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灾祸
“我是来替卡伊拉女皇出使雅尔诺德王国，希望获得‘白霜之主’的支持，共同参与对帝国叛军的围攻。”玄微子在王座下说道。
岁月流逝，玄微子本尊在终焉战场不问俗事，化身游离嘉拉德大陆，至今已经三年有余。
自从离开了南部沿海的商业城邦地界，玄微子化身一路北上。见识过东部帝国的移动堡垒，在战场迎击半人马军队，也旁观过中部帝国派出狮鹫骑兵，讨伐西部帝国的亡灵军团；既给瓦努亚王国的雇佣兵出售武器护甲，也向新兴的贵族领主提供壮阳药剂。
玄微子化身这三年来不以奥兰索身份示人，仗着高超的变形能力，以不同身份游走在各个势力与国家间。或是神秘高贵的女法师密特拉，给军队提供魔法支援；或是皮包商会的代理人，走私来自新大陆的粮食与物资；或是外表滑稽可笑的吟游诗人，混迹在达官显贵间，实则充当牵线搭桥的政治掮客。
以至于玄微子如今已经混成了中部帝国卡伊拉女皇的特使，派往雅尔诺德王国，用来调停边境由于矿山归属而造成的冲突。
当然，表面上作为“女皇特使”，玄微子之前还跟雅尔诺德王国的新国王高谈畅饮，双方就边界问题达成妥协，陪同参观了新造船厂、扩建中的武器工坊，以及经过魔法驯化的凶暴巨熊等等一系列活动……
“帝国叛军？”白霜之主垂下眼眸：“你是说元老院掌控下的西部帝国？”
“没错。”玄微子说道：“想必白霜之主也有所耳闻，近几年来，帝国元老院公开支持死灵法术，而且成批量动用死者制作骷髅和僵尸，投放在战场上。”
“然后呢？”白霜之主问道：“你是打算用这种理由来说动我，协助你对付元老院背后那位神秘的死灵法师？”
“其实索迪芬并不算是单纯的死灵法师。”玄微子解释说：“他所掌握的血魔法跟死灵法术相关，但却是以鲜血为载体，驱使和施展各种形式的魔法。就连西部帝国那些成建制的亡灵军团，都是经过魔血转化而成，只效忠于索迪芬一人。”
“这些事情你不用跟我说。”白霜之主有些不耐烦，斜支着脸颊说道：“之前国王带着你参观那些东西，不就是为了向帝国示威吗？雅尔诺德王国早就有心要南下攻占帝国领土，我对此早已默许了。”
如今嘉拉德大陆上战乱依旧，三个帝国各自认为自己是正统，相互指斥。同样，复辟的瓦努亚王国、独立的诸城邦国，都在不断扩张。经历过内战的雅尔诺德王国，近来国力恢复，也打算趁机拓展疆界，在气候变冷的大环境下，争取到更多温暖耕地。除此以外，还有大量异族游离在文明世界边缘，各占山头，填充因为战乱饥荒而空白的土地。
在这种遍布大陆的剧烈冲突下，各方施法者也都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及，或者干脆主动参与其中，要么搞得风生水起，要么殒命战场。
总之，这是一个大动乱的时代，玄微子也潜藏其中，时而煽风点火，时而合纵连横。
反倒是这群霜火女巫，一如既往在深山城堡中，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日子。不过乔装变化后的玄微子，也没能瞒过这位白霜之主，她派出白鹿雪橇，将玄微子接到冰晶城堡。
说是白霜之主的邀请，但这也正是玄微子前来雅尔诺德王国的原因之一。
“如果白霜之主不愿意参与，那我希望能讨要一份霜火。”玄微子说道：“我一直想要研究这种神奇的魔法物质，但也不会凭空索取，如果白霜之主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尽力提供。”
玄微子自从洛耶夫城一战过后，就对这种同时具备灼热烈焰与酷烈寒霜的魔法物质颇感兴趣。只可惜霜火从来就不是一种可供买卖的资源物产，加上霜火女巫一贯清冷孤僻的性格，使得魔法界对霜火的研究少之又少。
白霜之主沉默片刻后，双眼目光逼人，好像要刺穿玄微子化身的躯体：“弥菲赛缇丝跟我提过，你曾经将风雪与厄难之神的一个分身，封印在了常青城。”
玄微子问道：“白霜之主莫非是需要那个被封印的分身？”
“没错。”
玄微子思考一番后又问道：“我想了解一下，白霜之主为何需要那个神明的分身？”
“你先说你需要霜火做什么？”白霜之主反问道。
“自然是为了进行研究。”玄微子对此并无隐瞒：“霜火能够让两种对抗冲突的能量稳定并存，确实非常神奇。而心灵异能对于能量的操控与塑造，比不上奥术，也远不及白霜之主超凡的魔法技艺。”
“这样的话，拿去讨好弥菲赛缇丝吧。”白霜之主神态不变：“至于风雪与厄难之神的分身，那是我作为霜火女巫首领的责任。我们依循祖先遗志，要为雅尔诺德这片土地，抵挡厄难之神的侵害。祂的本体被拿撒吕依捕获，我无话可说，但分身留在你那里，并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玄微子心下起疑，封印卡斯塔的坛台就在常青城附近，还有星纲法坛的仙灵护法镇守，算上手持世界树之枝的帝君化身，就算是拿撒吕依，也没法破除封印、夺走分身。
不过考虑到白霜之主所在的冰晶城堡，在雅尔诺德王国内战时期，也经受住了拿撒吕依的进攻而不倒，可见这里的魔法防护相当强力。人家白霜之主作为传奇级别的施法者，也当然有她的底气。
“好吧，那希望白霜之主准备好霜火……”
玄微子这边话还没说完，白霜之主直接从直接冰雕王座硬掰下一块人头大小的坚冰，内中就有一团苍白火焰盘旋跃动。
“这样够了吗？”白霜之主的清冷语调有种另类天真。
“够了够了。”玄微子能察觉到这种被封在坚冰中的霜火仍保持着稳定状态，就连这种坚冰本身都是价值不菲的魔法材料，于是他赶紧说道：“那还请白霜之主稍等，我去找地方施法把那个被封印的分身传送过来。”
“在这里就行。”白霜之主轻轻一抬手指，玄微子发现冰晶城堡内杜绝传送的力量消失不见，那他也不客气，取出照影含光鉴，灵台沟通远在万哩之外的星纲法坛。
当玄微子本尊离开主物质位面、前往终焉战场后，化身便拥有星纲法坛的最高权限。而且因为帝君之身就在常青城中坐镇，即便星纲法坛在另一片大陆上，玄微子化身运转法坛也如臂使指。
位于斑兽部族聚落旧址上的封印坛台，也曾经是玄微子本尊炼制九转紫金丹之地，此时一阵灵能银辉凭空出现，盘旋如风。忽然一阵裂帛之声，坛台中分、地裂生光。一枚正十二面晶石绽放着森冷蓝光，缓缓飞升，没入半空一面传送银镜之中。
晶石飞离之后，坛台再度合拢，丝毫看不出方才地面曾经开裂的痕迹。等得烟尘平复，远处一头黑豹身形迅捷地踏空而至。
罗莎莲有些好奇地在坛台左右徘徊一阵，发现没什么问题后，抽抽鼻子就回身飞奔入林。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洞天门户之外，米妲斜捧着九转修真塔，身披杏黄长袍，腰束黑带，衣袂迎风轻扬，超然出尘。
罗莎莲落地现出人形，说道：“奥兰索把那个被封印起来的卡斯塔传送走了，估计是有别的用处吧。”
米妲伸出剑指按在九转修真塔上，轻轻一掠，细密灵符相继浮现。随着剑指挥扫，米妲神识隐约有感，说道：“传送目的地好像是旧大陆某一处，更具体的方位我就不清楚了。”
“旧大陆？看来是你老师那个心灵术士分身了。”罗莎莲嘀咕道：“这几年旧大陆都乱得不成样子了，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他插手。”
“外界并不清楚老师的去向，表面上老师仍然在常青城中，但那个分身平日也不露面。”米妲说道。
罗莎莲笑道：“那个成天端着树枝的分身？他平时都板着脸，不怎么说话，也就是给珊多丽当背景板，在开会时才出面。总之现在互保同盟里面，真正管事的其实变成珊多丽了。真没想到啊，十几年下来，珊多丽居然变成互保同盟的头头了？”
“也许这才是老师的想法？”米妲说道：“而且祭司长也非常高明，这几年互保同盟发展迅速，基本仰仗她的判断。原本以为气候变冷，粮食会大量减产，结果因为集体农庄和各项技术的投入，农作物产量不减反增。”
“我看啊，珊多丽的实力也在不断提升。”罗莎莲叉着腰说。
“五芒星之塔的‘飞弹女王’让互保同盟出现，奥兰索老师让互保同盟消除内外隐患，珊多丽祭司长则是让互保同盟形成一个整体。”米妲说道：“对于山下绝大多数平民来说，无论是‘飞弹女王’还是‘心灵公爵’，都太过遥不可及了。祭司长一直行走在民众之间，一步步获得如今的地位成就。”
罗莎莲感叹道：“估计过去的珊多丽怎么也没想到，如今自己居然能达到这种层次。你觉得这都是你老师设计好的吗？”
米妲沉思一阵后说道：“我不好揣测老师的想法，不过我觉得，老师的帮助扶持固然重要，最后还是要看祭司长自己的奋斗。换作是一个能力不足、欠缺智慧的人，那也做不长久。起码我觉得祭司长的事业，我是做不来的。”
“嘿嘿，我也做不来。”罗莎莲摸摸鼻子，然后问道：“对了，温特兄妹的情况怎么样了？”
“温特妹妹还行，我让她跟着伊赛索托斯先生学习炼金术。”米妲皱眉说：“可温特哥哥太过浮躁，几年考验磨砺下来，仍然不见有什么长进，无论是心灵异能还是自然法术，都欠缺应有的素质。目前先安排去做基础的工作事务，锻炼一下接人待物的能力。”
“那个温特哥哥啊，我看他的性格和口才，估计更适合当吟游诗人。”罗莎莲说道：“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追随你老师的道路。”
“老师只是提供一条认识自我、完善自我、超越自我的道路，无论是不凋金花会，还是星辰教团，无非是从那条路开始走。”米妲说道：“老师从来没有强求别人也走上这条路，实际上也强求不了。”
……
当那枚封印着卡斯塔的正十二面晶体落入玄微子掌心时，他能清晰感应到白霜之主流露出一丝情绪波动，那是一种复杂纠葛的情绪，并非贪求渴望的欲念。
这就很奇特了，可见白霜之主索要卡斯塔分身，应该不是出于什么功利原因。
“白霜之主请小心。”玄微子递出封印晶体：“在离开常青城后，我施加的封印在不断减弱。您也许要额外加固新的封印，以免这个分身逃脱。”
白霜之主隔空收走封印晶体，与她指尖稍触，便有一层坚冰覆盖住。玄微子能够感应到整座冰晶城堡在那一刻运转起来，居然有些类似玄微子用整个星纲法坛去镇压卡斯塔，看来白霜之主这座冰晶城堡，也不光是外表好看而已。
“很好，这团霜火是你的了。”白霜之主信守承诺，那块冰封霜火飞往玄微子手中。
“多谢白霜之主。”玄微子谨慎收好冰封霜火，旋即说道：“冒昧多问一句，白霜之主跟这位风雪与厄难之神，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白霜之主眼露寒光，城堡内寒冰灵光几近实质，似乎要将玄微子封在冰川之中。
玄微子脚下微挪，挣脱了无形的束缚，白霜之主眼眸微抬，又收敛起来，她轻轻挥手，示意其他霜火女巫退下。当剩下她与玄微子的时候才说道：
“好奇未必是一个什么优秀素养，身为施法者，你应该明白触及秘密，往往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第482章 神女
玄微子点头说：“确实，但卡斯塔的分身被我封印了十几年，对祂也算有所了解。外人眼中的风雪与厄难之神，其实是一位从久远前存活至今的寒霜巨人。但这位寒霜巨人为了避免被‘上升阶梯’的波及，融合了巨魔与雪人的血统，强行重塑自己的生命形态、扭曲灵魂和自我意志……”
“你想说什么？”白霜之主打断玄微子的话语。
“雅尔诺德人自诩为寒霜巨人的后裔，他们当中也确实有少数人具备特殊血脉，能与寒霜能量亲和。”玄微子直视着白霜之主：“可是我听说，霜火女巫才是寒霜巨人最正统的后裔。我想要了解，这位风雪与厄难之神卡斯塔，跟雅尔诺德先祖寒霜巨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霜之主靠在冰雕王座上，她的目光就像霜火一般，酷烈寒冷连灵魂也能封冻，灼热火焰能瞬间将肉体烧成炭灰。这是一种极不情愿回忆的过往，被刺破后的情绪。如果在场不是玄微子这种人，估计早就被白霜之主一挥手变成冰渣了。
“敢问出这种话，想必你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白霜之主握着封印卡斯塔的晶石：“说吧，现在轮到我好奇了。”
玄微子也不客气了：“我猜测，其实卡斯塔与雅尔诺德的寒霜巨人先祖，就是同一个人。虽然没有明确的历史记载，但在巨人与龙族战争的后期，古代巨人曾经对嘉拉德大陆进行了强势进攻。
如今雅尔诺德王国的区域，也曾经有龙骨出土，应该就是战斗中被古代巨人斩杀的龙族。考虑到雅尔诺德各种神话传说，我猜测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和其他智慧种族，曾经被寒霜巨人所奴役，为首者就是卡斯塔。”
白霜之主面无表情，玄微子则接着说道：“我在卡斯塔的分身中，获取到一些信息，了解到他是极少数认为‘上升阶梯’计划有问题的古代巨人。他试图反对计划的推进，但结果并不成功。
于是卡斯塔为了自保，开始尝试在雅尔诺德这片土地上进行自己的实验。从结果倒推，卡斯塔应该是采取混合血统、重塑生命形态的方式。在最终选定适合血统之前，他应该进行过多次实验，其中就包括寒霜巨人与人类的混血。而这就是雅尔诺德所谓的寒霜巨人先祖神话，至于霜火女巫，或许就是他的实验产物？”
白霜之主听完玄微子的猜想，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将寒霜巨人想得太好了，你口中的实验，在寒霜巨人眼中，更多是对凌虐的享受。他们享受用暴力摧残一切，并且乐于施放风雪，欣赏弱小种族的挣扎求饶。”
玄微子闻言陷入沉默，白霜之主露出微妙笑容：“你以为风雪与厄难之神，是卡斯塔混杂了异族血统后才变成这种邪神？错了，放纵风雪灾害、随意肆虐，这才是寒霜巨人的本性。”
玄微子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古代巨人都是什么善男信女，风暴巨人就曾经掳掠过翡翠岛的精灵，只是卡斯塔这种情况确实稍微超出了玄微子的预料。
“那白霜之主与卡斯塔……”玄微子小心翼翼问道。
“他是我的父亲。”白霜之主看着手中晶石说道：“但你别误会了，我对他并没有普通人的亲情。”
玄微子轻轻点头，也没露出惊异神色。自从知道米柯西是教会地上圣人的学生，他现在对于这种“大新闻”已经基本见怪不怪了。
“那之前雅尔诺德王国内战，据闻拿撒吕依曾经进攻此地，莫非他也了解到白霜之主与卡斯塔的关系？”玄微子问道。
白霜之主的笑容浮现一丝自得：“虽然你得到一团霜火，但我也可以保证，你仍然无法有效利用。我操控霜火的能力，连卡斯塔也做不到。拿撒吕依贪婪的性格，以为掌控了卡斯塔，就可以击破霜火防护，可惜他注定难以成功。”
玄微子问道：“那其他霜火女巫是如何操控霜火的？”
“这就跟你无关了。”白霜之主说道。
寒冷灵光中透露出抗拒之意，玄微子知道这些事关乎霜火女巫的根本，不是谁都像自己一样，广泛地传授心灵异能。
“那关于索迪芬的事，白霜之主真的不打算参与吗？”玄微子又问道。
“你们互保同盟人手众多，为什么还要找我？”白霜之主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对，你连作为女皇特使，都是乔装变形，显然是不打算以‘心灵公爵’的身份卷入嘉拉德大陆的战乱。估计这些年你没少到处挑起战乱吧？”
“任何混乱和战争的爆发，都有它内在的原因。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如今嘉拉德大陆上就算没有我，也照样战乱不止。”玄微子说道。
白霜之主冷笑一声：“哼！那你让自己手下的灵能者，在雅尔诺德的深山中打造建筑，又是在筹划什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白霜之主。”玄微子回答说：“那其实是一座灵能隐修院，用来在雅尔诺德王国引导和培养灵能者。”
这三年间玄微子化身在嘉拉德大陆各处行走，也都在各处修建灵能隐修院。由于战乱的原因，很多地区经历破坏，人口大量减损，有不少地方适合修建灵能隐修院，也不用去跟别人争抢土地。
借助这些隐修院，一张笼罩大陆的灵能网络也逐渐成型，玄微子手中的照影含光鉴与灵能网络保持接合，预言灵能扫过，就能大致发现那些拥有灵能天赋的人。
虽然这几年不凋金花会扩增迅猛，总人数相比起以往翻倍暴增，但为了更有效的安排传授灵能修习，各地隐修院基本是保持精益求精的态度，也不是直接大开门户、广传滥收。
因为拥有灵能天赋，并不能完全决定未来灵能水平高低。实际上还需要长时间的向内专注与挖掘，有资质天赋，不代表心性一定适应远离尘嚣的寂静。
“培养灵能者？你的目的不光这样吧？”白霜之主说道：“虽然是细微到几乎不能察觉的精神力量，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那个隐修院是用来汲取精神力量，然后汇集到你身上。”
玄微子轻咳一声，解释说：“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我想这个行为不构成冒犯吧？普通人在日常作息中，都会有精神力量向外散逸，过去没有人关注，我只是借助灵能收集并加以利用，并不是强行夺取原本有主的东西，也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任何损害。施法者有各种方式调整自己的精神思维，同样不会受到影响。”
白霜之主则说道：“如果只是一个小城镇、小聚落的人口，他们散发出来的精神力量，在高等法师眼里也不值得重视。可是你所汲取的，是数以十万、百万计人口的精神力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心灵异能所依赖的，不就是精神力量吗？我这个行为，跟法师搜集魔法原料、制作卷轴道具，并没有多少差别。”玄微子话锋一转：“不过我借助隐修院吸收精神力量这件事，过去都没有法师察觉。白霜之主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精神力量与奥法星图不同，这东西术业有专攻，就算是传奇法师来了，估计也很难发现。
“我在雅尔诺德王国，可是真切地受到很多人的崇敬与信奉。”白霜之主毫不回避地说道：“法师察觉不到，我可是看得出来。虽然我并不打算成为世人心目中的神明，但对于窃取信仰力量的行为，也不会有多少好感。”
白霜之主这话说出了灵能网络一个深层的隐患，那就是它有可能在精神与思维层面上，截取了其他教派、神明的信仰愿力。
白霜之主领导霜火女巫，即便长年隐居山林，但她们的确守护着雅尔诺德这片土地。在当地神话传说当中，她们也是寒霜巨人的从神、侍者，雅尔诺德王国无论是妇女怀孕，还是耕种捕猎，甚至出海捕鱼，都会向白霜之主祈祷。就更不用说每一任雅尔诺德国王都需要得到她的认可。
经年累月之下，估计会有相当充足的信仰愿力指向白霜之主。这种指向性明确的精神力量，比起普通人琐碎念头要坚定强大得多。
法师不擅长利用这种信仰愿力，白霜之主可就不一定了，她甚至不能算是纯粹的人类，不经过“天国”这种神圣造物，直接收摄信仰愿力为己所用，滋养灵魂与魔力，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所以玄微子的灵能网络，在白霜之主看来就不太友好了。
“还请白霜之主放心，我所汲取的并不是有指向性的信仰力量。”玄微子只好解释说：“就像一张大网，网眼足够大，就能把一些小鱼放走。而我则是反过来，只捞取那些琐碎的想法、零散的思考、被遗忘的梦境，纯熟精神层面的废物利用。如果什么精神力量都能汲取，那岂不是连法师记忆的法术也能活活抽走？”
“哦。你还有这种手段啊？”白霜之主的语气好像抓住什么把柄似的。
玄微子无奈说道：“这种级别的心灵异能，怎么可能大范围施展？白霜之主开玩笑了。”
如今玄微子的确可以将法师闭锁在法术位中、尚未施展出来的法术，强行剥夺、化为己用，但这个做法限制很多。首先起码是要跟对方直接接触，其次要有充足时间去搜查法师的记忆、锁定法术位，最后还不能剥夺太高等级的法术。
光是这几点，注定不可能在战斗中运用这种手段。能被玄微子摁在地上、扣着脑袋搜魂的法师，那都不会是多高明的法师了。
“你搞这一套，是为了用来对付拿撒吕依吗？”白霜之主忽然问道。
玄微子回答说：“确实有这个想法。对了，白霜之主也曾经跟拿撒吕依交手，有打算向他报复吗？”
“想法虽然有，但我不会贸然动手。”白霜之主说道：“拿撒吕依在纳哈萨废土战败，可他的韧性难以估量。没有明确的胜算，我不会参与。”
玄微子摊手说：“那就恕我没法给白霜之主一个明确回答了。拿撒吕依目前正在筹划一个非常大的计划，可能要将一位神明锻造成神器，专门来对付我。”
白霜之主露出意外眼神：“拿撒吕依的行动必定高度隐秘，连学徒亲随都不会得知。你连这种事情都掌握了，心灵异能的触须到底延伸到什么深度？”
“这就不劳白霜之主费心思了。”玄微子说道：“当然，我们这次对话，希望不要传出城堡之外。”
“你放心，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白霜之主说道。
玄微子再次躬身，刚要转身离开，白霜之主却忽然开口：“还有一件事，照顾好弥菲赛缇丝。”
玄微子站住回身，说道：“白霜之主的意思我没听懂。以‘飞弹女王’的能力，不需要我来照顾。”
白霜之主说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弥菲赛缇丝这么干脆地把互保同盟交给你，就是因为她要专注成神。关于这件事，我过去劝过她几次，她的做法我并不赞同。”
“白霜之主是希望我阻止飞弹女王吗？”玄微子问道。
“你觉得可能吗？”白霜之主轻轻叹息：“她表面上很好沟通，但是她认定的目标，谁也不能阻止。”
“看得出来。”玄微子说道：“那白霜之主所谓的照顾又是什么意思？”
“万一她失败了，我希望你能拯救她，不要抛弃她。”白霜之主表情凝重：“成神这种事，并不是施法等级提升这么简单，搞不好会造成难以预料的灾祸。我担心届时她要面对无数人的责难和追究，所以我希望你在那时候照顾好弥菲赛缇丝。”
“这是非常沉重的责任。”玄微子说道：“而且我要面对的难题也不轻，未必能照料到所有情况。”
“我知道。”白霜之主轻轻叹气：“我告诉你一个地方，你去找一个人。”
“什么地方？什么人？”玄微子问道。
“圣比索礼拜堂。”白霜之主抬眼说：“你去找‘慈爱之母’。”
第483章 帝国
坐在车厢中的玄微子闭目沉思，一阵颠簸起伏，远处的吵闹打断了思考，就连马车也缓缓停下。
“帝国这路况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明明这里就是德瑞赫姆城下，主要道路还是这样的烂泥地。”恩法斯把灵晶仆拿到车外瞧了一眼，然后对玄微子说道：“貌似是两家贵族的车队堵在一块了，谁也不肯让开道路，手下人正在相互推撞的。”
如今玄微子外表是一名留着短须的中年人，深褐色头发梳拢整齐，穿着一身典雅素净的燕尾服，腿边斜放着一根镶嵌紫晶的手杖。这样的装扮，看上去风度翩翩，搭配这张帅大叔的脸庞，就是如今最受卡伊拉女皇信任的近臣——耶格尔特使。
在离开雅尔诺德王国前，玄微子施法布置覆盖当地的灵能网络，安排好驻守隐修院的人手后，便启程返回中部帝国首都。
如今大伦底纽姆帝国不仅陷入一分为三的状况中，这三方势力都各自面对着内忧外患。短短几年的战争，就使得大量土地抛荒、民众流离失所。
玄微子一路以来所见，不少破败村庄城镇，已经被地精所占据，那些刚刚遭到劫掠的聚落，则是食尸鬼和乌鸦成群出没。
糟糕的是，很多聚落并不是遭到外敌侵略，而是新上任的地方官吏、或者新受封的领主，以追缴税款、缉拿不法分子等名义，对自己治下范围的聚落发动劫掠。
其实这些聚落，大部分都是因为战乱离散的流民，找到环境适合的地方，重新抱团生存。他们早就被统治者所抛弃，对于新来的官吏领主没有多少信任可言，有的干脆就是半民半匪的状态，靠着简易武器和地势对抗领主官吏。
如今中部帝国虽然是由卡伊拉女皇统治，但这位年轻女皇几乎就没有自己的人手。面对东西夹攻，卡伊拉女皇靠着分封土地，造就了一批新兴的贵族领主，算是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真是无聊。”玄微子捏了捏鼻梁：“这才几年，仗还没打完就这副模样了。”
恩法斯揣测道：“也许这些人并不指望完全恢复过去的大伦底纽姆帝国。以前帝国军团里就有一种说法——在伦底纽姆城出生的人才是伦底纽姆人。”
玄微子握住手杖，把玩着顶端的紫晶石：“伦底纽姆城再宏伟，也仅仅是一座城，代表不了整个帝国。过去的帝国就像一只大章鱼，有着一个臃肿的大脑袋，靠着触须勉强捏合着帝国疆域。一旦伦底纽姆城为代表的政权核心遭到动摇，整个帝国必然陷入分崩离析的状况。”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恩法斯问道。
“我就不在这里挤了，先回皇宫向女皇述职。”玄微子用手杖敲了敲车厢板，然后身形一闪，直接消失不见。
……
德瑞赫姆是帝国中部的大城，甚至早在死灵之灾前，这里就因为土壤肥沃、物产丰饶、交通便利，成为人类文明数一数二的大都会。
在死灵之灾时期，德瑞赫姆沦陷于尸潮之中，彻底废弃破败，即便后来有人类重新迁居，德瑞赫姆再也不复往日繁华。加上帝国以西部伦底纽姆城为中枢，德瑞赫姆城更多是作为帝国向东开拓时的一个基地，其中修建了临时行宫。
其实在帝国历史上，也发生过皇帝与元老院的对抗，甚至演变成内战。部分皇帝就出逃至德瑞赫姆城，拉起一支军队，可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杀回伦底纽姆，而不是在德瑞赫姆彻底将帝国一分为二。
不过如今帝国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动荡，东部帝国干脆是一片军阀割据的情形，野外遇到豺狼人、半人马和兽人的可能，比遇到人类还要大；西部帝国则是公开发展死灵法术，将不死生物投入战场之中，引起了极大的争议，甚至有不少民众逃离西部帝国。
玄微子旁观着局势演变，奥秘之眼收缩形成的秩序真空，如今被混乱所填充。虽然奥秘之眼不见得就有多崇高，可是相比起其他法师群体和组织，他们的行事作风确实更讲规矩和条理。
眼下帝国三家势力的对抗争斗，都有大大小小的法师协会和组织参与其中，内中也不乏厉害人物，可他们对财富的掠取、对资源的榨取，往往比奥秘之眼更加不留余地，而且无人能够约束。
当玄微子传送回到德瑞赫姆的宅邸后，前往皇宫的路上，就看见一名高等法师，乘着几十人抬起的宝座，左拥右抱着身穿薄纱的美女，在一片花瓣雨下，享受着道旁两侧民众敬畏目光。
这样的场景玄微子也算司空见惯，无非是高等法师在边境又挫败了哪路敌军，即便打败的可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些法师也要大张旗鼓地造势，回来向卡伊拉女皇邀功领赏。
玄微子跟着这支法师的游行队伍进入皇宫，被侍从安排在待客厅等了足足半天，时至黄昏才被女皇召见。
“耶格尔特使，你终于回来了。”年轻的卡伊拉女皇坐在议事厅的主座上，长桌两侧都是担任要职的大臣。
玄微子上前躬身行礼，假模假样地说道：“不负陛下期待，跟雅尔诺德王国的边境争端已经谈妥，相关矿坑正式归属我国，这里是签订的条约。”
将长长的条约卷轴递到卡伊拉女皇面前，对方只是草草看了几眼，望向玄微子的目光带着满意神采。
此时有一位大臣问道：“耶格尔特使，我听说你在雅尔诺德王国的时候，曾经跟那位新国王交谈甚欢，而且还受邀参与狩猎？”
怀疑态度表露无遗，玄微子则是从容不迫地回答说：“雅尔诺德那些蛮子哪里有什么高雅风趣的社交活动？无非是在冰天雪地里跟猛兽搏斗，或者是在长屋之中比拼酒量，北方蛮子觉得这样能够展现勇武，我们这些文明人，何必处处跟着他们起舞呢？”
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听见这话，多是撇嘴冷笑，玄微子能感觉到他们散发出的鄙夷和轻视，并不完全是针对雅尔诺德王国，也包括对他这位“耶格尔特使”，觉得他在卖弄唇舌，是弄臣一般的角色。
“不过，还有一些事我需要向陛下汇报。”玄微子说道：“雅尔诺德国王向我展示了不少军事上的准备，其中就包括港口的各种新型的船只。我怀疑他们正在筹备对西边那群叛军的进攻。”
卡伊拉女皇正要说话，有一位大臣抢先说道：“耶格尔特使，你太敏感了，那群蛮子没能从我们手中夺回矿坑，就是在耀武扬威而已。他们几年前那场内战死伤惨重，现在不可能有力量对外侵略。”
其他大臣也是相继附和，卡伊拉女皇脸上表情不变，却明显有不悦情绪，然后对玄微子说道：“耶格尔，你觉得雅尔诺德王国是在虚张声势吗？”
玄微子当然清楚雅尔诺德王国早已蓄势待发，实际上互保同盟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支持，五芒星之塔的工匠法师甚至协助他们打造新式的魔法船。
玄微子要对付索迪芬，不可能只是对付他一个人，而是要拉起各个国家势力，将索迪芬操弄下的西部帝国打败打残，使得索迪芬脱离势力、孤身一人，这样玄微子才有办法诛灭这个魔染灵台之身。
“陛下，在我看来，雅尔诺德王国整体民众都很渴望南下。”玄微子解释说：“也许在德瑞赫姆没有感觉，雅尔诺德那边此刻早已入冬，粮食与各类物资的出产，远不如内战之前。如果不再向外侵略扩张，他们恐怕难以维持。而且……”
见玄微子欲言又止，卡伊拉女皇说道：“而且什么？你直接说就好，不用担心。”
“我在雅尔诺德王国的海港，见到瓦努亚王国的一艘船只。”玄微子回答。
“瓦努亚那群海盗，他们的船满世界乱跑，你在北边蛮子那里看到，有什么好奇怪的？”有大臣反驳道。
“那是一艘挂着王室旗帜的三桅大帆船，不是普通商船。”玄微子说道：“我猜测瓦努亚王室正在与雅尔诺德商议，合谋一同进攻帝国的西部疆域。”
玄微子这话说得像是什么危机将至，实际上这个局他已经布置了三年有余，瓦努亚王国可以复辟，除了布涅托大法师背后推动，互保同盟也一直在提供粮食和各类物资。有好几次瓦努亚王国面对帝国的反攻，还是玄微子化身为女法师密特拉，亲自出手解围。
而现在玄微子要做的，就是让中部帝国也下场参与，使得西部帝国面临多方围攻的形势。
“诸位，你们觉得这种时候，我们还能旁观下去吗？”玄微子环顾在场几位大臣：“无论是北边的蛮子、还是南边的海盗，就算他们胜利了，不还是侵占帝国的疆土吗？我们不能因为西部叛军可能被消灭而感到庆幸，要真是等雅尔诺德与瓦努亚成功占领西部疆域，接下来很可能就是针对我们了！
雅尔诺德王国这次之所以让出矿坑，无非是用小小的利益来收买我们，希望麻痹我们对这群蛮子的敌意，好让他们集中所有力量去对付西部叛军、攻城略地。雅尔诺德与瓦努亚只要体验过联手瓜分西部叛军的滋味，可不会就此收敛啊！”
当即有大臣皱着眉头说：“你懂得什么？雅尔诺德跟瓦努亚哪里有这种胃口，吞下西部叛军的地盘，还继续对我们发动攻击？”
“难道非要等到他们的军队抵近我们的边境，才相信这种可能吗？大臣，您敢拿帝国万千子民的生命做赌注吗？”玄微子慷慨激昂地说道：“我的家乡就在西边，很清楚那里的民众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女皇陛下的军队前去光复！哪怕是以最朴素的眼光去看待，有谁会希望生活在野蛮人、海盗与死灵法师的残酷统治之下？”
在场大臣目光躲闪，玄微子这话没有用心灵异能，可架不住气势豪迈、令人敬佩，就连卡伊拉女皇的眼中都绽放出异样光彩。
“别说这些没用的！”还是有大臣反对：“我们的半数军队目前还要防备东边那群军阀，近来甚至有半人马的斥候在边境出没。西边能挡住亡灵军团就不错了，根本没办法进攻。”
玄微子说道：“我们可以等，等雅尔诺德跟瓦努亚先进军，这样西部叛军自然会抽调兵力到别处，这样我们就可以趁机突进。陛下，教会宣教院不是有几位主教向您效忠了吗？就请您以‘消灭不死生物、继承救世荣光’的名义向他们下令，让他们配合军队作战。”
“这也确实是个办法。”卡伊拉女皇颔首道。
有大臣见状，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战争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事情！亡灵军团只是西部叛军的一部分力量，还有不少法师投靠了那个腐朽的元老院。而我们那些法师，打了个小胜仗就大吹大擂，唯恐别人不知道，可要真是撞上难以应付的敌人，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还用各种理由搪塞，不肯上前线……唉，真是比奥秘之眼差劲多了！”
“奥秘之眼……”卡伊拉女皇说道：“我或许有办法联系到他们，看看能否借助他们的力量。”
玄微子露出不经意的笑容，但那些跟其他法师有密切关系的大臣劝阻道：“陛下，您可不要轻易信任奥秘之眼啊，他们……”
“我是女皇！”卡伊拉女皇一拍桌面，立刻镇住在场大臣：“我有权力决定这一切！好了……大家也忙了一天了，你们先退下吧。”
诸位大臣心有不甘，望向玄微子的目光都怀有明显敌意。而玄微子正要离开，卡伊拉女皇开口说：“耶格尔特使留步，我希望多听听你在雅尔诺德王国的见闻。”
“是。”玄微子早有预料般躬身点头，于此同时听见那些大臣不屑的冷哼声。
等其他大臣离开议事厅，卡伊拉女皇一头扎进玄微子怀里，贪婪地嗅着他的气味，抬头露出一张病态痴迷的绯红脸庞，说道：“你出使的这段日子，真是快把我折磨死了。今天晚上你就留在皇宫里陪伴我，一刻也不许离开。”
第484章 调教
等玄微子把卡伊拉女皇折腾到睡觉，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玄微子坐在床上，身旁的卡伊拉女皇遍体狼藉，雪白肌肤表面布满了激烈碰撞后的绯红痕迹，床单、地毯还有卧室多处地方，都残留着白浊水渍，交欢形成的浓烈气味充斥房间每个角落。
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小鸟的鸣啼声清脆悦耳，玄微子小心梳理着卡伊拉女皇的头发，指尖透出丝缕银光，没入女皇的额头，编织着迷离梦乡。
玄微子当初以落魄贵族的身份来到中部帝国，实际上正在调查元老院派出的影刃刺客，正好得知他们的目标是中部帝国的卡伊拉女皇，于是趁这个机会，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桥段，赢得女皇信任与重视。
因为此事掌握了影刃这个刺客组织的相关情报，查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于是玄微子让迈昂和恩法斯带人，将影刃连根拔起。并且将那群刺客的尸体挂上德瑞赫姆城门，以表震慑，尽管其他人都不清楚，究竟是谁摧毁了这个一度令人胆寒的刺客组织。
也许还有少数逃散的影刃刺客躲过一劫，但经此一事，这个刺客组织算是彻底衰败。玄微子对于那些曾经谋害过自己的势力和组织，从来不吝啬报复手段。
消灭影刃不过举手之劳，玄微子当初来到中部帝国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进入帝国高层，策动他们向西部帝国大举进攻。影刃的刺杀行动，算是让女皇卡伊拉彻底断绝与西部元老院议和的可能。
不过意外的是，女皇卡伊拉对“落魄贵族耶格尔”的信任有些过分了，硬是顶着其他大臣的反对，将玄微子安排为自己的近卫，相处还没有几天，两个人就十分顺畅地滚到床上去了。
作为曾经的公主、如今的女皇，卡伊拉可谓是“阅男无数”，上下皆饱尝各种型号、不同滋味。她一开始也许只是打算将玄微子当成男宠，可架不住玄微子擅长心灵异能，让卡伊拉女皇感受灵与肉的震撼，体验到前所未有的欢愉，被玄微子调教妥当，以至于觉得其他男人都味如嚼蜡。
结果就是玄微子靠着床上功夫，从贴身近卫，一路升官进爵，还成为女皇特使，奉命出使雅尔诺德王国。
这种结果，自然引起许多人的忌惮和排斥，好在玄微子也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为了策动中部帝国的进攻，现在只是让他跟女皇上床，这还是很乐意的。
不过相处下来，玄微子也发现卡伊拉贵为女皇，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她能够成为女皇，完全是拿撒吕依的安排。就连德瑞赫姆这里的一批大臣官吏，原本都是奥秘之眼的附庸。
只是拿撒吕依接连战败，沙多万主持奥秘之眼进行大规模收缩，德瑞赫姆的官吏也都各自寻找出路，与其他法师组织勾结合作。当时情况混乱，中部帝国还要面对东西夹攻，卡伊拉女皇根本没法主持事务，只能勉强靠着分封土地，拉起一批忠于自己的领主。
但是那些领主受封之后，更乐意守在自己封地上，除了在军事上拱卫中部帝国，女皇卡伊拉还是缺乏自己的人手。
所以“耶格尔”的到来，不光是卡伊拉给自己找男宠，也是让女皇有机会集结一批效忠自己的臣僚。
如果仅仅是一个床上男宠，那些大臣顶多就是嘲笑女皇的贪图享乐，但了解到卡伊拉打算重新联系奥秘之眼，那些大臣恐怕都要坐不住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奥秘之眼这只骆驼还没死呢！
德瑞赫姆能够成为中部帝国的首都，本身也是经过奥秘之眼的经营，这里的防御工事齐全，聚集了大量工匠和劳力，原本也是为奥秘之眼的法师服务。
虽然奥秘之眼的人手大多已经撤离，但他们真要回来，估计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尽管玄微子和互保同盟三番两次挫败了奥秘之眼，可这绝不意味着奥秘之眼是什么不堪一击的臭鱼烂虾，经历过多拉贡出走、安塞尔王国的独立、布涅托的自作主张，奥秘之眼仍旧有着世人不可忽视的强大实力。
甚至卡伊拉女皇声称要联系奥秘之眼、请求他们的协助，也是受到玄微子的“枕边风”影响。
身为女皇，卡伊拉当然不缺乏保护自身、抵御惑控的魔法物品，可谁会在床上交欢的时候还带着一堆碍事的首饰呢？
在玄微子用功不辍的浇灌滋润下，卡伊拉女皇从身体到灵魂，里里外外都被捏造成玄微子的形状。不光是给这位年轻女皇套上了传奇级别的“心灵屏障”，而且将心智种子播撒到她的潜意识深处，随时可以发芽长成。
这也得益于玄微子乔装变化而成的耶格尔，表面上就是一位身手矫健、能说会道的破落贵族，就算宫廷中的法师顾问，都没能察觉到他是一位传奇心灵术士，悄无声息地将一位女皇调教成忠犬。
哦，也不算悄无声息，卡伊拉女皇的叫声可响亮了，她在这方面从不掩饰，要不是有“法师密室”隔绝声音和预言侦测，女皇欢快的叫声估计能传遍整座寝宫。
等卡伊拉女皇醒来，已经是午后时分，玄微子陪同女皇进餐之后，按照事先设定好的想法，卡伊拉女皇借助一枚项链，成功联系上奥秘之眼。
尽管玄微子几次挫败奥秘之眼，可他并不打算给这个组织休养生息、韬光养晦的时间，围攻西部帝国这种大事，怎么可以没有奥秘之眼的参与？
要是奥秘之眼一直不肯收缩，嘉拉德大陆上的法师，仍然是以奥秘之眼为主导。可是奥秘之眼的退缩，使得如今众多法师协会像雨后蘑菇一样冒出来，并且积极占取空出来的地位和利益。
只有这些法师协会与组织得到成长、尝过甜头，他们才会对奥秘之眼的回归报以排斥和戒备，以此才能遏制奥秘之眼再度壮大。
实际在昨天议事过后，玄微子就让恩法斯和迈昂在德瑞赫姆的街头散播谣言，声称奥秘之眼即将回归，并且代替现在的宫廷顾问和第一贤者。
如果不是玄微子以女皇正在休息的名义挡住，那些焦急的大臣估计早就要冲进寝宫了。而且看那些大臣的表情神态，一个个恨不得将“男宠耶格尔”活活撕成碎片。
“他们又来吵了？”卡伊拉女皇坐在舒适的摇椅，享受着温暖阳光照在身上，她见玄微子站在远处，朝他招手示意。
“那些大臣也是为了帝国着想。”玄微子来到卡伊拉女皇身边，十足宠臣般讨好地给她捏肩捶背。
“你当我是傻子吗？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权势财富！”卡伊拉女皇生气道：“这些人本来也就是拿撒吕依安排的走狗，听说拿撒吕依在南边沙漠大败，立刻动起了歪念头。你还不清楚，他们很多人都将家人儿女和半数财产送到新大陆的互保同盟，早就做好了出逃避难的准备！”
“我知道啊。”玄微子心下暗道，差点笑着说出这话。嘉拉德大陆的战乱，导致许多富豪贵族将财产转移到新大陆，其中大部分就是去往互保同盟。
玄微子自己没有插手去管，就他所知道的情况，珊多丽跟五芒星之塔商量好，要求这些富豪贵族必须申报财产，一切超过申报数额的财产将直接没收，并且加以罚款。而这些富豪贵族利用转移来的财产进行投资，一律课以重税，还有治安人员频繁上门盘剥。
可即便这样，也挡不住渡海逃难的人群，很多在嘉拉德大陆拥有大片农庄的富豪地主，到了互保同盟就只能买一幢小宅子，连佣人都请不起。
“可是奥秘之眼真的会协助陛下吗？”玄微子问道：“德瑞赫姆这里的人，算是背叛过奥秘之眼，说不定要付出更多才能换取他们的信任。”
“没办法了，那些大臣一个个表面答应，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一件事能够落实完成。”卡伊拉女皇不满道：“上次我遭遇刺杀后，那帮大臣居然还提出，让我跟元老院中某位贵族联姻，以此结束战争。他们是疯了还是傻了？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
“他们不疯也不傻，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觉得陛下也能用来交易。”玄微子的手从肩头缓缓滑落衣领：“这些官僚容不下一个有权力的皇帝，他们想要重现另一个元老院，来跟陛下您对着干，好捞取更多财富与权势。”
卡伊拉女皇放任玄微子伸手爱抚自己，他的手似乎有着神奇魔力，触电般的酥麻感，让女皇生出强烈的欲望，希望被这个男人狠狠地蹂躏自己。
可此时卡伊拉女皇胸前宝石项链发出短促的闪光，她低头说到：“奥秘之眼的人来了，比我想象中要快！”
玄微子抽手而出，说道：“那我就不打扰陛下了。”
“不，你跟我一起来。”卡伊拉女皇牵住玄微子的手，目光坚定。
……
当玄微子跟着卡伊拉女皇来到朝觐大殿，就见三名身穿制式长袍的奥秘之眼法师站在中间，大殿左右两侧的构装盾卫、石魔像被全部启动，另外数十位宫廷法师在士兵掩护下各持法杖，严阵以待，似乎下一刻就要将朝觐大殿化为战场，将三名奥秘之眼法师轰成碎片。
“你们在干什么？！”卡伊拉女皇高声呵斥：“这里是我的皇宫，谁准许你们擅自启动皇宫魔像的？”
玄微子站在女皇身边，扫了殿内一眼，立刻就明白状况。也不怪这些法师紧张过头，奥秘之眼派出的三位法师中，为首一人竟然是传奇法师，自他身上散发的魔法灵光，刺激着在场其他法师的神经。高不可攀的魔法成就，如同一座山峦压顶而来，逼得人喘不过气。
卡伊拉女皇只是普通人，她自己当然没感觉，其他法师则是话都说不出来。就算大殿之中对奥秘之眼的三名法师形成包围势头，实际情况却是反过来，编构精密的魔法结界充斥着大殿内部空间，笼罩在其他人头顶。
玄微子在这个魔法结界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结构，那位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显然参考过星纲法坛，并且以自身为核心，展开无形的魔法结界，类似玄微子本尊立身成坛。
两者在规格和体量上当然有很大差距，这种以法师为核心展开的魔法结界也远没有星纲法坛的完备，而且玄微子能感应到，这个魔法结界高度依赖传奇法师身上多件魔法物品来维持，使得他如同一座人形魔法堡垒，具备极强的攻防一体能力。
哪怕眼下真的爆发了战斗，这位传奇法师也有把握将在场其他法师连同构装体在内，全部消灭干净，顺便把皇宫拆毁大半也不在话下。
“陛下。”那位传奇法师面容蜡黄消瘦，还顶着一对发青眼圈，看上去就像是自撸自足、耗损过多的死宅，他对卡伊拉女皇按胸行礼：“我是奥秘之眼法师，乌瑟汀·湖鹿，收到陛下传召，前来效力。”
听到“前来效力”这话，卡伊拉女皇颇为满意，于是朝其他法师挥手说：“你们还不给我退下？如此无礼冒犯，是要连我一起对付吗？”
那些宫廷法师表情复杂，他们来自不同协会和学院，之前听说奥秘之眼派人前来，于是匆忙集结，想要趁对方面见女皇之前强行驱逐。可当他们发现对方有一位传奇法师，谁都不敢率先动手。
“女皇的命令，你们也不听了吗？”玄微子挺身而出：“这是女皇给你们的机会，如果拒不执行，那就等同是叛国！还请乌瑟汀大法师协助女皇平叛！”
这话一出，那些宫廷法师只得解除对峙，让构装体和魔像归位，然后纷纷退出朝觐大殿。
一场危机得以化解，卡伊拉女皇心有余悸地坐下，玄微子忠实地站在她旁边。
“好了，现在没有其他闲杂人等了。”卡伊拉女皇对下方乌瑟汀说道：“我邀请你们前来，没想到却让你们看笑话了。”
第485章 魔法议会
以乌瑟汀为中心的魔法结界渐渐收敛，他望向卡伊拉女皇，目光在玄微子身上稍作停留，然后说道：“女皇陛下的艰难，我们奥秘之眼也有所了解。不知道陛下传召我们前来有何指示？”
卡伊拉女皇一时无语，就连玄微子都有些讶异。过去的奥秘之眼一贯作风高调，像凡尔瑞这样的九阶法师，就能够代表奥秘之眼，在帝国首都中对皇帝和元老院指手画脚，并且深受达官显贵的崇敬尊重。至于传奇法师，那更是超然物外，哪怕是皇帝也没法说见就见。
毕竟迈入传奇等级的法师，都基本体会过灵魂的蜕变新生，对他们来说，有更多更远大的目标要追求，普通人那点鸡毛蒜皮的争斗盘算，实在是无趣且渺小，如果不是关乎自身，传奇法师也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管理太细致的俗务。
玄微子过去没听说奥秘之眼还有乌瑟汀·湖鹿这么一位传奇法师，说不定是过去一段时间刚刚晋升突破。想来奥秘之眼的收缩，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更好地集中资源和调整人事，让法师专心于自身的魔法技艺，发挥潜力。
“不敢说是指使。”卡伊拉女皇微笑说：“我是希望让帝国与奥秘之眼重新确立双方关系。尤其是在当下这种混乱时局，我觉得奥秘之眼仍然有必要作为当代魔法界的主导者，为众多法师协会和学院，提供行动模范。”
这话在奥秘之眼法师听来，可谓相当悦耳。毕竟谁都不能否认，如今奥术体系的奠基者，就是奥秘之眼。即便米柯西曾经广泛地将奥术体系传播开来，在后世如今形成大量法师协会与魔法学院，可规模体量相比奥秘之眼，都是远远不如的。
奥秘之眼在所有法师心目中，潜意识就是“正统”，哪怕是同样势力强盛的五芒星之塔和以太会，都被人看作是捞偏门、走捷径的。真正有资格主导奥术魔法发展的，还得要看奥秘之眼。
“行动模范？”乌瑟汀两眼直视着卡伊拉女皇问道：“陛下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我打算收复帝国的西部疆域。”卡伊拉女皇说道：“这个过程中，希望获得奥秘之眼的协助。但我手下并没有多少可以封赏馈赠的，需要你们自己亲手争取。”
乌瑟汀笑了笑：“女皇陛下这是许诺了一张空头票据啊。”
“是这样没错。”卡伊拉女皇坐在上方王座，气势不见丝毫减弱：“但我可以事后给你们奥秘之眼提供合法的依据。”
乌瑟汀摇头说：“奥秘之眼能够争取到手的事物和权益，需要陛下的认可吗？就像刚才，陛下觉得是仅凭自己的权威，吓退那些宫廷法师吗？”
卡伊拉女皇则笑道：“乌瑟汀先生，如果奥秘之眼真的可以完全只凭自己的力量来实行统治，我是不介意把这个皇帝的宝座让出来。哦，我差点忘了，之前让我来当女皇的，就是拿撒吕依吧？不知道这位传奇法师身体是否安康？”
奥秘之眼作为法师群体是很强大，但他们还远没有达到仅凭自身就能管治大片疆域，不论是什么层次的法师，主要任务还是专注于提升施法能力，以期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享受更富足优越的生活，真要让这些法师来充当官吏或领主，也不见得一定会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就这一点而言，奥秘之眼还真比不上翠绿之环与星辰教团。无论是玄微子还是珊多丽，都有一致的要求，那就是初习魔法技艺有成的施法者，必须参与到乡村基层的工作。
无论是指导农牧业生产，还是作为医师或治疗者，又或者是充当临时的法官与调解员，更别说大量乡村环境的信息，都需要这些低级施法者参与搜集。并最终以各项工作考核，才能准许获得更高等级的传授教导。
所以从星辰教团和翠绿之环培养出来的人手，就算未来法术能力并不高超，但是在应对复杂事务上也有足够的经验，可以安排到各个位置上参与治理。
自然法术固然不如奥术手段繁多、威力强大，但却是与广大民众的生产生活联系密切，起码在农业生产仍然占主要比例的时代下，自然法术的施法者注定不会是脱离生产的方外之人。
反观法师，他们可以制作魔法物品，但成本压得再低，也不可能普惠绝大多数普通人，战场上打得火光四射，对于田间地头的农夫来说，只是夺命凶器，不能吃不能穿，纯粹是贵族老爷们的厮杀。
可偏偏如今法师所仰仗的魔法物品制作能力，是不可能完全脱离平民的生产。只要有大量平民参与生产，治理就相应而至。
无论是过去的奥秘之眼，还是如今众多法师协会，他们并不直接参与统治，而是通过帝国获取财富和物资。即便是当代法师数量远比过去要多，真正去充当官吏或军团将领的还是少数。
这一点，在场众人都能明白，乌瑟汀作为传奇法师是很强大，但他不可能事必躬亲，奥秘之眼所有法师都上阵，也不可能大包大揽所有琐碎俗务。
玄微子能感觉到乌瑟汀似乎在跟别人进行心灵沟通，目标并不在眼下，而且信息流被特殊手段加密，玄微子一时间也没法破解。
考虑到乌瑟汀这位新兴的传奇法师，奥秘之眼内能够使唤他的人物，估计就是沙多万了。
心念及此，玄微子发现乌瑟汀目光偏移，似有所感地望向自己。玄微子面无表情，就听卡伊拉女皇问道：“乌瑟汀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乌瑟汀又行了一礼：“我们有个不恰当的请求——重建魔法议会。”
“哦？这是因为什么呢？”卡伊拉女皇问道。
魔法议会最初就是由安塞尔皇帝建立，最早的想法是集合所有施法者，一方面交流魔法技艺，一方面为帝国效力，而且成员不仅限于法师。
但在安塞尔皇帝死后，魔法议会就迅速变质了，首先是拿撒吕依的强势干预，将其他类型的施法者排斥出魔法议会，并且制定了一系列与奥术相关的评议标准。
因此魔法议会发展到后期，基本没有多少魔法交流，基本就是几个大型法师组织相互对喷和暗箱交易的场合。魔法议会最后一次发挥作用，就是动员几乎所有法师组织消灭翠绿之环。
“只有奥秘之眼，不足以协助陛下收复帝国的西部疆域。”乌瑟汀说道：“我们需要集中尽可能多的人手，明确分配各项任务。如果没有一个共同商议的机制，单纯的命令是不足以动员其他法师的。”
如今的奥秘之眼肯定不会单独下场，这也算是汲取了过去的经验教训。只有团结其他法师组织，奥秘之眼才能在未来竞争中保持优势。
“当然，这个魔法议会将效忠于陛下。”乌瑟汀说道。
这话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卡伊拉女皇没有约束魔法议会的手段，所谓效忠，无非是借助他们去维护一个支离破碎的帝国。
“可以，但我需要委派皇室特使，代替皇室发言。”卡伊拉女皇说道。
“这是理所应当的。”乌瑟汀问道：“不知道陛下打算安排谁作为特使？”
“就是我身边这位。”卡伊拉女皇抬手示意玄微子：“耶格尔是我最信任的人，他将代表我参与重建魔法议会。耶格尔，你要跟乌瑟汀先生好好沟通，为帝国事业尽心尽力。”
……
“老师，您是说这位耶格尔特使不是普通人？”
乌瑟汀手扶法杖，看着耶格尔正在指挥一群劳工，将一处剧院临时改建，上层两侧的包厢房间都将覆盖上各种防护和传讯法术，作为魔法议会的重要席位。
与乌瑟汀进行心灵传讯沟通的，就是“奥法目录”沙多万，他藉由乌瑟汀的耳目清楚观察到所有情形：“刚才你我进行秘密传讯的时候，我察觉到这位耶格尔特使尝试窃听。没有相当高明的侦测与感知能力，是不可能发现的。”
“卡伊拉女皇身边什么时候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我听说他就是女皇身边的男宠加弄臣。”乌瑟汀不解道：“而且这样的人物，应该不会欢迎我们吧？女皇这是在暗示我们什么吗？”
沙多万说道：“不对，如果他真的能够控制卡伊拉女皇，那女皇不会有机会给我联络。这位耶格尔特使是故意引我们前往德瑞赫姆。”
“我明白了，他是希望借我们的力量来制衡那些宫廷法师和诸位大臣。”乌瑟汀说道。
沙多万冷笑两声：“恐怕那群宫廷法师与大臣，在这位耶格尔特使面前都算不上什么。他是要借我们的力量去对付西部帝国。”
“这不是很正常吗？”乌瑟汀问道：“本来老师您就预料到卡伊拉女皇会借助奥秘之眼的力量，否则也不会几年前就给她留下一条传讯项链。”
“其实我不喜欢卡伊拉这个女皇。”沙多万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拿撒吕依的做法太粗糙、太随意了，他就是将帝国视作玩物，而且还对此颇为享受，连该有的理智判断和严谨思考都丧失了，以至于无数人要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只是今天看到卡伊拉女皇，跟我印象中有些不一样。”
乌瑟汀笑道：“这位卡伊拉还是公主的时候我就见过她了，跟她父亲一样，自以为是却没有实际本领，嘴上喊得凶，行动时却没有决心。她做一个富家小姐还好，根本不适合担当统治者的角色。”
“但今天再见，她显然发生变化了。”沙多万说道。
乌瑟汀还是有所怀疑：“可是一个人经历这么多，发生一些变化也很正常吧？人总归可以成长的。”
“我大概猜到耶格尔的真实身份了。”沙多万说道：“看来‘心灵公爵’耐不住寂寞，终于开始插手旧大陆的战争了。”
乌瑟汀吃了一惊：“那个奥兰索？不是说他还在常青城吗？不久前还施法降雪。”
“以他的本事，制作一个传奇级别的灵能分身也不奇怪。”沙多万说道。
乌瑟汀越听越心惊，明明这种让分身也具备传奇等级的能力，放眼世界也没几个人做到。那并不是施法等级足够高就能做到的，而是需要对自己的灵魂和人格有极为深刻的探索，这一点起码法师并不算擅长。
不过考虑到心灵术士就是专注于向内心挖掘潜力的施法者，“心灵公爵”奥兰索可以创造传奇分身，也大致可以理解。
“可是……他不应该是对我们抱持更强烈的抗拒吗？”乌瑟汀小心地左右观瞧：“难道他是布置了什么阴谋陷阱来对付我们？”
“你好歹是传奇法师了，怎么还这么胆小？”沙多万斥责道：“给我把目光聚焦在耶格尔身上！”
乌瑟汀只好照办，同时在心灵感应中说道：“老师啊，我虽然是晋升到传奇了，可不代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啊。”
沙多万说道：“你身上不是都有移动迷锁了吗？我参考了常青城的魔法阵与浮空城的迷锁，配合七件魔法奇物为节点枢纽，尽可能节省奥能消耗了。现在的你就算是被陨石当面砸中，也能保住性命！”
乌瑟汀诉苦道：“可是对我的精神负担真的太重了，我感觉自己的眼皮扛着一座山，困得不行。而且陨石什么的……那位‘心灵公爵’不就是硬生生将拿撒吕依扔下来的陨石劈成碎片了吗？”
“所以你就别去招惹他，也别想打卡伊拉女皇的主意了。”沙多万毫不留情地讥讽自己的学生。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没那么傻。”乌瑟汀揉了揉脸。
沙多万沉默片刻后说道：“可惜，还是看不出来。他不刻意施法，我也没法判断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老师，您就别乱来了，他好像察觉到预言侦测，正在盯着我们呢！”乌瑟汀小腿打颤，正好见到玄微子朝着自己挥手示意。
沙多万笑道：“他这样让人难以看透，反倒暴露了自己的来历不凡。他不是在朝你打招呼吗？上去跟他说话！”
第486章 迷锁
“阁下请放心，我们一定尽快完成议会大厅的改造。”玄微子朝着缓步而来的乌瑟汀说道：“如今帝国财政维持艰难，实在是无力再额外兴建独立的大型建筑，只能暂时用旧剧院改造成议会大厅，希望能得到阁下的谅解。”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如今中部帝国的财政简直一塌糊涂，税收规模还不如过去帝国尚未分裂时同等疆域版图的情况。这也是为何卡伊拉女皇宁可重新册封一批领主，因为空有土地却收不上税，还不如抛给那些领主以换取微不足道的忠诚。
乌瑟汀当然不在意什么议会大厅，他打量一下玄微子，眼前这位挺拔高大、风度成熟的男性，看起来确实魅力不凡，比起自己这个面黄肌瘦的传奇法师，也难怪卡伊拉女皇会看上他了。
“我不在意这些。”乌瑟汀找到一个位置坐下：“倒是耶格尔特使，不知你对魔法议会有怎样的想法呢？”
玄微子看得出乌瑟汀是专门来试探自己的，他的言行代表了沙多万的态度，于是坦率说道：“魔法议会首先是要效忠于帝国，只有在女皇陛下的英明领导和决策之下，魔法议会才能有益于帝国与她的子民。”
“这也太……”乌瑟汀愣了一下，玄微子这官腔打得太硬了，他只得苦笑说：“耶格尔特使放心，我不会泄露此地的交谈，你就直接表达自己的看法好了。”
乌瑟汀轻轻一晃镶满宝石的手镯，无形的魔法结界再度展开，将玄微子也笼罩在内中，让声音无法传播出去。
轻松随意地施展这一手，显然有彰显实力的用意，玄微子置身其中，更加确定这个魔法结界是参考过自己的星纲法坛，不过具体运作机制还是有很大差别。
“其实我对魔法议会没有什么恶意。”玄微子知晓对方用意，于是直言道：“哪怕它是一个专注于交流魔法和学术的场合，本身也是有正面作用的。但是我在想，魔法难道是仅限于法师与奥术吗？”
话中暗示之意非常明确，乌瑟汀问道：“特使先生是说德鲁伊？又或者说……心灵异能？”
玄微子负手而立，轻挑眉毛说：“如果是这样的魔法议会，可未必能忠于陛下与帝国。”
“特使先生是希望一个中立的魔法议会吗？”乌瑟汀问道。
玄微子说道：“坦白说，一个由施法者组成的组织，就没有所谓的中立可言，各方都有自己的利益与立场。我记得翠绿之环的德鲁伊，最初也曾是魔法议会的成员，可他们不光是被驱逐离开，最终魔法议会也跟帝国合谋，还一同摧毁了翠绿之环。”
乌瑟汀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从那之后，魔法议会的权威就迅速丧失了。帝国摧毁了翠绿之环，看似能短暂获得利益，却也因此衰败，以至于如今分崩离析的下场。”
“有利益冲突是正常的，但自以为是地彰显权威和暴力，下场可好不到那里去。”玄微子说道。
乌瑟汀小心地问道：“特使先生是打算为翠绿之环复仇吗？”
“复仇？向谁复仇？”玄微子问道：“当年帝国与魔法议会合谋摧毁翠绿之环，难道就仅是幽魂海湾那场战斗吗？摧毁翠绿之环的真凶到底是谁？还是说要将当年参与者一个个找出来，全部行刑处决？”
翠绿之环的覆灭，并不是单纯施法者之间的冲突，而是帝国内部众多贵族、富豪、地主，为了兼并土地，对乡村社会进行残酷剥削。法师的利益与他们也高度一致，所以才这么顺畅走到一块。
这个过程中，自然要面对乡村农夫的反抗，而大量散布在乡村环境中的翠环德鲁伊、巡林客，必然是参与反抗的核心，是帝国需要消灭与镇压的对象。魔法议会在这个过程中非常自觉地充当了刽子手，但问题真的仅仅出在这个刽子手身上吗？
“法师并没有太明确的道德观念。”乌瑟汀说道：“对于我们来说，大多不介意物质利益从何而来。”
“这跟道德观念无关。”玄微子瞧了乌瑟汀一眼，对方沉思了片刻后才说道：
“我大概明白特使先生的意思了，您是希望建立一套全新的秩序，让施法者不再凌驾在普通人头上，为了利益进行残酷剥削。”
玄微子冷笑两声：“乌瑟汀先生又在说笑了，施法者跟普通人就是有差别的，就是凌驾在普通人头上的，你不可能强行让一位高等法师跟普通农夫平等，他们之间就是有差别。我不指望在切实的能力差异上，强求什么虚幻的人格平等。那种虚伪的善意，不可能长久维持的。”
乌瑟汀又沉默了很久，显然是在跟沙多万交流，玄微子有所感应，但也不点破，于是等对方主动开口：“听特使先生的说法，难道是找到什么办法了？”
“办法未必有，只是有个不太成熟的设想。”玄微子抬头扫视半空，好像能看见无形的迷锁结构，忽然转变话题：“乌瑟汀阁下，你这个魔法结界很特别啊。”
乌瑟汀也不遮掩了：“这是我的老师沙多万参考互保同盟常青城的魔法阵，还有拿撒吕依的浮空城迷锁，专门为我打造的个人移动迷锁。”
“迷锁？我记得那是精灵的魔法技艺？”玄微子问道。
乌瑟汀回答说：“迷锁是精灵的说法，或许在更具体的学术层面有细分，可凡是一片永久或半永久存在的魔法场域，都可以算是迷锁。比如被恒定化的‘圣居术’、‘铜墙铁壁’，都也能算作高度简化的迷锁。通过魔法阵、魔法涌泉或者某件神器为枢纽，扩展形成的魔法场域，都能算作是迷锁的大类。”
玄微子轻轻点头，其实不同体系的魔法发展到高处，确实在应用层面会有部分趋同现象。比如永久化的魔法场域，这几乎是所有施法者都需要的，哪怕是另一个世界的修道之人，也会在隐居洞府之外布下阵式，以避外人与鬼神。
“那不知标准的迷锁是怎样的？”玄微子说这话时还在暗暗感应这个以乌瑟汀为核心的移动迷锁。
“这个嘛……”乌瑟汀本来是不想说的，毕竟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安危，可他忽然听到沙多万的话语：
“跟他说！把我教你的直接告诉他。”
“啊？老师，这会不会有些不妥当？”乌瑟汀焦急问道：“如果他真是奥兰索，我们这不是把最重要的知识透露给他了吗？”
“你是书读得太多，把脑子都读生锈了吗？”沙多万有些气恼：“奥兰索在常青城布置的近似迷锁，是可以不断扩张壮大的，这种技艺比拿撒吕依在浮空城编构的迷锁要高明得多。他主动问你，就是在跟你交流知识，无论是好是坏，他得出的评价都有利于你改良自己的迷锁，这才是研究魔法该有态度！”
乌瑟汀有些无语，心下暗自思量，到底谁才是读书读太多？沙多万可是号称“奥法目录”，奥秘之眼所有文献书籍全都被他记忆下来了，简直就是一座活体图书馆。
自己前几年就是被沙多万扔进由他打造的半位面中读书……没错，那是一个图书馆模样的半位面，内中藏书之丰富，绝非主物质位面任何一处图书馆可比。从古代文明刻在泥板上的残旧法典，到野蛮兽人用鲜血涂抹在皮革上的古怪符号；从古代巫师关于预言占卜的经验总结，到神圣之主教会对数百种邪灵的防护咒文……如此种种，应有尽有。
作为沙多万的学生，如果说有什么不缺乏的，那估计就是书籍了。那几年乌瑟汀被沙多万要求看完多少本书，而且不可能是翻开书一目十行就算数。在图书馆半位面中，每当乌瑟汀翻开一本书，里面内容就会硬生生钻入大脑，乌瑟汀如果不想被海量信息把灵魂揉碎，只能认真阅读书中每一个内容，并且还要进行记忆与思考。
就这样几年下来，本来就是临近传奇等级的乌瑟汀，非常顺畅、毫无波澜地晋升了。
只是同样的经历，乌瑟汀打死都不想再来一次了。因为图书馆半位面中，没有其他人可以交流，差点就要把乌瑟汀给憋死。
“标准迷锁主要有几项主要功能——禁用、常驻、启用法术。”乌瑟汀无奈之下，跟玄微子说起了标准迷锁的成分功能。
禁用和常驻都好理解，就像“次元锁”范围内禁止传送和位面旅行，而教会的“圣居术”内往往也可以常驻着“防死结界”或“昼明术”。
只不过迷锁由于规格和体量要庞大得多，编构细节也更丰富。比如可以单独禁用某一学派的法术，或者禁止某种元素能量生效；也可以常驻侦测与反隐形的效果，以保无人能潜行进入迷锁范围。
至于启动法术，顾名思义就是迷锁在创造之初，就被灌注进一些法术，类似魔法物品一样可以随时启动调用，或者是类似“触发术”一样，当迷锁内的重要人物遭到危险的时候，迷锁自动对其施加法术保护。
但是想要启动迷锁内的法术，可不是光站在迷锁范围内就算数的，也需要特殊的仪式与道具，让施法者与迷锁进行同调。而且完全不懂得施法、不会使用魔法物品的普通人，也不能主动调用迷锁内储存的法术。
此外，迷锁的禁用功能，可以对接受同调者网开一面。比如别人不能在迷锁内传送移动，而同调者可以随意穿梭，由此使得双方攻防机动能力彻底拉开差距，将地利优势最大化。
玄微子听完乌瑟汀的描述，也不得不赞服这个世界的施法者，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在应用和技艺层面，确实发展到了极致。自己原本想要借助星纲法坛达到的手段，人家的迷锁早就能做到了。
如果把星纲法坛视为迷锁，其实是不太标准的。首先星纲法坛内就没有额外的禁用与常驻效果，自然环境原本如何，星纲法坛并不会添加任何魔法效应。
但星纲法坛在同调者启用法术这一点，恐怕另有独到之处。如果将星辰教团授箓仪式视为迷锁同调，那教团祭司与召将灵卫不光是得到护法仙灵相助，还可以从星纲法坛调取自然能量，另行塑造为法术，没有法术种类的局限。
更甚者，如今星辰教团的成员自行开发出许多全新的法术，由于他们跟星纲法坛以内箓心印保持着联系，使得这些新法术被自动“上传”到星纲法坛之中，使得其他人要施展同一道法术，就像使用别人制作的魔法物品那样轻易！
这也是为何如今互保同盟内部，出现了许多农业生产专用的构装体。因为只要有少数成员开创相应法术应用之后，通过星纲法坛，很快就能普及到教团中，而且能在具体实践中被迅速优化改良。连玄微子当初都没预料到这一点变化。
“迷锁这么厉害，还有大量待启用法术，肯定需要充沛的魔法能源吧？”玄微子问道。
“那是当然。”乌瑟汀说道：“想要迷锁维持运作，自然是要稳定的运作核心，或者跟外部魔法环境进行连接。”
玄微子立刻就听明白了，拿撒吕依的浮空城有迷锁庇护，它的运作核心与魔法能源，显然就是被制作成奥法能核的卡斯塔本体。而眼前乌瑟汀的个人迷锁，恐怕就更特别一些，既要对内与他本人的奥法矩阵相连，还要与奥法星图保持精密嵌合，庞大的魔法能量运作，还需要高质量的魔法物品作为节点枢纽。
这一点来说，传奇法师就比不上玄微子了，他自从脱胎换骨之后，修成“九真玄光”，一身百神混化成坛，其实就可以类比为个人迷锁了，只不过那是形神调摄的成就显化，并非依赖外物维持。玄微子本尊重证地仙位业之后，形神自成法度，立身开坛更是天地之力尽在掌握，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了。
“个人迷锁虽然好，但并不是毫无破绽。”玄微子缓缓抬起一手，指尖灵能银辉流曳，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开始渗透进迷锁运作的缝隙，隔空轻点，迷锁的运作变得滞涩迟钝。
“我这里或许对迷锁有一些不成熟的改良想法，不知道乌瑟汀先生是否愿意跟我探讨？”玄微子含笑说道：“就像魔法议会，也需要重新探索未来方向。”
第487章 放光金树
足履莲华、九色流辉，玄微子本尊牵着烈风领主的手，穿过累世重劫，褪去一身尘障，恍如超出苦海网罗，得见帝邑。
烈风领主缓缓抬眼，就见玄微子站在自己面前，神态一如往常，似乎能洞察一切，对所有生命都抱持着等同的冷然目光。
“好奇妙的感觉。”烈风领主对玄微子说道：“刚才一路走来，我似乎经历了无数次生命，各种各样的人生、身份、经历，毫无间断地涌入灵魂。又或者说，我的灵魂被扯进了一条浑浊奔流的大河，而我既要在其中逆流而上，又保持自我的存在，还不能迷失在其中，不能代入任何一段人生经历。”
玄微子问道：“你还记得任何一段经历吗？”
烈风领主思考片刻后，说道：“似乎记得，但又好像完全记不起来。不过那些都并非是我的人生，此时此刻的我，并非是别的什么人。如果当初在意了，那我将彻底陷入浑浊大河之中，无法脱身。”
“所以我一直牵着你的手，如果你陷进去，也有办法救你。”玄微子说道。
烈风领主低头瞧了一眼，两人十指相扣，彼此温暖着对方，她能感受到玄微子的生命力正严密地笼罩着自己。对于至高妖精来说，那仿佛是置身花蕾中、即将诞生前的遥远体验。
“刚才那种生生不息的考验，似乎对你毫无影响？”烈风领主问道。
玄微子笑了笑：“我当初在暮光王廷就经历过了，或者说，此时此刻的我，仍在生生不息的考验之中。”
“怎么可能？”烈风领主不解道：“我身为至高妖精拥有不朽的灵魂，一路走来也很清楚那种考验是何等艰难，没有人能够在那种状况下还保持清醒。”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玄微子说道：“其实这种生生不息的考验，并非什么人都能成功渡过的。也幸亏你是至高妖精，暮光王廷不仅让你拥有不朽的生命和灵魂，还有丰富的生命现象完善认知。”
烈风领主说道：“我明白了，这是摩根默林设下的考验，对不对？这场好似无数人生经历的阻隔，足以挡住不朽存在和神明之外的所有生灵。”
“恐怕就算是不朽存在，也未必能轻易渡过。”玄微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无法突破考验，沉沦其中的不朽存在与神明，都将成为破坏‘上升阶梯’的楔子。”
烈风领主惊讶问道：“既然是这样，各个界域还敢进入上古森林的深处吗？”
“苦海一入无回头，要么彻底渡过生生不息的考验，要么沉沦其中，没有第三个选择。”玄微子说道：“他们可以不进入，但我猜没有几个界域能经受住神器的诱惑。上古森林的外围，就已经展现出界域规则被改变的情况。”
玄微子对摩根默林的心机手段也深感佩服，所谓界域规则修改神器，这个消息一出，足以吸引整个终焉战场所有强者的目光。每一个界域都渴望将这件神器搞到手，这将有利于自己界域和信念的扩张。
就算没有这种追求，也不免猜疑敌对界域是否参与争夺神器，因此哪怕为了自保，也不得不来到上古森林。猜疑心勾起执念，不论是为了界域的扩张还是以求自保，最好的选择就是冲进上古森林深处，将神器拿到手再说。
不论老夫人鬼婆是否提供位面碎片宝石，各个界域都一定会争先恐后进入上古森林。而那道生生不息的考验如山岳横亘在前，会将大量界域生物卷入其中，轻松达到摩根默林的目的。
烈风领主又问道：“摩根默林不是一棵青冈橡吗？为什么会布下这一种考验？这种对灵魂和意志上的磨砺，更接近你心灵术士的手段。”
“一棵屹立在文明之外的青冈橡，历经无数岁月，见证了各个种族与文明的兴衰起伏、迭代演变，我们刚才经历的考验，就是他在漫长岁月中所看到的。”玄微子眉峰轻敛，说道：“不过你说得对，这种手段不太像寻常的德鲁伊，我忽然对摩根默林的来历感兴趣了。”
两人此时望向另一处，远方赫然一棵恢弘金树、参天直举，通体如金似玉。树冠有弥天之广，万丈光辉遍照十方；树干像撑天巨梁，上通霄汉下连黄泉。巍巍乎若建木，不可思议！
放眼定睛，树冠中如血脉般扩散伸展的枝干丫杈，每一条都粗如山脉，延伸向四面八方。金色树叶似有灵性般轻轻摇曳，便在树冠枝干间生出惊涛骇浪，磅礴风涛怒号不止。如此强风放在主物质位面，足以犁平大地、摧灭城廓！
但在远方地面上的玄微子，并没有听见风声，耳边反倒是阵阵悦耳铃声。那是随着金树放射出的琼光玉辉，能够涤荡心神的清静妙音。更有微妙指引内蕴其中，于灵台神识中呈现前路。
“他在邀请我们。”烈风领主抬头说道：“这棵树难道就是上古森林的王树吗？”
玄微子歪了歪脑袋：“不太好说，这棵树跟鬼婆的描述似乎有些区别。别看规模宏大，我甚至觉得祂不是上古森林的核心。”
玄微子与烈风领主手牵着手，行走在一片金树外围的林地。左右望去，都是一些常见园植，可体积却放大了几百几千倍，比人类还要高大得多，草叶遮天蔽日，只有丝缕状的琼光玉辉照到地面。
没走几步，一只大如粮仓的瓢虫缓缓飞落在肥厚叶片上，远处有一只彩羽蜂鸟振翅悬停，小心采集花蜜。在玄微子眼中，这只蜂鸟简直大得跟城堡一样，振翅之声不亚滚滚雷鸣。
继续深入，还能见到身形堪比尘世巨蟒的彩环蛇，或者是步伐震天动地、宛如泰坦怪物的田鼠。眼前种种景象，夸张离奇，好似身形被微缩化，走进一片原野之中。
玄微子心念一动，烈风领主也有感应，两人身形在迈步间不断变高变大，转眼间变成两位顶天立地的巨人，好似神明俯瞰世间，又像是两名游客来到陌生的田园。
在王树之下，规则法度的边界不再明显，玄微子能感应到一种随心而欲的玄妙境界，就如同自己的灵台内景可以任意造化开辟。
只是眼前这个金树光辉笼罩下的世界，按说应该是被摩根默林所主导控制，但玄微子却感应不到摩根默林的存在，甚至感应不到一个具体的“核心”。眼前所见，真一混成，妙不可言。
玄微子取出那枚青冈橡树叶，施法感应，树叶倏忽在指间消融，化散于天地之间，却像是一枚石子投入水面，激起一圈涟漪，引动周遭琼光玉辉一阵闪灭晃动，堪比是天摇地动的阵仗。
就见金树枝头一枚果实，放射出九色天光，天地间的躁动转眼平息。这果实放出的九色天光，比起玄微子修成的“九真玄光”要更加凝炼深广，好似能照彻最污浊晦暗的深渊炼狱。
九色天光倒旋汇聚，果实脱枝自落，在半空中形成一座莲台。玄微子与烈风领主望去，莲台中一名长髯老人默自端坐，不见有什么逼人气势，就好比一株老橡树，历久弥新。
莲台上的老人只是保持着普通人类的体型，玄微子与烈风领主对视一眼，立刻变回原貌，化光遁往老人面前。
“后学奥兰索，拜见大德鲁伊摩根默林。”玄微子来到老人面前躬身行礼，烈风领主面露讶异，她自知也算了解玄微子，这个男人本性高傲冷峻，就算见到暮光女王也不怎么低头的，如今看到摩根默林，竟然像是学生一样主动问好致敬？
老人神态寻常，似乎没有半点意外，问道：“你叫奥兰索？”
“是。”
“就叫奥兰索？”老人又问了一句。
玄微子顿了顿，仍旧回答：“是。”
“好吧，那我就是摩根默林。”老人跟玄微子打起了哑谜，让一旁的烈风领主没太听懂，对方扭过头来说道：“烈风领主，好久不见了。看你这个情况，暮光王廷的问题处理妥当了？”
烈风领主只好说道：“就是因为得到奥兰索的协助，暮光王廷已经不再有变异妖灵的破坏扰乱，我们至高妖精也可以前往其他位面自由行动。”
老人点点头：“好，那我还省了不少事。”
烈风领主看着老人闲淡无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摩根默林，修改界域规则神器的消息，是你让诺伊放出去的？”
“没错啊，我感觉到有人借助我留下的指引来到终焉战场，所以就让诺伊放出消息。”老人捻须说道。
“我其实想问，你究竟有没有这件神器？”烈风领主非常好奇：“又或者说，这纯粹是一个骗局？”
“有啊。”老人抬手变出一根小木棍，完全看不出是神器。
见烈风领主面露怀疑，老人拎着小木棍朝着别处轻轻一甩，就跟法师使用魔杖一样，金树之下的园圃林地，瞬间变成一片暑热潮湿的热带雨林。
这不是幻术，而是完全真实的变化，整个生态系统、生物种群全都变成另一种形态，就连时间流逝似乎也发生变化。
烈风领主无比震惊，就连意识都有些恍惚了。改变自然环境的事情，她在暮光王廷中也可以做到，但也不可能一瞬间就产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哪怕暮光女王都做不到。
玄微子反倒镇定得多，他盯着老人手中小木棍问道：“原来这才是王树吗？”
老人微笑说：“被你发现了。看来还是有迹可循，就像刚才你仍然能靠树叶找到我。”
摩根默林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只有玄微子明白到底有多么不可思议。
其实摩根默林并非是篡夺了王树对上古森林的控制权，而是以更高的境界、更广的内蕴、更深的规则，包融涵盖了上古森林，由不得王树愿意不愿意。
所谓修改界域规则这件事，摩根默林还真不需要借助什么神器，起码在针对上古森林这个界域，他可以仅凭自己的力量，化转融摄。
这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就像正常规律运作，根本用不着什么具体战斗来较量强弱。
“如果这根木棍就是王树。”烈风领主指着远方放光金树问道：“那这棵又是什么？”
老人坦率直言：“我可以包容上古森林，但不代表会抹灭这里原有的事物。王树确实曾经存在过，祂的实体就在我手中，但祂给这个世界留下如同烙印的痕迹，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至少我还做不到。”
烈风领主听得晕晕乎乎的，即便高明强大如她这样的至高妖精，还是不能理解摩根默林的说法。
玄微子倒是恍然有悟，望向放光金树：“这是王树曾经存在的痕迹，可如今呈现出的却是您的意志和誓愿，或者说，是一个指引。”
“其实这个指引，你做得比我更好。”老人说道。
“我留下的指引，与您相比微不足道。”玄微子问道。
“你是教人怎么爬上山，我却是教人怎么飞上天。”老人捻须摇头：“原本翠绿之环也寄托了我的想法，可惜帝国选择摧毁翠绿之环。无论是我还是安塞尔，都没有太出色的后人。”
“您知道主物质位面发生的事情？”玄微子问道。
“不是全部，但翠绿之环的情况，我还是清楚的。”老人望向玄微子：“你是不是想质问我为何不出手阻止翠绿之环的覆灭？”
“摧毁翠绿之环，明明是帝国和魔法议会的狂妄愚行，不去责怪施暴者，反倒去质问别人为何不帮忙？没有这种事。”玄微子说道：“您是翠绿之环的创建者，总结了古代德鲁伊法术并加以传授，所有翠环成员都应该感激您。
翠绿之环衰败而没能延续，是他们辜负了您，后人应该思考如何重振复兴，而不是多加抱怨。如果有谁声称您没有对翠绿之环负责到底，外人我懒得管，翠环成员我是一定要惩罚的。我如今好歹是翠绿之环的大导师。”
老人呵呵笑道：“看来你倒是给我找足了借口，那我也省事不少了。”
第488章 仙家
摩根默林在玄微子眼中，与其说是什么传奇德鲁伊，其实更像是得道仙家，言谈举止清静闲淡，眼神目光并非是那种居高临下的俯瞰，而是洞悉一切的豁然。
在不明道法境界的外人看来，玄微子本尊的气度可谓超然出尘了，普通人见了都会不自觉地感到卑微渺小。这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出神入化、形神俱妙的境界。玄微子又不打算刻意隐藏，有怎样的心境自然有怎样的形容气度。
反观摩根默林，一眼看上去像是邻家门前的老翁，初相识也不觉得他难以相处，但久而久之估计会发现他的深不可测、渊博如海。所谓和光同尘，正是如此。
之前摩根默林询问玄微子的来历，他便猜出对方来历不简单，甚至很可能已经看穿自己的修为境界，但玄微子还是以奥兰索这个身份行事，对方也自称是摩根默林，没有显露仙家名相。
“我之前在暮光王廷，曾听说您打算破坏‘上升阶梯’。”玄微子说回正题：“我要是没猜错，您如今在上古森林的各种举动和安排，都是为了准备破坏‘上升阶梯’吧？”
“不完全是。”摩根默林抟捻着手中木棍：“我最初来到终焉战场，主要是为了完善自己的认识。你们或许都有体会，‘上升阶梯’就像是遍布人体的血管，维持着诸位面的运作基础。‘上升阶梯’一旦被贸然破坏，必然会再度引起难以挽回的巨大灾难。”
玄微子说道：“这个情况跟我原本预想的差不多。但您选择在终焉战场停留了长久岁月，应该是找到解决办法了？”
“想必你们都看出来了。”摩根默林说道：“我打算以上古森林为基础，带动整个终焉战场的转化，形成一个‘上升阶梯’的逆反镜像。一旦‘上升阶梯’重启运作，逆反镜像就会随之触动，两者相互触碰消融。”
玄微子和烈风领主闻言对视一眼，以他们的水平，非常清楚摩根默林所说的事情，看似简单，可就像“把大象塞进冰箱要几个步骤”那样，实际上几乎没有可行性。以玄微子的境界，也远远做不到。
“这……真的有可能吗？”玄微子按捺震惊之意：“如今‘上升阶梯’的主体，是以古代巨人集体融合而成的神性，加上诸位面的运作规律为架构，内外都是蕴藏着无可比拟的力量。除非是拥有创造世界那样的无边伟力，恐怕难以与之抗衡。”
摩根默林说道：“放心，再度启动的‘上升阶梯’，不会有第一次启动时那么大的阵仗。我用神器消息引来各个界域进入上古森林，届时将会以他们为媒介，触动整个终焉战场，诸位面运作规律会彼此中和、瓦解，我只要集中力量去应付古代巨人凝聚而成的神性就好。”
玄微子想到弥菲赛缇丝的成神计划，不禁说道：“可如果有人趁‘上升阶梯’再度启动时，窃取神性、意图成神呢？”
老人沉默一阵，随后说道：“那我也没办法了，两股滔天洪潮迎面相撞，风口浪尖上的弄潮儿，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玄微子也一时无语，烈风领主瞧了他一眼，问道：“你说借助终焉战场去瓦解‘上升阶梯’的运作，那这个位面会有怎样的结果？”
“有这种关怀生命的想法，很好啊。”摩根默林夸赞一句：“放心，这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战斗，我也不是凭暴力去拆解‘上升阶梯’。诸位面规律瓦解之后，终焉战场将不再自动接纳来自主物质位面的灵魂，各个界域将彼此分离，回归最初相互独立的位面。
这些位面将仍是各个种族自己栖息繁衍的家园，他们可以凭借传送法术往来，也包括出入主物质位面。而指向城仍然得以保留，形成一个独立位面。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位面、所有种族，都要探索全新的相处方式。”
“那奥法星图呢？”烈风领主想起玄微子曾经的判断：“奥法星图应该就是‘上升阶梯’启动后才形成的，它是魔法能量从终焉战场传入主物质位面的渠道。你破坏‘上升阶梯’后，奥法星图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摩根默林笑道：“法师仰望天空，却往往忽视了脚下大地。奥法星图仅仅是负责整合起魔法能量，便于法师以逻辑演算的方式去接合。而且主物质位面的魔法源，也远不止从星空流溢而出的那部分，大地、乃至整颗星体所蕴藏的魔法能量，至今所有施法者开发的程度，恐怕还不足亿万分之一。不然的话，没有奥法星图的古代巨人，是凭什么施法的呢？”
作为至高妖精，这一点烈风领主倒是觉得正常，可是奥法星图的失效，那意味着法师过去以法术位闭锁魔法能量的模式，还有与之相关的庞大奥术魔法体系，都将面临一次剧烈冲击。
烈风领主忽然想到星辰教团与不凋金花会，一旦未来奥法星图出现激烈变动、乃至短暂失效，那么法师的施法能力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内减弱乃至丧失。可基于自然法术与心灵异能的施法体系，估计会在这个时期突飞猛进的大爆发。
可如果心灵异能还是某种不知名的类法术能力，翠绿之环仍旧凋零破败，新大陆的精魂法术没有得到整合、星辰教团不曾出现，那就算奥法星图出现剧烈动荡，这种预期的突飞猛进也不会出现。
偏偏这么巧，与玄微子的施法能力主要就是基于自然法术与心灵异能，烈风领主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预见到这种可能。
至于玄微子，他的心思没放在这里。按照之前所想，终焉战场相当于是冥界，而摩根默林的做法，则是将整个冥界引渡上升，使其摆脱沉滞之苦。不论是圣是魔、是妖是怪，无鞅数众皆得救拔。
如斯遍满十方世界的无边法力，已经不是寻常清静仙家了。摩根默林来历极不寻常，他来到这个世界，恐怕不是为了增长修为阅历，而是怀有某种宏大愿心。反正那已经不是玄微子可以揣度的境界了。
玄微子沉思片刻后问道：“我有一个疑惑，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来到终焉战场，您打算怎么做？”
“没有你们，我就不做事了？”摩根默林神态平常：“估计你也有预感吧？‘上升阶梯’在不久的将来便要重启，反正我早就做好一切准备，有没有你们，我都会破坏‘上升阶梯’。”
想到摩根默林可能的身份，玄微子忽然松了一口气，自己深谋远虑、百般算计、千般安排，真到了此时此刻，反倒又没什么意义了。
玄微子甚至生出一股挫败感，自己之前还设想过如何协助摩根默林破坏“上升阶梯”，如何在好一场无边杀劫中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如何在最关键处落下逆转翻盘的一子……
结果嘛，根本轮不到自己来干，真正的仙家高人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把大局安排妥当，关乎一方世界众生存亡的杀劫，用不着被逼到最凶险关头才被消弭，也轮不着玄微子自以为是地来“解决”。
在过去，玄微子已经能将众生物类等齐而观，却未必能将自己化入众生之中，作天人普照之观。仙道修行固然追求长生久视、超脱成道，但却不是把自己凌驾众生之上。在真正得证仙道之前，玄微子并真正不比其他物类更加高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为天心。
一念浮生，苦海劫尽。玄微子灵台豁然一空，尽扫恍惚混沌。来到摩根默林面前，玄微子才真正历尽苦海劫数。
“恭喜你了。”摩根默林似乎早有洞见，笑着说道。
一旁烈风领主也察觉到玄微子的变化，只是她也说不清楚。
玄微子轻吐一气，问道：“那除此之外，您还需要我们什么协助吗？”
“鬼婆给你的位面碎片宝石呢？让我看看。”摩根默林说道。
玄微子翻掌现出那一串宝石，摩根默林抬手接过，细细端详：“嗯，有这个也更方便一些。”
说话间，摩根默林捻起一枚枚位面碎片宝石，随意地朝外抛掷，宝石如流星疾逝，转眼消失于天际。玄微子能感应到他这是借宝石为引布下阵式，外围上古森林的空间结构也许正在迅速发生变化，而玄微子等人深处的金树之下，时间流逝慢到不可思议，几如寂灭深定，也就是玄微子和烈风领主能够承受，却也有神识震撼之感。
等做完这些，就听闻远方一阵狮吼声破空传来，极目眺望，隐约可见五色云霞光焰如雪崩急涌，云涛中有九头五色雄狮竞奔，带动整个上古森林盘旋转动。
“对了，还真有个忙你们可以帮。”摩根默林像是记性不好的老人笑道：“麻烦你们拦一下那些变形怪。”
“变形怪？”烈风领主问道：“指向城的变形怪会来阻止你破坏‘上升阶梯’吗？”
“他们起码要阻止我拆解终焉战场。”摩根默林晃着小木棍说道：“这些变形怪不是任何一处界域的生物，他们在终焉战场形成后被自然孕育出来，当然不希望终焉战场消失。”
“但你刚才不是说，指向城会形成独立位面吗？变形怪也不会因此失去落足之地吧。”烈风领主问道。
玄微子则说道：“变形怪的存在，是终焉战场能够容纳一切生命形态的表现。见证不同生命形态，就是变形怪的本能追求。指向城如果没有终焉战场为依托，本身意义也不大。一旦终焉战场被拆解，其中各个种族必然返回原生位面。”
“我还没见过变形怪动手，他们离开指向城，仍然可以随意抹杀其他生命吗？”烈风领主问道。
摩根默林摇头道：“这倒是不能，可他们的变形能力非常强大，其中的变形大师能够将不同生物的各种能力，融合在一个形态下，甚至可以变成龙族。
而且他们变化的不光是生命形态，连思维意识都会一同变化。对各个种族天生能力的运用会达到极致程度，不存在生疏错漏。能够在不同战斗场合、面对不同敌人，采取最佳的手段，不要小看他们。”
“这真的是变形怪吗？”玄微子问道：“我怎么觉得这种生命，更像是被专门打造出来的……神使。”
玄微子差点想说这群变形怪是阴司冥差，他们看似缩在指向城少有动作，可却具备无人能比的天然权限。这种连传奇法师都难望项背的变形能力，已经不是法术能力的范畴了。
“你这个说法还挺贴切的。”摩根默林笑道：“他们的确就是半巨人的神使，只是因为‘上升阶梯’陷入静锢，半巨人远遁星界深处，这群变形怪神使没有收到任何命令，于是就守在指向城，没有主动离开。”
“但如今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玄微子问道：“您也知道半巨人的事情吗？”
摩根默林盯着玄微子说道：“艾丝梅朵跟我说过。”
久违的名字在耳边响起，玄微子不再感到意外，他问道：“艾丝梅朵究竟是什么人？她与半巨人之王艾斯卓是什么关系？”
摩根默林思考片刻：“她没说过，我遇见她的时候，是刚刚离开翠绿之环，在大陆上寻找与‘上升阶梯’相关的遗迹，也因此了解到一些心灵异能。我猜测她是艾斯卓的一个人格剖面，属于自省、反思、纠错的那个侧面，时刻对自己的行为做出旁观者角度的批判。”
玄微子闻听此言，登时愣住。摩根默林这个说法，不就是他自己斩出化身时的用意吗？以摩根默林的洞见眼力，估计不会看错多少。
偏偏自己这个“奥兰索”，原本就是艾丝梅朵的学生，那她教导自己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也是为了纠正艾斯卓的错误吗？
“哦，他们已经来了。”摩根默林抬眼望着远处，然后把小木棍递给玄微子：“那就劳烦你暂时帮我拦住这些变形怪了。”
第489章 扫荡
“首相大臣，女皇陛下已经彻底被耶格尔那个弄臣蛊惑了，不光任命他为魔法议会特派员，甚至还打算让他担任军团参谋，这是疯了吗？！国家大事怎么能托付给这种小丑？！”
德瑞赫姆城中，一群帝国官僚聚集在首相官邸，他们名义上是来参加首相大臣的六十岁生日宴席，实则在秘密商议如何铲除共同的政敌。
精神矍铄的首相大臣背着手，晃着酒杯来回踱步，一语不发，其他官僚则不断劝说道：
“现在不光是他一个人了，有些墙头草见耶格尔权势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投靠过去。就连狮鹫骑士团的大团长，也跟那个男宠往来频繁。”
“他妈的，国家怎么成了这么个样子？”
“跟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国家呢？我提议，直接调集军队，将耶格尔和他手下那群狗腿子一网打尽！”
“首相大臣，不能再犹豫了，一定要出重拳！”
“没错！现在必须要冒险了，不然就什么都办不到了！”
接二连三的话语，让首相大臣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挥手打断众人话语：“你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们帝国又不是明天就要亡国。我之前跟乌瑟汀法师交流过，奥秘之眼总体上并不希望德瑞赫姆这里发生剧烈斗争。”
在场官僚面面相觑，他们当中不少人原本就是奥秘之眼提拔上来的，可是在拿撒吕依接连挫败后，他们各寻门路，此举对于奥秘之眼来说，不亚于是背叛。
就连眼前这位首相大臣，据说跟拿撒吕依的某位学徒还是亲戚关系，所以在卡伊拉女皇传召奥秘之眼、同意重设魔法议会后，他率先去拜访了那位乌瑟汀法师，探问奥秘之眼的态度。
可这话立刻遭来别的官吏反驳：“奥秘之眼根本不会忠于帝国，我看他们是被那个耶格尔贿赂了，许以什么巨大利益，否则哪里能容得下这么一个弄臣跟在女皇陛下身边？！”
也有其他人议论道：“现在德瑞赫姆这么乱搞，还不如伦底纽姆！”
“就是，我们之前提议让女皇跟元老院中某家贵族联姻，以此平息战乱，可那个耶格尔从中作梗、处处阻挠。我看啊，帝国的心头之患不在外面，就在皇宫之中！”
“可是传说伦底纽姆的元老院，不也是被死灵法师暗中操控吗？”
“哼！元老院里好几个七八十岁的老家伙，被死灵法术变成三四十岁，这样暗中操控的死灵法师，麻烦给我多来几个！我是不介意有那样的人，哪里像奥秘之眼，就知道把我们当成狗来使唤。”
“够了！”首相大臣把酒杯往桌上一顿，洒出的酒水将桌布染红：“你们也不想想，西边的人会接纳我们吗？蛋糕就这么大，谁都想切一刀，我们把自己卖了也换不来多少利益！”
“首相大臣，难道您就这样坐视耶格尔的权势一天天膨胀？”立刻就有官吏煽风点火：“连魔法议会的特派员都是耶格尔，以后所有法师都会跟他混了。到那个时候，他们想杀谁就杀谁，想换谁上位就换谁。首相大臣，您觉得自己这个位置还能坐多久？”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面露不安、心生忧虑，法师与普通人并非仅是“战斗力”上有差距，而是各方面的超越。就好比眼下密谋，如果没有“法师密室”、“回避侦测”的手段，哪怕再封闭的房间，也总归会被法师以奥术窥探窃听；法师要逼问秘密，也用不着严刑拷打，他们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惑控法术。
奥秘之眼回归，尽管这些官吏尝试过向卡伊拉女皇表示反对，但他们不能阻止奥秘之眼主动派人前来。向这群法师表示臣服，几乎是唯一选择。
“要不然……”有官吏小心翼翼地说道：“跟西边的人联系一下？”
首相大臣挥手道：“说下去。”
“经过刺杀事件之后，女皇陛下态度坚决，反对跟元老院议和。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利用这一点，让西边派人来对付耶格尔。”
“这……真的可行吗？”首相大臣质疑道。
那名官吏贼眉鼠眼地解释：“其实西边对德瑞赫姆的渗透和刺探，一向动作频频。想必在座各位都曾收到匿名信件或者会面邀请吧？虽然如今状况，我们不可能跟西边的元老院站在一边，却可以跟他们稍作配合，布置一个陷阱，杀死耶格尔，并且把所有责任推给西边。”
首相大臣双眼一亮：“对了，这样一来，我们既没有对抗女皇陛下，也能顺便铲除了耶格尔这个弄臣，还可以最大程度免于追责。大不了事到临头，把几个干活的替死鬼推出去。想来奥秘之眼也会乐见女皇陛下身边少了这么一位蛊惑者。”
“所以这件事也需要首相大臣与各位同僚的配合。”那名官吏说道：“如今耶格尔不是还担任军团参谋吗？我们就安排他参观兵工厂、到外地检阅军团和堡垒工事，只要他离开宫殿和女皇陛下，就有的是机会刺杀他！”
“好好好，到那个时候，一定要将女皇陛下困在宫殿中，只有扫除陛下身边这些弄臣小丑，才能展现我们的忠诚！”首相大臣十分满意，正是意兴大发之际，传讯项链闪烁光芒，他抬手轻抚，刚听到消息就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地说道：
“不好了！耶格尔，他、他、他就在外面，而且领着一大帮士兵，包围了官邸！”
在场官吏一个个神情慌张，恨不得立刻找条地道逃离这里。也有少数人保持镇定，问道：“耶格尔这是不顾一切，打算彻底撕破脸吗？！”
“他、他……”首相大臣表情怪异：“他说是来庆贺我生日的，还送来礼物。我家守卫拦不住，他们已经进来了……”
一众官吏有的当场吓得两腿发软，有的叫叫嚷嚷，拔出装饰佩剑就说要跟弄臣决斗，有的开始用魔法物品联络传讯，结果就被一阵重重的敲门声打断所有动静。
心知躲无可躲，首相大臣做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环顾众人沉声喝道：“怕什么？！面对这种玩弄权术、谄媚无度的鼠辈，我们更该挺起胸膛正面抗争。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诸君，共勉！”
说罢，首相大臣昂首挺胸，迈步来到大厅门前，解除了法术防护，主动打开大门。
“哟，居然是首相大臣亲自开门，我不胜惶恐啊。”
玄微子化身阴阳怪气地说道，自顾自地进入大厅之中，在他身后跟着数十位全副武装的皇宫守卫，每个手里都捧着一个精致木盒。
现场鸦雀无声，玄微子十足权臣奸佞一般负手而行，根本没将在场一众官吏放在眼里，行走在摆满美酒佳肴的餐桌旁，可惜这些大臣官吏显然无心吃喝，精心烹调的美食还维持原样。
玄微子干脆拿起其中一份小糕点品尝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嗯！好吃！还是首相大臣家里的厨师厉害，我在陛下身边都没尝到过这么好吃的蓝莓蛋糕，等下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厨师，我要向女皇陛下推荐，这样的人才可不能埋没了。”
这话说得平淡，可是传进久处政坛的一众官僚耳中，似乎有什么险恶暗示。推荐一位厨师，其他人难道是要全部杀光吗？
“耶格尔先生。”首相大臣看着嘴边沾着奶油的玄微子，阴沉着脸问道：“您是有什么重要事务吗？”
“重要事务？没啊，我刚服侍完陛下，就赶紧提着礼物来拜访首相大臣了。”玄微子完全不忌讳自己的身份行为，可这话完全没有炫耀本钱的桃色风情，只有极端刺骨的杀意。
这话说完，直接就有一位官吏靠着墙边失禁。玄微子目光扫过，那人直接吓得两眼翻白，昏厥倒地。
“我有这么吓人吗？”玄微子擦了擦嘴：“毕竟是首相大臣的生日，我怎么可以没有半点表示呢？反倒是首相大臣你啊，居然不邀请我来参加宴会，差点就错过了这么好吃的糕点呢。”
首相大臣勉力维持着镇定，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要杀人，那就不要废话，我们不怕你！”
玄微子听到这话，眼神立刻变得凌厉：“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装出这么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跟西边元老院的勾结吗？”
说完这话，玄微子朝着那群皇宫守卫一挥手，数十个木盒子齐刷刷被打开，里面盛放着一颗颗人头。在场官吏见到，大男人都发出尖叫声。
“叫什么叫？”玄微子扣了扣耳朵：“这些人你们各位应该都见过吧？有好几个还是在你们家中做客逗留，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怎么？跟西边元老院勾勾搭搭，是想着什么时候将女皇陛下与德瑞赫姆卖个好价格，让自己后半生享尽荣华富贵吗？”
玄微子以耶格尔身份行事，可不是光为了跟女皇睡觉。原本他也考虑通过卡伊拉女皇与奥秘之眼，挑起中部帝国对西部帝国的战争。
但这群大臣官吏屡屡阻挠不说，而且跟元老院派出的间谍特务往来密切，一群人已经准备好卖国，还要对“耶格尔”下手，那玄微子还客气什么？
在灵能网络的笼罩下，针对玄微子的阴谋诡计，注定无所遁形。甚至有人提及“耶格尔”这个名字，玄微子就能有所感应，借助照影含光鉴施展预言灵能，可以察知何人何地所言何事。
玄微子化身当然做不到“寻声赴感、十方救苦”的程度，这不过是借助灵能网络的间接感知能力而已。灵能网络尚且不能遍布主物质位面每个角落，遑论十方诸界。
于是趁着首相大臣聚集一群官吏，借生日贺宴的机会，玄微子雷厉风行地将一群潜藏在德瑞赫姆的间谍揪了出来，也不用审判刑讯，直接灵能搜脑，获取完相关情报后，干净利落地斩首。
只能说，让传奇心灵术士来搞情报，那真是什么间谍特务都比不上。
等玄微子走出首相官邸的时候，就见乌瑟汀法师迎面而来，他的目光越过玄微子肩头，往后面瞧了一眼，就见那些衣甲染血的皇宫守卫正在官邸中出出入入。
“耶格尔先生可真是……够彻底的。”乌瑟汀无奈说道。
玄微子轻掸衣领，尽管相互并不拆穿，但乌瑟汀和他背后的沙多万已经清楚他的身份，双方在魔法议会上已经达成一致，他们的合作比首相大臣一干人等想象还要深。
“阁下就没想过，他们也是出卖过奥秘之眼的。”玄微子说道：“这群人本来就不忠诚。虽然我不是那种强求忠诚在先、利益在后的人，但他们都已经打算将国家拱手让人了，就没必要留他们的活路了。”
“我当然明白。”乌瑟汀说道：“换做是拿撒吕依，估计也是这个做法。但我原本以为，耶格尔先生打算利用心灵异能，将这些官僚统统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
“我是可以这么做，但我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力量。”
如今的玄微子借助灵能网络，确实有办法在一个国家内部，控制一批绝对效忠自己的人手，让他们由上至下地管理整个国家。
可是玄微子并不是来拯救帝国的，起码在将索迪芬、拿撒吕依这些隐患都铲除前，帝国都只是他完成目标的工具。
“那接下来的主要目标，就是向西部帝国进军了。”乌瑟汀说道：“耶格尔先生是打算亲赴前线吗？”
“战场上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不到必要关头，我只是耶格尔。”玄微子回答道。
哪怕是“耶格尔”这个身份，玄微子迟早也会抛弃的，所以他根本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实际上战场的胜负，并不会太过混沌难测。西部帝国面对三方围攻，还有互保同盟在背后提供物资援助，胜负早在双方正式交锋前就已经确定。且让索迪芬再蹦跶一段日子，了断之期将近了。
第490章 闪击
由于玄微子对德瑞赫姆内部间谍的迅速清剿，引起西部帝国元老院的警惕，中部帝国尚未完成军事动员，战争就抢先一步爆发了。
西部帝国所占据的疆域，一直是大伦底纽姆帝国经营最久、人口最为稠密的范围，军事资源的积累和储备也是最充足的。所以当西部帝国动员起十万大军，在多个方向发动闪击战时，中部帝国几乎是全线溃败的。
哪怕这所谓的十万大军，大部分都是临时动员起来的民兵，拎了根长矛、穿套厚棉衣，连头盔胸甲都没几件，就拉去前线组成阵列，连当炮灰都不太够格。
西部帝国的攻势非常猛烈，十万大军每日都在推进，丝毫看不出攻势减缓的迹象。以至于乌瑟汀法师暂时放下重设魔法议会的工作，带着一批法师和精锐人手，暂时巩固防线。
后来经过各方侦察和战报整理才知道，西部帝国的军队根本没有十万“人”，但却有超过十万具骷髅与僵尸组成的亡灵军团。
面对望不到头的尸潮，中部帝国的军队根本没法坚守阵线，如果没有城墙堡垒作为掩护，中部帝国的士兵不敢跟亡灵军团进行野战。
这些不死生物不需要吃饭睡觉，可以日夜行军，甚至晚上比白天更具活力。哪怕是面对坚固城防，亡灵军团中也有各种体型庞大的不死生物，并且几具尸体落入城中，就会散播瘟疫与疾病，让城内守军迅速衰弱。
更麻烦的是，亡灵军团可以通过敌军尸体来获得补充，几场战事下来，亡灵军团好似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并且可以自主分兵，前往大小村镇袭扰，继续扩充实力。
自从死灵之灾过后，嘉拉德大陆上就不曾出现过这么大规模的不死生物集群了，以至于各方都缺乏有效的应对策略。
过去不死生物都需要法师的操控，低级的骷髅和僵尸，就类似活化物体那样，不具备智能，一旦缺乏操控指挥，就只会盲目徘徊。
但现在由西部帝国培养出的亡灵军团，不需要死灵法师就近操控，也不需要额外维护，仿佛是有人在远方进行遥控指挥。
甚至当乌瑟汀亲眼看到亡灵军团时，它们已经能够像正常士兵那样，手持武器盾牌、身披盔甲，以整齐阵列推进。同时竟然还有驾着骷髅马的死亡骑士，率领食尸鬼发动侧翼突袭。
尽管当时乌瑟汀率领一批法师，靠着奥术狂轰乱炸，将一支亡灵军团轰得满地烂肉碎骨，但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颓势。
数量众多的尸骸，哪怕动员起中部帝国境内所有圣职者，都根本来不及净化。甚至军营中未及下葬的尸体，也有可能突然变成不死生物，袭击他人。
“我已经联系了安塞尔王国的抄经院院首。”
玄微子看着面前水晶球说道：“神圣之主教会对西部帝国大肆运用死灵法术、驱使不死生物的行为，加以严厉谴责，他们将会派出一批战斗牧师协助。”
水晶球里映照出乌瑟汀的面孔：“我本人对此没有意见，但你不来帮忙吗？前线就靠我们这些法师恐怕撑不住。对面甚至有一位传奇游侠，箭矢从山的另一侧抛射过来，隔了好几哩，直接将一位高等法师给爆了头。搞得很多法师都不敢亲赴战场前线了。”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但现在东边情况也不乐观。”玄微子说道：“元老院貌似跟东边的军团元帅有什么秘密协议，他们的移动战争堡垒已经陈列在边境上了。我倒是想问，你们难道就不能操控拿撒吕依的浮空城吗？”
“操控浮空城需要接通奥法能核的密钥，那东西只在拿撒吕依手上。”乌瑟汀法师补充道：“也别指望我的老师能来帮忙，我还期待耶格尔先生能叫来更多援手呢。”
玄微子哪里不明白乌瑟汀的意思？他分明是希望互保同盟也亲自下场参战。
如今互保同盟早已大为改观，甚至不能算是“同盟”了，真要参战也并非不行，但前提是瓦努亚与雅尔诺德两个国家都必须发动对西部帝国的进攻。
西部帝国在索迪芬的布局下，爆发出了惊人的实力，只能说不愧是玄微子的魔染灵台之身。那种不需要死灵法师临场操控和维护的亡灵军团，显然是通过血河狱景改良的不死生物。
同样是星纲法坛，玄微子用来召摄将吏，索迪芬则是役使行尸。
不过看到东部帝国的动作，玄微子就猜到索迪芬的用意了。他这是打算抢在瓦努亚与雅尔诺德正式开战之前，趁中部帝国动员尚未充足、高层官吏清洗造成的混乱，打算靠快速进军，与东部帝国联手瓜分中部帝国，然后好腾出手来应对瓦努亚与雅尔诺德的南北夹击。
如果真让索迪芬得逞吞并中部帝国，那搞不好瓦努亚与雅尔诺德都要重新审视敌我状况，还是否有进攻意愿都很难说了。
并且索迪芬肯定都往这些国家派遣了大量间谍，对他们的军事准备程度有明确把握，因此才能下定决心对中部帝国发动闪击战。
可中部帝国并不是被玄微子经营了十几年的互保同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里的国情、兵情、民情都没法让玄微子发挥出扭转局势的操盘手段。
“耶格尔”上位还不到一年，被看作是弄臣小丑一点都不稀奇，要是中部帝国就此覆灭，将来历史记载必定会将帝国毁灭的原因归罪于“万恶的耶格尔”。
只能感叹一句，哪怕是传奇强者，在汹涌大潮面前，也很难逆潮而动。拿撒吕依估计就是看透这一点，所以自顾自地龟缩到主物质位面之外，专心于如何设计报复玄微子这个人，而放弃争霸事业。
但玄微子可不光是传奇心灵术士，他轻敲额头，在世界的另一边，他已经让帝君之身召集互保同盟高层商讨参战之事了。
至于东部帝国，玄微子这几年间也曾游历过。那里原本是大伦底纽姆帝国的东部的数个边疆行省，不光是地广人稀，而且常年是人少怪多。
东部边疆会有这种情况，主要因为这一带最先遭受死灵之灾席卷，人类文明在这个地区曾一度被抹灭，直到帝国建立、并且不断向东开拓和远征，这一带都没有恢复大规模的人类活动，基本是各类异族和怪物盘踞的穷山恶水。
实际上帝国开拓东部，也耗费了好几代人、上百年的岁月，并且不断迁移人口、开垦土地、建立城镇聚落。
可是在人类城镇之外，充斥着半人马、豺狼人、食人魔、兽人、大地精这些智慧种族，而且不是零散出没，动辄是上百近千，劫掠行凶。
为了对抗这些异族怪物，东部边疆遍地堡垒，人类主要就是生活在一个个堡垒化的聚居地中，以此将异族怪物挡在外面，同时遏止他们向西侵犯。
久而久之，东部边疆民风彪悍尚武，这里虽然也有帝国军团驻扎，可这里的平民，抄起家伙就能转为民兵、固守城防，所以对于外敌来说，东部边疆就是一个啃不动的大刺猬。
并且由于长期跟异族怪物作战的原因，东部边疆形成了好几个军事封建领主，说得难听些就是军阀。在他们自己境内，享有皇帝和元老院都无法干涉的生杀大权，半点收税都不上缴，还要帝国年年输送大量军饷公帑来给他们维持防务。
帝国以前也尝试削弱这些军阀，可每当帝国有什么举措，就会有半人马与大地精，好巧不巧地杀入帝国腹地烧杀劫掠。
总之到了阿莱翁三世皇帝时期，已经要靠册封大元帅头衔来安抚这帮军阀了。而当首都爆发政变后，卡伊拉女皇在德瑞赫姆加冕，大元帅则是毫无阻碍地自立门户。
根据玄微子掌握的情况，东部帝国目前已经跟入侵的半人马与豺狼人，达成利益上的媾和，那就是放任这些异族怪物去劫掠中部帝国的边境村镇，让它们变相成为自己的雇佣兵。
这其实也是奥秘之眼收缩后的问题，原本在拿撒吕依布局下，半人马与豺狼人也是奥秘之眼用来制衡东部军阀的力量。以拿撒吕依的手段，哪里会让东部军阀跟异族有勾结合谋的机会？
指尖在照影含光鉴上掠过，玄微子也在东部帝国内布置了灵能网络，尽管数目稀少，但灵能网络收集精神力量的强度却要比别处更高。
考虑到东部边疆继续往东，跨过荒野、高山，就是昔日的艾斯卓王国。那里依旧有神秘莫测的灵能效应徘徊，根据“首脑”的说法，艾斯卓王国旧址上的灵能场域还在缓慢向外扩张，这种无形的威胁，或许也是各类异族怪物向西侵略的动力之一。
“也该试验一下灵能网络了。”玄微子虽然仍在德瑞赫姆城中，思维意识却随着灵能网络漫荡而开，散布在嘉拉德大陆各处的灵能装置随之共鸣。
一曲无声乐章，在玄微子心上指下，渐渐奏动。
……
“你这几年在嘉拉德大陆，就是为了布置这个……网络？”
天球星象仪中，威思顿爵士忽然察觉到一股庞然能量，在嘉拉德大陆中流转、汇集，范围之广不可思议，简直就像季节气候顷刻间从冬天变成夏天。
威思顿爵士曾经私下建议过玄微子，让他与天球星象仪进行同调，跟弥菲赛缇丝与席邓斯一样，获得超越距离限制投送传奇法术的能力，可玄微子却婉拒了这个建议。
当时威思顿爵士并不理解，可他也没有追问。玄微子布置灵能网络的事情，他隐约猜到一些，但也并不能准确把握这个做法的具体用意，也没法直观地侦测到灵能网络的存在。
可是等玄微子把分布各地的灵能网络串联起来，琐碎的精神力量汇集聚敛，天球星象仪立刻就侦测到前所未有的能量波动，那是比“无尽复仇风暴”、“苏尔特之炎”都要庞大许多倍的恐怖规模。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威思顿爵士朝着远方的玄微子传讯发问，却没有得到回复。
……
“没想到，我还是小瞧你了。”
冰晶城堡中，白霜之主睁开双眼，目光穿透了冰层，仿佛看见了毫无痕迹的精神力量，是如何汇集成江河般奔流不息。
“拥有这样的力量，‘心灵公爵’的称号已经不足以形容。”白霜之主嘴角微翘：“无数生命的心灵向你敞开，神明也不过如此。或者说，在你眼中，民众才是神明？弥菲赛缇丝，你应该看看，这是他给你展示的另一条道路。”
……
“老师？”
法师塔中，已经发育得身姿曼妙的南蒂望向忽然发愣的弥菲赛缇丝，她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弥菲赛缇丝正提着一根魔杖，旋即苦笑说：“你的父亲本事可真大啊，不声不响搞出这么个大新闻。”
“怎么了？”南蒂没听明白，这些年她一直在五芒星之塔中研习奥术，并不清楚玄微子在旧大陆的各种举措。
弥菲赛缇丝则是深吸一口气，摇头说：“没事，我们继续上课。”
……
放下手中一块残旧石板，沙多万抬头望向窗外，话语却传递到不知何方：
“老友啊，你看见了吗？他居然还在进步，我不得不怀疑奥兰索的身份了。”
赫赛肯的冰冷声音穿透空间响起：“你认为他就是艾斯卓？你之前在艾斯卓王国遗址里挖掘出的那堆文物，难道预言了今天的变化？”
“我不敢肯定他就是艾斯卓本人，但基本确定他与艾斯卓有密切关系。”沙多万说道：“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帮助拿撒吕依，我看不到你们的胜利机会。”
“我不是为了胜利，也不是为了奥秘之眼。”赫赛肯的语气没有丝毫畏惧，沉稳冰冷一如往昔：“我想要达到的层次，需要一场关乎生死的考验。就算没有拿撒吕依，我迟早也会找上奥兰索的。如果我将来败亡在奥兰索手上，你无需为我哀伤。奥秘之眼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须发皆白的沙多万，几百年来首次露出疲老之态：“你这番话，当初米柯西也说过，可他再也回不来了。”
“可惜，我不会跟他在天国重逢。”这是赫赛肯的最后一句话。
第491章 心灵之风
无形的心灵之风，由西向东，轻轻抚过中部帝国与东部帝国那曲折绵延上千哩的边境线。
无论是豺狼人对鲜活血肉的贪求，还是半人马为了广袤草场的需索，又或者是军阀对吞并疆土的意愿，甚至是普通士兵被激起的一腔血勇，在这场悄然无声、却浩瀚至极的心灵之风中，尽数散灭。
智慧种族的一切行为，都需要精神上的推动，尤其是参与战斗，更是需要激起短暂的勇气来对抗伤亡疼痛的恐惧，至于是用利益诱导、暴力威逼还是荣誉推动，那不过是外在的具体手段。
而玄微子所做的，就是让东部帝国众人内心的战意瓦解、士气衰退。再强大的军队、再厉害的武器装备，如果作为人的主体没有作战意愿，都是毫无意义的。
玄微子施展的，不过是一道“打击士气”灵能，然而以灵能网络为基础，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东部帝国边境，不费一兵一卒，就消解了即将爆发的战事。
看着眼前如烙铁般冒着青烟的照影含光鉴，玄微子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头一回运转整个灵能网络，将玄微子化身的灵能彻底耗干烧光。要不是竭力控制住灵能的生效规模，这具传奇心灵术士化身恐怕会直接溃散。
“还是有些托大了。”玄微子取出几枚准备好的晶石，汲取出过去积存其中的灵能，勉强恢复一丝力量。
在玄微子运转灵能网络时，他确实能够感觉到来自不同人的侦测与探问。毕竟灵能网络遍及了小半个嘉拉德大陆，大致覆盖了人类文明的活动范围，那看似微弱的精神力量，只要数量规模足够庞大，便可以形成谁都无法忽视的恐怖能量。
实际上玄微子根本没法仅凭自己去驾驭这股能量，他就像是一根投入干草堆的火柴，焚烧自己、点燃熊熊大火。
即便是传奇心灵术士，在千万生灵的精神力量面前，仍然微弱得如腐草荧光。
但灵能网络展现出的力量，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玄微子并没有搞出什么天降陨石、火山爆发、海啸地震之类的天灾景象，而是纯粹针对思维意识造成影响。
甚至在传奇级别之下的人物，根本察觉不到玄微子有何作为。灵能网络的运作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除非是身在星界，或许能窥见庞然的心灵风暴，是如何被塑造引导的。
可往往是越高明的人，越清楚玄微子这番举动，是何等的不可思议。即便是拿撒吕依打造浮空城，兽人召唤神明降临，十几万亡灵军团横行大地，都不足以跟这场心灵之风相提并论。
这是一种足以彻底改变世界的力量！
试想一下，智慧种族的思维、想法、追求、乃至欲望，都可以大规模地干涉和塑造，并且是被一股悄无声息、无孔不入的力量所笼罩。即便高等施法者可以抵御这种干涉，也没办法庇护所有人。
既然“奥兰索”可以轻易瓦解一个国家开战进攻的意愿，那是否可以摧毁一个国家的统治？他是否会利用心灵异能控制一个国家的民众，策动他们去反对统治者？甚至，“奥兰索”是否能够直接操控一个国家上层，成为幕后的统治者？
“他已经是统治者了。”
沙多万听完乌瑟汀的疑问，干脆利落地说道：“奥兰索虽然没有加冕，但他在互保同盟内的地位，已经跟皇帝没有区别，大伦底纽姆帝国历代皇帝都没有他那样的权势地位，拿撒吕依都会心生嫉妒。”
“我知道，可是如今奥兰索展现的实力，已经不能简单用权势地位来衡量了。”乌瑟汀不免顾虑地说道：“我来德瑞赫姆之前，还特地了解过的心灵异能。不是说灵能者的力量都源自向内的挖掘吗？他为什么可以从世界各地汇集能量？”
沙多万则淡定得多：“以常青城为核心的近似迷锁，已经覆盖了整个互保同盟，我猜测他如今发动灵能的手段也差不多。”
“难道他打造了一个灵能迷锁？还覆盖了整个嘉拉德大陆？”乌瑟汀身为传奇法师，也觉得这种事情大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比如笼罩浮空城的迷锁，既要有不朽存在充当奥法能核，还要有大量中高等法师协助施法，拿撒吕依参与编构迷锁的过程中，甚至要承受魔法能量的反冲。
至于说保护着精灵家园翡翠岛的迷锁，那传闻更是需要精灵当中最杰出的大秘术师亲自献身，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编织出永远庇护族人的屏障。根据沙多万老师的考察，在精灵社会中，如果能牺牲自身来创造出如此伟大强力的魔法技艺，那可算是无上荣光，并非谁都有资格参与。
而一个笼罩嘉拉德大陆的灵能迷锁？乌瑟汀光是想象一下，感觉脑袋都要裂开了！
“不一样。”沙多万立刻做出判断：“你忘了一件事，对于灵能者而言，在星界操作灵能或许更方便。在星界之中，实质空间距离没有意义，分布在主物质位面广大区域的智慧种族，在星界呈现的心灵投影，很可能是高度聚集的。
我曾经在常青城旁听过不凋金花会的公开课，他们提到过集体无意识、众生意识海这类概念，我估计这才是奥兰索可以一次性发动大规模灵能的基础。就像拿撒吕依可以接触奥法星图的深层，挖掘出原始纯粹的魔法能量，奥兰索也差不多。”
乌瑟汀还是觉得脑袋有些胀：“可这样并不能解释，奥兰索为什么可以从嘉拉德大陆各地抽调施法能量。如果真是从集体生命意识的深处攫取能量，不该是以他自身为发生源吗？”
沙多万沉思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随后带着笑意说：“我明白了，他这是在学我。”
“他学您什么？”
“通讯晶塔。”沙多万说道：“我当初设计出通讯晶塔，就是将这种魔法装置接入奥法星图，使得信息流可以相继传递，降低传讯法术的施用难度。我估计奥兰索也是采取了类似的手段，在主物质位面各处安设了灵能装置，这样才能便于操作灵能迷锁。”
乌瑟汀嘀咕说：“老师，您设计通讯晶塔，是为了让信息传递更加方便。可奥兰索搞这一套，只有他玩得起啊。”
“我看未必。”沙多万否定道：“你没去过互保同盟，不清楚星辰教团那些人，几乎都与那个近似迷锁同调，他们的施法能力也因此得到增幅强化。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无论是为了教团集体，还是出于个人利益，教团成员都会自觉不自觉地维护这个近似迷锁，保护这个近似迷锁所笼罩的国家，以及效忠于迷锁的打造者——也就是奥兰索。”
“难道灵能迷锁也是为了这个目标？”乌瑟汀问道。
沙多万叹息说：“奥兰索这个人我也了解过，他一方面类似拿撒吕依，有着极为强烈的个人私欲，光是情妇就有不少；另一方面又无私得离奇，将灵能技艺当成杂货大甩卖。而且我听说，如今星辰教团的珊多丽祭司长，她的老师就是被奥兰索杀死的，连这种人也敢收留在身边，实在是……难以理解。”
乌瑟汀说道：“老师您之前不是说了吗？奥兰索其实是希望建立一种全新的秩序，让施法者不再凌驾于普罗大众之上。而他之前也说过已经有大概设想，难道就是这个灵能迷锁？”
“灵能迷锁所依仗的，就是众生意识海。”沙多万语气严肃：“而我猜测，普罗大众的存续将关系到这个灵能迷锁是否能稳定运行。比如说由于战乱饥荒，导致人口减损，或者说恶性情绪的累积，都会干扰灵能迷锁。
这就要求动用灵能迷锁的人，必须维护广大民众的利益，哪怕是宏观层面上的，而不是将普通人视作用完可弃的生产工具。他这是建立了一个体系，一方面确实给参与这个体系的成员提供利益与实力，一方面也让他们承担相应的责任。”
乌瑟汀也听明白了，可随即问道：“可如果不肯加入这个体系的呢？比如我们法师，没有灵能迷锁不也照样能施法？哪怕是灵能者，也不见得必须依赖灵能迷锁吧？”
沙多万冷哼一声：“水平相同的灵能者，一方有迷锁支持、一方没有，谁输谁赢几乎没有疑问吧？而且你再想想，互保同盟的近似迷锁可以强化星辰教团的自然法术，现在灵能迷锁则是增幅灵能。万一哪天奥兰索也开发出奥术迷锁呢？”
“不会吧~~~”乌瑟汀嗓音都打颤了。
“你忘了五芒星之塔吗？”沙多万说道：“威思顿家族耗费几代人打造的天球星象仪，其实也能算是迷锁，只不过有些特别，是借助整个星空为媒介，使得他们的传奇法术可以无视距离进行投射。我猜测威思顿家族那个小伙子，这下估计会思考如何打造更大范围的奥术迷锁了。”
“这、这……互保同盟也太厉害了吧？谁还能对付他们啊？”乌瑟汀有些慌张。
“没有奥兰索，也没有如今的互保同盟。”沙多万说道：“你要是忌惮他们的发展，不如趁现在去杀了奥兰索。”
“不不不不不！！”乌瑟汀像是发羊癫疯一样摇头。
沙多万说道：“与其忌惮他们的实力，不如想想如何做到同样的事情。其实奥兰索并不是出于什么理想或者道义做事，而是为了探寻如何打造更大、更广泛的共同体。而在互保同盟内，他做到了，所以互保同盟拥有强大的实力，经得起频繁激烈的竞争。这才是拿撒吕依几次失败的原因，而不光是输给奥兰索一个人。”
……
一条地底长廊之中，两侧嫣红如血的火焰不安躁动，从长廊深处传出的呼吸声，仿佛有一头受伤的恐怖怪兽，正在牢笼中积蓄着怒意，随时准备挣脱束缚，血洗大地。
将地上摔碎的玻璃杯清理干净，一头蓝色长发的神裔女性表情淡漠，她懒得多看一旁宝座上的索迪芬，那种满脸浮凸血管不断跳动的丑态，实在没有多少观赏性。
而察觉到血河狱景浮现的一丝紊乱，索迪芬赶紧调和神识，将怒意转移到血河狱景之中。
并不是只有玄微子才能将情绪和精神力量用来施法，实际上索迪芬也一样可以做到，因为灵能网络本身就是星纲法坛改良而成，血河狱景也是星纲法坛的变种。
不过由于血河狱景的特殊性，它只能汲取仇恨、怨憎、暴戾、恐惧等等负面情绪。
而当玄微子运转灵能网络时，索迪芬的血河狱景也受到一丝牵动，如同汹涌潮水狠狠撞上堤坝，让远程操控着亡灵军团的索迪芬，差点被暴动的圣鳞之子灵魂反噬。
其实索迪芬原本就有预感，玄微子早就在嘉拉德大陆上潜伏行动。当他得知派往德瑞赫姆的间谍被集体清剿时，立刻就能确定卡伊拉女皇身边那位“耶格尔特使”就是玄微子。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玄微子这些年布置的灵能网络，竟然可以发挥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如果不是那个巫妖横加阻拦，如今我何至于要龟缩在这里？”索迪芬内心愤懑。
即便此刻针对中部帝国的战事发展顺利，但索迪芬隐约感觉，战事推进已经到极限了。从各方面收到的消息来看，西部帝国马上要面对各个方向的围攻，未来胜算不大。
“看来还是要尽快做好准备。”
索迪芬起身来到面前一处血池，他轻轻抬手，滚动的鲜血向两边分开，就见一张石雕大脸出现在池底。
那是一张属于岩石巨人的脸庞，岩灰色的皮肤、枯瘦的面容，看起来严肃认真、神态凝重，即便是最高明的石匠也雕刻不出如此惟妙惟肖、神韵鲜活的脸庞。
“可惜，连元老院那些庸才都不知道，伦底纽姆城能够成为帝国首都，并不单纯因为安塞尔皇帝在此地起事。”索迪芬翻掌一动，周遭鲜血凝结成一枚鲜红血珠，如同晶莹宝石，缓缓点落在岩石巨人的眉间，闭合的双眼如梦初醒，缓缓睁开。
第492章 自由
沃夫扛着战斧站在船头，空气中尽是海浪碰撞激起的咸腥水雾。极目远眺，一座铁灰色的巍峨堡垒耸立在海岸边，数以百计的构装弩炮、投石魔像、咒文炮塔高低林立，向天空、大海尽情地泼洒着各种攻击。
这座被称为“嘉拉德海卫”的堡垒，位于大陆西海岸一个半岛尖端，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早在七八百年前，这里便修建了堡垒与港口，专门用来扼守南来北往的船只航线，任何一个要掌握广大疆域的国家，都不可能忽视“嘉拉德海卫”这座堡垒。
实际上，在“嘉拉德海卫”建成以来，这座堡垒就不曾被武力攻陷过，仅有的几次易手，都是堡垒守军被饥饿与疾病打败，不得不主动开门投降。
可如今，声称永不沦陷的“嘉拉德海卫”，要面对前所未有的考验。
沃夫抬眼望去，绵延十几哩的乌云遮天蔽日，翻滚的云层像是漆黑、粘稠的大海，内中时不时传出隆隆雷声，似乎在积蓄着无法想象的绝大力量。
“啧，装什么装？赶紧动手吧。”沃夫低声埋怨道。
“老师，那就是翠绿之环的风暴宫殿吗？”
在沃夫旁边，是矮了一头的莱洛，这几年在外游历，他已经摆脱稚嫩，长成少年模样，身穿一件寻常的雇佣兵皮甲，腰悬长剑，模样打扮并不引人注目，就像沃夫的跟班随从。
“什么风暴宫殿？那就是当初的‘无尽复仇风暴’。如果不是……”沃夫刚要说什么，可瞧见船上甲板还有其他人，赶紧转变话题，对莱洛说道：“虽然翠绿之环那帮人会利用法术压制，但稍后我们登陆进攻堡垒，肯定还有很多危险，你跟在我身边，别走散了。”
莱洛点头答应，此时就见天上乌云中，忽然有一道粗如巨树的雷电，无数电弧分叉如树冠枝丫，悍然射向沿海堡垒，直接将昏暗阴沉的海面照得大亮，震耳欲聋的雷声传来，吓得上百艘舰船的乘员心头一跳。
这一支庞大舰队便是来自互保同盟，在玄微子暂时遏制住东部帝国的进攻态势后，互保同盟就确定要参加对西部帝国的围攻。
与此同时，身在常青城的“心灵公爵”奥兰索，正式向各国号召，共同讨伐邪恶腐朽的西部帝国。嘉拉德大陆的瓦努亚王国、雅尔诺德王国同时响应，一南一北发兵进攻，海陆并进。
位于南部沿海的联合城邦与更南边的龙族国度，也都向情况危急的中部帝国，提供了物资援助。就连新大陆的安塞尔王国也派出了抄经院圣职者，赶赴战争前线，扼阻亡灵军团的推进。
而在海上，常青商会几乎调度起所有可以航行的船只，无论军用民用，统统参与到各项物资与人员的调动运输中。甚至连海中的梭螺鱼人也派出无数大型海洋生物，协助运送各种战争急需的原料物资。
“心灵公爵”一声令下，一个庞大机器便运作起来。互保同盟中几乎所有工坊，加班加点投入到战争物资的生产当中。互保同盟的军队也迅速集结，哪怕是预备兵员也被征召起来。
当西部帝国的闪击攻势迟缓下来，双方形成僵持之际，互保同盟的一百多艘战舰、三万名士兵，便浩浩荡荡地跨海而来。
与之一同的，除了有星辰教团的祭司、五芒星之塔的法师、不凋金花会的心灵武士，还有翠绿之环的风暴宫殿。
如今翠环贤者已经可以自如操控风暴宫殿，这座德鲁伊的浮空城，可以随时展开，重现当初“无尽复仇风暴”的威能，让世人见证自然的怒吼。
沃夫与莱洛带着一队狂战士，作为雇佣军，也参与到互保同盟的军队中。他原本还在想，互保同盟那些将领会不会把他们这些雇佣军当成突击炮灰，用来消耗堡垒中的法术资源？
结果风暴宫殿的降临，几乎当场就把“嘉拉德海卫”压垮，其中堡垒的半数建筑，被接连不断的雷击、冰雹、酸雨，炸得千疮百孔、颓败不堪。
而舰队上的士兵还没登陆，五芒星之塔法师们则先升空作战，利用大量塑能法术轰炸，让这座沿海堡垒被火焰笼罩，远远望去，整座“嘉拉德海卫”就像一团海边篝火，岸边海水被映得通红滚热。
所以当沃夫这些武者士兵登陆时，整座堡垒已经没有多少正经的抵抗了，让沃夫觉得不太给劲。
“哟，沃夫老弟，没抢到战利品，在这里生闷气吗？”这时远处走来一伙士兵，他们都是沃夫在过去游历时结识的雇佣兵，不过现在基本都转正了。
沃夫坐在一幢倒塌房屋旁擦拭斧头，那些士兵说道：“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是这种方式回到嘉拉德大陆。当年我们好些人都是被当成奴隶送去新大陆的，我记得沃夫老弟你也差不多吧？”
“嗯。”沃夫随便应声，抬眼问道：“怎么？你们是打算回来报仇的吗？”
“嘿！沃夫老弟你还真说对了！”那伙士兵一个个都面露笑容：“我们已经打听过了，从这里往东南大概十来哩，有一个地主庄园，我们打算去那里借点粮食。”
“借？”沃夫哪里不懂他们的意思，于是说道：“我记得‘心灵公爵’在两年前就颁布了全新的军纪律令，其中有一条就是严禁劫掠和骚扰平民。我是雇佣军，随便乱搞没人管，你们可是正经士兵，不怕遭到军纪严惩？你们现在的日子都比以前好了，没必要冒险吧？”
“在互保同盟里面当然不能乱来。”有士兵面容凶恶：“但我就是忍不住，当年我家十几口人，大半被这些地主富豪给逼死了！今天好不容易杀回来，肯定是要狠狠报复他们！沃夫老弟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就算了。”沃夫把斧头收回背上，拍拍手起身：“我也劝你们慎重一些，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沃夫老弟，亏你还是狂战士，怎么这些年越混越没胆了？”那些士兵摆摆手：“你就放心好了，我们还有一位五芒星之塔的法师协助。”
沃夫眯了眯眼，拒绝道：“你们去就好，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
那些士兵耸了耸肩，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转身走远后，大多流露出不屑神态。
“自找死路。”沃夫望着这些人的背影，就像看见一群死人。
这时莱洛捧着两大碗肉酱麦粥，递给沃夫说道：“老师，我发现不光是他们，军队中也有一些人蠢蠢欲动，想要在附近劫掠。他们连午饭都没吃，就骑着马离开，说是要去侦察敌情，里面甚至有不凋金花会的心灵武士呢。”
沃夫低头喝了两口滚热麦粥，冷笑说：“越是位高权重，越是无可救药。你以后看见这些人，不要去劝他们，直接躲着他们就好。”
莱洛问道：“为什么呢？我听军队里流传着一个说法，互保同盟这次进攻西部帝国，不光是要讨伐元老院，也是要将这里的富豪地主统统扫平。”
沃夫环顾周围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传这些话的人，显然是不了解你父亲的真实用意。如果说地主富豪，互保同盟里面也一样有，你母亲当年带人清查土地，就是为了让这群地主富豪乖乖交税，纳入互保同盟的统治，而不是让他们成为地方上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
莱洛这些年虽然不在常青城，可是跟着沃夫到处游历闯荡，其实也一直留心观察互保同盟的变化，甚至有几次跟母亲的队伍擦肩而过。
尽管嘴上不说，但莱洛其实看得出来，他的父母并不是要做过去那种书籍上常见的统治者。
“可是军队来到嘉拉德大陆劫掠，也不影响互保同盟啊？”莱洛问道。
“谁说不影响的？”沃夫把木勺子一摔：“你父亲让互保同盟参战，就是要趁机锻炼这支军队，不光是锻炼战斗能力，也是为了整顿军纪。那些士兵出去劫掠地主富豪，问题不在于劫掠本身，而是违反了纪律。
如果已经订立的规矩都不能有效执行，那说明军队、甚至是国家本身出现了严重问题。而且我敢说，违反军纪的人地位越高，遭到的惩罚越严重。普通士兵或许只是斩首绞刑，而那些位高权重的法师、自以为接近核心的心灵武士，你父亲绝对不会留情的。”
莱洛默默点头，沃夫见他捧着碗一口不吃，说道：“怎么？你觉得自己不如你父亲？”
“这不是很正常吗？”莱洛叹气说：“其实我以前也幻想过，自己变得像父亲一样厉害。可这些年跟着老师，我发现自己这一生可能都追不上父亲了。”
沃夫扒了两口麦粥，说道：“其实你的武技已经比我厉害了，你自创的轰雷剑术，传奇级别之下的武者，已经没有几个接得住了。”
莱洛低着头没有说话，沃夫看着他这几年的飞速进步，内心欣慰之余，其实不免有些嫉妒。莱洛的天赋已经不能用天才来评价了，他不光是学习速度远超常人，而且能够在学习过程不断思考、自行改进。任何武器落到他手上，只要看别人用过，转眼就能学会，而且用得比别人更好。莱洛对身体每一寸的控制，已经达到完美程度。
实际上沃夫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能传授给莱洛了，要不是确定莱洛的实力极其强悍，沃夫也不会将他带来嘉拉德大陆闯荡。
“我知道，你想学的不光是武技或魔法。”沃夫说道：“你是希望达到你父亲那样的高度，像他那样改变世界。但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这样，不用刻意去追随你的父亲。你父亲把你交给我，其实就是让你真切地体验这个世界，而不光是躲在小城堡里看书。至于你未来的道路，你的父亲也没有安排。
如果他是把你当成什么小王子来培养，那你跟着我其实是浪费时间。以你的天赋资质，学什么都比常人更快更好，要是像你姐姐那样去学奥术，你父亲也认识不止一位传奇法师。如果是学习灵能……那还要别人教吗？”
莱洛有些沮丧：“难道父亲对我没有任何期待吗？”
沃夫直接抬手，给莱洛额头重重弹了一下：“你知不知道这句话非常奢侈和狂妄？你以为背负他人期待的生活，是什么舒坦美好的日子吗？错了！那样的人，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越是重视别人的期待，越是远离真正的自我。
你父亲给予你别人无法企及的自由，换做是别的什么国王、皇帝，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天赋优秀的孩子，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用，把所有理想与期待，全都压在孩子身上。如果真是那样，你就不再是你了，只是一个为了实现他人愿望的容器。那样的生活，太绝望了！”
这是沃夫花了许多年才真正明悟的道理，他被翠绿之环改造成狂战士，何尝不是担负着别人的期待？这样的期待几乎毁了沃夫，也让他的内心在长久岁月中，充斥着仇恨与狂暴，无法平静。
可是与莱洛的相处，渐渐让沃夫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与自己的狂暴和谐相处，再也不分彼此。想通这一点，沃夫就感觉身心豁然开朗，哪怕他对翠绿之环仍然没有好感，但已经不再为过去所困。
身心上的超越，让如今沃夫发动狂暴变形，已经不会有任何痛苦的感觉，事后也不会感到疲惫，如同将狂暴之力完全融入生命与灵魂之中，静待未来不可思议的蜕变。或许那时候的沃夫，就能迈入传奇等级了。
听完老师的教训，莱洛摸着额头的红印，露出笑容说：“我明白了，多谢老师为我解惑。”
这时有一只小田鼠从莱洛怀里爬了出来，像是刚睡醒般迷迷糊糊，瞧了瞧莱洛和沃夫两人。莱洛见状从腰间小兜取出一些坚果喂给小田鼠，对它说道：“自从出海之后，你可就天天打瞌睡了。”
沃夫则对莱洛说道：“快点吃，吃完带那帮小崽子去站桩，省得他们以为来了嘉拉德大陆还能偷懒。”
第493章 刑罚
“就是这些人？”
常青城中，珊多丽接过一沓名单，上面全都是近期违反军纪的人员，罪行主要就是勒索劫掠、奸**女、杀害平民。
珊多丽眉头紧锁，望向一旁面容冷肃的玄微子，斜捧着“世界树之枝”，就像无情的帝王，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下方汇报工作的教团祭司感觉到无形压迫，低着头回答说：“截止前天为止，就是名单上这些人了。普通士兵已经按照军纪当众进行处罚，但、但是……”
“但是还有一些人，前线将领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对不对？”珊多丽翻阅着名单，为首几名就是五芒星之塔的中等法师、不凋金花会的心灵武士。
偏偏还珊多丽认识其中一位，是当年柴堆镇时期的镇民，在不凋金花会中修习灵能，如今不光实力突出，而且在会中是仅次于拉贝尔队长的人物，算是独当一面的将领了。
教团祭司汇报说：“铎伦教律长已经将这些人扣押下来，包括那几位法师，暂时不让五芒星之塔带走。教律长想知道，公爵大人和祭司长打算怎么处置？”
珊多丽表情凝重，无论是星辰教团还是不凋金花会，以前也不是没有人违法犯错，该惩罚的一样会罚。可这一次事情闹得很大，五芒星之塔那边，凡尔瑞法师与邓肯大师联名传讯，希望珊多丽可以从轻发落。
“你先下去。”珊多丽朝教团祭司挥手示意。
那名教团祭司正要转身，玄微子却忽然开口传讯：“等等……拉贝尔，你进来。”
过不多久，身背长弓的拉贝尔来到，玄微子对他说道：“不凋金花会中有人违反军纪，行为极其恶劣，我交给你一道灵符，前去将他的心灵异能废除，然后当众斩首……这件事要召集军中所有灵能者旁观。”
拉贝尔是不凋金花会中少数几个高等灵能者，现在他上前线的机会反而不多，主要是在常青城中担任导师。
同样是柴堆镇时期至今的元老人物，拉贝尔在不凋金花会中的地位，其实仅次于玄微子与迈昂，但这两位一个高深莫测、一个少言寡语，都不是新加入的学徒能轻易见到的，所以基本由拉贝尔这位念刃者来打理会内事务。
其实与组织严密、有明确政治和利益诉求的星辰教团不同，不凋金花会的结构显得异常松散。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不凋金花会主要分为内外两环。内环成员以米妲为首，专注于身心调摄、性命修持，不太理会外界俗务。而且内环成员非常稀少，至今不过数十人，平时基本不在常青城，而是在北边深山中清修。
至于外环成员，则像是拉贝尔这些灵能者，他们于道法一途并无显著成就，只是将身心性命的修行，视作掌握强大灵能技艺的途径，大多数人成为心灵武士，是希望以此迈向成功人生、享受富足生活的。
外环成员修习灵能有成，也都有各方任职安排，有些人成为“天眼”情报组织的特工，其余多数就是进入军队之中。
可听到玄微子的命令，拉贝尔还是吃了一惊，他头一次见到玄微子施下这么严厉的惩罚。但拉贝尔并没有质疑追问，只是低头应承，一道虚结而成的银光灵符印落在手背，具体使用方法也随之在脑海中浮现。
等拉贝尔等人离开之后，珊多丽问道：“会不会太狠了？现在战事还没有结束，而且召集其他人旁观，不怕打击士气吗？”
玄微子说道：“军队纪律就是要在军事行动中加以体现，包括五芒星之塔的法师，也要一并处置。”
珊多丽明白玄微子的用意：“你主动处斩了违反军纪的心灵武士，五芒星之塔也没有继续保护法师的理由了。所有人都要被公平地对待，只是……”
“只是什么？”玄微子的帝君之身神态冷漠。
“我倒是不担心战场的事，而是怕你这个做法，会招来众人的恐惧和记恨。”珊多丽说道：“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犯罪分子，自然有法律惩戒。但无论是灵能者还是法师，他们都不算是普通人了，而且他们过去也有功劳，你的惩罚或许会让一些追随者感到失望，认为你不肯保护他们的利益。”
“那你是觉得我应该放纵他们劫掠？任由他们破坏军纪？”玄微子反问道。
珊多丽摇摇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问题是他们会怎么想。”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们会怎么想。”玄微子说道：“但我不可能只照顾他们……你刚才说，所有人都要被公平的对待，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不掌握施法能力的普通人吗？”
珊多丽靠着椅背沉思许久：“我确实希望所有人都能被公平对待，无论家私贫富、出身贵贱、能力高低，但我也很清楚，在如今这个时代，这种想法未免太遥远、太不切实际了。”
玄微子说道：“有些事，我并不期待就在当下、甚至未来几十年内就能做到。但要在人们心中留下一个种子，创造一片萌芽的土壤。所以那些违反军纪的人，他们地位越高，越要下决心处置。如果他们就此心中记恨，那就让他们去恨吧。这个世界上恨我的人也不差这一个两个。”
“我忽然明白，你为什么要将莱洛安排给沃夫去教导了。”珊多丽说道：“其实星辰教团里有不少祭司，都希望你能正式加冕，而不是顶着个不伦不类的公爵称号。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希望互保同盟变成只属于你的国家，也没打算让莱洛和南蒂继承什么。”
帝君之身露出一丝笑容：“那你呢？就没想过做皇后吗？”
珊多丽则撑着下巴说：“我来做皇后？我可高攀不起，你不如去找帕丽娜，或者那位‘飞弹女王’也行啊。很多人都盼着你们两个的结合呢。”
“她啊。”玄微子叹气说：“我跟她终究不是同路人。”
……
“那是迪兰多尔家族的长子。”
星空相位间中，威思顿爵士托了托眼镜说道：“想必你们都知道，迪兰多尔家族名下有互保同盟内最大的造船与航运商会。他们家族给五芒星之塔提供了充足赞助，因此我们早期新大陆的开发才能跟奥秘之眼齐头并进。”
玄微子化身挠着头问道：“这种大富豪家的长子，干嘛还来战场凑热闹？我这里又用不着他刷资历、攒军功，眼下哪怕就是开着船运物资，都算是功劳。何必进入军中又不服从军纪？偏偏跟着一群字都认不全的士兵去烧杀劫掠，还把一个孕妇活活搞死，拖着大小尸体游街……他是闲出病来了？”
互保同盟的军队刚登陆旧大陆，虽然有攻破“嘉拉德大陆”这样的功绩，但军中立刻就爆发了一桩极其恶劣的违纪行为。
准确来说不止一桩，因为互保同盟的军队中，确实有很多来自旧大陆的殖民者，他们当年就是被当成奴隶贩卖到新大陆。如今眼看帝国分崩离析，互保同盟又是举着正义旗号反攻回来，不少士兵就动了歪念头，而且部分将领也刻意放纵。
结果就是“嘉拉德海卫”堡垒附近的几个城镇乡村惨遭荼毒，那些违纪士兵可不光是抢点东西。比如说攻陷反抗的城镇后，抓住当地平民，公然用削尖木桩捅入他们的下体，直接在城中立了上百个刺刑木桩，以作威慑。
一些缺乏防御工事的乡村就更糟糕了，男性基本无一例外被杀光，女性被奸淫后剖开肚子，甚至还有用长矛挑起婴孩以作玩乐的恶劣行径。至于财物，那更是一点不剩全部搜刮赶紧，农田里还没来得及收割的粮食，就放火烧光。
如果是极少数士兵参与就算了，但事后统计，参与劫掠的士兵达近千人，而且为首带领的，基本是法师与心灵武士。
这件事根本压不住，因为消息不光传回互保同盟，也在西部帝国境内传开，以至于周遭城镇原本有意开门投降，看到互保同盟的军队如此残暴，纷纷紧闭城门，彻底断了投降的意愿。
然而互保同盟的攻势受阻还是次要，这桩违纪事件极端恶劣，玄微子让星辰教团内一贯以铁面无私的铎伦出面处理。
这下可好，参与劫掠的近千名士兵，原本以为可以罪不责众，谁料铎伦根本不客气，将参与杀害与奸淫平民的士兵全部斩首。四百多名士兵的头颅被垒成小山，鲜血汇聚成一条小溪，将周围地面彻底染红，倾盆暴雨都无法洗刷那罪恶的血迹。而其他从犯则是采取大小不等的处罚，或鞭笞或杖击。
铎伦手段果决，但也并非毫无智慧。他把普通士兵处刑之余，将带头军官将领扣押起来，把消息传回常青城，让玄微子亲自定夺。
原本大家都以为，像那些出身高贵的法师、不凋金花会的高等灵能者，应该都可以得到宽恕，大不了革职查办，交一大笔罚金，实在不行就在前线战场将功补过。
结果玄微子更狠，派出拉贝尔前去，召集所有军队高层，公开宣布违纪将领的条条罪状，并且当众废了那名高等心灵武士的心灵异能，然后亲手砍下他的头颅。
铎伦见此情形，干脆下令将其他违纪将领全部处决，根本不给他们辩解求饶的机会。其中一位就包括这位迪兰多尔家族的长子，他还是一位中等法师。
这件事情闹得非常大，以至于互保同盟军队中又发生几次哗变，那些被处罚的士兵趁夜逃走，搞得军队无法继续进攻了。
威思顿爵士只得说道：“那位迪兰多尔家族的长子，确实有些毛病，他最喜欢搞孕妇，只是、唉……”
威思顿爵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种货色他也觉得该死，但现在这种状况，反正他觉得自己是处理不来的。
一旁弥菲赛缇丝久久不语，玄微子化身问道：“女王不打算说什么吗？”
“我有什么好说的？”弥菲赛缇丝两臂抱胸托乳，表情似笑非笑，显然是被玄微子的狠辣举动所刺激：“你堂堂‘心灵公爵’，挥挥手就让东部帝国的大军偃旗息鼓。听说那位大元帅某天醒来，枕头边还多了一柄匕首和一封信。现在杀个几百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玄微子挠头不已，其实行刑命令不是他这个化身下的，因为在不久之前，他感应到过去几年一直保持寂灭深定的本尊神识忽然出离定境。在常青城的帝君之身不会轻易开口，这件事肯定是玄微子本尊的安排。
但在场众人并不清楚玄微子本尊与化身在心境上的差别，他只好说道：“几位，难道你们觉得那些将领士兵犯下这种罪行，就可以轻轻放过了？”
弥菲赛缇丝则说道：“我没说放过，但这件事有更好的处理方法，而不光是杀人。就算要杀，也没理由现在就杀！如今战争还没结束，你就先拿自己人开刀，导致互保同盟难以进军，对西部帝国的四方包围没法达成，你满意了？”
这话说得很重，因为当初提议互保同盟参战的人，就是玄微子，现在局势发展成这样，等同是玄微子自抽自脸。
玄微子化身也觉得脸疼得很，互保同盟的军队来到嘉拉德大陆上，军纪败坏竟然能到这种程度，也是超出预想。他原本也没指望真能带出一支文明之师，但也不要烂得跟贼配军一样啊，太他妈丢脸了。
“惭愧，我是真的非常惭愧。”玄微子也坦白说：“情况发展到这种地步，我要承担全部责任。”
“关你什么事？”这时，久不露面的席邓斯忽然出现在星空相位间，他对玄微子说道：“违反军纪的人，该杀就要杀，没什么好说的。迪兰多尔家族如果敢找麻烦，你就顺便把他们也收拾了。生出这么个儿子，亏我当初还特许他们家族的人随意加入五芒星之塔学习。”
考虑到席邓斯是主导新大陆开拓的主要人物，他跟迪兰多尔家族的联系远比其他法师要更密切。有他说这番话，玄微子倒是放心不少。
“至于前线的事，你们还是缺少一个可以振作士气、带领军队获取胜利的大将。”席邓斯说道：“这件事情你们都不如我，就让我来吧。”
第494章 修女
同样是法师，有的人在法师塔里蹲大半辈子不出门，深研魔法，在学术上颇有成就，但让他们去战斗，往往应付得手忙脚乱；可有的法师仿佛天生就适合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甚至施法能力都专注于战场争斗，发生了高度特化。
更有极少数法师，已经超越了一般战斗层次，而是将魔法与战争融会贯通，对战争的发展有着远超旁人的见解。
“炎魔”席邓斯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如果“炎魔之子”弗斯曼还活着，经过十几年历练与成长，或许也能达到席邓斯的水平。
沉寂多年的“炎魔”席邓斯，以军队统帅的身份，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仅仅过去一个月，互保同盟的军队便连续攻破多座城镇与堡垒。
接连的胜利，一扫先前颓势。互保同盟军队数量虽然不多，但施法者比例却是超乎寻常的高，加上席邓斯亲自上阵，他基本被公认是当代塑能法术最高成就者，尤其是火焰法术在战场上的杀伤效力，让西部帝国的反扑，显得是如此无力。
加上瓦努亚与雅尔诺德的南北进军，西部帝国已经陷入四面包围的困境中，就算有数以十万计的亡灵军团，也顶不住四面八方一起进攻。
甚至当战场上再次出现那位光耀如日的六翼圣人，西部帝国最强的一支亡灵军团直接被大片神迹光焰吞没，在圣洁唱诗声中彻底净化。
也许是因为西部帝国大搞死灵法术，触犯禁忌，又或者是因为沉重的赋税压力，激起民愤，总之在西部帝国发动闪击的大半年后，超过一半疆域已经沦陷，大量民众外逃，军队成建制地战败。
但凡知道眼下战况的人，基本都认定西部帝国和元老院的失败不再遥远，参战各方甚至已经开始相互派遣使节人员，商量战后的势力划分了。
其中比较尴尬的就是中部帝国了，按说这场战争最初是大伦底纽姆帝国的内战，无论谁胜谁负，都是帝国自身的改朝换代。可现在外国军队已经占据了西部帝国的疆域，事实上也减轻了中部帝国的压力，因此要从他们手中抢回帝国疆土，几乎是不可能了。
所以现在各方都在较量谁能占据更多土地和城镇，尤其是尚未被攻取的伦底纽姆城，对于帝国的意义实在太过重要。如果连伦底纽姆城这个发家之地，都不在大伦底纽姆帝国掌控之下，那帝国的统治基础必将面临质疑。
但玄微子目前已经不太关心战场形势了，他来到一座刚被攻占的小城镇。路上有大量人为垒砌的路障，还有法术轰炸后留下的燃烧焦痕、残砖碎瓦，空气中弥漫着死尸的焦臭气味，可见此地曾经历了何等激烈的战斗。
当玄微子看到城中的圣比索礼拜堂时，礼拜堂外面空地架起许多简易帐篷，里面安置着上百位伤者，隐隐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往来的修女捧着水盆或染血伤布，给伤者进行治疗，为数不多的治疗神迹早已消耗一空。
捧着照影含光鉴的玄微子沉吟不语，按照白霜之主的说法，神圣之主教会的地上圣人“慈爱之母”，就在这个圣比索礼拜堂“安息沉睡”。
教会圣职者的身体虽然会受到神迹的强化，拥有超过法师的强健生命力，但并不像德鲁伊那样会延长寿命。即便被外界视为传奇圣职者的地上圣人，到了自然寿命结束之时，也会正常寿终正寝。
而且在教会的信仰中，只有去往天国才能蒙受永生的神迹，在现实世界的永生恰恰是对神明的亵渎。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不提“黄金智慧”米柯西这样的另类异端，地上圣人往往被认为是神明在世间的使者，即便自然寿命结束了，必要时候神圣之主会让他们复活，承担起拯救信徒的责任，或是消灭邪恶的魔物。
地上圣人辞世后，会被裹上特制的裹尸布，安葬在礼拜堂地底的石棺之中。教会圣典中不止一次记载了有地上圣人死而复生的事迹，但那基本被法师认为是杜撰虚构的传说。
甚至有法师提出过要打开安葬地上圣人的石棺，引来教会的强烈反对，双方一度针锋相对，还要帝国皇帝出面调停。
如今玄微子来到圣比索礼拜堂外，施展灵能侦测，没发现此地有任何异样，无论天空地底，就是正常的礼拜堂神迹波动。这座城镇的所有生灵都尽在眼底，情绪光谱清晰可见，哪怕是老鼠壁虎这些小动物，都没能躲过玄微子的感应。
可转念一想，排除掉神学概念和传说的遮蔽，“慈爱之母”就算真的在地底石棺沉睡，恐怕也是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玄微子的灵能侦测基于有生命活动的意识存在，一具尸体跟土木石块没有差别。
按下内心想法，玄微子隐去身形，飘然进入礼拜堂内，里面也安置了大批伤员，只剩下窄窄的过道。但这根本不影响玄微子，他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来到通往地底墓葬的楼梯。
拾级而下，眼前是一处逼仄阴冷的地下墓室，左右两侧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骨骸，密密麻麻的头颅堆在一块，不像是地上圣人的安息之所，更像是死灵群聚的险恶魔窟。
“圣洁之下隐藏污秽，又从污秽之中孕育圣洁吗？”玄微子若有所思，步伐越来越轻，化身躯体不光是隐形，而且是虚化为灵体，在常人肉眼中变得完全不可见。
阳神化身本就虚实两可，更何况这个心灵术士化身本就是玄微子以阴神出摄为基，本来就可以虚化为灵体。
化为灵体后，周遭所见大为不同。无数条流动光路遮蔽了埋骨墓葬的环境，奔流的光耀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如同溪流聚成江河，朝着深处流去。
略一感应，玄微子立刻发现这些流动光耀并非什么魔法能量，而是精诚纯净的信仰愿力，并且全都是指向神圣之主的信仰愿力！
玄微子顿时想到白霜之主当初话语，她曾经顾虑灵能网络会窃取信仰愿力，那时玄微子虽加以解释，却没有细想太多。
今日一见方才明白，那位白霜之主并非凭空揣测，她应该是见证过窃取信仰愿力的行为！
其实精研灵能的玄微子非常清楚，窃取信仰愿力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信仰愿力并非是无主之物，恰恰是明确指向信仰对象，无论这个信仰对象是否真实存在。
哪怕是一根图腾柱、一具神明塑像，或许年深日久的祭拜和信奉，真的能孕育出某些灵体，但也不是灵能网络或者星纲法坛所能窃夺的。
像互保同盟境内，那是因为有星纲法坛笼罩，而且玄微子名声在外，确实受到民众的敬仰，确实有些许指向玄微子的信仰愿力，但都被星纲法坛收摄，凝炼于帝君之身。
但玄微子也不可能窃取互保同盟境内教会信众对神圣之主的信仰愿力。如果真要窃夺愿力，除非玄微子真心皈依神圣之主，转变玄功根基的法度，成为一名正宗的教会圣职者。然后花大力气将自己神圣化，甚至改革境内宗教，将自己打造成神圣之主的降世之身，这样才有可能吸收指向神圣之主的愿力。
可这种做法，起码要好几代人、上百年岁月的洗脑。而且到那种时候，玄微子也不再是地仙真人，道法根基尽数化为地上圣人的法度内核。这种事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可谓弃道堕魔，比身死道消还要难受。
而此时此刻，有人做到了。
玄微子沿着光流一路深入，直到周围都是一片纯光，伸手不见五指之时，似乎触及到无形的位面壁障，无法继续前进。
“半位面？”玄微子心下思量，正要施展灵能撕开这个吞纳信仰愿力的半位面，却感应位面壁障自动扩张，像是吹气泡般，轻而易举将玄微子纳入其中。
而原本保持着灵体状态的玄微子，进入半位面后自动还原成实体，落在坚实地面上。
可玄微子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其实并不算还原成实体，而是处在一个极为真实、纤毫具现的精神世界中。那种置身他人灵台的感受，玄微子在第一次见到赫赛肯的时候就体验过了。
只是这个精神世界已经具现为半位面，这需要异常强大完备的心灵力量。即便号称以自我心灵侵蚀现实的心灵术士，想要通过展开心灵化为半位面……反正玄微子化身也做不到，换作本尊来，也只能展开法度完备的星纲法坛，不可能直接化为一个半位面。
抬眼望去，玄微子居然又来到圣比索礼拜堂外，不过此刻礼拜堂外的空地上没有收容伤员的帐篷，周围也没有几幢建筑。附近是杂草丛生的田园，在远处隐约可见有低矮的农夫草房，升起袅袅炊烟。
“这是……过去的时空吗？”玄微子大概判断出来，这个精神半位面应该就是圣比索礼拜堂建成后不久的日子，建筑的石料还显得很新，都没有多少风吹雨淋的痕迹。
玄微子缓步来到礼拜堂外，正好有人推门走出，是一名长着雀斑的小修女，看模样恐怕只有十一二岁，瘦瘦弱弱的，橘红色头发凌乱得像是鸡窝。
这名小修女看见玄微子，害怕地扶着门板，只露出半张脸，也不敢说话。
玄微子正要开口，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就见六七位骑手纵马呼喝，他们身上臭烘烘的，穿着兽皮大衣，腰间武器放到如今，基本是没人瞧得起的破铜烂铁。
“喂！你是什么人？！”带头骑手张口露出满嘴黄牙，喷着酒气与唾沫，朝玄微子叫道。
骑手所说并非是通用语，但是不妨碍玄微子可以听懂。他扫视这群骑手，有的人毫不掩饰地抓了抓裤裆，玄微子瞬间就察知他们来到礼拜堂的用意，然后望向那个小修女，低声说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经历吗？当年我是不存在的，而你接下来的遭遇也可想而知了。”
“喂！你这家伙，竟然敢无视我？我可是——”
嗖！
玄微子头也不回，只是轻轻抬手，那帮骑手齐刷刷地人头落地，血似泉喷。
小修女扶着门板，吓得小脸发白，身子轻轻颤抖，也不敢随便挪步。
玄微子看着她，到底怎样的经历，让这么个小女孩看见死人都不敢动弹？他有些无奈地叹息说：“我能进去吗？”
小修女点点头，像是逃跑般钻入礼拜堂，玄微子推开门板，刚一迈步进入，就感觉周遭事物忽地一变。
再定睛，玄微子站在一群围观群众后面，不远处还是圣比索礼拜堂，就见两列士兵开路，一名貌似领主的人物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几名身穿黑袍的修女站在礼拜堂外，其中一名修女也留着橘红色头发，看模样已经长大，宽大的黑袍之下难掩窈窕身姿。
那名领主居高临下对修女们说着什么，然后指挥士兵上前，将修女们抓住，把她们一块扔进简陋的囚车。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玄微子侧耳倾听，将信息流汇总起来才得知，这一座由修女打理的礼拜堂，暗地里早已跟娼馆妓院差不多。被当地信仰虔诚的领主发现后，前来抓捕违反教义的亵渎者。
可是玄微子望向那名走远的领主，却能感觉到他那膨胀难抑的欲念，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看也能猜到。
“你给我展示这些过往做什么？”
玄微子心中发问，同时打了个响指，远处骑马领主毫无预兆地自焚起来，如受神罚。一众士兵赶紧上前救助，围观群众也吓得大呼小叫。却没人注意到，关押着修女的囚车自行打开，那群修女匆忙逃入森林。
“明明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是希望我替你弥补曾经的遗憾吗？可这又有什么意义？”玄微子迈步走向森林，浓雾骤然扫过，周遭景色又是一变。
昏暗的冰天雪地之中，橘红色头发修女身上只剩下一张床单，她赤着脚在雪地中艰难行进，远处能够听见狗吠声、士兵的呼喊声。吓得这名早已遍体鳞伤的修女跌倒在刺骨雪地中，可她再也无力爬起了，眼前视线渐渐模糊。
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耀在雪地上，修女感受到人生中最后一丝温暖，绝望的她抬眼望去，她看见一道身影，满披圣洁光耀，向她缓缓伸出了手。
第495章 女神
玄微子一把握住修女的手，眼前冰天雪地倏忽消融，修女的手也像是一团烟雾，从玄微子指间飘散。
“又是这样。”玄微子说道：“接二连三，你是想用这种手段，将我羁留在这个精神世界吗？”
话声落下，并无任何回应。当冰天雪地景色消融之后，周围景象不再发生变化，反倒是一切事物尽数湮灭，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玄微子。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玄微子能听却无所闻、能视却无所见、能触却无所感，无所谓上下四方、谈不上过去未来。凡人至此，如入虚无，毫无反馈的感官功能，等同彻底作废，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意识，飘荡在虚无黑暗之中。
换做是普通人，意识恐怕也无法在这种黑暗中长久保持自我，哪怕是传奇级别的高手，没有超脱炉鼎的不灭神识，也会渐渐在虚无黑暗中陷入寂灭，无法自觉。
但玄微子却无所惧，他念头一动，祭起照影含光鉴。如今这件法器已经不是凡物，它勾连着“上升阶梯”，是灵能网络运转的中枢，完全可以说是玄微子心灵异能集大成的表现，与北斗摇落剑相称得宜，也是一件仙家法宝。
因此照影含光鉴能够穿透虚实的藩篱，出现在精神世界中。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灵能网络收摄的众生意念。
法镜高悬，光耀六合，万千生灵的种种欲念、世间起伏不定的纷纭万象，彼此交织如网罗，在这个精神世界中轰然铺展，如同在虚无黑暗中，开天辟地！
九阶灵能中有一道“创世术”，名头看着挺大，可实际就是创造一个半位面。但开辟创造出的半位面，如同刚刚建好的毛坯房，并无生机运转，对于修仙悟道之人而言大为欠缺，还要多花心思打理经营。
如今身处精神世界中，不可能另外再创造出一个位面，但玄微子却能利用灵能网络，来将这个虚无黑暗充实填满。
精神世界没有明确的空间极限，但却有另一种极限，那就是能够容纳多少心念。
人的一生能浮现多少念头？众生心念汇聚，彼此交相辉映，这就是“世界”的本质。
没有心灵的感受与认识，天地山河、动植物类，不过就是一堆存在物的联系与转化，没有“世界”可言。
只有看见了、想到了、区分出自我与外物了，世界才呈现在生灵眼前。
真正的创世，不在于开辟了一方何等玄幻离奇、不可思议的世界，而在于呈现出一个可被感受与认识的世界，甚至创世本身未必需要多么超凡入圣的修为境界。
比如作者写书，就是将自己内心的世界以文字的形式展现出来，如果这本书没有人看，那根本称不上是“世界”，无非是作者的自娱自乐。
每一个具备感知和认识能力的生灵，都因为观察世界而在内心相应产生一个“世界”。只是普通人的内心往往是混杂不定、狭小脆弱的，不能与修道之人相提并论。
但数以千万计的普通人，他们的内心世界汇总起来也相当可观，哪怕只是不安稳的浮光掠影，也足以抗衡神明。
众生心念随着照影含光鉴充塞虚无黑暗，以不讲道理地手段，试图撑破这个陷入沉寂的精神世界。众生心念化作莽莽洪潮，起伏翻飞，骇然至极。
玄微子则是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汪洋波涛中，足踏不凋金花，如一叶扁舟乘愿渡航，同时口占仙缘：
“爱从情出，苦从识至，苟能一真独露，万幻皆空，则爱河浪止，苦海波澄。至此生身受度、死魂受炼，起死回骸、天地合德。”
精神世界中，心口相应、言出法随，顿时洪波平靖，汪洋泰定。放眼望去，阴霾昏暗尽散，碧空如洗，脚下水面如镜，恍若置身仙境。
“这就好看多了。”玄微子手捧法镜，别看他一脸轻松，实则是发动了最高明的心灵异能。改变别人的精神世界，这件事固然可以理解成以灵能惑控心智，可也是逆转根基、度化天人的大能大力。
如果真是一位传奇级别的圣职者，玄微子与之面对面地较量，绝对没办法改变对方的精神世界。不过玄微子看得出来，自己此刻是被那位“慈爱之母”拖进了她的精神世界之中。
哪怕是地上圣人，在精神世界里，那就算是玄微子的主场了。如果换做是别的传奇施法者，断然不会放任玄微子钻进自己的精神世界，那等同是喝下最致命的毒药。
可“慈爱之母”的情况有些特殊，玄微子发现她的精神世界确实陷入了沉寂，只因为自己这个外人的到来，泛起一丝涟漪，勾动过往前尘一幕幕地相继浮现。
总而言之，这位“慈爱之母”可谓是历尽苦难与折磨，并没有什么显赫与富贵出身。依照方才记忆，“慈爱之母”似乎也是在绝望濒死的境况中，忽然获得神启。
玄微子想起女牧师让娜，她也是凭空掌握神迹。如此看来，神迹确实可以不经传授，而是经过别的方式直接掌握。
“话说，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玄微子朝着一无所有处开口说话：“你是地上圣人，精神世界被我这样触动，你不可能一无所感。还是说，要我亲自跟弥菲赛缇丝询问，她与你是什么关系吗？”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羔羊啊，搅乱命运的丝线，对你并无益处。”柔和慈祥的女性声音在整个空间中响起。
“哦？你似乎对我还了解不少？”如今的玄微子早已不将穿越者的身份看得太重，别人就算说破了也无所谓，反正当初盯上创世泰坦的那些神明与不朽存在，都各有来历。
“我能看见所有人命运的开始与结束，却对你一无所知。”女性声音响起。
玄微子浅笑道：“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狂愚之辈无知，妄自揣测后半句所言，是反抗权威、放任自性云云。实不知修道之人逆天改命，旨在反求诸己、逆伪悟真。
造化玄机无量无涯，外力一来，各人便因习性有种种造作。但世人习性难改，注定行止也难改；行止既定，命运便定。我辈修真悟道，首在破除执着习性，澄澈本来面目，自然命运由我、通玄难测！”
玄微子这话说得玄乎，套用通俗解释，就是修道有成之人，命运拥有超越常人的可能性与选择权，所谓“逆天改命”便在于此。修道修道，道路是越修越宽广的，而不是越修越孤僻，否则还谈什么逍遥？
所以对于仙家高人来说，看透凡人的心**念，自然就能推演出他们面对世事流变时的抉择与行为，因此可以准确把握他们的命运。
而听“慈爱之母”的话语，她似乎也有看穿凡人命运的能力，这等近似仙家通明法眼的本事可是不寻常。起码玄微子没发现古什姆、“首脑”等神性存在拥有同样的能力。
女性声音再度发出：“你有隐藏自身命运的能力，却偏偏要搅乱别人的命运，让世界朝着更加混乱无序的方向沉沦。”
“怎么？你觉得我在搅了谁的局吗？”玄微子说道：“又或者说，我破坏了你的成神大计？我说得对吗，暗月三女神？”
水面如镜的精神世界陷入寂静，玄微子见对方没有回话，于是继续说道：“之前我跟乌瑟汀借了一批书籍，谁叫他的老师是藏书最丰富的沙多万呢？算是对这片大陆上曾经一度盛行的三女神信仰略有了解。
尽管如今痕迹被抹除得不剩多少，但基本还是能拼凑出大概原貌。三女神信仰以女儿、妻子、母亲三个位格为支柱，并且挑选有资质的女性，形成最早的祭司群体。可惜面对神圣之主教会的扩张，三女神信仰的教派团体过于松散，在漫长岁月中不断被消灭、压制，甚至这些女祭司被污蔑成了女巫。
于是由三女神祭司组成的暗月教派，选择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道路——打不过就加入。她们一方面化整为零，散成多个女巫秘教私下传播，另一方面开始向神圣之主教会皈依。由于女性圣职者的凭空出现，如同教会记载的第一位圣人‘受启者’，为了确保教会信仰根基，以女性神职人员为主的慈爱院相应建立。”
“另一个世界的羔羊，不要妄想污蔑信仰。”女性声音说道。
“第一，我不是什么羔羊。”玄微子很不客气地说道：“第二，不要再装模作样了。真当我什么都不清楚吗？教会第一位圣人‘受启者’，根本不是受到神启，他是被半巨人用灵能改造了精神世界，将他的灵魂与天国位面形成特殊连接，从而被创造出的另类施法者，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
而你、‘慈爱之母’，就是三女神中的母亲位格。三女神祭司转变为慈爱院混入神圣之主教会，终于摸索出一套窃取信仰的方式，让你可以顺利降临，并且不断汲取信仰力量来壮大自身，从而让一个与妓女无异的平凡修女，摇身一变成为地上圣人。”
“你很聪明。”
这次女性声音不再是从周围空间响起，一名留着橘红色长发的成熟修女，出现在玄微子面前，她的神态充满了慈爱光辉，再坚定的人也会被动摇心智，将她视为母亲般亲近。
但玄微子不为所动，说道：“其实那名修女早就死了，在你降临之后，里里外外都换了一个人。由于三女神的特殊性，你只用母亲位格容纳了神圣之主的信仰理念，而不必彻底转变自身，好方便啊。”
面前的慈爱之母说道：“或许你也可以这么做，不是吗？”
玄微子撇嘴不语，就如同玄微子本尊能斩出心灵术士化身，也能斩出收摄信仰愿力的化身，如果花些手段功夫，保不齐他也能斩出一道化身，专就是投入神圣之主教会门下，以和光同尘的仙家心境，反过来包融这道崇圣化身。
可是当玄微子了解到神圣之主信仰的本质，就没有这种想法了。一场覆盖人类文明的信仰骗局，真不知道“上升阶梯”被破坏后，“天国”会发生怎样的变动？搞不好连神迹的发动都成问题。
“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慈爱之母说道：“是白霜之主叫你来阻止我的吧？”
“篡夺‘上升阶梯’成神的举动，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冒险。”玄微子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为了那一天准备很久了，甚至不惜让自己的祭司皈依神圣之主，冒着极大的风险转变其中一面位格的内在性质，还要凭依在人类躯壳之中，最终通过成为地上圣人，以安息死者的状态，窃夺神圣之主的部分信仰。”
“既然神圣之主不过是半巨人捏造出来的伪神，那由我来取代祂，充实神性内核，又有什么问题？”慈爱之母说话声调都是慢条斯理、温柔祥和的，没有丝毫凌厉逼人。
玄微子没见过三女神的本体，但是看她们的情况，很可能也是在创世之初，向主物质位面投入了自己的力量，在“上升阶梯”发动后，类似暮光王廷那样遭到严重损失。
而三女神信仰在主物质位面遭受神圣之主教会的不断打压，三女神自身连重新恢复都很艰难，于是她们选择釜底抽薪，布局窃取神圣之主的信仰愿力，并且谋划篡夺“上升阶梯”，这部分就是由弥菲赛缇丝与舒芮来做。
“我劝你，是出于理智的思考与判断。”玄微子说道：“你既然知道半巨人，那应该明白他们一向诡计多端，‘上升阶梯’岂会这么容易被篡夺的？说不定他们早就准备好陷阱了。”
“最大的陷阱……”慈爱之母温柔目光投向玄微子：“……不就是你吗？半巨人处心积虑培养出你这位心灵术士，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你知道的话，最好也跟我说一声。”玄微子摊手道：“我的态度你也明白，你要成神，我不阻拦。但这个行为可能引起的动荡混乱，是要让其他人承受。你我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让我替你包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