:“我的小美人儿,接下来第一个问题问什么好呢?”
“主意是我出的,便由我来给大王示范一下吧。”褒姒道:“叶塞国号称山地之国,你二人的部族所在的山是什么山?”
王小四抢先自言自语道:“这个还不简单?”他之所以着急说话,是在暗示郑卢雅别急着开口。然后他对着凑到近前的宫女低声耳语道:“我们那座山叫做屠四海山。”
一个响指的功夫,王小四的耳内响起了郑卢雅轻微的声音:“屠……屠四海山。”
“怎么样?说说答案呗。”褒姒问道。
两个宫女站直身体,异口同声道:“屠四海山。”
噗——赵亮把嘴里的一口酒喷了出来。
周幽王却满意道:“嗯,真是有点意思啊,哈哈哈。
不过美人儿你这个问题太简单啦!听寡人给他们出一个……嗯……你们两个以前一晚最多来过几次?通常能有多久?”
王小四正要回答,却听到耳机里的郑卢雅小声说道:“最多一次,每次都只是七八下。”无可奈何,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对跟前的宫女道:“一……一次,转瞬即逝……”
宫女闻言,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报告道:“只有一次,转瞬即逝!”另一个宫女紧接着笑呵呵的补刀:“顶多七八下!”
“哈哈哈——”整个大殿响起一阵哄堂大笑,尤其是周幽王和褒姒,二人乐的前仰后合。王小四则羞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周幽王乐不可支的问赵亮:“我说表妹呀,就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你竟然还宝贝的不行?”
赵亮尴尬的笑笑:“呵呵,关键是走心,走心。”
褒姒强忍着笑,揶揄王小四道:“你这个窝囊货!我原想着大将军为国效力、劳苦功高,必须好好赏赐她一个礼物,让她体验一下人间的快乐,没想到你却是徒有其表。也亏得表妹不挑剔,否则我这脸可往哪里搁呀?大王,要我说,既然他的那个玩意儿不好使,留着也没啥用处,不如……”说着褒姒瞥了一眼毓霞宫的大宫监,说:“不如随意操作一下,然后发配给内侍老官儿,让他们用吧。”
王小四听得心里一惊,虽说身体并不是自己的,可要是真的体验一把宫廷手术,恐怕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赵亮闻言也立时想起了自己头一回去特工总部报到时,在餐厅遇见的那位前辈——大清处的孟连江。那可是堂堂的猛龙特战队前队员、反穿局铁骨铮铮的硬汉,杀头都不怕,可谈起宫廷回忆却眼泪哗哗的止不住。他赶忙道:“万万使不得!王后,小四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如论如何也不能把他给骟了!”
周幽王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表妹别担心,美人儿跟你开玩笑呢。”
褒姒也乐不可支道:“看把表妹给急的,想来即便是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你也不曾如此慌张的吧?这样看来,确实是走心呢,哈哈哈。”
赵亮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满脸通红的嘟囔道:“王后见笑,见笑了。”
褒姒大有深意的看了赵亮一眼,在周幽王的催促下,继续对王小四道:“哎,既然大将军不嫌弃,那就姑且饶了你吧。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几岁成的亲?聘礼是什么?”
王小四此刻已经彻底放下心来,尽管脸面上还有些臊的慌,可是心态已然不再畏惧对方的种种提问。他兀自嘟囔道:“哎呀,这件事情可有些年头了,我得好好想想。”隔壁的郑卢雅听王小四这么说,知道对方这是在示意让自己来编故事,于是在宫女耳边低声说道:“我记得是十三岁嫁给阿大,他那时应该十六了。聘礼是两头山羊和一捆粗布。”
说完,郑卢雅安静垂下头,默默的等着耳机里面的王小四再把自己的话重复一边。可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那个本应该响起的声音却并未出现,整个耳蜗中只是一片寂静,就连刚才一直都存在的环境杂音也丁点不见。
卧槽!拨号机断线了?!
第二十九章 谎言
郑卢雅心里大吃一惊:这个破装备,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也不知道王小四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如果他没能及时接到信息,那么接下来可就是一场灾难了!一种糅合着紧张、担忧、不安、焦急等复杂情愫的东西,瞬间填满了郑卢雅的整个心脏,额头上微微浸出汗来。
和她复杂的心理活动相比,王小四此时的状态倒也简单——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十几秒钟之前,王小四从耳机里只听到郑卢雅说出“我记得”三个字,之后便咔嚓一下断了信号,啥也听不见了。他心里很清楚,这肯定又是拨号机掉线了呗。杀千刀的装备处!王小四不禁暗骂一句,赶紧尝试着重新拨通郑卢雅的信号。
然而,眨眼之间他接连两次拨号却全都失败了,要么是因为此处时空运转的关系彻底干扰了通讯信号,要么就是他俩之中有一个人的装备出现了故障。总之,刚才暗中串词、瞒天过海的手段无法再奏效。
站在旁边的宫女好奇的看着王小四,用眼神不住询问:答案呢?王小四对此视而不见,两眼直勾勾的凝视着前方,大脑库嚓库嚓的飞速运转,盘算着对策。
这个时候赵亮也看出有些不对劲了,他正要说话,却听褒姒先开口道:“小四,怎么了?这个问题答不上来吗?”
王小四闻言一楞,旋即又赶紧俯身拜倒,战战兢兢的答道:“请王后娘娘恕罪,小四担心回答完这个问题,会被误会杀头,所以不敢说。”
“哦?竟会有此事?”周幽王的语气略微有些不善,问道:“你倒说说看,为何会被误会杀头呢?”
王小四直起身子,仍旧保持着跪姿,说:“大王有所不知。当初我和小雅是私定终身,两家父母为此闹腾了很久才勉强答应这门婚事。所以,关于聘礼之事,两边也存在着很多分歧。我家说前前后后给了他们家许多礼品财物,可是小雅的娘家却不承认,始终都咬定只有很少一点。方才王后垂问,小四暗自琢磨,这笔糊涂账恐怕我跟小雅都未必讲的明白,故而担心随口说出,因为两人说法不一而招来杀生之祸。”
赵亮和郑卢雅听得心中暗叫佩服,王小四果然是脑子灵光、反应奇快,刹那间就编出这么个缘由,化解了眼前的危机。
果不其然,周幽王听了他的解释,微微点头道:“嗯,原来如此。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寡人之前听说过,在民间常有因为聘礼而闹得不愉快之事,想来多半是如你们这样,两家都各执一词罢。要不,咱们再换一个问题?”说着,周幽王望向身旁的褒姒,征求她的意见。
赵亮哪敢再让这场考验游戏继续下去,正要出言制止,却听褒姒道:“不用问了。”
一听她发下这句话,赵亮和王小四、郑卢雅都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老天爷保佑,让他们有惊无险的渡过难关。可是没想到,褒姒接下来的一句却又令三人大惊失色:“殿前武士听令,给我将这两个人绑了!”
这下连周幽王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美人儿,这是何故?”
褒姒嘴角挂着冷笑,先是有意无意的瞥了赵亮一眼,然后对周幽王解释道:“大王,这两个家伙自作聪明,被我一下便试出纰漏。要知道,叶塞国乃是
蛮夷小邦,不像我中原上国,讲究婚丧嫁娶的种种礼仪,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聘礼这种规矩。而且在他们那儿,女人的地位比男人高,妻子往往把丈夫视作自己的私有财产。这个女子说家中因为欠债而让男人卖身,可以说是合情合理,如今她千里迢迢的跑来寻夫也尚能理解。但要说男方为了娶她送上聘礼,就纯属胡扯了!”
周幽王闻言立时脸色大变,紧盯着同样惊愕万分的王小四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寡人老老实实的招出来!”
这个时候早已有四名殿前武士走过来,掐着王小四和郑卢雅的双臂,将二人压制住。王小四倒背的两手,强忍着肩头和肘部的痛楚,呲牙咧嘴道:“大王饶命啊,小的冤枉!”
眼见情况不妙,站在赵亮身后的睽离低声问道:“妮妹,要不要马上行动?”
赵亮赶忙摇摇头,此时毓霞宫里的人都因为王小四身份有异而提起戒备之心,周幽王也不再似刚才那副醉眼惺忪的模样。现在动手,难度太大,一招不慎就可能适得其反。他压低声音对身后道:“沉住气,先看看情况再说。”
周幽王又催促了一次,逼问跪着的二人从实招来。可郑卢雅低着头一言不发,王小四则不住的喊冤求饶,就是不肯吐露实情。
“看来,不动动大刑,量你们也不肯讲实话了。”周幽王没了耐性,冷哼一声:“此处是王后寝宫,不能被奸人弄脏了,暂且把这两人押回大牢,待明日早朝后再收拾他们。寡人就不信撬不开尔等的嘴?”
赵亮担心王小四和郑卢雅的安危,忙不迭的说道:“大王,小妹我有一事相请。小四是我的外宠,倘若他的身份存在问题,说出去也恐伤及我的面子。所以,这二人可否交由我来亲自审讯?”
周幽王摇摇头:“表妹就不要再提这个事了。正因为与你有关,所以你更应该避嫌才是。寡人已经想好,明天就让大夫虢石父审问他二人。你不知道,那虢石父的手下有一位顶级刑讯高手,设计了九种挫骨磨皮的酷刑,号称天下第一歹毒。听说世间绝少有人能挨过他的全套刑讯术,略微尝试上一两种便乖乖投降了。”
赵亮听得头皮发麻,差点儿想改变主意,立即领着暌离和申长烈动手抢人。怎奈事情变化太过意外,很多之前议定好的方案都因为王小四的缺位而无法确保稳当,以至于赵亮不敢在仓促间冒这个天大的风险。因为劫掳周幽王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手,同时令对方起了戒备之心,那恐怕就再也不能顺利抓捕这个穿越者了。
周幽王见赵亮低头不语,以为他是默认了自己的安排,遂吩咐道:“把人都押走吧!表妹,你勿要烦恼,这又不是你的错。今日有幸,发现了小四的可疑之处,免得他将来对你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所以,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啊。来来来,陪寡人饮一杯!”
“我能高兴的起来吗?”赵亮有些没好气的说道:“当初你们把他赐给我的时候,就不曾好好调查一番吗?现在弄得不上不下,实在令人郁闷。”他知道以郑妮的身份,无论在宫中还是在朝中,都极为特殊尊贵。于是赵亮故意使使性子表露不满,一来符合自己的身份,二来也可以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
果然,他这话一说出口,不仅是周幽王大感尴尬,连褒姒
也坐不住了,语带歉意道:“妹妹可千万不要生气,此事要怪就全怪姐姐。之前我命褒国供奉男宠,原是想犒劳妹妹的。没成想这好心办了坏事,下面的人一时疏忽,在身份甄别上出了纰漏,才有了今晚的不快。”周幽王也赶忙点头称是,一副唯恐郑妮生气的样子。
赵亮知道幽王和褒姒暂且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先放下心来,然后又不经意道:“我知道这是王兄和嫂嫂的一片厚爱,只是如果能在一开始便能把人查核清楚,也省了眼下的尴尬。那小四倘若真的是敌人奸细,我郑妮绝不会心慈手软,不过如果他是清白的,也不能冤枉了好人。”
“那是自然,”褒姒笑道:“明天让虢石父他们审一审不就都清楚了。”
周幽王也接口道:“表妹,你应该多少也有些听闻。如今天下形势非常微妙,不仅申侯那边动向难测,而且还有不少诸侯国也对新政颇有微辞。寡人担心在这个时候真的出现里通外国的勾当,所以对奸细探子这类事情不得不小心防范啊。”
听他如此说,赵亮顺势问道:“王兄,说起新政之事,我也正想问呢。果真如申侯所言,您要实施田亩新政吗?”
“是啊,表妹。”周幽王得意洋洋的回答:“寡人发誓要革除弊政,推行新法,令大周变得国富民强!你觉得怎么样?哈哈哈……”
赵亮心道:你这种**丝倒也自恋的很,说到底还不是把现代社会的成功经验搬到古代来投机取巧?仅仅为了自嗨,却连累得我们也跟着奔波辛苦。他压着火气,继续问道:“王兄,您说的那个田亩新政叫什名字来着,联产什么的,很绕口啊。”
褒姒捂嘴笑道:“是联产承包责任制。此乃大王成为千古明君的创举呢。”
周幽王被褒姒夸得呵呵傻乐,吹嘘道:“哎,千古明君算不上什么。寡人心中的目标可是要成为三皇五帝那样的人物!表妹,不瞒你说,只要这新的田亩法得以推行,再加上各国的奴隶赎身脱籍,那整个大周天下都会天翻地覆啊!你想想,各地的百姓,从此不再区分是国人还是奴隶,只要愿意,每个人都有田可种!每年的收成只要交够王室的、留足诸侯的,剩下都是自己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这样一来岂不是人人都会使尽全力?要不了几年,就会出现国富民强的盛世啦!”
赵亮假装钦佩的点点头,又问道:“这么英明的谋划,王兄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周幽王听他这么问,不禁微微一愣。他先是看了看身旁一脸崇拜神色的褒姒,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啊呀,怎么想的?就是那么想着想着就想出来啦。哈哈哈,今天时候不早了,表妹先回去休息吧,等有时间寡人再给你细讲。”
从毓霞宫出来,赵亮一路上都沉默不语,显得心事重重。暌离猜想妮妹是在担心王小四和郑卢雅的安危,所以也不好打扰。他瞅瞅旁边的申长烈,故意找话道:“我说申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同样在发愣的申长烈闻言回过神来,答道:“哦,没什么。我只是在琢磨,倘若真的像大王刚才说的那样,这联产承包责任制好像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尝试。”
走在前面的赵亮闻言一惊,回过头怒斥道:“胡说八道!你懂什么?”
第三十章 无妄之灾
申长烈被赵亮的斥责吓得一愣,支支吾吾的回道:“嗯,我……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赵亮依旧怒气冲冲的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你懂不懂什么是脱离实际的镜花水月?大王信口胡说的那套东西,放在现实中根本无法执行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赵亮的一通发飙,弄得申长烈非常尴尬,暌离赶忙替他解围道:“妮妹莫要动气。其实我和长烈公子想的差不多,也觉得耕者有其田对老百姓来说是件好事……”
赵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好事个屁!光有田就够了吗?种子呢?农具呢?牲口呢?这些东西不要钱的吗?即便把土地分出去了,可是财富和工具仍然掌握在诸侯贵族手中,你让老百姓靠什么耕作发展?遇到灾年收成不好的时候,全家喝西北风吗?以前的土地都采用井田制分封,不得随意转增或交易,像嫪参这样的家伙想要兼并土地,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巧取豪夺。可是一旦实施田亩新政,你们就敢保证有些人不会因为吃不饱肚子,出卖自家手中分到的田产吗?到那个时候,岂不是更容易出现大规模的兼并?”他顿了顿,继续道:“大周的根基在各个诸侯国,以及他们下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这些人通过王室分封给他们的土地,掌握了经年累月的财富,拥有着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只有依靠他们才能够供养王室、保卫王室,也只有他们才能管理好各地的民众。现在大王要把这些贵族的根基刨掉,未见其利先见其害,你们知道吗?!”
申长烈和暌离听了他这番话,顿时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不住点头称是。申长烈道:“大将军说的有道理,方才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或者说,大王新政的初衷是好的,只是有些不合时宜。”
暌离也表示同意:“没错,照妮妹的分析,有些举措的确不能在眼下推行。即便是希望有所改变,恐怕也得一步一步的慢慢来。只是不知道,这个惠及天下人的事情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赵亮心道:什么时候能实现?两千多年以后呗!接着他郑重的对二人嘱咐道:“甭管什么时候实现,反正现在不成。尤其是长烈公子,你要答应我,这种有可能扰乱天下安宁的想法或说法,必须坚决禁止。只要你有这个机会或能力,就不能让什么‘承包制’这些字眼出现在任何记载中!对了,还有‘**香’这种词也不能出现!”
暌离好奇的问道:“**香怎么了?难道也能扰乱政局?”
赵亮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继续道:“好了,咱们先不扯这些啦,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营救小四和小雅他们。”
听他提起这件事,申长烈也有些担忧:“刚才在毓霞宫里,我一直看着暌离先生的眼色,本来还打算当场动手呢。目前小四将军他们已经被押回大牢,要不咱们考虑劫狱?”
“我同意妮妹当时的决定,”暌离道:“在那种情况下,即便我们猝然发难,也没有把握救出小四,同时制住天子,所以退一步再做打算是合理的。至于是否劫狱,还是听妮妹的吧。”
赵亮摇摇头:“劫狱抢人是不可能的。这里不是寻常所在,而是王宫禁地,一旦惊动了御林军,咱们三个加上他俩,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申长烈一
脸懵逼:“大将军,什么叫做吃不了兜着走?”
赵亮含糊道:“这是西北边疆的方言,意思是横竖躲不掉、反正都得死!”
“那究竟该怎么办?”暌离问道。
“我寻思着,还是得从大王身上想办法。”赵亮心中还惦记着任务的事,顺着思路道:“如果能有机会把大王控制住,就可以逼着他释放小四他们,同时还可以放公子回去。所话说擒贼先擒王嘛。”
暌离点点头:“妮妹不愧是久经战阵的名将,‘擒贼先擒王’这句话说的非常贴切透彻。哎,我说妮妹,我们魔王岭都是山贼,而我暌离正是贼头大魔王,你当初就是用擒贼先擒王来收拾我的吧?”
赵亮被他说的不禁一乐,心道:得,又说了一句这个时代不该有的话。不过好在暌离的身份还挺应景,没有什么太大的岔子。他笑道:“得了吧,看把你给美的。说正经事,即便暂时不闯牢救人,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四他俩受刑吃苦,咱们得赶紧研究个对策才行。”
申长烈道:“大将军提起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了。方才大王说的那个虢石父手下有一位刑讯高手,我恰好知道。”
“你知道?他是谁?”赵亮和暌离异口同声的问道。
“虢石父一直跟我父亲不对头,所以对于他的事情,我们曾经下过很多功夫研究,”申长烈解释道:“他有个手下叫鲲泽,乃是卫国人。这个家伙应该就是大王所说的用刑行家,手段五花八门,心肠毒如蛇蝎。倘若落在鲲泽手上,怕是生不如死呢。”
暌离问道:“此人武功如何?”
申长烈回答道:“武功应该很稀松。鲲泽是读书人,除了会一些寻常的击剑术外,没什么过硬的功夫。”
“那就好办了。”暌离拍拍手,对赵亮道:“妮妹,我建议趁着天还未亮,赶去寻寻这位鲲泽大人的晦气,包保他明日没办法起床应差。”
没等赵亮说话,申长烈兴奋道:“还有虢石父,顺手把他干掉就更好啦。”
赵亮赶忙拦住他,说道:“这不成!虢石父绝对不能动!”要知道,这位上大夫可是历史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甚至西周倒台还是拜他所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干掉了,别说会引起周幽王的疑心,就是回了反穿局,上级也绝对饶不了他。而且那个鲲泽也万万不能因为他的指令而有半点损伤,否则同样存在违法的风险。于是赵亮叮嘱道:“今晚大王刚刚决定让虢石父审问小四,他第二天便出事了,这个巧合咱们很难解释,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所以现在绝不能动他。至于说鲲泽嘛,最好也只是用些小手段而已,切勿伤了他的性命。”
“妮妹放心,我手里有分寸的。”暌离转向申长烈,笑道:“怎么样小公子?和暌某一起去玩玩?”
申长烈嘿嘿一笑:“那是自然。长烈不才,之前曾跟随父亲来过几次镐京,恰巧认识虢石父的住处,你不叫我去还真不行呢。”
鸡叫三声,天际泛白,赵亮用手托着脑袋,眼睛半睁半闭的靠在书案旁打瞌睡。昨晚暌离和申长烈走后,他特意绕到那座宫女用的茅房里,尝试着联络处长屠四海,打算报告行动小组遇到的情况。可是,连续几番折腾下来,拨号机一点反应都没有。赵亮无可奈何,只好独自返回住处,在房中等候暌离的消息。
正犯困的时候,忽听外面站岗的御林军一声惊呼:“我的天!申公子,你……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废话!老子又不是囚犯,为什么不能出去?”申长烈不满的哼道。
暌离则忙着打圆场:“几位军爷莫怪,昨夜公子陪大将军喝完酒后感觉烦躁的很,得到大将军同意才出去散散心。这不,逛着逛着就回来啦。大王昨天在金殿上也说过,只要不离开镐京,长烈公子行动是自由的,你们也不必过分担心。”说着,便拉着申长烈进到院中。那几名把门的御林军眼看申长烈确实回来,也就不再纠结,小心翼翼的停在院外,不敢越郑妮大将军的雷池半步。
暌离和申长烈一路走进正堂,见到睡眼惺忪的赵亮,齐齐施了一礼。从他俩的表情是就不难看出,事情应该办的非常顺利。果不其然,暌离把房门关严,转身低声道:“妮妹,幸不辱命,小四兄弟估计不用吃苦头啦。”
赵亮道:“什么情况,赶紧细细讲来。”
申长烈认真回答:“我这次见识了暌兄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昨晚我俩摸到虢石父的宅院,连番避过三队巡兵和五处暗哨,轻轻松松的进入门客馆舍。说来也巧,那个鲲泽颇受虢石父的器重,所以自己单独住在馆舍上房。我们到那里的时候,这家伙刚与几个门客饮宴结束,正晃晃悠悠的打算回房休息。暌兄毫不犹豫,从树上冲下去,拦住鲲泽就是一顿胖揍,边打边骂‘让你抢老子的女人!让你抢老子的女人!’,打的那鲲泽鬼哭狼嚎。”
“女人?什么女人?”赵亮听得有些糊涂。
申长烈解释道:“父亲的耳目早就探知清楚,鲲泽是个好色之徒,平日里喜欢沾花惹草,没少因为争风吃醋的事情与人结怨。所以当我把此事告诉暌兄后,他便决定由此处入手。”
“哦,原来如此。”赵亮点点头:“这样一来,无论是鲲泽还是虢石父,事后都会以为这是情敌痛下毒手,不会疑心到咱们身上。即便大王知道了,说起来也好搪塞。只不过,不知道揍得效果怎么样?”
这个问题申长烈没回答,他转头望向暌离,而暌离则淡淡道:“我下手时仔细数着呢。总共断了四根肋骨,折了两个手腕,一只眼睛被封掉,另外牙齿脱落若干。”
赵亮听他平静的描述,背后直冒寒气:那个叫鲲泽的家伙真是好可怜,莫名其妙的招惹一场灾祸,人都被修理成这副惨样了,却还不晓得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只听申长烈继续道:“鲲泽被暌兄打的痛不欲生,几乎不想再做人,但惨叫声同样也惊动了府中的护卫。我们两个为了不暴露行迹,于是只能赶紧抽身而退。”
赵亮道:“如此甚好。我知道你们还在担心虢石父。即便没有鲲泽,他一样有可能对小四小雅用刑逼供,对吧?”
暌离和申长烈无声的点点头,脸上的神情都凝重了不少。赵亮却笑道:“不妨事。只要没有变态级别的刑讯高手,普通的小场面我相信他俩还能应付的过去。毕竟……”他本想说‘毕竟他们都是在反刑讯方面受过专门训练的优秀特工’,但是话到嘴边,却赶忙改口道:“毕竟都身经百战,寻常的皮肉之苦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何况我还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暌离好奇道:“妮妹,你还有什么妙计,快跟我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