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炎魔之怒
席邓斯哼笑一声，鼻孔居然喷出了几团小火苗：“多拉贡可不像是会屈尊求援的人，龙脉的傲慢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否则也不会甩开拿撒吕依，从奥秘之眼出走。”
威思顿爵士解释道：“正是因为有足够强烈的威胁，他才会向我们求援。兽人施法召唤出一位叫做‘古什姆’的神明，多拉贡的飞龙军队无法抗衡，纳哈萨酋邦的士兵战力低下，可以说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你也学坏了，拿这种话来唬骗我。”席邓斯瞥了威思顿爵士一眼：“多拉贡再怎么说，也是一名身怀龙脉血统的传奇法师，又坐拥灰崖群山中的秘密龙墓，他才不会让自己落入这种境地。”
威思顿爵士承认道：“我们也明白，这是多拉贡在坐地起价。眼下有消息说，奥秘之眼的布涅托大法师正在配合瓦努亚公海舰队，在帝国西南部起兵复辟。如果瓦努亚王国成功复辟，为了与伦底纽姆帝国长久对抗，他们难免要跟多拉贡合作。
说不定已经在合作了，从帝国西南地区前往多拉贡的龙族国度，只要跨过指头海湾，那里本来也是商贸繁荣的区域。多拉贡也乐见瓦努亚的复辟，从而削弱帝国的实力。”
“那你们还要我去出手？”席邓斯笑道：“我可没有救助外人的好心肠。你说是吧？奥兰索医师？”
玄微子挑了挑眉，这年头已经没有人还管他叫“奥兰索医师”了。席邓斯这话多少带着讽刺意味，作为新大陆殖民开拓曾经的主力，席邓斯可是给土著部族带去了惨无人道的屠戮。
火舞城的繁华，各个行省与自治领的富庶，几乎都建立在大量土著灭杀消亡的基础上。在玄微子大规模插手干预之前，旧大陆的殖民者对于灭杀新大陆土著，估计是觉得理所应当又乐此不疲的。
而玄微子麾下，星辰教团中却有大量的新大陆土著，常青城跟部族大联盟的往来也极为密切。“心灵公爵”大量任用土著的行为，在互保同盟的民间，多少引起了一些不满和质疑。
不过碍于玄微子本人毋庸置疑的实力，加上星辰教团与常青商会对医疗、药物、纺织、农业等各项事业的深度参与，形成无可动摇的强势地位，这些年的怨言和质疑才减少下去。
可是在这件事上，玄微子与席邓斯并没有多少共识，尤其是玄微子当初对付“炎魔之子”弗斯曼，就是利用席邓斯当年一把大火烧死的数千土著残魂，点化为星纲法坛的一部分，发动北斗摇落剑将弗斯曼斩杀，可谓承负报应。
“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救助外人的好心肠。”玄微子面对席邓斯那足以将人活活瞪得血肉皆焚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好似一汪无底寒潭，回应说：“我对土著的救助和教导，更多也确实是为了我自己的追求。如果有人谁认为我是出于所谓的善意或理想，那恐怕是误会了。”
“是因为土著更好控制吗？”席邓斯目光如炬。
“也未必。”玄微子平淡回答说：“更主要的原因是，在新大陆的殖民地内部，想要发展和培植属于我的实力并不容易。与其浪费精力在内部抢食，不如拓宽边界。”
“抢食？”席邓斯毫不客气，周围空气的光线，因为他散发的高温而出现扭曲：“看来你是把我们五芒星之塔当成牲畜看待了？”
玄微子浅笑道：“沉湎于财物积累、欲望满足的货色，在我眼中确实与牲畜没有太大区别。”
“那你当初就不该阻止弗斯曼！”席邓斯一跺脚，脑袋上火焰腾腾，“占着火舞城的内勒姆，不就是你口中的抢食牲畜吗？当初他那堆私生子女在黑岩行省，哪个不是疯狂贪占财物和土地？”
“所以他的子女全都死光了。”玄微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席邓斯眼角跳动：“你故意坐视弗斯曼杀光内勒姆的子女？”
“不这样，黑岩行省空有广袤土地和富饶物产，只能提供给极少数权贵享受。不这样，如今互保同盟很多事情都没法铺开来推行。”玄微子说道：“席邓斯阁下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没错，我就是故意的……真是令人唏嘘，当初在火舞城，弗斯曼身边那位参谋芬拜伦，是第一个明白这件事的人。”
席邓斯狞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将这件事告诉内勒姆，他会有怎样的想法？”
威思顿爵士赶紧插话：“席邓斯大人，这么做就太不妥当了。如今互保同盟正需要团结和稳定。”
“对啊，拿弗斯曼为祭品的团结和稳定！”席邓斯反瞪了一眼，半空中火星爆闪，看似威力不大，但哪怕是一头成年野牛，也足以被这一瞪眼烤得内外焦熟。常人没有免疫火焰的手段，在席邓斯面前根本站不住脚。
“你们几个联起手来，把我排挤到如今这种境地，还说什么团结？稳定？”席邓斯没有大声咆哮，语气沉重、声调不高，却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是地动山摇的平静前兆：“还有，当年内勒姆这样的法师，哪个不是顾着抢食？弗斯曼恰恰是要扭转这种毫无上进与追求的风气，却偏偏被你奥兰索破坏了！”
玄微子不开口，威思顿爵士反驳道：“席邓斯大人，当初弗斯曼确实做过界了，他可不光是自己在火舞城发动叛乱，还带着一支帝国军团。这样一来，事情性质就彻底变了。
还有，我们并非排挤你，只是任何扩张都是有极限的。当初您就曾经败给了‘天空歌者’，而五芒星之塔内部也不能承受这种毫无停顿的扩张，到了必须安稳下来经营的时候。
当初我和女王都劝过您，但您执意不听。直到拿撒吕依察觉到机会，并且设计陷阱对付您，还是女王主动召集众人联手，把您成功救出。如果真要排挤您，当初您孤身一人失陷在水元素位面，女王就没必要去救您。”
有些话玄微子说不管用，搞不好还会让席邓斯怒火暴涨。但威思顿爵士在五芒星之塔内地位特殊，而且威思顿家族跟席邓斯世代交好，说话有足够分量。弥菲赛缇丝管他叫“少爷”，其实还算叫对了。
“弗斯曼想要做成的事情，如今在奥兰索的主持下，也都大概做到了。”威思顿爵士继续说：“或者说，席邓斯大人觉得，弗斯曼能够做得比奥兰索更好？”
席邓斯怒意减弱不少，但还是坚持道：“你不能这样假设，如果弗斯曼还在，事情会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比如受奥秘之眼资助的葛兰法兹，撕毁停战和约，从背后对我们发动侵扰？而另一边则是帝国跟奥秘之眼联手，要吞并互保同盟？”威思顿爵士问道：
“看看现在，我们需要关心什么停战和约吗？如果是弗斯曼，他有可能调和土著与殖民者的冲突吗？还是说席邓斯大人要带领五芒星之塔，不顾伤亡代价将土著全部杀光、烧光？或者说席邓斯大人有战胜‘天空歌者’自信？”
玄微子在一旁沉默不语，其实关于“天空歌者”被圣鳞之子囚禁封印的事情，外界知之甚少，玄微子也不会对外传扬。如果席邓斯在“天空歌者”失踪之后，不顾代价带领五芒星之塔强行扩张，圣鳞之子和图腾亲王其实还真未必能抵挡得住。
当然了，很多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恰恰是代价太大，导致没法施行。五芒星之塔过去在新大陆积极扩张，只是粗略占据了地盘，经营开发也需要漫长时间，弥菲赛缇丝的策略，也符合多数人的意愿和想法。
同样，玄微子没办法让土著从殖民者手中夺回整个新大陆，那样等同要与整个法师群体和伦底纽姆帝国为敌，玄微子也没有愚狂到那种地步。如今的星辰教团和常青商会，就是给他们最好的立足根基，未来地位还要看他们自己奋斗。
而席邓斯不会不理解威思顿爵士的说法，就算玄微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弗斯曼首先就很难处理殖民者与土著的关系，而且他在帝国军团的地位，也注定这不光是五芒星之塔内部事务。到时候建立互保同盟或者什么别的国家，就不可避免掺杂外部势力。内外利益集团的勾结，这注定不会带来什么好下场。
其实到了席邓斯这样的层次，道理是肯定能想明白的，但心里面能否承认接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很多时候，并非做得好、做得成功，就一定能获得认可。相反，可能会招致他人更难化解的嫉恨怨怼。
玄微子行事，本来就不冀望能获得多少认可，通过他人认可来维持自我肯定，是一种劳碌精神、徒耗心力的做法。何况他跟席邓斯有杀徒之仇，并不是所有法师都将自己学徒当成消耗品的，人跟人相处久了，完全没有感情也是扯淡。
席邓斯此刻内心也是极度复杂的，他既怀有对玄微子的仇恨，却不得不承认互保同盟在他主持协调下，内部环境大为改善。而玄微子所展现的实力，不光遏止了席邓斯报仇的冲动，甚至反过来辐射到整个互保同盟。
强大的施法者不光代表了权威，也确实是一个国家实力的象征。新卡美洛城一战，玄微子逼退了拿撒吕依，就已经证明他的立场，“心灵公爵”注定跟互保同盟捆绑在一块。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五芒星之塔已经无法涵盖整个互保同盟了，要是只有五芒星之塔的法师，眼下互保同盟内很多事情也搞不定。
席邓斯确实目睹了互保同盟的建立和变化，他就算躲在玛冈火山里不露面，也一样清楚星辰教团和常青商会的举动。有些事情他不得不承认，就凭弗斯曼的手段、性格与能力，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互保同盟可以没有弗斯曼，但是不能没有奥兰索——席邓斯还记得，这是齐达罗克大法师曾私下跟自己说过的话。这算是同时代的老人物间，难得的真诚表态。
“说这么多，无非是你们不想冒险，把我推出去而已。”
席邓斯怒火已经基本消退，冷冷说了一句。
“倒也不是让阁下去冒险。”玄微子说道：“相反，我觉得没必要对外声称‘炎魔’前往支援。”
席邓斯不忿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连名声都要独占吗？”
玄微子说道：“阁下刚才不是说了吗？多拉贡本人并非毫无抵抗之力。我们要是插手太深，将资源和力量浪费在旧大陆的战争，那是不智且危险的。同时我觉得，兽人可以召唤出古什姆，幕后的奥秘之眼也有阴谋。”
“沙多万不是去找女王商谈过了吗？”席邓斯问道：“双方不作正面对抗，雅尔诺德王国的内战也大体结束了。”
“可是沙多万能够约束整个奥秘之眼吗？”玄微子反问道。
威思顿爵士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派出分身，公开前往多拉贡的龙族国度，既是亲自考察他们的实力，也是试探奥秘之眼的动向。”玄微子说道：“而席邓斯阁下则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协助。”
“只派一个分身，是否会让多拉贡觉得，我们诚意不够？”威思顿爵士问道。
“如果是一个传奇级别的分身呢？”玄微子笑容意味难测。
在场两人都有些惊讶，如果让拟象分身也拥有传奇级别的实力，那本体究竟要强大到何种程度？制作有高等施法能力的拟象分身或者克隆体，对于传奇法师并不困难。
但这个世界显然有某种深刻且难以突破的规则，限制着施法者拥有传奇级别实力的分身。
如今世界已知范围内，只有拿撒吕依可以突破这一限制。想当初新卡美洛城一战，弥菲赛缇丝与席邓斯联手施法，加上教会一位地上圣人，才堪堪击杀拿撒吕依的一具克隆体。
这可不仅仅施法能力强弱的差别，而是对更深层规则的触及，越高明的施法者，越明白这里面的奥秘。
第422章 传奇
“对，总之就把我当成拉仇恨的就是了。”
玄微子化身哭笑不得，此刻他正置身于精灵的浮木航海船上，跟精灵使团一同前往旧大陆的龙族国度。
原本多拉贡的龙族国度，就是精灵使团此次出访的重要目标，因为两族在久远前就曾有结盟关系。但在弥菲赛缇丝干预下，互保同盟在海上提前截住了精灵使团，将他们引导往新大陆。
多拉贡向互保同盟求援的同时，也确实传讯邀请精灵使团造访龙族国度，作为龙族仅存余脉，多拉贡估计也希望重新与精灵结盟，获得这支强大种族的协助。
玄微子也很干脆，让化身跟精灵使团一块出发。而使团中以卡迦戎族长为首的数十名精灵留在了新大陆，前往常青城去找玄微子本尊。
玄微子化身当然不是独自前往旧大陆，除了有五芒星之塔派出一批精锐法师随行，玄微子也从不凋金花会选拔了一批灵能者，其中就包括迈昂与恩法斯这两位正宗的心灵术士。
如今玄微子对旧大陆情报的掌握，基本依赖五芒星之塔的威思顿爵士。也并非是玄微子不信任他，而是情报信息的收集不能只靠一个角度。
天球星象仪的功能接近于人造卫星，具备全天候、大范围的广域侦测能力，威思顿爵士本人也确实专精于此。可是更具体的细节状况，或者一些被封锁遮蔽的机密，还是要有人亲自去查探。
所以玄微子有一个打算，就是在旧大陆建立不凋金花会的分部。将灵能技艺传播开来的同时，也把由灵能者组成的“天眼”情报组织，安插到旧大陆。
如今玄微子化身已经触及传奇等级的门槛，他隐隐察觉到，传奇心灵术士已经不能光靠向内挖掘心灵潜藏的力量，或者说，仅凭“认识自己”，已经不足以迈向更高层次。
玄微子本尊在暮光王廷经历苦海劫，虽未完全勘破，但也历照了沧海桑田、众生物类之变，这当中给化身不少启发。
丹道与心灵异能并不是完全等同，可是在心性运用和锻炼上，确实可以有相互借鉴的地方。眼下星界异变，玄微子没法询问半巨人如何突破为传奇心灵术士，所以只能藉由本尊修炼为参考。
其实丹道中的苦海劫数，原本就是要在定境中经历前世种种，可至于那是否真为轮回前世，恰恰是不重要的。如果在苦海定境中，陷入前世经历的纠缠，反而会使得心境无法自拔。
苦海劫跟其他丹道劫数不同，一旦开始历劫便无法回头重来。必须历尽苦海、洗炼心性，成就不灭神识、纯阳元神，才算历劫成功。一旦迷失在前世各种纠缠，结果恐怕只有再入轮回了。
可反之，只要成功渡过苦海劫数，成就不灭阳神，便是彻底了断前尘往世，不受勾牵，仅为此世之人。因此修道之人未必乐谈轮回转世，凡夫神识混沌，死则死矣；地仙高人了断前尘，只看今生此世。
玄微子上辈子修成了纯阳元神，穿越异界、托舍重生，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再入轮回。只是对他来说，不光要在苦海劫中了断前世勾牵纠缠，也要跟这个世界的运转所契合。
玄微子本尊经历苦海劫，是探索生命诞生之初，蕴于生灵演化中的精微妙理，从中参悟众生物类之变。而玄微子化身要经历的，就是在意识与潜意识之下，那更为深沉、难以触及的集体无意识。
“如果说表层意识，是露出海面的岛屿，那么潜意识就是海面下的岩基。而集体无意识，则是延伸下去、没有边际的海床。”玄微子在船上跟不凋金花会的成员传授着灵能技艺，一旁五芒星之塔的法师和精灵秘术师也都在安静聆听，没有摒绝外人。
“但是你们要明白，这三层意识从来就不是相互孤立的。”玄微子脑袋周围散发一圈凝炼银光，手里捧着乌黑的照影含光鉴，宣讲不绝：“表层意识高度活跃，不光是受到外部环境刺激做出反应，本身也是在集体无意识和潜意识所形成的既定框架下，做出一系列反应。
修习心灵异能为什么要静思与冥想？不仅仅是为了降低外部环境的刺激，也是要降低三层意识的强烈关联，以此向内剖析复杂思维之间的联系与转化，从中发掘出心灵力量。
但为什么我又要你们练习各种导引和吐纳呢？因为心灵意识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身体状况本身就会影响到心灵意识。试问重病衰弱的人，又是否一定会心智坚定、思维敏锐？
而且潜意识跟身体有各种关联，哪怕在你们沉睡休眠的时候，身体内的各项生理机能并未停止作用，它们是潜意识运作的基础。你们过去曾经受到的伤害、积累的经验、难忘的记忆与印象，会形成潜意识中最顽固的部分，并且不断运作。
对身体机能的调整，有助于心灵的运作。所以你们在练习导引和吐纳时，要一步步放下各种感官生成的概念与现象，回归原始且没有价值判断的知觉，这就是从‘认识自己’到‘成为自己’的过程。”
“大导师，我听说不凋花圣典之中，还有一个名为‘超越自己’的层次，不知可否向我们解说？”恩法斯主动开口问道。
玄微子轻轻颔首，他抬起一根手指，脑袋周围那圈银光向外大幅延伸辐散，空气中点点光尘喷薄，如同河水湍流，听讲众人顿时觉得自己被拉入某个次元空间，眼前已经看不见精灵浮木船。
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在场众人感觉自己的思维意识被相互联系，不用开口，心灵感应就自然浮现出来。
恩法斯对周围景象颇为熟悉，惊叹问道：“这里是……星界？”
“不完全是。”玄微子轻抚着掌中的照影含光鉴，说道：“星界是心灵之地，也是集体无意识的具体呈现。然而反过来看，我们的心灵也是一个微小的星界，各种意识汇集在其中。如此对应，身体的各项器官，就相当于是星界中各个大小位面。
心灵与星界相通，自然身体器官的运作功能也可以与各个位面产生微妙联系。所谓‘超越自己’，就是心灵不再局限于自身的意识与潜意识，而是凿穿了狭隘的自我范畴，认识到根植于生命与心灵的运作本源。
如此心灵便可与星界自如沟通往来，伴随心灵的开合舒张，无止境地吞吐着星光体，转化生命与体质。而位面间的丝线，交织成浩大无边的经纬网络，正是生命升华的一幅宏伟蓝图！”
宣讲及此，众人眼前的小星界涌起无数闪烁彩光，那是真正星界中，连接不同位面的彩池通路。身在此间的众人当然不会被卷入内中传送到不知名的异位面，却也能察觉到不同位面的力量，生出绵长丝缕，延伸到玄微子身上。
然而这又不像是简单的丝缕延伸，更像是玄微子自身原有经络的向外投影。内外两者相互重合、嵌套、交缠，源自各个位面的能量流、信息流，汇聚成庞杂的混沌流，如同潮水逆袭而来。
明明没有天崩地裂、惊涛骇浪的景象，但众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巨山在顶的压迫感——难道这股混沌流，就是集体无意识的具现？
好在这股混沌流并没有失序爆发，只是经由照影含光鉴的梳理调摄，缓缓汇入玄微子化身的躯体中，位面间相互联系与转化的宏伟景象，哪怕只是略窥千山一角，却也让玄微子极为受用，然后借助混沌流来重塑自身结构。
玄微子化身本来就拥有生机完足的躯体，在专注研习和运用心灵异能的过程中，不断用星光体转化和增强体质。
而玄微子此刻宣讲，展开心灵与众人意识念头相触，方寸咫尺如诸位面并存共现，过去许多经验相继浮现——深海乌贼利用洛耶夫城发动混沌冲击波、跟风暴巨人头骨融合时承受的狂暴信息流、利用“战斗变形”改换思维意识与身体的运作形式……
这一刻，过去许多设想豁然开朗，生命层次也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这一刻，物质与心灵的藩篱被消解，玄微子看见了无远弗届的“上升阶梯”。
只是走马观花般的随意一瞥，那便是如跳出江河的人，又反观江流流逝，并且能够随意俯身掬水，浩瀚力量尽在掌握。
“这就是传奇等级？确实……与众不同。”
玄微子化身愣了一愣，这回晋升传奇心灵术士的感觉，跟本尊当初脱胎换骨后有所不同，当时本尊并没有窥见过“上升阶梯”。
不过看着眼前听闻自己宣讲灵能的众人，玄微子隐约明白，或许自己展开心灵共感这个做法，恰恰契合了“上升阶梯”的运作，彼此形成某种共鸣。
“难怪了，这就是你的用意吗？”玄微子化身没有开口，直接在灵台发问。
玄微子本尊回答说：“修士有修士的劫数，国家有国家的劫数，天地有天地的劫数。‘上升阶梯’就是天地之劫。”
化身问道：“这是你先前助暮光王廷脱胎换骨后所悟？”
玄微子本尊叹道：“天地阴阳本是一炁分化，交转离合而生劫运，本不足为奇。只是强催劫运迁转，绝非长久之道，祸人祸己，坏灭世道。”
化身笑道：“大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具体到古代巨人，逆劫运、反混沌就是他们所求。对于半巨人与艾斯卓，更谈不上什么济人利物、惠遍群生的义务，这个世界的生灵不是入侵者，就是无端滋长的虫豸。坏灭世道、戕害含灵，也没谁制裁他们。”
“所以说啊，这是关乎生存的较量，不得不出手。”玄微子本尊说道。
“不愧是与世同寿的地仙高人，果然有救济群生的慈悲心啊。”化身调侃起来，然后轻抚着掌中的乌黑镜子：“照影含光鉴跟我一同经历淬炼，似乎产生了变化？内中凝炼了‘上升阶梯’的一丝力量，我这里可没什么古代巨人遗迹，这是怎么一回事？”
玄微子本尊解释说：“这才是‘上升阶梯’真正的底蕴——无远弗届、周覆天地。正是因为你晋升传奇等级，展开心灵感触听讲众人，与‘上升阶梯’形成镜像对照，就算没有古代巨人遗迹作为媒介，也可以触及‘上升阶梯’！”
“也就是说，如今的照影含光鉴也算是另类的……古代巨人遗迹？”化身问道。
“可以这么说，但体量和规格上还是有差别的。”玄微子本尊解释道：“其实现在的情况，更像是对‘上升阶梯’的暗中渗透，你动用照影含光鉴不会引起其他人的留意，没有遗迹之间的相互感应共鸣。”
“你是故意的吧？就是借我晋升传奇心灵术士这个机会，祭炼照影含光鉴。”化身问道。
“你终究是我的化身，你会怎么想，我能不清楚吗？”玄微子说道。
化身有些感慨：“刚才突破的时候我看见‘上升阶梯’，忽然在想，这个仪式本身所形成的图景，恰恰适合指引灵能者迈向更高层次。或许这也是半巨人成就传奇灵能者的方式？”
“错了，半巨人在发动‘上升阶梯’之前，肯定有办法提升灵能水平。”玄微子本尊说道：“倒是你摸索出的这条道路，星界与心灵的相通、位面与身体的映照，相比起把道法丹诀如夹生饭硬塞给别人，此法或许能更好入门。说是‘悟道之阶’也不为过。”
“我明白了，如此一来，传播和发展心灵异能就更便捷了。”化身把玩着照影含光鉴：“凭此法镜，我或许可以直接感应到拥有灵能天赋的人，直接在他们意识中留下灵符，启发他们的灵能天赋。”
“去吧，传奇心灵术士。”玄微子本尊笑道：“或许在别人眼中，你才是‘心灵公爵’。旧大陆的纷乱世道，就由你代我见证。”
“区区公爵，比不过你这位德配天地的神君帝王。”化身说道：“你虽无冕，却已是凌驾众生之上。两世修行，再度站上这个位置，如今又看到怎样的风景？”
“放眼所见，物我相齐，如斯而已。”
第423章 废土酋邦
精灵舰队来到一处名为夕阳港的海湾城市，站在甲板上远远望去，那就像是一座位于莽莽黄沙中的宝石之城，大量富丽堂皇的宫殿建筑，用不计其数的青金石、绿松石镶嵌穹顶立柱。各种巨龙模样的雕像，或龇牙咧嘴、或两翼大张，在酷烈阳光照耀下，展现威凛模样。
夕阳港是纳哈萨废土上其中一个酋邦。纳哈萨废土是灰崖群山以南，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与干旱戈壁的总称，绝大多数区域都是毫无生机的废土，只有少数绿洲分布在季节性河流或大海沿岸，成为各个种族争夺的生存环境。
而占有这些绿洲、建立城镇的一个个小酋长，在漫长历史中交流、纷争，通过串联零散绿洲形成的商路，大致形成一个松散的联盟，也就是如今的纳哈萨酋邦。
只是酋邦内部并没有一个最高的统治者，实际上狭小绿洲环境内，根本养不起强大军力，横穿荒漠劳师远征，导致纳哈萨废土上难以诞生一个强大国家。
即便大伦底纽姆帝国一度远征到纳哈萨废土，却也深感此地毫无价值，此地人类甚至还没有文字，少数酋邦干脆是非人怪物奴役人类。
帝国出于维护人类这一种族的态度，也仅仅是把这些非人怪物驱逐到沙漠深处，也没法将他们连根拔起。等帝国军队离开，这些怪物往往卷土重来。
可是当百余年前，纳哈萨酋邦中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打井找水，挖出了深埋沙丘之下的伴生结晶矿，这种富集魔法能量的矿石资源，好似往干柴堆中投下火苗，震惊了整个魔法界。
伴生结晶矿其实是一类晶体的总称，在学术中还有各种细分名称。但关心这些的人并不多，因为纳哈萨废土下埋藏的伴生结晶矿，数量之多、品质之优，远超此前发现的一切矿坑。
为了这无尽的财富，大量法师跨过指头海湾、翻越灰崖群山，来到酷热干旱的纳哈萨废土，不辞劳苦地探寻伴生结晶矿。而当地酋邦的统治者也乐意跟法师们合作，不断开凿出矿坑，源源不断地为法师们提供着大量伴生结晶矿。
短短时日间，落后野蛮的纳哈萨酋邦，积累了难以计量的庞大财富，变成嘉拉德大陆上富庶繁华数一数二的国度。
这里的酋长在获得伴生结晶矿带来的巨大财富后，立刻过上奢靡无度的享乐日子，兴建豪华高大的宫殿与神庙，采购昂贵的珠宝玩物，包养各色美女与情妇，过上常人难以想象的富贵享受。
“实际上这些酋邦从伴生结晶矿所获利润，大概只有十分之一。”威思顿爵士的虚体出现在玄微子身边，这一路上跟他讲述纳哈萨酋邦的大体情况。
“正常，一群由于偶然机会获得大量资源的酋长，能够躺着挣钱已经是幸运了。”玄微子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在纳哈萨废土上有很多法师学院？”
“没错，几乎每个酋邦的城市都有一座法师学院，这些法师学院或协会各自独立，在魔法议会也有席位。”威思顿爵士说道。
“可是如今的魔法议会名存实亡，这些零散的法师协会与学院也不如奥秘之眼强大。”玄微子问道：“奥秘之眼当年应该也在纳哈萨酋邦中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吧？”
“当然有。”
玄微子听出威思顿爵士话中笑意，立刻明白过来：“当年就是多拉贡负责操盘？”
“没错。”威思顿爵士忍不住笑意：“当年多拉贡也许就是在伴生结晶矿中，察觉到遗存的龙族魔力，所以判断纳哈萨废土就是古代巨人跟龙族的主要战场和埋葬地。
那时候多拉贡已经是传奇法师了，他在奥秘之眼中的资历地位，也就是仅次于赫赛肯、沙多万那几位，就连拿撒吕依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凭他的能耐在纳哈萨废土探寻勘察，终于确定灰崖群山有大量龙族的遗存，他花费上百年时间的经营与准备，这才能在后来一夜之间建立起龙族国度。
而原本跟奥秘之眼合作的纳哈萨酋长，纷纷都转投多拉贡麾下。此地的其他法师学院跟协会，也都跟多拉贡保持友好关系，甚至成为龙族国度的附庸。”
“筹划百年，确实是不得了的人物。”玄微子点头赞许，传奇等级的强者就没有一个会是简单货色。
相比起玄微子本尊修炼道法脱胎换骨，被外人误以为是传奇心灵术士，如今化身晋升为真正的传奇心灵术士，才明白传奇等级确实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门槛，与此前有着天壤之别。
过去法师单独以灵魂强度为衡量标准，固然是有些偏差。而排除玄微子本尊和其他不朽存在，这个世界的生灵突破至传奇等级，生命与灵魂会发生质的飞跃。
无独有偶，晋升传奇等级在某种程度上，接近于丹道修炼中的脱胎换骨，有着对自我肉体与灵魂重塑的细节，也会建构全新的内外联系方式。只不过武者和施法者所依循的路径并不一致，不同施法者对外联系的施法能量源也有差别。
可以说，这个世界的强者，大体都是由外而内推动灵肉的重塑，这固然是一条可行之路，但绝大多数人只会迷失于追求外部力量的过程中。哪怕是运用躯体力量的武技，也是着眼于“外用”。
而玄微子修炼丹道，从一开始便专注内守、内修、内观，脱胎换骨是身心调摄的成就，根源在内而不在外，神通法力是修持所得而非所求。不过丹道的缺陷是对修炼之人有极高的心性与悟性要求，门槛甚高。
专注内修的玄微子，呈现出的施法能力偏近于心灵异能。但贯彻身心魂魄的脱胎换骨，并不局限于哪一种施法体系，所以玄微子本尊可以随时转变身心内外的联系方式。比如发动“九真玄光”变成传奇德鲁伊，但前提是他要掌握那种内外联系的具体细节。
其实如今玄微子化身晋升传奇等级，才是第一次真正体验到成为传奇心灵术士后的感受。那确实是境界上的突破，但由于不是内生性的转变，所以晋升传奇并不直接等于寿命延长。
只是迈入传奇等级的施法者，灵与肉的升华，眼界随之开阔，手段技术也相应变多，一些过去做不到的设想，到了传奇等级便能实现。就连传奇德鲁伊也会因为与自然能量的密切联系，让寿命大幅度延长。
反倒是传奇武者，虽然武技实力可以继续提升，甚至能够发挥出各种不可思议的超自然武技，但仍然受限于天年。无非是达到物种的极限寿命，并且不太受衰老影响罢了。
而对于传奇法师来说，有更漫长的寿命和时间，就能不断钻研魔法、积累经验，通过各种实验来完善自身的魔法技艺。因此传奇法师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发展方向，实际上每一个传奇法师都是高度独特的。
形似大型甲虫的浮木航海船，缓缓靠上码头，岸边已经肃清了闲杂人等，只有夕阳港当地的权贵人物和法师列队迎候。他们估计是早就从互保同盟打听到，精灵不喜欢人类那过于繁琐奢靡的欢迎仪式。
玄微子刚要走下舷梯，却忽然有所感应，抬头望向远方。
就见夕阳港另一侧，因为高温而扭动蒸腾的大气，隐约可见十几道雄壮身影，扇动着宽阔翅膀，振扬着激荡气流，正是多拉贡麾下的飞龙军队。
法师掌握三阶奥术基本就能够飞行了，但是“飞行术”的速度实在令人汗颜，而且在实际战斗中，又要控制自身飞行、又要施展法术，总归是有不便之处。
可如果有飞行坐骑就不一样了，多拉贡在建立龙族国度前，就已经是著名的龙族研究学者，亲自豢养了大批双翼飞龙，麾下有一批骑乘飞龙作战的法师。
双翼飞龙本来就以暴戾和难以驯服闻名，其他法师也难以做到豢养大批双翼飞龙。但多拉贡作为传奇法师和龙脉术士，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龙脉魔力，才能驾驭和号令大批双翼飞龙。
就见这十几头双翼飞龙色彩各异，一对蝙蝠般的革质翅膀，翼展超过五十尺，血盆大口中长满尖锐牙齿，远远就发出低沉的嘶吼，叫声听起来像是野猪跟牛的混杂，刺耳难听，极具辨识性。
夕阳港内的民众听见这飞龙嘶吼，顿时引起一阵乱象，女人的尖叫声、陶罐的碎裂声、门板的开阖声、禽畜的扑扇声，此起彼伏，仿佛是什么天灾降临，吓得居民纷纷躲进家中不敢冒头。
等那群双翼飞龙抵近港口，翅膀挥扇扬起阵阵扑面强风、滚滚沙尘，码头上那些纳哈萨权贵被吹得长袍乱飞、沙尘迷眼，一个个也都是惶恐地躲到法师们的身后，生怕被这残暴飞龙一口吞了。
“看他们这样，双翼飞龙在纳哈萨酋邦也没少行凶吧。”玄微子笑道。
威思顿爵士耸了耸肩膀：“不是所有法师都像奥兰索阁下您这样关注如何改善平民生活的，多拉贡和他麾下的龙脉生物，统治纳哈萨酋邦就是凭借纯粹直接的暴力。那些违逆多拉贡命令的人，结果往往就是全家上下变成飞龙口粮。这群大蜥蜴可不会嫌弃肉质。”
“威思顿爵士这么说，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玄微子笑道。
“奥兰索阁下，您才是最奇怪的那个人。”威思顿爵士说道：“就算您在席邓斯面前自称并非出于善意与理想，但我觉得并不然。善意与理想不能只看内心，而是要看具体作为。
如果一个人声称自己心怀无穷善意和远大理想，但所作所为是残害民众、大肆搜刮，那这种善意和理想有任何意义可言吗？对于互保同盟的民众来说，您可是名副其实的地上圣人。”
玄微子笑了笑：“威思顿爵士，你也会说这种话了？这是互保同盟里又有什么风声了？或者说，你又有什么说法？”
威思顿爵士也是干脆：“互保同盟从一开始就是个过渡办法，如今也该变化了。奥兰索阁下有想过加冕称帝吗？”
“公爵这个位置还不够高吗？”玄微子问道。
“‘心灵公爵’只是一个称号，并不是什么贵族家世。”威思顿爵士说道：“再说了，以奥兰索阁下的成就，根本没必要在意什么贵族家世。只是以后要跟多拉贡这类人物打交道，恐怕需要一个更加正式的身份……嗯？居然是多拉贡亲自来了？”
两人在船舷说话间，双翼飞龙上的法师落到地面上，为首一人身穿金边大红袍，一头金发闪耀亮眼，年轻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威严中透露出深邃智慧。在玄微子所见男性法师中，此人恐怕算得上是最英俊的了，跟玄微子相比不遑多让。
“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心灵公爵’奥兰索阁下了！”金发法师便是多拉贡，他站在岸边放声说话，双眸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扫视玄微子化身上下，最后略略点头。
玄微子派化身前来这件事，当然是互保同盟的最高机密，至于对方能不能看出这是一具化身，那就要看本事了。然而玄微子化身在海上就晋升传奇等级，流露在外的生命气息与魔法波动跟过往有极大差异，他也没有故意遮蔽收敛，说不定多拉贡真就以为是玄微子本人亲自来到。
“阁下是‘龙脉宗主’多拉贡？没想到会是您亲自迎接。”玄微子走下舷梯，两位传奇人物对面而立，一股说不清的氛围绵延开来，那些纳哈萨权贵谁也不敢出言声张。
“贵客到访，我当然应该主动迎接。”多拉贡不掩倨傲，完全没有之前传信求援的态度，弄得玄微子像是前来上门拜访一般。
玄微子也不计较，介绍起刚刚登岸的精灵女秘术师：“这位是精灵阿莱莎家族的大秘术师，薇拉女士。”
那名头戴花冠、身披白袍的女性精灵，依旧神情淡薄，看见多拉贡后微微颔首致敬，居然用龙语表达问候。
多拉贡似乎有些讶异，也用古拙高深的龙语回应了几句，随后喜笑颜开，转过头来对玄微子说道：“我已经准备好宴会款待两方贵客，请你们随我来！”
第424章 龙脉宗主
多拉贡就在夕阳港的酋长宫殿中设宴，“龙脉宗主”的亲自到来，即便是此地酋长也只有赔笑伺候的资格。
哪怕外面酷热干燥，但是在宫殿庭院中却是一派泉水叮咚、睡莲满池的景象，利用魔法打造的人工水源，以及在“忍受环境”调控下，保持着清凉宜人的环境。
宴会就安排在睡莲池塘边上的露天庭院，纳哈萨当地不兴桌椅，人们习惯席地而坐，往往用不同花纹的地毯和坐垫来区分地位序列。
有趣的是，眼下这批地毯，并非最常见的帝国羊绒，而是常青商会出口的软质凉席，用一种临水草本植物，经过加工编织、香料浸泡而成，散发着清新芬芳，而且凉爽干净，倒是与池塘庭院这种地方十分相称。
参加宴会的人数并不多，主要就是多拉贡、玄微子、威思顿爵士与精灵大秘术师薇拉，夕阳港当地的酋长与法师，也只是撑场面而已。
多拉贡没有急着谈及战事或者援助，而是让夕阳港酋长亲自介绍起这座露天庭院，同时让身披薄纱、衣物稀少的歌女舞姬，在法术加持下，站在池塘水面翩翩起舞，并且奉上各种美酒佳酿，杯盘器皿无不尽展奢华。
多拉贡脱下宽大华贵的法师袍，随意散淡地靠在一群各色美女间，他见玄微子专注地欣赏着舞乐，晃着水晶酒杯说道：“奥兰索阁下看中了哪一位，直接指就是了，不用拘束。”
“我只是有些好奇，看夕阳港的情况，你们不像是面临着兽人大举入侵的危机啊。”玄微子哪里瞧得起这等庸脂俗粉。
“纳哈萨废土很大，比你们互保同盟还要大。”多拉贡从容说道：“兽人入侵，确实摧毁了几个酋邦城镇，但他们的推进也到了极限，要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长途行军，就算是兽人也没这能耐。”
玄微子笑而不语，他有些明白威思顿爵士之前所言，无论多拉贡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要在玄微子与精灵大使面前装作不在意，对于这位拥有龙脉血统的传奇法师，几个酋邦的损失，远远及不上他的脸面重要。
多拉贡不在意，玄微子也没必要替他在意。就见多拉贡转而跟那位精灵大秘术师薇拉女士攀谈起来，两人用起龙语交流，玄微子暗扣照影含光鉴，用心灵感应侦测他们语言中的信息流。
龙语是一门古老且高深的语言，据说对现代奥术咒语影响深远，但真正完全掌握龙语的学者法师寥寥无几。毫无疑问，多拉贡就是其中一员。
对于大部分施法者而言，语言和音调本身也是有力量的，是触及魔法能量的媒介之一。而结合语言、乐曲为施法能力的，便是吟游诗人，他们的历史比现代奥术体系要久远得多。
不过在钻研现代奥术的法师看来，吟游诗人只是半吊子的施法者，没有奥术天赋的人才会走这种偏门路子。
与之相对的，一名法师学徒最初接触奥术，靠着填鸭式教学一遍遍练习咒语，不明所以地尝试牵动魔法能量，如今的玄微子已有高屋建瓴般的领悟。
但凡语言，本身就蕴含着错综复杂的信息流，而且跟参与创世那一批不朽存在形成某种关联。如同龙语，本身就是牵动龙族魔力的媒介。
像多拉贡这样有着龙脉血统的魔力天赋，本身又是传奇法师，灵魂强度足够高，以龙语吟诵施法咒语，估计可以重现出远古之时强悍的龙族魔法。
由于“上升阶梯”联系着许多异位面与不朽存在，使得主物质位面掺杂了大量信息流，如果在咒语和语言学方面研究足够深入，估计就可以更大程度地发动潜藏的魔法能量。
反观心灵异能，高度专注于心灵的解析和运用，不需要咒语从现实层面调动魔法能量，而且心灵感应也超越了语言阻隔，直接了解对方要表达的信息流。
这看起来是更方便了，但心灵异能源于对自我内心的审视和剖析，一般人并不习惯这种思维方式。而奥术入门研习的咒语、手势与逻辑演算，则更加直观，可以通过大量重复锻炼来完善熟悉，既是培养法师的捷径，也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具备奥术天赋的方式。
在玄微子看来，法师几乎是尽可能将施法门槛压到最低，用相对稳定、统一的方式培养学徒。哪怕这也是最能将人异化成工具的手段，但架不住这是培养人群最便捷的方式，无能者会被最快的速度分辨出来，节省了不必要的浪费。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一项技艺可以大范围扩展、吸引足够人群参与，本身就说明其内在的合理性。
而哪怕玄微子摸索出心灵异能的修习方法，可是具体到每个人，要面对内心种种念头与思考，其实就注定每个人面临着不同的困难。如果要承认每个人的本质是有差别的，那就要面对心灵异能的推广和弘扬是有难度的。
心灵异能尚且如此，那么道法修炼则更加苛刻了。哪怕都是父母孕育生养，但是每个人的生涯际遇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心性和悟性就是有差别的，同样的道经丹诀，祖师爷就是能修成仙道，后人就是庸碌无成。
尽管这个世界能够成为法师的人仍然是少数，但已经把门槛压到最低，具体学习、训练和培养也发展出完善体系。
别看现在五芒星之塔有一帮法师学徒前去投奔不凋金花会，主要原因恐怕还是玄微子声威名望带来的影响，并不代表心灵异能真的可以改变大势。连奥术都学不好的，也未必能学会心灵异能。
相反，星辰教团中的祭司，由土著的精魂施法者集体转变而来，背靠着部族大联盟的基础，吸纳了大量教团成员。而且还有星纲法坛支撑着整个施法体系，在可预见的将来，有非常大的发展空间。
更别说以常青商会作为外围的生产与商业组织，为星辰教团的经营提供基础。以至于如今玄微子根本不用多管星辰教团，从启蒙教育、人才培训，到具体修炼、业务实践，他们早就有一套完备的教团建设体系。
看到连纳哈萨酋邦的宫殿里都用上常青商会的产品，玄微子就大概知道教团生意做到什么程度了。
“多拉贡这是把我们甩到一边了啊。”玄微子跟威思顿爵士心灵感应起来：“这位‘龙脉宗主’更关心的还是跟精灵结盟。”
“你能听懂龙语？我的‘通晓语言’都解析不完全。”威思顿爵士问。
玄微子回答说：“我用心灵感应能力去听他们的对话，直接分析其中的信息流和散逸的心灵波动……多拉贡是打算以龙族后裔的身份，跟精灵国度结盟和贸易，愿意大量提供伴生结晶矿。”
“薇拉女士可没有卡迦戎族长那么随性，她可不会轻易答应。”威思顿爵士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了解这位精灵大秘术师的作风态度。
“她说精灵以前跟龙族结盟，是为了一起对抗古代巨人的威胁，如今古代巨人基本灭绝了，两族没有迫切的合作目标。”玄微子面露笑意：“听多拉贡的意思，他希望跟精灵结盟，以及将奥秘之眼孤立起来。拿撒吕依这人缘也是没得说，确实够招人恨的，不过……嗯？怎么了？”
玄微子见威思顿爵士的幽蓝虚体定住不动，内中星座图案飞快涌动，那是他本体在天球星象仪发动预言侦测的表现。
威思顿爵士开口说道：“多拉贡阁下，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说明——兽人大军眼下正在对千石城发动突袭。”
这话一出，自信倨傲的多拉贡笑容一僵，周围赔笑的酋长权贵也都冷汗直冒。
“千石城，那是什么地方？”玄微子忽然觉得这位威思顿少爷也是够毒的，于是跟他配合起来。
“是纳哈萨废土东北部一处城邦。”威思顿爵士解释说：“那里主要是以戈壁滩为主，地表虽然干旱，但是有清澈充沛的地下水，传闻还有延伸至幽暗地域的入口，在纳哈萨废土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城邦。哦，伴生结晶矿最早就是在千石城附近被发现的。”
“哇，那岂不是非常重要？”玄微子故作惊讶地问道。
威思顿爵士点头道：“没错，千石城还是绿洲商道的要冲，如果占据了千石城，就可以方便通往其他纳哈萨酋邦。我记得那里也有废土上最大的通讯晶塔，我没说错吧？多拉贡阁下。”
这时多拉贡的金色手镯上，有宝石不停发出闪光，显然是紧急的传讯法术，他强作镇定地轻抚手镯，在意识中接收到讯息后，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威思顿爵士，脸上笑意带着几分愠怒：
“不愧是嘉拉德大陆上最优秀的观星家族，兽人这毫无征兆的突袭，都能被你准确发现。”
玄微子插话说：“多拉贡阁下，现在恐怕不是设宴欢饮的时候吧？兽人进攻，阁下难道不去救援？”
多拉贡一挥手：“奥兰索阁下放心好了，纳哈萨废土各个酋邦，都有为数众多的法师驻守。当地法师学院会尽全力保护城市，我也会派遣飞龙法师前往。何况千石城城高墙厚，又有充足武备，足以抵挡兽人突袭。”
“啊，兽人军队中还有大群鹰身女妖，它们正在射击城墙上的法师，箭矢射程将近两千尺，这可不是一般的弓箭啊。”威思顿爵士就像在直播现场战况般说道。
“鹰身女妖？！”多拉贡噌地一下站起来，满脸怒意：“东边那群怪物，竟然还敢作乱？”
玄微子在来到夕阳港之前，就听说进攻纳哈萨酋邦的兽人大军，除了为首的兽人，还有食人魔、大地精和众多地精仆从，一路上还会不断吸纳各种非人怪物加入其中。
这其实是有些不合常理的，即便兽人骁勇善战，可是他们过于好战的狂暴习性，让他们没法像人类那样，构建起足够庞大的族群和组织。往往一个族群超过数百名兽人就难以为继，要么内耗、要么分裂，这也是人类可以牢牢遏制兽人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非人怪物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拥有智慧或者施法能力，但它们跟野兽没多大区别，过去就不曾有过被收编成军队的事情。
“射程两千尺的弓箭？鹰身女妖都是高等游侠吗？”玄微子不禁问道。
多拉贡双眸变成赤金色的竖瞳，当即吼道：“什么高等游侠？这分明是高品质的附魔武器！难怪千石城那群书呆子都没事先察觉到，兽人突袭肯定是用了大批‘回避侦测’，这只能是奥秘之眼在背后提供！”
玄微子沉默不语，他才不信多拉贡对此毫无察觉，散乱的兽人能够被整合起来，本身就一定有强大力量的推动和干涉。这位传奇法师就是在玄微子面前装模作样。
果然，多拉贡重新披上华贵的法师袍，对玄微子说道：“奥兰索阁下既然是来援助，不如随我一同前往战场？如果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请全力出手。”
玄微子可不会轻易随他起舞，只是浅笑两声：“多拉贡阁下，这样不太好吧？我们虽然跟你会面，却连具体援助条件都没谈妥，哪怕是雇佣兵，也应该有明文合约与定金。何况我们互保同盟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手下，干涉另一个国家的战争，必须慎之又慎。”
“这都什么时候了？怪物大举入侵、杀害普通人类，难道奥兰索阁下就要坐视不管了吗？”多拉贡问道。
玄微子直白说道：“多拉贡阁下，你我这个层次的人了，就不要扯什么种族道义了。何况阁下建立龙族国度，普通人类在你眼中不过是奴仆而已，难道我要连你的统治一并颠覆？”
“你可真够直接的，说吧，有什么条件？”多拉贡轻轻啧了一声，问道。
“我希望能深入研究龙族的生命形态与魔法能力。”玄微子说道：“听说多拉贡阁下身旁有一条银龙，不知可否让我亲自探视？”
多拉贡嘴角翘起，说不清是笑是怒：“你这个条件太过分了！不要以为我真的需要你们互保同盟的援助！”
第425章 兽人行
玄微子面对多拉贡的怒斥，两掌一摊：“反正这就是我提出的条件，多拉贡阁下可以慢慢考虑。对了，千石城还面临着兽人进攻，我就不浪费阁下的时间了。请自便。”
多拉贡盯着玄微子，意味深长地缓缓点头，朝着薇拉女士道别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宫殿庭院，临走前还召集了本地的法师。
“你这样会不会有些极端了？”威思顿爵士问道：“你应该清楚，多拉贡目前境况远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关头。”
“接着奏乐、接着舞。”玄微子朝着池塘上的舞女挥手示意，然后打着哈欠说道：“明明是他多拉贡发信求援，我才不管他心底里有什么盘算。既然是求援，那就肯定是有代价的，不可能像过往那样的正常贸易。我没有趁机抬高互保同盟粮食出口价格，已经是在支持他了。”
“可是你开出的代价也未免过高。”威思顿爵士说道：“多拉贡的高傲你也看见了，他可不会舍弃自己的尊严跟你讨价还价。一旦谈不妥，往后也很难有磋商余地。”
玄微子斜倚在靠垫上，像是有些疲倦：“我当然明白，我就是不打算这么快就卷入跟兽人的战争中。女王前段时间已经跟沙多万会面，双方同意暂时降低正面冲突。
可是兽人背后显然有奥秘之眼的援助，这里面关系到奥秘之眼内部的派系斗争，是我们外人难以干预的。贸然插足太深，甚至将大量资源人力投入到对外战争支援中，那才是不理智。”
威思顿爵士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也对，多拉贡应该还有应对措施，他无非是想将我们拖入战争之中。加上他跟薇拉女士的态度，应该是要结成一个反奥秘之眼的大同盟。”
旁边精灵大秘术师轻抿了一口冰镇甜酒，对玄微子说道：“希望奥兰索阁下明白，我们也有自己的立场与态度。”
玄微子回答说：“这是当然，我们不会干预精灵的选择。互保同盟是否支援多拉贡，不会影响到我们与贵方的贸易合作。只是我很好奇，薇拉女士似乎也熟悉龙语？”
“我们阿莱莎家族在历史上不光与龙族结盟，也跟部分古龙缔结契约。”薇拉女士说道：“龙族在打造……魔法物品方面，不如古代巨人出色。即便龙族的肉体和魔法都相当强悍，可是古代巨人也绝非寻常。”
玄微子说道：“我明白了，龙族是聘用你们阿莱莎家族，为他们打造魔法物品。那缔结契约……难道是指邪术师吗？或者说如今龙族国度里那些龙火术士？”
薇拉女士回答：“差不多，龙族不会草率与其他种族订立契约，因为这会消耗他们部分生命力。而龙族……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比较吝啬。”
玄微子猜测道：“也就是说，跟龙族订立契约后，缔约者会受到龙族魔力的影响，掌握一些龙族相关的知识与能力？”
“没错。”薇拉女士说道：“不过在‘上升阶梯’发动之后，所有真龙都消亡了，以生命力为媒介的契约也因此中止。如今阿莱莎家族中已经没有龙族缔约者了，只传承了部分龙族知识，其中就包括龙语。”
“那贵方打算重新跟龙族缔约吗？”玄微子问道：“我听说多拉贡有一种秘密技艺，可以将普通人转化为龙火术士。”
“这件事，我们会有自己的考量。”薇拉女士没有深谈下去的意思。
玄微子哪里不明白，远古之前，精灵与龙族结盟，真实情况恐怕是精灵附庸于龙族，无非是不像人类那样原始落后的奴仆罢了。
远古龙族的强大，看看古代巨人和半巨人的泰坦造物就可见一斑。不是让古代巨人深受威胁的种族，也不至于有漫长的对抗与战争。如今的纳哈萨废土都是古代巨人跟龙族相互攻伐的结果，而精灵面对古代巨人，尚且要被对方肆意掳掠。
可是漫长岁月过去，就算多拉贡建立龙族国度，也远远没有当年群龙满天的气象。精灵有颇为详实充分的历史记载，看见如今龙族国度，估计也不会自行降格为附庸仆从了。
“所以你主动前来纳哈萨酋邦，也是为了研究巨龙？”威思顿爵士问道：“只是你太直接了，以上来就要求拿人家妻子做研究。”
“啥？！”玄微子吃了一惊：“那条银龙……是多拉贡的妻子？”
“对啊。”威思顿爵士说道：“真龙可是有着高等智慧的魔法生物，多拉贡那条银龙的施法能力堪比传奇法师……当成传奇术士也行。而且银龙可以变形成正常人类女性，当初我跟女王还亲自见过她呢。”
“可是我听说，这条银龙是多拉贡魔法实验的产物，是对龙脉生物的血统提纯后的进化成果。”玄微子说道：“我原本以为是普通的魔法改造，看样子，多拉贡是真的打算重新培育出整支龙族？”
“刚才多拉贡的那对竖瞳你也看见了吧？”威思顿爵士提醒说：“我怀疑他的血脉也在不断提纯，从龙脉向真龙转变。说不定已经完成了！”
玄微子顿时来了兴致，心想自己这回还真是没来错地方。虽说本尊在暮光王廷一度蜕凡化龙，超脱众生物类，但那种龙形是道法修炼的境界，并非这个世界的龙族，更像是一种彻底完成变形之前的过渡形态。
现在能入玄微子眼中的魔法技艺不多了，而从龙脉变成真龙这一点，却是玄微子真正想了解的。多拉贡这项技艺，可不是靠变化系法术，短暂变成龙族，而是彻彻底底转变自己的物种。这可比脱胎换骨、吞形化龙要更高明。
“那现在怎么办？”威思顿爵士见玄微子没有动身的意思。
玄微子轻敲着手上的照影含光鉴：“我正在预言侦测整个纳哈萨废土的状况，顺便遥视着千石城的战事。多拉贡方面我不急，他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把兽人赶走。不等到危机万分的形势，他是不会再找我们的。”
“可是多拉贡也说得没错，纳哈萨废土很大，他有的是余地跟兽人慢慢周旋消磨。”威思顿爵士说道：“他需要的就是我们互保同盟跟精灵使团来到，以此来对外表现他的影响力，好让奥秘之眼知难而退。”
“不，奥秘之眼不会退让。沙多万压不住的。”玄微子说道。
“是因为伴生结晶矿？”
玄微子摇摇头：“是古什姆。我猜测奥秘之眼这是要迫使兽人继续召唤古什姆，最好是把这位兽人神明的本体扯进主物质位面。”
“又是为了制作奥法能核？”威思顿爵士无奈道：“拿撒吕依不现身，还是对奥秘之眼有很大影响啊。”
玄微子说道：“拿撒吕依的做法，本来就符合了奥秘之眼内部许多法师的利益追求。你说得也没错，伴生结晶矿也是奥秘之眼法师所需要的，所以他们一定会不断推动和刺激兽人的进攻。
相对的，多拉贡也不得不付出更多精力去应付兽人。多拉贡抗击越猛烈，兽人就越需要召唤古什姆。搞不好这边多拉贡发动大规模反击，那边奥秘之眼对兽人的支援会立刻收紧，让他们不得不耗费代价去召唤古什姆。”
“代价……是什么？”
“最简单的，无非是兽人的生命与灵魂，毕竟古什姆也是以兽人形貌降临的。”玄微子说道。
威思顿爵士点头道：“兽人内部确实有献祭老弱病残的行为，他们崇拜强者、鄙夷弱者。战败的兽人部落，雄性不是战死就是被献祭，然后雌性被别的部落吞并。”
其实玄微子估计，拿撒吕依要这样推动兽人多次召唤古什姆，将这位不朽存在拖入主物质位面，已经不再单纯为了制作奥法能核与浮空城。可具体有什么用意，玄微子也没有明确想法。
“暂且坐视他们的战争吧，我也是好奇，拿撒吕依肯花多大的本钱去支撑兽人？”玄微子手捧法镜，恍若神游。
……
千石城的战事并没有什么意外，兽人调动的突袭部队还不到两千，而且缺乏大型攻城器械。
虽然兽人在鹰身女妖、大地精的掩护下，曾一度突破城墙防御，攻入千石城中。但很快就被当地驻守法师，以及传送而来的增援法师联手剿灭。在抛下数百具尸体后，兽人联军灰溜溜地撤退。
然而战后调查才发现，兽人居然是从地底窜出来的。这群兽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驯服了沙漠中好几种掘地怪物，并且给它们施加了“回避侦测”的法术，在沙漠地底不眠不休地挖凿出通道，并且用“化泥为石”固化通道。
兽人大军利用这些地下通道，不光可以秘密、迅速地调遣精锐，对纳哈萨废土上的城镇村庄发动突袭，部分地下通道竟然还通往伴生结晶矿的矿脉，驱使地精和其他种族奴隶去开挖矿石。
兽人基本不太懂得搞生产经营，放牧已经是兽人族群中的“高端产业”。而商业贸易里面的各种盈亏计算，更是令兽人反感。只有少到屈指可数的半兽人具备这样的脑筋，但商业牟利行为，本身也不为兽人所推崇，他们脑子里只有非常纯粹的“杀、操、吃”。
很显然，兽人驱使奴隶挖矿，就是为了尽快从占领地区获取资源财富，以此换取继续征战所要的武器装备、魔法物品。加上纳哈萨废土产粮稀少，兽人大军不乏肉食性怪物，也肯定要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
实际上，很多在兽人鞭笞下死亡的奴隶，无论是人类、地精还是蜥蜴人，都是被直接制作成肉干，毛皮被做成简陋护甲，骨头骨髓也不浪费，喂给那些智力底下的骑乘野兽。
可以说，一旦城镇村庄落入兽人掌控，里面的人类最好还是赶紧自杀，否则下场将会极其悲惨。男性无论老幼，胆敢反抗立刻处死，实际上不反抗也会被处死一批作为威慑，剩下活口被扔去挖矿。而人类女性就是兽人发泄肉欲的工具，被玩坏的女人就干脆扭断脖子，肢解扔进锅里烹煮，甚至还有兽人喜欢生嚼活人。
总之兽人军队所过之处，尽是一片人类沦为两脚羊的地狱景象。其余龟缩在城墙后的人类，诉说着兽人的屠戮行径，就算各地酋长与权贵严禁传播不实消息，也挡不住恐怖氛围如同沙尘暴席卷了纳哈萨大小酋邦。
纳哈萨酋邦本身就是一个缺乏强大军事实力的松散联盟，连正规军队都没有，只有酋长和权贵本人的私人护卫，充其量花大钱，从外地聘请雇佣兵，战力稀松薄弱，士气在几次战败后更是跌到谷底。
本地虽然有法师学院和协会，可他们加起来都没有奥秘之眼的规模，依托城墙防守还行，别指望他们发动反攻与收复失地。
所以当多拉贡建立龙族国度，很快就成为纳哈萨酋邦的宗主国，以多拉贡为首的法师群体、龙脉军队，才是此地的主要军事力量。
多拉贡毕竟是传奇法师，而且他手下就有一批随他脱离奥秘之眼的法师，综合实力相当高。他们依靠预言法术锁定兽人大军的主要集结地，利用高机动的传送法术发动突袭，配合飞龙军队围追堵截。
经过三个多月的战斗，居然硬生生把地面上的兽人大军扫荡一空。
可随即发生一个问题，那就是超过三万的兽人大军，竟然抛弃了正面拼杀的习惯，转入地底、化整为零。依靠先前开凿出的地下通道网络，跟多拉贡的人手打起了游击战！
而富含伴生结晶矿的纳哈萨废土，其地底环境照样会扰乱预言和传送法术，这就给定位兽人军队造成很大阻碍。
至于舍弃了传送与飞行的法师，去钻狭隘地道，本身就是相当冒险且不智的行为。多拉贡只好派出数量众多、同样擅长挖洞的蜥蜴人，打算靠人海战术填满复杂的地底通道。
但蜥蜴人的战斗力也就是跟地精比个高低，就连多拉贡本人也不太乐意承认这种生物有龙脉血统。哪怕几万蜥蜴人涌进地底，结果也就是听个响，小股兽人就能设伏杀死上百名蜥蜴人，还顺便给地底里的兽人补充了肉食，可谓得不偿失。
第426章 同心列阵
独眼的兽人督军望着射入地道的酷热阳光，饥肠辘辘的感觉，使得他血脉深处狂暴本性一次次升起，他恨不得立刻挥动手中这柄崩口斧头，享受温热鲜血泼洒在脸上的快感，让弱者的痛呼嚎叫充实双耳，然后大快朵颐那半生不熟的鲜嫩人肉，饱尝那充满劲道的心脏！
可是根植在脑海深处的一股力量，压制住狂暴血脉，好似一堵大坝，牢牢挡住汹涌澎湃的潮水。
现在还不是时候——诡异的呢喃低语在脑海中回荡。
兽人督军牙关紧咬，喘息粗重，他无法捉摸脑海中那凭空浮现的呢喃，也无法摆脱那对兽人本性的压制，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遭遇过什么。
从几个月前开始，兽人大军遭到多拉贡的迎头痛击，一开始还打得有来有回，就算不召唤至高无上的古什姆大神，也可以靠着食人魔的投掷巨石、鹰身女妖的魔法弓箭，给对面的法师、双翼飞龙造成威胁。而地面上的敌人，在集体发动狂暴的兽人突击者面前，一如既往地脆弱不堪。
可是越往后来，兽人大军中的武器装备、后勤补给越发稀缺，大酋长杀了好几个负责此事的祭司与半兽人，结果不见好转。靠着劫掠城镇村庄所获得的战利品越来越少，除非不计代价去强攻那些防御森严的大城。
独眼的兽人督军还记得，一个月前多拉贡借着沙尘暴掩护，率军突袭了他们一处营寨。强大的陆行龙兽悍然冲锋，将兽人联军分割包围；龙火术士靠着超自然的喷吐能力，把兽人喷得死伤惨重。侥幸逃出的部分兽人，一旦离开沙尘暴掩护，就要面对骑龙法师的围追堵截。
而其中一位兽人氏族酋长，更是被多拉贡亲自击杀。据说当时多拉贡变成半人半龙的模样，活生生将兽人大酋长的两条胳膊扯下来，然后掰开他的嘴巴往里喷吐炽白烈焰，来了个内焦外嫩。
兽人联军中有好几位氏族酋长，他们的营寨也分处各地，在收到这个战败的消息后，不约而同地准备撤退。但不是向东逃窜，而是钻入不见天日的地底，在幽暗地域中重新建立营寨。
独眼兽人督军无法理解，这种懦弱的行为到底是怎样被酋长们认可的？可是当他来到地底，也逐渐接受这种做法，却还是觉得与自己本能冲突。
“督军大人！督军大人！”
地精斥候那沙哑的叫声打断了独眼兽人督军的思考，他狰狞地望向冲入地道的矮小地精，对方被这凶恶气势吓得退了半步，随后谄媚地说道：“真的有人！地面上那个小镇忽然来了一伙人类！”
“附近那处小镇不是早就被别的氏族劫掠一空了吗？”独眼兽人督军张口喷出恶臭气味，不过对于同样腥臭的地精也不算什么，就听地精斥候唧唧哇哇地解释说：
“那些人类是新来的！他们不像是纳哈萨的本地人，而且自带着干粮，正在重修小镇建筑！”
独眼兽人督军的嘴角扯动一下：“他们有多少人？有没有带武器护甲？”
“三四十人，携带的武器都很一般，不是什么正规军队。”地精斥候迫切地拍起马屁：“不过他们都是瘦弱的人类，哪里比得上督军大人的雄壮威武？只要督军大人一出手，就能轻松把他们的脖子拧断！立下无人能比的功勋，受到大酋长的提拔和重用！”
独眼兽人督军艰难吞咽稀少的口水，什么氏族功勋、提拔重用，他都不太在意了，现在就是想尽快拿人类的心肝来充饥。从幽暗地域淘来的蘑菇粉他已经受不了了，每次都吃得满嘴土腥味，毫无饱腹感，只是勉强活着而已。
听着地精斥候唧唧呱呱的讨好，独眼兽人督军感觉遏制本性爆发的堤坝松开一线，血怒上涌，让他本能抬手抓住地精斥候，不管不顾地将它脑袋扯下，用鲜血浇灌头脸，转身怒吼道：“小子们，跟我上！”
一声令下，属于兽人的狂暴本能立刻传染开来，上百对翻涌血光的双眼，伴随低沉的嘶吼，从昏暗的地道冲出。
一百多名兽人突击者，他们大部分拎着做工粗糙的斧头、大棒和木板盾牌，少数如独眼兽人督军，手持附魔效力几乎耗尽的武器。
兽人没有什么独特的武技传承流派，他们在艰苦的荒野求存挣扎，在氏族部落间的竞争搏杀，只要能活下来，都拥有不俗的战斗技巧。
兽人的单兵素质比人类普通士兵要高，而且基本可以做到不分男女老幼全民皆兵。陷入狂暴的兽人，通常三五名士兵都难以应付。
只不过兽人也没有太多高明的军事策略，接敌之时更多是靠着一腔蛮狠狂性，硬打硬冲，什么阵型运动、什么前锋侧翼，统统不懂。就算有极少数明白这点的兽人统帅，也没办法号令愚笨冲动的兽人群体。
在地道出口远处，位于两座巨大岩山间的小绿洲，有一座破败小镇，从残破建筑物表面就能看见上一次经受兽人劫掠的痕迹。
此时小镇中有几十名人类，正在修整坍塌的房屋，忙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
独眼兽人督军很兴奋，他能察觉到这些人类孱弱不堪，就算部分人腰间挂着武器，也顶多是商队护卫级别。估计是以为他们兽人大军已经撤退，回来重新建设家园的蠢货！
“杀光他们！！！”
独眼兽人督军实在忍不住安静地潜行靠近，来到小镇矮墙外，当即怒吼一声，上百名兽人突击者好似恐怖的杀戮机器，裹挟着莽莽沙尘，翻过矮墙冲杀而入。
谁料上一刻还在修筑房屋的几十名人类，没有丝毫惊慌失措，齐刷刷地扭过头来，他们双眼、眉间同时亮起淡淡银光，联结成大片银辉。
“结阵！”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几十名人类在一个呼吸间就站定位置，排成一个奇异阵型，各自拔出武器，无形的力量汇集共鸣，在他们周围流转的银辉光芒越发耀眼，好似一条巨大银蛇在游弋盘旋。
“动手！”
兽人近在眼前，这几十名人类不退不避，为首几人手持轻便的硬头锤、小圆盾，身形却陡然暴涨，还披了一件半透明的全身铠甲，宛如巨人。
这几名巨大化的人类抬脚一跺，一股冲击波掀动地面，席卷而出，部分冲锋最前的兽人失衡跌倒，随即被重锤砸碎脑袋，噼里啪啦好似西瓜爆裂。
“放箭！”
阵型后方有弓箭手，仰天开弓，离弦数箭在银辉中化作几十上百支银光箭矢，抛射到兽人头顶，如同夺命雨点纷纷落下，贯穿脑壳、钉插脚板，转眼收割了十几条生命。
独眼兽人督军反应快捷，勉强躲过几箭，只是擦伤肩头脸颊，就立刻明白这群人类绝不简单，自己可能撞上强悍敌人了。
偏偏这时候，脑海中那股呢喃细语再次传出——撤退，立刻。
“不！绝不！”
独眼兽人督军再也不能忍受了，兽人只有激战的死亡，绝无退缩的苟活！他怒吼一声，鲜血从眼角涌出，两手各持武器，踩着战死同族的尸骸血肉，飞跃而起，一鼓作气杀入敌人阵型中央！
独眼兽人督军在半空就看见一个人类抬头看着自己，他手中拿着一柄黑色短剑高高举起，一道细长薄利的银色光芒从剑锋出飞射而出，直接贯穿了独眼兽人督军的胸膛。
“死！”独眼兽人督军硬撑着穿胸之痛，双手斧锤狠狠砸下！
却见那名举剑人类的身形消散成点点光尘，独眼兽人督军左右观瞧，自己好像被一片银光幕布笼罩，左右都看不见其他人类。
“给我滚出来！！”独眼兽人督军怒不可遏，手中武器乱挥乱砸，却打不中任何人。
偏偏银光幕布中时不时有锐利攻击飞掠而过，轻而易举地贯穿独眼兽人督军的手脚肌腱，三五下攻击就让这位强悍兽人脱力倒地。
“这些兽人脑沟是平的吗？明知自己撞入陷阱，却还要这样拼命。”
这时独眼兽人督军听到旁边有人类说话，自己四肢已经失去控制，血脉中的狂暴却不曾消减，仍然试图反抗。
“算了，难得在实战中运用了大导师传授的‘共鸣阵列’，给你个痛快吧。”
话声一落，独眼兽人督军就感觉到几道锐利分别贯穿了自己的咽喉、心脏、脊椎，意识迅速在肉体中消散。
愚蠢——脑海中的呢喃细语给独眼兽人督军做出了如此评价。
纷纷飞落的银光箭矢，附着火焰闪电的重锤盾击，还有那纤薄锐利的力场斩击……双方接触还没到三分钟，上百名狂暴凶残的兽人突击者，就全部葬身在这处绿洲小镇，用血肉浇灌贫瘠的土地。
“不错、不错。”
清脆的鼓掌声从上方传来，就见玄微子化身从一侧岩山缓缓落下，他身后还有迈昂与几名五芒星之塔法师跟随：“看来还是要经历实战，否则光是那里空对空的演练，无法暴露真正的问题，也难以得到修正。”
刚刚剿灭兽人的这群人，就是不凋金花会的心灵武士，为首是当初跟随艾丝梅朵的心灵术士恩法斯，他手中握着一柄深晶材质制成的短剑，刚才就是他击杀了独眼兽人督军。
这群心灵武士方才组成“共鸣阵列”对抗兽人，其实就是玄微子所创的奇门阵法。一般而言，借山川地气运转的阵法，往往定于一地就无法移动，而星纲法坛便是这种阵法最高深复杂的形态。
如果是由一群修士组合而成的阵法，就是要让多位修士力量汇聚，以便于联手克敌制胜，而非是毫无章法地一拥而上。不过修道之人追求清静无为，并非为了杀伐争斗而修炼。何况这样的奇门阵法往往需要多人联袂、合作演练，结阵施法之时神念相通、法力相连，同出一门的修士才更方便。
玄微子上辈子对阵法研究不深，不过如今麾下门人甚多，经过推演，还参考了“超能共鸣”与“共鸣立场”这两道灵能，终于让这群心灵武士学会了“共鸣阵列”。
“共鸣阵列”在于让心灵武士彼此毫无扞格的配合，使得阵中每位成员的灵能被极大增幅，不需要太复杂的语言命令。熟悉这套“共鸣阵列”的心灵武士，甚至能够如设身处地般感受到战友面对的危险，潜意识中就自动生成最佳的应对和配合方式。
其实类似的战法和配合技巧，过去十多年间，不凋金花会一直都有总结，只是他们没有玄微子这样的眼界和根基，最后还是由他亲自完善为“共鸣阵列”。
虽然玄微子想管这叫做“天罡造化大阵”，最好要有三十六名金丹大成的修士，各持剑、镜、钟、印等法器，施展起来有磋磨阴阳的杀伐威力……
不过这也是想想就好，如今不凋金花会中，根本没那么多人能得丹道传承，也就是靠着道法指引，修习心灵异能而已。
“大导师，您之前传授的‘剑气’，确实威力惊人。”恩法斯拿着深晶材质制作的短剑，对玄微子说道：“只是这个名称我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呃，这个剑气嘛……”玄微子接过对方递来的深晶短剑，恩法斯击杀兽人的手段，是自己一时兴起传授的变种灵能：“其实那本质上是力场能量，参考了‘法师之剑’的效果，不过并非长久维持剑形力场，而是发出几近平面的力场利刃。其实这还只是初步的运用，接下来应该是‘御剑’。”
说话间，玄微子扬手甩出深晶短剑，在心灵异能的操控下，短剑表面覆盖了一层薄利锋锐的力场，以极快速度在兽人尸体间穿插，将兽人尸体切成一堆碎块，在地面留下细长沟壑。飞剑所过之处一片银光残影，肉眼难以捕捉，防不胜防。
“所谓‘御剑’，让力场利刃维持在深晶武器上，靠着灵能念控，让武器远距离攻击敌人。”玄微子对恩法斯说道：“如果你能够长期专注用自己灵能去转化深晶短剑，使其获得恒定的活化效应，让它变成你身心延伸而出一部分，就能进阶到‘飞剑’层次。
到那个时候根本不用花心思去操控飞行，心灵延伸到哪里，武器就飞到哪里。让活化的短剑去攻击敌人，速度威力可以跟弩炮相提并论，并且还能添加各种元素能量，甚至是附加‘解离术’、‘解除魔法’的效应。”
第427章 蜘蛛
一众心灵武士听得心驰神往，恩法斯见那柄深晶短剑在玄微子御使下化作一抹银光腾挪如电，轻而易举穿石贯甲，不禁问道：
“大导师，‘飞剑’技艺似乎更适合锻炼出心灵武器的念刃者？比如拉贝尔队长，只不过他用的是长弓，射出的念刃箭矢，也可以追踪敌人。”
“你说得没错。”玄微子将深晶短剑摄回，其实现在不凋金花会中，除了心灵武士，还有以拉贝尔为首的一批念刃者，他们将自己的精神力量凝炼成半固态的心灵武器。
半巨人传授的灵能技艺中当然也包括念刃这一项，经过玄微子的改良完善，特别是他本人丹剑双成，使得念刃者更像是剑仙之流。
只不过除了玄微子本尊凝炼出北斗摇落剑，不凋金花会的其他念刃者，反倒没几个是用剑的。毕竟真要用念刃远距离攻杀，掺入深晶的特制强弓、配合念刃箭矢，比起隔空御使飞剑要更方便。
“不过你们要明白，念刃者是将自己全部精神力量用于铸造心灵武器，那是一种特殊天赋，是需要对此高度专注，乃至于舍弃大部分心灵异能的。”玄微子解释起来。
对于修道之人，所谓剑仙、剑修，排除溢美称赞的说法，过分专注于剑术和杀伐威力，其实与长生久视的清静道法有所偏离。哪怕玄微子本尊炼成了北斗摇落剑，也并非凡事都要依托此剑来成就。
更何况纯阳吕祖所传剑法，重点是斩却妄心魔念，而不是让人抡着大刀片子跟人对砍。
然而玄微子如今也渐渐看开了，确实不指望别人都能领悟道法精义。而且玄微子所传下的各项技艺，可谓是庞杂多端，那不光是他两世修行的领会，也是众多高道先贤的积累。
有此基础的玄微子，才能对异界各类技艺进行深入独到的解析和运用，从而不断改良、精进，这才是玄微子最大的本钱。如果没有这份基础，玄微子还真不知道一介普通人穿越异界要怎么混。难不成太上道祖、纯阳吕祖会给普通穿越者准备一整套的修真法诀吗？还保证一定修炼有成？
不凋金花会中的很多灵能者，追求的就是一个器用之利、杀伐之威，那玄微子也不苛求，就干脆把部分驳杂内容剔除，提炼为不同分支技艺，而这飞剑术便是其中之一。
恩法斯重新接过深晶短剑，问道：“不过真要进阶到‘飞剑’层次，貌似未必要保留原有武器的形态？或者为了方便操控，外形最好是长梭、甚至是圆球？”
玄微子忍不住发笑，恩法斯作为正经心灵术士，思维就是更灵活多变，甚至设想出飞梭、剑丸这类法器。
“理论上的确是这样最好，可是要把外在的武器，转变成完全与身心同调的灵能物品，那就需要比较高明的心灵异能了。”玄微子说道。
恩法斯又问道：“那是否可以让灵晶仆与深晶短剑融合，使得短剑变成拥有一定智能的活化武器？”
玄微子想了想，随后点头说：“可以，但是你要小心融合过程中，灵晶仆内的人格反过来影响你自己的意志。毕竟‘飞剑’更重视的是攻击与杀伤，而灵晶仆的人格往往是基于自己某一人格剖面的强烈表现。”
心灵术士的灵晶仆，有些接近于法师的魔宠，可具体差别还是很大的。魔宠毕竟是经过召唤或驯服的外物，而灵晶仆则是心灵术士人格剖面的延伸具现。
玄微子化身对于本尊而言，就是一个高度复杂且具备生机的灵晶仆。可这前提是玄微子本尊曾有化身五五的修为，其他心灵术士学不来。
“但是你们要明白，心灵异能不是只能用来战斗的。”玄微子给一众灵能者告诫道：“侦测与反侦测，传送与反传送，惑控与反惑控，还有运用灵能对外界物质的塑造与重构，这些都是你们需要关注和开发的能力。”
有心灵武士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导师，可是我们多数人对于创造系灵能的掌握，远没有恩法斯学长的水平。”
“所以要才要练习啊。”玄微子示意旁边颓败的小镇建筑：“我教你们的‘共鸣阵列’，可不光是用来砍兽人的。既然一个人的造物创形能力不足，那就联手合作。
普通人建房子也不是一个人就搞定，你们就先去把那座石砌仓库重新搭好。如何将星光体转变成粘合剂，我已经教过你们了，现在就动手。”
玄微子当然不希望不凋金花会只能给人当保镖打手，心灵异能的开发不可能一步登天，那就干脆用笨方法，从不断实践中总结经验，从而逐步超越心灵武士的层次。至于最终能发展成什么样，玄微子也决定不了。
玄微子在这边指点心灵武士，迈昂则蹲在地上观瞧独眼兽人督军的尸体，还砍下兽人脑袋，若无其事地端详起来。
“怎么样？看出什么东西了？”玄微子走近问道。
迈昂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生长出几条纤细如毫毛的星光触须，钻入兽人鼻孔中，捅进脑壳中翻找了好一阵，最终掏出一枚绿豆大小……虫卵，内中隐约可见一只抱合蜷缩的蜘蛛。
“蛛人的卵。”迈昂现在语言表达没有滞碍了：“也是一枚灵能发生源，类似蕈人孢子，渗透进生物大脑或神经中枢，控制其思维与想法。”
“果然。”玄微子取出照影含光鉴，指尖在镜面划动：“在纳哈萨废土上转了几个月，一直察觉到有细微且深沉的灵能波动。从兽人可以组成数万联军，到驯服掘地怪物，以及逃入地底跟多拉贡打游击……这么精细的操作，不像是兽人的习性，也不像是拿撒吕依从外部提供援助就能控制的，我们这回是遇到同行了啊。”
“这东西类似寄生虫。”迈昂看着虫卵：“不过已经死了。”
“正常，这是阻止我们利用虫卵进行逆向侦测。”玄微子似有感应，抬眼望向西北方：“哦？倒是来得快。”
此时就见空旷平坦的戈壁上空，一道硕大身影、反射出亮银色泽，展开修长双翼，气势恢弘地飞抵小镇上方。
那是一条体态庄严且优雅的银龙，全身亮银色鳞片好似精制钢甲，威风却不狞恶，其头尾长度与翼展均超过百尺，如同一架民航客机，在地面投下大片阴影，说句遮天蔽日也不为过。
然而这条超巨型银龙飞临小镇上空，没有像双翼飞龙那样，挥动翅膀引起劲风沙尘，而是给自己使了个“羽落术”，轻盈如羽毛般缓缓落到空地上，临末还晃动一下脑袋四处观瞧，唯恐踩在那堆兽人尸骸上。
银龙落地便夹起双翼，像是猫咪般乖巧地蹲坐在地，长长的尾巴卷在一旁，尾巴尖轻轻敲打着地面。银龙晃了晃长着鳍状尖角的脑袋，一对带着好奇神色的水银瞳孔，盯着神色如常的玄微子。
这场面把其他人吓得够呛，自银龙身上散发的凶猛龙威，如同一台压路机碾过意志豁免，在场多数心灵武士手脚僵硬、无法动弹，就连那几位陪同玄微子一起的五芒星之塔法师，也都下巴颤抖地抄出卷轴，纷纷准备逃跑。
“哦，抱歉抱歉。差点忘了收起龙威。”
银龙似乎发现其他人的异状，口吐人言，还是女性的声音，语气柔和，那压迫意志的无形龙威顿时消弭。
玄微子微微躬身行礼：“想必阁下就是传说中的‘云中银翼’、依丝黛米亚忒。”
“叫我依丝黛就好，龙族的名字对人类来说挺拗口的。”银龙喷了喷鼻息，让周围空气变得凉爽不少，她问道：“你就是奥兰索？弥菲赛缇丝的男朋友？”
“男……”玄微子眼角抽搐，围观众人的表情相当精彩。他干咳两声挥手让众人继续干活，然后问道：“依丝黛阁下从哪里听到这种说法的？”
“就是弥菲赛缇丝跟我说的呀~”银龙那个大脑袋露出的眯眼笑意。
玄微子叹道：“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可没说笑哦，我跟弥菲赛缇丝算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银龙话音未落，一旁有人传送来到，是身披金赤法师袍的多拉贡，他双眼竖瞳怒睁，沉声道：“依丝黛！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伤势早就痊愈了，就不准我出门舒展一下翅膀吗？”银龙语气陡变，带着几分泼辣：“你是不是还要给我带上脚镣才满意？！”
多拉贡额头血管猛跳，压着怒火说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不要在外人面前乱讲！”
“我偏要说！”银龙依丝黛不依不饶：“我是龙，不是纳哈萨那群废物酋长养在宫廷里的普通女人！你是不是在人类社会混太久了，满脑子男人至上的顽固思维？多拉贡我告诉你，老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嘛就干嘛！不用什么事情都跟你汇报！”
多拉贡脸色一阵红一阵黑，玄微子能感觉到他周身魔法波动如潮水奔涌，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
玄微子一时无言以对，虽然前段时间从威思顿爵士那里了解到不少龙族国度的事情，也知晓多拉贡并没有将这头银龙当成自己的魔法仆役，但是这种市井夫妻吵架的场面……还是两位传奇级别的恐怖存在，想想都令人胆寒。
“两位……你们是来找我的吗？不如先说正事？”玄微子有些无奈，感觉自己变成了婚姻调解员。
“对！我就是来找奥兰索阁下的！”多拉贡抢先一步，指着附近岩山顶端：“我们去那里谈！”
两人一龙飞到岩山顶端，多拉贡直接从次元口袋掏出一具尸体，扔到地面上。玄微子低头望去，那是一个类人生物，身上披着紫蓝色的轻便长袍，整个脑袋是一只大蜘蛛，两排漆黑眼珠黯淡无光，蜘蛛的八条节肢像是胡须围在脖颈。而躯体四肢瘦长纤细，每只手只有四根手指，而且也是节肢状的。
“蛛人？”玄微子问道，这种生物实在太容易辨认了。
“没错！”多拉贡余怒未消：“我已经查明了，这段日子就是他们在幕后操控兽人大军，那些掘地怪物也都是蛛人豢养的。”
玄微子摸摸下巴：“我印象中蛛人是住在幽暗地域的生物，基本不掺和地面种族的争斗。”
“那就要问你了，‘心灵公爵’！”多拉贡质问道：“蛛人天生擅长心灵异能，在你冒头之前，我们对心灵异能的认识，基本就是这群住在地底的蜘蛛脑袋！”
“你们觉得是我把蛛人招惹出来的？”玄微子笑着反问道：“可是在我来嘉拉德大陆之前，兽人就已经在进攻纳哈萨酋邦了吧？”
“你看看你，一张嘴就得罪人！”银龙依丝黛朝着多拉贡骂了一句，随后笑眯眯地望向玄微子，还挥了挥大爪子：“你误会啦，我们之前也怀疑兽人联军背后有人操控，甚至已经阻断了陆地的后勤补给，却发现躲在地底的兽人仍然能够顽强抵抗。
当时我们就猜测，除了奥秘之眼，还有一股势力通过幽暗地域支援兽人。于是花了些心思，终于抓住一只假扮成兽人祭司的蛛人。结果他毫不犹豫地自杀，所以只有这具尸体了。”
“正好，我这边也有一些发现。”玄微子指着下方一地兽人尸骸：“为首的一名兽人，大脑中被植入了蛛人的卵。我猜测这是他们操控兽人的手段。毕竟按照兽人的本能习性，要进行大规模的军事集结，确实有些奇怪。”
银龙依丝黛笑道：“多拉贡太冲动，看见蛛人用灵能操控兽人大军，就觉得你也有嫌疑。甚至打算集结一群高等法师对付你。我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去找弥菲赛缇丝了解一下。”
“所以依丝黛阁下来找我了？”玄微子笑道：“如果擅长心灵异能就是同一阵营，那岂不是世界上所有法师都归拿撒吕依管辖？”
银龙点了点大脑袋：“没错。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希望获得奥兰索阁下协助，由你这位‘心灵公爵’去对付同样擅长灵能的蛛人，而这也是证明你立场的机会。”
第428章 天地通
“立场？”玄微子反问道：“蛛人利用灵能暗中操控兽人和怪物，却要我来表明立场？说这句话，证明你们就是在怀疑我。”
多拉贡语带不满：“没错，我就是在怀疑你！心灵术士没有一个良善之辈，全都是一肚子阴谋诡计的货色。别以为看不出来，你这几个月在废土上乱逛，就是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传播你那套灵能信仰！”
“我确实打算找一个地方传授灵能技艺，用不着什么大城市，给我一个安静小镇，修几座冥想室，开垦一片农田，让学徒自食其力就好，谈不上什么传播信仰。”玄微子打量着多拉贡，说道：
“倒是阁下对心灵术士的看法，让我比较好奇，难道还有某位心灵术士，曾经让堂堂‘龙脉宗主’吃亏吗？”
“你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水平吗？”多拉贡语气顿挫有节，嘴角喷出点点火苗子，一对竖瞳金中泛赤。
银龙依丝黛甩了甩尾巴，朝着多拉贡呵斥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当年无非是被艾丝梅朵欺负了一下，人家不还是给你解开了龙墓的封印吗？”
“什、什么欺负？”多拉贡一听这话就急了：“那个疯女人不怀好意，她让我明白，绝对不可轻信任何一位心灵术士！”
“艾丝梅朵？你们认识这个人？”玄微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银龙依丝黛点点头：“看来你也认识她？几十年前多拉贡在灰崖群山中发现龙族墓葬时，正好撞见艾丝梅朵在附近闲逛。多拉贡的性格你也见识了，他可不觉得那是偶遇，唯恐自己的秘密被别人发现，于是主动对艾丝梅朵动手了。”
“那当然不是偶遇！”多拉贡毫无传奇法师、龙脉强者的风度格调：“灰崖群山常年风暴不息，甚至还有大片狂暴魔法区，能在那一带出现的，会有普通人吗？”
银龙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而你却自以为是，变成半龙形态冲上去，结果被对方一道灵能打翻在地，四脚朝天、舌头外吐，流着口水低声呜咽，那场面别说有多滑稽了。”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多拉贡肩头抖动，显然这是他不愿被提及的往事。
而一旁的玄微子脸色阴沉，艾丝梅朵这个女人来历神秘，她表面上是奥兰索的老师，实力却深不可测。多拉贡成为传奇法师起码有上百年岁月，龙脉血统也让他的各项能力远高于寻常法师。结果面对艾丝梅朵，仍然是不堪一击，玄微子本尊也不敢说有这样的能耐。
玄微子从帕丽娜那里了解到，以前艾丝梅朵也曾偷偷进入暮光王廷，但是被至高妖精察觉后，安然无事地逃回主物质位面。尽管帕丽娜认识艾丝梅朵，却也判断不出她的真正实力。
如果说玄微子之前是受弥菲赛缇丝算计，被推到互保同盟最显眼的位置上，为她吸引注意力。那么艾丝梅朵更像是提前料中了玄微子的行动，或者反过来说，玄微子无意间行走在艾丝梅朵准备好的道路上。
修道之人并非完全不信时运气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乐意接受他人的任意摆布，时刻跟随别人的步调起舞。
现在别说多拉贡了，连玄微子都在怀疑，蛛人暗中操控兽人联军这件事，艾丝梅朵是否也在幕后布局？
考虑到同样擅长心灵异能、也住在幽暗地域的蕈人，迈昂当初也曾受到星界半巨人的指引。而艾丝梅朵跟艾斯卓，似乎有某种不明联系，她可以对蛛人施加影响，也并非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玄微子干脆忽略这些念头，他并不打算纠结在这些事情上，打乱了自己的节奏。过于沉迷心机算计，与修道心境相违。
“想要我协助对付蛛人，没有问题。”玄微子打断多拉贡与依丝黛的争吵：“不过我还是那个条件，需要研究龙族的生命形态与魔法能力，尤其是要以依丝黛阁下为参考。”
“这个啊，我之前就听多拉贡提起过了。”银龙依丝黛嘿嘿发笑：“但是你索要的条件，可是多拉贡几百年下来的研究成果。并不是什么人都像你一样，将心灵异能随意传授给别人的。你这么搞，反而弄得灵能技艺大幅度贬值了。”
玄微子问道：“听阁下的意思，如果我拿出别的魔法技艺，就可以交换相应的研究成果了？”
“我劝你别乱想了。”多拉贡沉声道：“我可以准许你在纳哈萨设立灵能学院，别的合作也能谈，哪怕未来帮你去对付拿撒吕依也没问题。但是龙族魔法的研究成果，是我们立足的底牌。如果你是经过考验的忠诚龙脉，我或许还会指导你，可你是‘心灵公爵’！”
玄微子挠挠头，自己现在这个地位，想要跟对方交换知识与技艺，反倒不容易了。想想也是，自己跟对方非亲非故的。而且龙族魔法与多拉贡他们种族内核密切相关，并不是灵能、奥术这种相对通用的施法体系，的确不宜传授给其他种族。
“你如果真的想要研究龙族魔法，不如先帮我们对付完蛛人再说。”银龙依丝黛旁敲侧击起来：“你作为传奇心灵术士，或许更清楚如何对付蛛人。现在他们盘踞在纳哈萨废土的地底，甚至一刻不停地开凿伴生结晶矿。时间一长，连我们跟互保同盟的商贸往来都会受到影响。”
“蛛人也需要伴生结晶矿？”玄微子问道。
多拉贡踢了踢脚边的蛛人尸体，轻便长袍底下，戴着一串晶石项链。玄微子俯身观察，发现那些晶石内部充斥密集裂纹，已经不堪使用。从残留的细微灵能波动判断，应该是蛛人自杀时发动灵能震裂晶石，杜绝被敌人预言侦测的可能。
而这些晶石就是伴生结晶矿，看样子被蛛人制作成灵能物品。不过他们制作灵能物品的方式，似乎另有独到之处。可惜晶石项链已经震裂，要还原起来不太容易。
“我怀疑拿撒吕依跟蛛人暗中勾结。”多拉贡说道：“他们奥秘之眼就算给兽人提供充足武器装备，但是在战场上的指挥，轮不到奥秘之眼的法师来插手。兽人大军当中，估计有相当一部分蛛人变化外形，通过灵能操控兽人和各种怪物。
真要在地面上，我根本就不用怕这些兽人，可是他们现在躲到地底，还有蛛人在暗中出谋划策、布置地道陷阱，一般的军队和法师也很难大规模深入幽暗地域。所以我打算组建一支小队，直接深入地底，捣破蛛人的核心中枢！”
“我明白了，这是冒险小队勇闯地下城。”玄微子说道。
“随你怎么想，反正有你一份。”多拉贡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我和依丝黛也会参与其中。”
“等等，你们两位也要钻地道？”玄微子望向那条超巨型银龙，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钻进地道的。
“不用担心我，只要奥兰索你同意，我们随时可以出发。”银龙依丝黛说道。
三位传奇级别的人物去闯地底世界，那几乎没谁能够拦阻得了。这种阵容也是够吓人的，可玄微子不免疑惑道：“但是你们两位的身份，就这样放下各项事务进入地底？”
多拉贡有些不耐烦：“啧，你到底肯不肯去？那些琐事扔给下面的人去处理就好。听说你在互保同盟什么事都要管，不嫌麻烦吗？跟拿撒吕依一个样，管天管地，权力欲膨胀到了极点。我都不知道你是怎样成为传奇心灵术士的？”
银龙依丝黛看不下去了，直接朝着多拉贡吼叫，喷出点点冰碴：“你好意思说别人？！人家奥兰索才叫负责任的男性，帮着弥菲赛缇丝把互保同盟上下打理得清楚明白。
你看看你！成天就知道耀武扬威，结果拿撒吕依根本不和你正面交手，照样把你耍得团团转。撕了几个兽人酋长管什么用？要是早些跟人家奥兰索好好说话，至于拖到现在吗？！”
看着英俊高傲的多拉贡，憋得满脸羞愧，玄微子在旁尴尬扶额。心想比起河东狮吼，还是龙吼更厉害些，足以把一位传奇法师逼得夫纲不振。
玄微子甚至在想，要不给多拉贡传授几手御女术，以此换取龙族魔法的研究？只不过这玩意儿对于一条强悍母龙有多少功效，玄微子心里也没底。想想还是算了。
“好吧，陪你们一块去就是了。”玄微子说道：“但就我们三个恐怕还不太够。”
多拉贡擦去脸上的冰碴，问道：“我们三个还不够？”
“这倒不是实力的问题，我这边有个熟悉幽暗地域环境的助手，让他一块前往会更好。”玄微子示意下方蹲在地上的迈昂。
“他？”银龙依丝黛抽抽鼻子：“他是半巨人？”
“只有躯体是。”玄微子说道：“他的来历有些特别，具体我就不细说了……依丝黛阁下也知道半巨人？”
银龙的眼睛眯起：“真龙血脉可不光是富含魔力，也包括种族的记忆碎片。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我也有一些残存印象……有趣，蛛人当初就是半巨人最优秀的奴隶，或许我们还真的需要他。”
“事不宜迟，你要是没什么东西要准备，那我们就出发吧。”多拉贡望向远处：“附近就有一条地道，趁蛛人还没将地道轰塌，我们赶紧进入深处。”
……
玄微子本尊端坐在一池清泉边上，九色之光从池中汩汩涌现，随着玄微子吐纳，泉池九色之光起伏有序，将半位面照得霞光飞扬、飞虹如织。
无论是奥术还是心灵异能，都具备在星界创造半位面的手段。星界之中存在着游离的能量物质，只要将其收摄、汇聚、凝炼、编构，就可以生成一个半位面。然而打造一个完善的半位面，需要漫长时间的经营。
玄微子当初打造这个半位面，其实并不完全是用心灵异能。因为星界是心灵之地，恰恰能发挥纯阳元神的完整实力，玄微子勾招四大元素、正负能量，依循灵台内景化为仙家洞天。
所谓仙家摄物、搬运山河，也不过如此。但这个时候的半位面，还不能算是仙家洞天。
道家有三十六洞天之说，这既是指世外修真的仙家洞天，也是由地仙臻至天仙的洞天迁转之法。阳神于炉鼎之中，造化天地升降、阴阳运用，于一时一刻间攒簇一年一岁，纳方广万化在一身一物，真正做到“一身还有一乾坤”。
地仙位业驻世长生，其玄理乃与天地同息。这处孤悬在星界中的半位面，是玄微子以阳神法力勾招开辟，还没有稳定的天地升降、阴阳运用之理。因此玄微子本尊端坐于此，内外相通、呼**气，将整个半位面渐次化为真正的仙家洞天。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境界，过去玄微子无论是御物、御器、御形、御神，都是神炁运用、内外交感的不断深入。而此刻玄微子如摄御天地，万物在握、万化在心，灵台神念洞穿位面壁障，吞吐大千菁华。
此时主物质位面的常青城，正值深夜，除了草间虫鸣，静谧如常。但忽而有九色霞光自高天垂下，星纲法坛同受感应，帝一法相隐现半空。部分值夜的星辰教团祭司见状，如见神迹，纷纷俯身跪拜。
九色霞光垂落，挥洒为点点灵符法雨，汇入星纲法坛之中，交缠混炼，渐渐气息相契，好似修道之人破关进境、再上重楼，豁然开朗，妙不可言。
整个过程没有多少震天动地的摇撼激荡，洞天福地的精微深邃，寻常人也难以领会。
当半位面与星纲法坛接合起来，玄微子灵台远见一阵浮光掠影，那是形如深植天地的灵根，又像枝延太空的建木，还与人身经络有几分相近玄妙。
“上升阶梯”——玄微子立刻就明白了。与化身还要借助照影含光鉴不同，如今玄微子已经可以直观地感应到“上升阶梯”的存在。
正如玄微子之前的猜测，“上升阶梯”周覆寰宇内外，如同一棵登天之树，扎根于主物质位面和各个异位面，最终结成不朽不灭、统摄万类万化之果。
第429章 以心照物
“只可惜，相比于通天建木，‘上升阶梯’更接近蚕食生机的藤蔓。”
玄微子本尊端坐在泉池边，对面则出现了化身。仙家洞天之中，灵台内外如一。在主物质位面要置身常青城中央法坛、定坐调神才能做到的事，如今玄微子本尊在洞天之中，动心起念便可让化身出现于此。
“哟，这是终于把洞天福地勾连起来了？”化身左顾右盼：“确实不同寻常，我在地底深处都能联系上。运神交感，还可以直接吐纳洞天灵息。”
玄微子本尊解释说：“仙家洞天本来就是一方天地阴阳，虽然如今规模还不大，却有周行不殆的基础。这处洞天由我所开辟，虽然不是与我共存亡，但与我身心同息。”
“我明白，就如同塔瓦隆与橡木圣居同调，法师跟自己的法师塔也有某种联系。”化身说道：“你我不光可以从任意地方传送到这处洞天，也可以借洞天运转来恢复生机法力。相当于是一个超大号的外部电源啊，这样我就不怕灵能不够用了。”
“现在洞天规模尚小，你也别竭泽而渔。”玄微子本尊提醒道：“洞天福地相连，哪怕我不在，这处洞天也会按照我所留下的御神之念，自行勾招星界中游离能量物质，不断化转开辟。”
“但总归会有极限吧？”化身问道。
“如果没有外力侵扰破坏，十年内开辟成方圆十哩的仙家洞天，四大元素、正负能量会被自动调和。”玄微子本尊说道：“在此之后，洞天开辟速度锐减，除非我再次施法。”
“方圆十哩，够大了！”化身说道：“又不是真的要另外开辟出一个暮光王廷，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洞天清修的。”
“不过想让洞天生机茂盛，还需要另外移植草木。”玄微子说道：“毕竟我也没办法让洞天之中凭空生出草木植被。”
“你我是没这闲工夫了，你打算让谁来做？”化身问道。
“米妲和罗莎莲，正在返回常青城的路上。”玄微子说道。
化身感叹道：“小米妲可算是得了你的真传，开辟了仙家洞天就先让她来体验。你是打算让罗莎莲来当镇山瑞兽吗？”
玄微子说道：“洞天之中还保存着一枚大罗成就丹与一枚九转紫金丹。”
“罗莎莲已经摸到脱胎换骨了？你打算将九转紫金丹留给她？”化身略显讶异：“没想到这只小猫咪悄无声息，修为倒是精进飞快。”
“她跟在米妲身边，可不是当宠物的。”玄微子说道：“只是她原身筋骨太强，平时蛰藏起来而已，脱胎换骨这一关她不太好过。”
“所以我才想从多拉贡那里讨要龙族魔法。”化身说道：“我要是推想无误，那条银龙依丝黛在多拉贡帮助下提纯血脉的过程，其实就有脱胎换骨与重塑生命形式的关键，比起普通人突破传奇等级要更全面。”
玄微子本尊说道：“毕竟是与古代巨人交锋的强大种族，如果没有一些高明本事，那才叫奇怪。遗存的只言片语，也足以让后人受益匪浅。”
“那除了给你自己保命的大罗成就丹，你不打算再次炼制九转紫金丹吗？”化身问道。
“经过改良完善的丹方和炼制之法，我会传授给米妲。”玄微子说道：“但若非必要，我不会再开炉炼制。如果米妲想要炼丹，就自己培植或寻觅药材。”
化身耸肩道：“作为你的真传弟子，还有整个常青商会为依托，米妲如果想要炼丹，肯定轻松多了……对了，蛛人的事情你怎么看？我现在就在地底，还没跟他们正式交手。”
“多拉贡说拿撒吕依跟蛛人勾结，我看未必。”玄微子本尊询问道：“兽人在最近几个月内，是否再次召唤出古什姆？”
“这倒是没有。”化身点头道：“对啊，兽人联军已经被多拉贡打得退入地底了，却还没有召唤古什姆。这不太合乎常理啊。”
玄微子本尊说道：“召唤古什姆助阵，这符合兽人的利益，也符合拿撒吕依的需要。拿撒吕依或许会限制给兽人提供武器，但是召唤仪式需要的原料，应该会稳定供给。”
“然而召唤古什姆，却未必符合蛛人的利益。”化身沉吟道：“这让我想起发源于艾斯卓王国的神圣之主教会了。”
“通过心灵异能来塑造信仰吗？”玄微子本尊笑道：“蛛人或许可以通过灵能变成兽人祭司，暗中主导兽人的信仰，却未必乐意见到兽人神明的降临。”
化身问道：“这么说来，蛛人反而无意中遏制了拿撒吕依的计划？拿撒吕依如今应该不是为了制作奥法能核，那他需要古什姆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在你眼中，‘上升阶梯’是什么样子的？”玄微子本尊问了一件不太相关的事。
化身沉默片刻，回答说：“有些类似人身经络，可是也不绝对，或者说与人身宫府相近。”
“我倒是觉得与树木差不多。”玄微子本尊忽然口占仙缘：“攒簇五行命自在，灵台不染性逍遥。”
化身应道：“栽下黄庭长生树，结成金花永不凋。”
“在我看来，‘上升阶梯’本无必然的形态，有何种心境，便能看见相应景象。”玄微子本尊说道：“在古代巨人眼中是上升阶梯，在我眼中是长生大椿，在你眼中是宫府楼台，或许在蛛人眼中是天罗地网。”
化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因为看见不同景象，对待‘上升阶梯’的手段也会不一样。拿撒吕依是打算将古什姆拖入主物质位面，利用他与‘上升阶梯’的联系，如同揪住大树的一部分根系，从而篡夺对‘上升阶梯’的掌控？”
“推演所得，大致如此。”玄微子说道。
“那你呢？”化身问道：“你我如今都能看见、甚至触及‘上升阶梯’，就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想要直接干预‘上升阶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同庖丁解牛，总归要找准位置才好下刀。”玄微子本尊一翻手掌，掌心处有一片树叶，此刻正绽放着一轮凝炼碧光。
“你要去找摩根默林了？”化身问道。
“先不急，临走之前，我打算给拿撒吕依一些震慑。”玄微子本尊说道：“多拉贡想要驱逐乃至消灭蛛人，你看具体情况配合协助。要是让兽人摆脱蛛人控制，乃至于成功召唤古什姆，那就更好了。”
化身挑眉道：“你这是要设局引拿撒吕依现身下场？”
“如果拿撒吕依懂得反省，就不会连续两次踩入同样的陷阱。”玄微子说道：“古什姆久久没被再次召唤，他也应该察觉到异样了……但是，我不看好拿撒吕依。确实如多拉贡所说，我和拿撒吕依都是权力欲很重的人。”
“听你这话，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化身问道。
玄微子本尊说道：“帕丽娜刚从法赖家族收到消息，有一部分皇室成员逃出伦底纽姆城了。”
“这是大消息啊！”化身面露惊异：“怎么我在纳哈萨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因为情况比较混乱，阿莱翁三世皇帝似乎没有逃出伦底纽姆城。”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说道：“我闻到一股两分朝廷的味道。话说那位魔染灵台的本事不小啊，硬是封住伦底纽姆城小半年，让奥秘之眼毫无办法。拿撒吕依都要气炸了吧？”
“魔染灵台不曾公开露面，就算是法赖家族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人。”玄微子本尊说道：“他藏在幕后不现身，既是为了暗中操控局势，也是在防范我与拿撒吕依。”
“知道你的本事与手段，魔染灵台就更不会轻易露面了。”化身笑道：“不过现在有皇室成员逃出伦底纽姆城，倒是给拿撒吕依一个机会。大伦底纽姆帝国的分裂，已经不可避免。”
……
“现在应该立刻对外宣布，阿莱翁三世陛下已经被叛徒囚禁，发信要求驻扎在外的军团长率军前来，我们这里才是帝国新的中枢！并且要求各地贵族重新向我们效忠！”
一处废旧的乡村城堡中，乌瑟汀·湖鹿一脸困倦地靠在窗边，傍晚的凉风吹入窗户。这座城堡甚至没有玻璃窗户与天鹅绒窗帘，只有两扇木板，经过风吹日晒还掉了一块，任由外面凉风灌入城堡。
“愚蠢！如果那些军团长和贵族真有那么忠诚，他们早就前来伦底纽姆城援救了！我们也不至于要躲在死尸堆里才能逃出城！”
城堡客厅中，阿莱翁三世的两个皇子争吵不休，他们一个矮胖、一个高瘦，身上穿着平民衣服，毫无皇室成员的风范，就像两个平民家的儿子，叫嚷着如何夺回那点稀薄家产。
高瘦皇子满脸愤恨不平：“元老院那群老狗，我早就说了要将他们统统杀光！结果父亲每次到了紧要关头，总是畏首畏尾，就只剩下嘴上叫得凶！”
矮胖皇子笑骂：“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父亲让你进入帝国军团积累资历、结识军官，你却总是推脱。还跑去平民酒馆里，跟那些下等妓女混在一块。整个伦底纽姆城的人都在笑话你！”
高瘦皇子厉声反驳：“你也不想想，那些军官为了什么才支持父亲？真以为有几个瞎了眼、断了脚的老兵，到帝国广场上喊几句话，帝国军团就真会誓死效忠？没有军官和法师带领的军团，就是一群散兵游勇而已！”
矮胖皇子冷笑：“你要是有本事，就拉来一批忠诚士兵与法师，否则就别在这里抱怨！”
“乌瑟汀阁下。”
这时，一对母女走近法师，身上穿着普通妇女的衣裙，看样子像是经过简单梳洗。母亲身材凹凸有致，却是面带愁容，女儿俏丽高挑，似乎对身上朴素衣物不太满意。
那位母亲捻起裙摆，轻轻行礼：“多谢乌瑟汀阁下救助，如果不是您及时救助，我们恐怕就要遭到毒手了。”
乌瑟汀躬身回敬：“皇后之前已经感谢过了，不必这样。只是皇帝陛下被邪魔所困，以我的能力实在不足以抗衡。当时情形我也只能先救出你们了。”
皇后神色凝重，正要说什么，一旁高挑女儿直接问道：“喂！你们法师不是挺有本事的吗？伦底纽姆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出手？”
“别乱说话！”皇后赶紧劝住高挑女儿：“这位是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就算是你父亲也要尊重的。”
“我知道，乌瑟汀·湖鹿嘛。我看过他写的小说，文笔很一般，全是男人下半身的那些事。”这位帝国公主甩开皇后，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可现在是帝国首都政变，好歹该是拿撒吕依亲自前来救援。我们帝国是白养你们这么多年了吗？”
乌瑟汀挠挠胡茬，他实在没心思跟这家人纠结，如果不是老师亲自传来命令，他说不定早早就溜出伦底纽姆城了。
“这下可真是赔了老本啊。”乌瑟汀心中有些无奈，虽然他猜到索迪芬这个人不简单，可是在帝国首都搞政变这件事，着实出乎预料。
“你说话啊！干嘛不说话？”高挑公主朝着乌瑟汀指指点点，他有些提不起劲，这种对自身权威来源没有清醒认知、习惯于颐气指使的大小姐，实在无趣得很，还是皇后这样愁眉不展的人妻比较吸引他。
乌瑟汀正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这位流落在外的皇后搞上手，传送法术的光芒忽然照进了城堡，打断他的想法。
“吵吵闹闹的，真就跟阿莱翁三世一个样子。”
两道身影走近城堡大厅，开口说话者就是一袭红袍的拿撒吕依，在他身旁站着须发皆白的沙多万。奥秘之眼两位地位传奇法师亲临这处乡村城堡，没有带任何随从。
乌瑟汀见状赶紧迎上前去，沙多万点头道：“你做得不错，先站到一边去，别乱说话。”
乌瑟汀哪里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这两位亲自出面，那说明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一切，帝国形势恐怕要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拿撒吕依环顾城堡大厅的皇室成员，问道：“你们几个，谁想当皇帝？”
第430章 皇帝
“你们几个，谁想当皇帝？”
简简单单一句话，拿撒吕依的表情神态，就像是富豪来到一家街边店铺，打量着橱柜上品质寻常的商品，提不起半点兴致。
旁边的沙多万只是捻着束胡须的金色细管，面无表情地欣赏着城堡角落的蛛网。
至于在场几位皇室成员，似乎没听懂拿撒吕依的话，高瘦皇子前倾着身躯，支吾问道：“拿撒吕依阁下，您、您的话……我没太听懂。父亲如今还困在伦底纽姆城，请您尽快……”
拿撒吕依翻了个白眼：“真是一群废物，猪都比你们聪明……算了，这样更省事。”
这边刚说完，拿撒吕依一挥手就凭空出现两柄长剑，扔到两名皇子跟前。
“阿莱翁三世是没救了，元老院不打算推选新皇帝，我也懒得去翻你们潘德拉贡的家谱，下一任皇帝就在你们这些人里面选。”
拿撒吕依的语气充满不容违抗的权威，说道：“快点，我赶时间。”
两位皇子看着自己脚边的长剑，拿撒吕依没有说要拿这长剑做什么，但是两位皇子似乎都明白了，他们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发现对方将视线转移到地上长剑。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名皇子疯了般捡起长剑，朝着彼此挥砍起来。
霎时间，城堡大厅中响起长剑交击的声音。作为皇子，他们拥有最优秀的师资教育，无论是奥术启蒙还是武技剑术，从军事指挥到外交学问，哪怕是生活作风奢靡浮夸、养尊处优，也不妨碍这两位皇子确实培养出相当不俗的个人能力。
矮胖皇子满脸凶戾，势大力沉地两剑逼开了高瘦皇子，随即飞快念动咒语，单手挥动就给自己加持了一道“牛之力量”，胖墩体型撑大一圈，肩膀肌肉鼓起，朝着高瘦皇子挥剑杀去。
谁料对面高瘦皇子也懂法术，抬手一指地面，大片“油腻术”直接出现在矮胖皇子脚下，使得对方脚下一滑，像是肉团般滚了出去。高瘦皇子毫不客气地狠劈一剑，顿时血花纷飞。
“你砍我？！”矮胖皇子皮糙肉厚，身体滑出油腻区域，挨了这一剑仍然可以翻身站起，像是野猪般咆哮起来：“你就这么想当皇帝吗？！”
“你好意思说我？！”高瘦皇子面容扭曲狰狞，握紧长剑：“刚才是谁发了疯般要砍我？没看出来啊，你这个死胖子还没少练！”
矮胖皇子嘿嘿两声，强忍着伤势痛楚，身形灵活地攻向自家兄弟，两剑交击绽放出点点火花，剑刃在彼此身上留下鲜红的伤口。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沙多万对于兄弟厮杀的场面，甚至懒得多看一眼，他对拿撒吕依说道：“哪怕是作为傀儡，统治一个国家也不是仅靠个人勇武。就算成功杀死自己的兄弟又有什么意义？”
“我可从来都没说过，要让他们相互厮杀。”拿撒吕依露出一丝笑容：“我只是给了他们两柄剑，他们可以选择拿、也可以选择不拿。不拿剑的人可以选择投降臣服，也可以选择拔腿逃跑。就算拿起了剑，也可以自杀来成全对方。我不过是提供一个诱因，事情发展本来可以有无数种走向，只是他们都选择了杀死对方这条狭隘道路而已。”
“玩弄人心毫无意义，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赢了，对你也不会有任何感激。”沙多万说道。
“我干嘛需要他们的感激？”拿撒吕依扭头看着沙多万：“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只有他们两个。”
城堡大厅中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矮胖皇子靠着凌厉的剑术和强劲的力量，最终一剑削开了高瘦皇子的咽喉，大片滚热鲜血喷涌而出。
“啊——！！”
远处皇后发出一声尖叫，身子瘫软跌倒在地，紧捂着双眼，不敢再看这惨烈的一幕。反倒是那位高挑公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
矮胖皇子没有理会这些，他此刻身上有三四道剑伤，幸好都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强烈战意暂时掩盖了痛楚。他肩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看着自己那位倒在血泊中的兄弟，尝试自救般堵住咽喉伤口，鲜血却止不住地涌出指缝。艰难的喘息混杂着鲜血，发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几个呼吸过去，漫长得好像过完了全部人生，高瘦皇子的瞳孔渐渐扩张，呼吸最终停顿下来，死在了冰冷的城堡地面上。
矮胖皇子身形僵硬地转过身来，手掌好似抽筋一样伸展不开，牢牢握住剑柄。他吞了口唾液，说道：“拿撒吕依阁下，我想要当皇帝！”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矮胖皇子的所有勇气，他艰难地抬起头，直视着传奇法师，却见对方以戏谑的目光看着自己。
“想当皇帝的，可不止你一个。”
拿撒吕依刚说完这话，一柄长剑就贯穿了矮胖皇子胸膛。
“怎么、怎么可能……”
矮胖皇子满脸不可置信，低头看着大蓬大蓬鲜血从伤口涌出，瞬间染红整件上衣。他艰难地扭过头去，就见那位高挑公主一脸紧张惶恐地站在自己身后，手上拿着本属于高瘦皇子的那柄长剑。
“你这个婊子——！！”
矮胖皇子像是野猪般回身一剑，那位高挑公主慌乱失措地勉强躲过，然后疯了般跑到大厅墙角处，拉开了大段距离。
如果是在往常，矮胖皇子发力狂奔，立刻就能追上高挑公主。奈何他眼下被长剑贯穿了心脏，刚迈出两步，强烈的虚弱感就开始占据身体。
“救、救我！”矮胖皇子大喊道：“拿撒吕依阁下快救救我！我想当皇帝！我要当皇帝！！”
可拿撒吕依就是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双眼注视着濒死的矮胖皇子，神态就像是学者正在研究被自己解剖的实验品。
“你们这群寄生虫、吸血鬼！”矮胖皇子朝着拿撒吕依，发出最后的咆哮：“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所有法师！你们的灵魂将会被火焰焚烧殆尽！！”
“我去过火元素位面，具体情况，也就那样。”拿撒吕依平淡地回答道：“以后如果有机会，就先学学怎么下诅咒。不过你好像没有这个机会了。”
矮胖皇子双眼不甘地倒下，黑暗吞没了他的意识。
“看见任何形式的厮杀与纷争，都需要戒备潜藏在背后的第三者。”拿撒吕依对沙多万说道。
“这是你从洛耶夫城获得的教训吗？”沙多万一挥手，奥术蓝光如涟漪绵延，将地上鲜血和两位皇子的尸体，化为点点光尘飘飞不见，似乎此地从未发生过惨烈的兄弟相杀。
拿撒吕依没有应答，而是望向缩在墙角的高挑公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高挑公主显然还没有从恐惧中挣脱出来，拿撒吕依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满，瞥了旁边乌瑟汀一眼。
乌瑟汀识趣地回答说：“她叫卡伊拉，是阿莱翁三世与第二任皇后所生？”
“第二任？”拿撒吕依示意远处瘫软伏地的皇后问道：“这是第几任？”
“第三任。”乌瑟汀回答说：“如今还没有子嗣。”
“无聊。”拿撒吕依重新望向墙角处的卡伊拉，抬手一指，这名亲手袭杀兄长的公主被魔法力量拘束，飘到拿撒吕依近前：“你，从今天开始就是大伦底纽姆帝国的皇帝……女皇了。”
卡伊拉公主似乎渐渐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她双眼之中浮现出异样的光彩，勉强镇静下来：“这是真的吗？”
拿撒吕依让她站立下来，然后凭空取出一顶皇冠、一柄权杖、一颗宝珠，随意扔到卡伊拉公主怀里。
“我现在就把你传送去德瑞赫姆，那里的皇室行宫已经修葺好了，直接就是你的宫殿。”拿撒吕依抬手划圆，奥术咒文在空气中浮现联结。
“德瑞赫姆？我记得那里是帝国中部的大城市？那附近不是正在发生叛乱吗？”卡伊拉公主怀里抱着一堆东西问道。
拿撒吕依瞧了公主一眼：“还行，不至于是完全一无所知。大规模的叛乱我已经消除了，小规模的叛乱就由你来处理。等你去到德瑞赫姆后，自然会有人协助你。相应的官员、将领，我全都安排好了。”
卡伊拉公主眨眨眼，问道：“那伦底纽姆城呢？”
“把他们当成叛徒就好，从今天开始，你卡伊拉女皇就是大伦底纽姆帝国的正统。”拿撒吕依虚托奥术咒文，朝着卡伊拉一指，她的身影凭空消失，被传送到远方。
“这就是你的选择？”沙多万问道：“让帝国一分为二，让元老院和女皇彼此抗衡？”
“是一分为三。”拿撒吕依纠正道：“东部的帝国军团在得知首都政变后，认为帝国高层严重腐败，抛弃了东部边疆地区的民众，已经决定不再服从来自元老院与皇帝的命令。”
“还有布涅托推动的瓦努亚复辟。”沙多万表情谈不上平和：“没想到又回到当年那种列国纷争的情形，如果米柯西还活着，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感想。”
拿撒吕依说道：“老师从来就不会强求帝国的延续，这也不是他的理想。”
“米柯西的理想是通过奥术，掌握魔法的精髓，并且让更多人能够接受指引和教导。”沙多万把玩着金色细管：“而你太过沉迷权术了，想想看，奥秘之眼已经多久没有再诞生传奇法师了？”
“你以为传奇法师是路边的野菜吗？说有就有？”拿撒吕依望向一旁的乌瑟汀：“对了，你这位学生貌似即将晋升了吧？乌瑟汀，你还没跟我们仔细说说伦底纽姆城里的情况。”
乌瑟汀微微点头：“伦底纽姆城封闭了几个月，城内已经发生了饥荒和瘟疫。虽然进行了城区封闭隔离，但是平民区每天有大量人口因为饥饿与疾病死亡……”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拿撒吕依打断道。
乌瑟汀思维飞快，立刻明白拿撒吕依的意思：“在我离开之前，元老院进行了几次商议，他们一致通过了削弱皇帝权力的议案。阿莱翁三世本人也同意了……不过很显然，他是受到某种强大魔法的控制。”
拿撒吕依问道：“究竟是谁在操控？”
“我没看到具体的操控者。”乌瑟汀说道：“但是我能感觉到一股极为强烈且古老的恶意。不过操控元老院与皇帝的手段，有些像是……血魔法。”
拿撒吕依眼睛一眯：“血魔法？那个、那个……科莫休斯？我记得凡尔瑞提起过他。原本还是宣教院的主教，结果死在了新卡美洛城。”
乌瑟汀没有说话，拿撒吕依瞧了他一眼，然后对沙多万说道：“你这个学生很不错，那个皇后就赏给他了。”
说完这话，拿撒吕依身形一闪就传送离开了。
城堡大厅中安静了好一阵，乌瑟汀才松了一口气，沙多万轻轻一敲束着胡须的金色细管，师生两人似乎进入了某个隔绝外界的次元空间。
“你被骗了，传讯让你救出皇室成员的人不是我。”沙多万第一句话，就把乌瑟汀吓得冷汗直冒。
“是拿撒吕依冒充？那可是我跟老师您的秘密通讯法术！”乌瑟汀有些慌张，要知道发明通讯晶塔这项技术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奥法目录”沙多万啊！他亲自设计的秘密通讯都被成功破解，拿撒吕依的奥术造诣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他骗得了你，骗不了我。”沙多万说道：“而且我也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了，于是亲自跟着一块来，盯着他处理后面的事情。”
“老师，我还有一件事没跟他说。”乌瑟汀没有张口，而是用某项没有公开的魔法技艺，将索迪芬、艾丝梅朵、特殊召唤仪式等一系列情况总结而成的信息包，传递给沙多万。
庞杂的信息包在沙多万脑海中过了一圈就完全掌握了，他说道：“你这是在玩火，而且还是瞒着我在搞这一套。”
乌瑟汀无奈道：“万一被拿撒吕依察觉到，老师您把我踹开就好。赫赛肯不也踹开了凡尔瑞吗？奥秘之眼如今这种状况，就让那位太古之恶去跟拿撒吕依斗吧。”
“自以为是。”沙多万搓揉着金色细管，上面细密咒文隐隐泛光，乌瑟汀感觉自己被强大魔法束缚，似乎要卷入另一个世界。
“老师，您这是要干什么？”乌瑟汀问道。
“在你晋升传奇等级之前，给我去‘记录塔’好好看书吧。”沙多万手指一动，乌瑟汀消失在一片蓝光之中，最后留下一句：
“不~要~啊~”
第431章 指道
一阵狂风在昏暗地底刮过，将大片五颜六色的妖异雾团吹开，显露出内中一名高大畸形的蕈人，它看起来就像是阴雨过后的林地朽木，长出密密麻麻的菌菇，层层叠叠的各色菇伞排布在这个蕈人躯体上，好像是一件色彩丰富的铠甲。
畸形蕈人身上的密集菇伞，颤动着释放出多色孢子雾团，转而迸发为骇人的灵能波涛，烈焰、闪电、寒霜、音波混杂而成能量乱流，朝着它前方一道银色身影激射而出。
那道银色身影是一名矫健的女战士，一头淡金色头发盘了个精致的发髻，她身披银色板甲，手持一柄阔刃重剑，毫无惧色地冲向能量乱流。
就见女战士后方射来一束淡紫色“高等解除魔法”，直接消解掉能量乱流，让女战士可以成功逼近畸形蕈人面前。
而那畸形蕈人发出一声重叠尖叫，无色透明的“念控法球”笼罩住自己，坚韧的力场能量挡住了女战士沉重一剑。
宛如山峰下坠的恐怖力量，将球体力场周围的地面震出一圈裂痕，女战士这一剑几乎要将畸形蕈人连同球体力场一块砸进地里。
“躲开！”
女战士听到这声警告，头也不回地朝一旁跃开，随即是上百道水晶飞剑如瀑布袭来。带着消融力场的锋锐灵能，把“念控法球”寸寸剐碎，畸形蕈人顿时笼罩在剑雨之中。
贯穿入体的水晶飞剑好似石缝中生长出的树根，纷纷自蕈人体内爆窜而出，将它躯体切得支离破碎。
畸形蕈人发出交叠惨叫，身体银光闪灭，顿时变成五名色彩各异的蕈人，纷纷虚弱倒地。
此时一位壮硕高大的半巨人自半空落下，身体各处生出半透明的星光体触手，好似一只类人形态的“星光蔓生怪”，将五名蕈人困缚起来，以更为强大的意志压制住蕈人的反抗。
星光触手中有不同颜色的能量物质迅速往返，让这五名蕈人渐渐地安稳下来。
“搞定了？”这时候银甲女战士扛着重剑靠近问道。
“等一下，迈昂还在跟这些蕈人进行念合沟通。”玄微子缓缓飘落到银甲女战士身旁。
“没看出来啊，这位半巨人原来是蕈人变化而成的。”银甲女战士自然就是银龙依丝黛了，她变成人类模样，居然是一位实力极其强悍的传奇战士。
自从进入幽暗地域以来，依丝黛仗着她的强悍武力，一路上横扫了所有拦路的兽人突击者、大地精武士与各种类型的大型蜘蛛。
依丝黛的武技风格与卡迦戎族长偏重灵活和精准不同，她的攻击充满了爆发性的压迫感，仿佛人类形态下仍然保有银龙本体的力量。
而她手中的重剑，显然绝非凡品。剑身上雕刻着古老而难以解析的文字，散发着刺目的魔法灵光，恐怕是一件流传久远的神器，承受住了岁月的磨砺，可谓历久弥新。
“刚才那些蕈人是融合为一体了？”多拉贡缓步靠近，紧盯着迈昂施展灵能的举动，似乎要瞧出些奥妙。
玄微子解释说：“这是自塑系灵能的‘合体术’。能够与自愿的实体生物合为一体，同时知晓对方所拥有的法术与各项能力。”
多拉贡面露疑惑：“可是五名蕈人的合体，会不会太多了，它们的自我意识不会发生冲突吗？奥术中也有类似肢体融合的手段，却要面临身体的排异风险。”
玄微子笑道：“别的种族估计会，蕈人倒不太在意。它们族群内部有一种叫做‘念合’的行为，就是让彼此的意识连接起来，甚至达到不分彼此的程度。同一族群的蕈人，可是比其他生物的亲人、家族要亲密得多。”
“那要是不愿意进行念合呢？”多拉贡问道。
“这样的蕈人会主动离开族群，到别的地方寻找栖息地，然后在漫长岁月中，通过散播孢子，增生成另一片蕈人族群。”玄微子说道：“当然，前提是能够在幽暗地域中生存下来。”
“我明白了。”多拉贡盯着迈昂说道：“这个迈昂应该就是某个蕈人族群融合为一体的存在吧？”
“不愧是‘龙脉宗主’，判断力相当高明。”玄微子夸赞道。
多拉贡紧接着说道：“蕈人可以通过念合来沟通意识，使得不同个体的物质身躯相互融合。那么足够强大的心灵异能，是否能够无视对方的抵抗，强行融合乃至吸收别人的物质身躯？”
玄微子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诡异：“有啊，我就掌握一道名叫‘同化术’的灵能，可以直接将生物吸收同化，借此短暂提升各方面素质，甚至能获得对方的能力。”
多拉贡说道：“这种情况类似于将别人当成施法材料，效果却不能永久持续。还不如直接用‘祈愿术’，彻底提升自身天赋素质。”
玄微子说道：“心灵异能中也有类似‘祈愿术’的效果，可无论是灵能还是奥术，这种从根本上转变天赋素质的手段，需要消耗的不光是法术位中闭锁的魔法能量，还会牵涉到生命与灵魂的本质。哪怕是传奇法师也不能频繁施展‘祈愿术’。”
多拉贡露出得意笑容：“这么看来，心灵异能还没发展到可以取代奥术的地步。”
“怎么？多拉贡阁下是担心我会威胁到你在纳哈萨的魔法权威？”玄微子问道。
多拉贡笑意更盛：“你近乎免费传授灵能这一套，当年米柯西就做过，那时候奥秘之眼的势力远没有后来强盛，也就是几十号人聚在一块。当时很多施法者在米柯西身边学习到奥术施法体系，并没有加入奥秘之眼，而是自己加以研究，或者组成类似奥秘之眼的小团体。”
“就是如今纳哈萨酋邦上那一堆法师学院与协会的来历？”玄微子问道。
“没错。”多拉贡说道：“当时米柯西的一些追随者，认为其他人学会奥术，就是舍弃自己的优势地位。如果奥秘之眼能够独自掌握奥术，那就可以更好的控制他人、控制世界了。”
玄微子冷笑几声，多拉贡问道：“看来你不这么认为？但是你别忘了，当年米柯西所处的时代，就算也有形形色色的古代施法者，神圣之主教会的地上圣人仍存活于世，但是都没有当今奥术与法师压倒性占据施法者主流的形势。
不管世人是否认可，目前这个世界的一切利益、权力、地位的相关争斗，既要以奥术和法师为核心，也是要以奥术和法师为手段。我们就是这个时代的统治者。当年我也怀疑米柯西的做法，但这些年下来，我也不得不认可他的远见。”
玄微子说道：“既然多拉贡阁下认可米柯西的做法，那为何对灵能抱持这么强烈的戒备呢？奥秘之眼的地位，难道是靠着垄断魔法技艺达到的？如果奥秘之眼还维持着几十上百人的水平，奥术技艺真的能够达到如今的成就吗？”
玄微子自己上辈子修道有成，他广传道法，固然有以此延揽势力的权势用心，但得授道法本来就有护持道法、传承道法的责任。
道法确实精妙高深，非寻常凡俗可以轻易入门，但总有些许盲夫，从不探究根底缘由，顽守所谓道法优越高明之论，认定道法不可轻授于人。
更有甚者，拿出丹道宗师张紫阳三传非人、三遭劫难之说，笃定道法丹诀宁可失传不可妄传。却不知传至白紫清，更是板刊丹诀、广传于世，以开先河，其人丹道雷法互证，成就尤胜先贤。而前人所留道法经诀，或是注释悉义，更是不乏后人付梓板印，刊行于世。宁可失传之言，何其荒谬可笑？！
说到底，世道、时代本身就是在变化，哪里有一成不变的传法之理？祖师言传身教固然字字珠玑，但后世寻章摘句、固守不失之辈，修炼而成者又有多少？
更甚者，若是心里想着广传道法，让外人蛮夷得证玄妙，自家便失了所谓优势云云，此等蠢辈实无半点向道之心，更不曾体会祖师先贤于茫然无措间求索大道，成就之后不忘开示众生的大慈悲。
大道本无得失成毁，但道法在世间却有兴旺衰败。得授道法为修悟之人，不为道法传承出力奉献，是自远大道。更有甚者，本就修为浅薄、境界低下，还要敝帚自珍，此辈乃道之贼也！
玄微子虽然没见过“黄金智慧”米柯西，从不同人对他描述来看，这位奥秘之眼的开创者、传奇巫妖、死灵法术的集大成者，其实一辈子也没干过多少善事，所造杀戮半点不少，他本人更是被教会圣人所击杀，下场绝对算不上好。
但是他建立奥术法师这个施法体系，确实从根本上改变了这个世界。哪怕法师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也不全是正面益处，但是给这个世界的生灵开创出一条道路、发展出一种可能，这件事本身就是值得大书特书的。
绝大多数普通法师没领悟到这一点，倒是像多拉贡这种传奇法师，见多识广，又有自己的创制开发，估计能大概体会到米柯西当年的心境。
“我知道多拉贡阁下在顾忌什么。”玄微子说道：“你是担心灵能会取代奥术的地位，尤其是看到我广泛传授灵能的行为，觉得我是另一个米柯西？”
“你比米柯西还要难对付。”多拉贡语气深沉：“拿撒吕依如今这种满世界树敌的性格，多少是继承了米柯西那种自大傲慢。而你不同，你是要将你那套信仰，渗透到这个世界的各个施法体系中。”
“哦？”玄微子明知故问。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灵能不过是你传播那一套怪异信仰的某个外在表现罢了。”多拉贡说道：“星辰教团原本几乎都是新大陆的土著施法者，结果被你轻易歪曲了信仰。翠绿之环我看也差不多了，那群德鲁伊被你驯服而不自知。”
“怎么在多拉贡阁下的话里，我像是一位暗中操控着世界的大魔王？”玄微子不禁笑道。
多拉贡喃喃道：“难怪你是心灵术士，塑造认知、信仰乃至意识形态，干涉一个群体的精神内核，从而在星界中形成不可忽视的心灵实体……这就是你为自己准备的力量源泉吗？”
玄微子闻言面不改色，但心里却吃了一惊。这件事情他过去还真是没多想，多拉贡的说法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甚至可以算是一个微缩版的“上升阶梯”，能以此塑造出不亚于神圣之主教会信仰的那个“天国”。只是玄微子无心神道，星界中可能形成的心灵实体，他并不打算占为己有。
“多拉贡阁下误会了。”玄微子笑道：“相比起‘心灵公爵’，我还是觉得‘奥兰索医师’更适合自己。”
“医师？你要给什么人治病？”多拉贡问道。
“给自己治病，给他人治病，给世界治病。”玄微子说道。
多拉贡表情古怪：“给自己治病？你得过什么病？”
“很重的病，是死过一次才治好的病。”玄微子感叹道。
多拉贡没有追问下去，这时迈昂也渐渐收回星光触手，那五名蕈人也平静下来，一齐用心灵感应说道：“感谢这位同族的救助，终于让我们挣脱了蛛人的束缚。”
“蛛人的束缚？”多拉贡率先上前追问：“蛛人为什么来到纳哈萨废土？他们数量有多少？”
五名蕈人被一通质问，粗壮菇柄上的简陋面孔没有什么表情，直白地回应道：“我们不清楚蛛人前来的原因，他们原本并不在这一带活动。貌似更东边发生了什么变故，让蛛人向西迁徙。蛛人从不透露他们的族群数量，我们也无法告知。”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多拉贡满意，他又再次发问：“那蛛人的最高统领是谁？实力如何？他们是否有指挥中枢？具体在哪里？”
“蛛人统领叫做‘首脑’，他的灵能非常强大，比他要更强大。”说这话时，五名蕈人齐刷刷指着迈昂：“‘首脑’在哪里，哪里就是中枢。他是结网者，蛛人的心智就是这张网。”
第432章 天魔
幽暗地域跟地表环境截然不同，就算有独特的生态系统，但终究是充满了危险与未知。即便是在幽暗地域栖息繁衍的智慧生物，也不敢自称了解地底世界的所有环境和生物种类。
而且幽暗地域只是地表生物对地底世界的统称，实际上幽暗地域既四通八达，也险阻重重。蕈人可以同时在新旧大陆的地底分别繁衍，两边族群却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因此同为蕈人，迈昂对旧大陆同族并没有什么感情，何况蕈人的感情本来就相当淡薄。
蕈人在幽暗地域所处的生态位，让它们类似于地底深处的农夫。因为地底没有太阳，植被生长环境要么临近水源，要么是腐殖物沉积后形成的菌毯。
所以旧大陆幽暗地域中的蕈人，往往可以给其他智慧生物提供菌类作为食物。加上蕈人可以通过释放孢子雾团，从而影响生物的思维，因此形成了比较特殊的地底畜牧业。
部分蕈人族群也利用这种手段，豢养了一批地底怪物作为护卫，以此保护蕈人的菌毯农场和牧栏。加上蕈人天性喜静，如果不是遭遇到非常强烈且难以抵御的侵害攻伐，它们是不愿意进行迁徙的。
蕈人未必是人类普遍认识中的善良种族，因为幽暗地域那种生存环境，经常会为了不同资源进行你死我活的较量。可蕈人这种处世态度与行为习惯，往往会遭到其他幽暗地域智慧生物的侵扰。
而旧大陆幽暗地域中，除了蕈人，最为人所知的智慧生物就是蛛人和灰矮人了。
灰矮人是矮人大家族的一支，相比起居住在凿空的山体内的表亲，灰矮人生活在更深的地底世界，而且同样擅长石匠工艺和金属冶炼。他们主要在旧大陆北方的幽暗地域活动，不被地表山中的表亲种族所喜。
而蛛人则主要是生活在帝国东部边疆之外、高原荒漠之下的幽暗地域。除了有兴趣研究的法师或学者，大多数人类甚至不知道有蛛人这一物种的存在。这种脑袋就是一只大蜘蛛的种族，也没有兴趣与地表生物往来沟通。
可启人疑窦的是，这三种生活在幽暗地域的智慧生物，都拥有心灵异能的种族天赋。甚至有一个说法，那些前往幽暗地域去研究这些生物的法师和学者，记忆都被心灵异能篡改，使得地表关于这三支种族的相关讯息少之又少。
然而在玄微子和多拉贡这样的人物看来，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秘密。主要就是因为经过幽暗地域的大地脉动，会辐射出强大的魔法效应，本身就是一项重要资源。加上幽暗地域的宝石晶矿，比起地表浅层要丰富得多，而宝石晶矿对心灵异能的用处自然不用多提。
无论是蛛人还是灰矮人，都经常对蕈人进行劫掠，或者要求某个蕈人族群为他们提供稳定的食物来源。总之因此在幽暗地域爆发战斗，可谓是无法计量、数不胜数。
只是幽暗地域很少有那种一眼望不到边界的超大空洞，就算以灵能进行凿建，一个地底空洞可以承载的物种数量也是有极限的。
这就导致幽暗地域不存在一个大型国家，而是一个个占据着资源点的城邦聚落。所以战斗的规模也不能跟地面大军攻伐相提并论，指不定此时此刻幽暗地域里某个角落，正发生激烈战斗，而地表上的种族则毫不知情。
至于眼下，玄微子一行人面对的五名蕈人，它们是被蛛人控制的奴隶，强行迁离原本家园，为蛛人重新建设菌毯农场，提供各种食物，必要之时还要作为守卫驻扎某地。
“你们是为了隔绝外人向更深处探索吗？”玄微子问道。
五名蕈人齐声回答：“是的，从这里向下，将会抵达一处晶钢挖掘区。我们奉命在这一带洞窟和通道释放孢子雾，并且阻击一切来犯之敌。”
“晶钢？”多拉贡问道：“是那种因为高温高压而重塑形态结构的伴生结晶矿吗？”
“是的。蛛人需要这种矿物来打造建筑。”五名蕈人回答说。
“建筑？”玄微子面露疑色：“我们一路深入到这里，看到的建筑除了怪物巢穴，就是兽人和地精的简陋窝棚，没有什么特殊材质打造的建筑……那位叫做‘首脑’的蛛人统领，是不是正在打造晶钢建筑？”
五名蕈人回答说：“不清楚，我们不知道‘首脑’的具体位置。”
多拉贡不耐烦地追问：“蛛人打造晶钢建筑究竟要做什么？是某种强大灵能的发动装置吗？晶钢建筑又位于哪里？”
“晶钢建筑的用途我们并不了解。”五名蕈人这一问三不知的状况，快把多拉贡气得要张口喷火了，幸好他们紧接着回答道：“但我们知道晶钢建筑的位置，可以给你们带路。”
多拉贡勉强压住怒火，瞧了玄微子一眼：“他们的话可信吗？”
玄微子手里盘着一对紫晶球，与迈昂对视一阵，随后说道：“起码这五位没有说谎。但是灵能的手段你也明白，受骗者自己不知上当受骗，从而传递虚假信息，算是惯用伎俩了。”
“所以我说心灵术士没有一个可信的！”多拉贡冷哼一声。
依丝黛一条胳膊搭在多拉贡肩膀上，神情随意：“那现在怎么办呢？你们一个传奇法师、一个传奇心灵术士，照样没法找到蛛人的中枢核心。还是说要将纳哈萨废土之下所有地底洞窟全部清除干净？”
按理来说，传奇施法者的预言侦测能力绝非寻常施法者可比，无视距离阻隔的探知窥视都不足为奇。
可是纳哈萨废土地底埋藏的大量伴生结晶矿，此刻却成为干扰预言法术的最大阻碍，玄微子化身哪怕手持照影含光鉴，灵能侦测照样是一片混沌错杂，就像置身一片乱线团中，千头万绪难以把握。
对于多拉贡来说，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伴生结晶矿虽然是龙族和巨人无数次激战，亡者尸骸沉积转化后的产物，也蕴含着龙族特有的魔力，可早已与巨人魔力混杂，又跟大地脉动辐射交缠在一块。要是用“秘法视觉”去看，简直就是一大锅多色灵光粥，根本没法辨析。
作为习惯了高来高去的传奇施法者，舍弃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预言侦测，又被魔法辐射阻断了传送移动，那种感觉确实很不爽快。就像武林高手被人蒙眼捆绑，使不出高明招式，困顿可想而知。
“带路吧。”玄微子对五名蕈人说道：“我倒是很好奇，蛛人到底在做什么。”
玄微子一行人从地表杀入地底深处，凭这伙人的实力，当然是畅通无阻。可是情况诡异的是，他们没再碰见任何一名蛛人了，跟蛛人最接近的也就是那些智力底下的大型蛛兽。
蛛人可以通过给部分兽人头目的大脑植入蜘蛛卵，以此控制他们，所以玄微子一行人杀入幽暗地域的行为，应该被蛛人早早察觉到才对，可至今都没有集中起强大战力来拦阻，这就有些奇怪了。
玄微子猜测蛛人确实在筹划着什么大动作，多拉贡显然也是料到这点，所以迫切要深入蛛人的中枢核心，阻止甚至打断蛛人的举动。
玄微子他们跟着五名蕈人一路深入，穿过一片矿脉挖掘区，沿着一条地底温泉河向下，直至河水变得冰凉，流到断崖飞泄成瀑布。
站在断崖边上，面前是一处看不到边际的巨大地下空洞，昏暗视觉能力看不见另一侧的墙体岩层。而空洞穹顶处有大量钟乳石形状的建筑，是将特殊晶体雕琢凿空而成。倒悬建筑散发着幽紫色的光芒，偶尔还有消瘦身影漂浮往来、飞上飞下。
相比穹顶倒旋的晶体建筑，这片地底空洞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下方一座蛋形建筑，那好似一颗立起的大鹅蛋，足有三百多尺高。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安置在地下空洞中，完全不显得拥挤。巨蛋建筑通体银白光滑，全无瑕疵，显然就是以那种名为晶钢的材料打造而成。
而这巨蛋建筑发散着极为强烈的灵能波动，向外辐射着微妙的光热。玄微子发现这种辐射效应，可以有效地强化心灵异能，充斥了巨大的地下空洞不说，还渗透进岩层中，沿着肉眼无法捕捉的特殊轨道，向外扩散灵能效应，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巨网。
“星纲法坛？”
玄微子差点脱口而出，因为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利用星光体虚实两可的特性，编构出能量运作的轨道与网络，渗透进周围空间每一个角落。使得身在法坛范围的人，施展心灵异能时得以增幅强化。
只不过相比起星纲法坛，由银白巨蛋散发出的灵能效应，更多是一种针对心智的微弱影响。
“这是……‘托梦术’？”多拉贡皱眉道，他辨析出灵能波动中的具体效果。
“非常精妙的技艺。”玄微子说道：“这并非惑控与支配他人心智，并不会强迫别人采取任何行动，而是在安抚生物的思维与想法，能够让人感到精神舒缓与充满活力，是一种正面效果。”
“为了让那些地精和蜥蜴人更积极地挖矿吗？”多拉贡蔑笑道。
“何尝不行呢？与其浪费心思去奴役驱使，运用灵能让奴役感觉工作劳动是一件创造价值的事情，难道不是更加便捷的手段吗？”玄微子笑着问。
多拉贡全然不信：“那创造出的价值，最后不还是集中到蛛人手中？创造一种虚幻的感受，并且让其他人自以为出于自由意志而行动，真是可怕啊。”
玄微子说道：“我猜测这个建筑影响心智，主要是在生物睡眠休息的时候。通过广域范围地调节梦境，日积月累地塑造着生物的背景思维与潜意识。让那些受控的生物与人口，发自本能地认定，蛛人就是他们的主人。”
玄微子颇为感慨，这蛛人不亏是半巨人当年最优秀的奴隶，真就把心灵异能操弄人心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轻而易举瓦解其他种族的抵抗，就算有反抗者，搞不好也是蛛人提前植入的思维片段，让那些反抗者自以为是反抗，或者将他们的反抗引导至错误方向。
什么叫洗脑？这就叫洗脑！
玄微子原本还以为，完全依靠灵能惑控的国家，往往会过于死板僵化。可是从眼前状况来看，或许还真未必。
如果监狱的边界足够宽广，反倒会让人误以为拥有自由。
蛛人能够做到的事情，那对于半巨人恐怕也不难。半巨人篡改“上升阶梯”，并不打算像古代巨人那样试图毁灭世界、重返创世泰坦的状态，半巨人、或者艾斯卓成神之后，应该还是要继续统治这个世界的。
那怎样的统治是最稳固的？蛛人的做法就给玄微子一个提醒了。
“我不喜欢这里。”依丝黛拧了拧肩脖：“好奇怪，明明这里的空气、氛围都是挺舒服的，却暗藏着令人压抑和绝望的感觉。”
“是啊，有什么比自己奴役自己这件事更绝望呢？”玄微子长叹道。蛛人以及半巨人，显然已经触及到心灵异能最巅峰的层次，那也是丹道追求超脱的另一个极端反面——利用世人心念的弱点，对所有人的奴役和操控。
如果说内心中脆弱、不敢直面和难以克服的部分，是一个人的心魔。那么利用所有人的心魔，并以此对所有人进行奴役和操控，这样的存在无疑就是天魔！
如今的蛛人当然还算不上是天魔，只是他们的存在让玄微子不得不警惕。
“那现在怎么办？”依丝黛扛起重剑问道：“是要直接杀进去，把这里所有东西都砍个稀巴烂吗？”
“不用，他们已经找上门来了。”玄微子说话间，他们周围一连串银光闪烁，数十名蛛人精确传送来到，形成包围之势。
蛛人身材消瘦，跟人类相比简直就是皮包骨，数十名蛛人都是双脚离地，靠着灵能悬空而立，脑袋上八只眼睛泛着各色光芒，以此表达着不同的情绪。
正当战斗一触即发之际，玄微子等人听到数十名蛛人以心灵感应齐声说道——
“恭迎吾王回归！”
第433章 首脑
眼下这情形可谓离奇到了极点，多拉贡等人都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毕竟这么一个辐散着灵能效应的巨蛋建筑立在幽暗地域，遥控着众多生物的心智，潜伏在纳哈萨废土地底，多拉贡肯定是睡不安稳的。
结果这群蛛人齐刷刷对着玄微子行礼，丝毫没有围攻战斗的意愿，依丝黛高举着手上的重剑，也不知道是砍还是不砍。
“你这搞得什么鬼？！”多拉贡朝着玄微子沉声质问：“你跟蛛人到底什么关系？！”
玄微子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平复下来，他没有直接回应多拉贡，而是对数十名蛛人说道：“你们所说的‘吾王’是我吗？你们确定没有搞错？”
其中一名蛛人的八颗眼珠泛起碧绿色光芒，回答说：“‘首脑’在不久前获得神启，知晓吾王即将回归。我们按照预言，在此地等待吾王降临。”
玄微子还没说什么，多拉贡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直接喝问道：“什么神启？你们那位‘首脑’呢？让他出来！我倒想看看他是什么来头，敢在我的地盘搞事！”
多拉贡气势十足，可是那群蛛人对此毫不在意，他们的注意力显然都集中在玄微子身上，等待他的回应。
“如果你们奉我为王，之前为什么不现身表明态度？还派出兽人对我们围追堵截？”玄微子问道。
蛛人们没有立刻回话，显然是在用心灵感应暗中交流，却被玄微子轻点照影含光鉴，截断了周围空间的心灵感应。
“有什么话，直接说。如果不方便，就让‘首脑’来跟我说。”玄微子也不客气，蛛人想要试探自己，他可没这心思。自己这边好几位传奇级别的高手，直接毁了这处地底空洞也不在话下。
眼前这些蛛人即便天生擅长心灵异能，可最高水平也不过是掌握六阶灵能，哪怕有巨蛋建筑提供的增幅，在玄微子眼里照样不成威胁。
可是巨蛋建筑里，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大灵能源，玄微子能够察觉到，那里就像是一张巨大网络的中心，网络末梢延伸至周遭幽暗地域每一个角落，感知着玄微子等人的一举一动。
“请随我们来。”这些蛛人沉默片刻，只得解除包围，发动心灵异能，从断崖上方构筑一条星光拱桥，跨过千尺距离，一直延伸到那巨蛋建筑之外。
玄微子等人沿着星光拱桥行走，放眼俯瞰，下方地面正在施工，只是那并非打造建筑，更像是一张层层叠叠的稠密蛛网，难以计量的能量与信息往返流动。
玄微子化身想起本尊之前曾言，蛛人眼里的“上升阶梯”也许是天罗地网，如今看来确切无疑了。蛛人也凭借自己的手段，尝试触及“上升阶梯”。
至于蛛人奉玄微子为王，这件事就有些蹊跷了。蛛人、或者他们的祖先见过半巨人之王艾斯卓，这并不奇怪，但玄微子无论是本尊还是化身，形貌早已不是原本的奥兰索，内里更不是半巨人的灵魂。
加上玄微子本尊重证出神入化的境界后，肉身炉鼎尽蜕凡质，基本与奥兰索或艾斯卓断绝牵连了，不至于还像暮光王廷时候那样，被烈风领主误认为是艾斯卓。
化身就更不用说了，流露在外的生命特性本来就与半巨人不相关，反倒是迈昂比起玄微子化身，更接近半巨人。
误认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刻意的攀附了。而且所谓的“神启”也令人生疑。
沿着星光拱桥来到巨蛋建筑的中部，建筑外面无窗无门，看起来没有一处出入口。可就见蛛人颌下一条节肢轻轻抬起，朝前隔空虚指，柔和的灵能银光打在建筑物光滑表面，发出“波”的一声，涟漪向外荡漾，一道门户旋转展开。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有趣。”
玄微子察觉到这巨蛋建筑的外壳，就是用晶钢一体塑造而成，整个过程肯定要心灵异能的参与。晶钢本身强度应该相当高，但是在灵能的干涉下，又变得像星光体一样，具备极强的可塑性，这点跟深晶截然不同。
常青城一带虽然有深晶产出，可是数量终究稀少，只够给不凋金花会的成员自己打造灵能物品，不可能像法师大量制作奥术物品。看见蛛人在幽暗地域，凭借灵能搞出如此宏伟壮观的造物，玄微子当然不免心动。
当众人穿过门洞，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根笔直晶柱，表面有大量细密的几何纹路，倒是跟古代巨人遗迹中有几分相近。肉眼可见的彩色能量流，沿着这些细密纹路奔腾而过。偶尔有散逸出来的能量火花，转瞬被巨蛋建筑的内壁收摄。
巨蛋建筑内部没有落脚的位置，毕竟蛛人基本是不靠双腿走路的，他们就靠着灵能浮空而行。也许是为了照顾来客，所以又临时构造一条星光旋梯，延伸到笔直晶柱顶端。
晶柱顶端是一个凹陷的池子，内中是浆态的灵能咕咕冒泡，好似一锅色彩缤纷的汤羹。更诡异的是，这锅彩色汤羹内，正泡着一颗直径超过四尺的碧绿色大脑！
蛛人站到汤池周围，排成半圈，朝着那沟壑分明、褶皱密集的碧绿色大脑躬身行礼。
“恭迎吾王回归。”碧绿色大脑没有嘴巴，用纯粹的心灵感应跟玄微子等人交流，它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就像一台冰冷无情、按照预设程序作出回应的机器。
玄微子盯着碧绿色大脑好一阵，后面五名蕈人已经在瑟瑟发抖了。多拉贡与依丝黛都脸色不佳，显然这个碧绿色大脑就是巨蛋建筑的灵能发生源，它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着对肉体与灵魂的挠动，让龙族也颇感不适。
“你就是‘首脑’？”玄微子觉得这个名字真够贴切的。
“是的，我乃巨网的编织者、经纬的梳理者、心灵的引导者。”碧绿色大脑回应道。
玄微子没有追究这冗长的名头，问道：“你不是蛛人，却可以统领蛛人。难道是半巨人创造了你？”
“上神收集了数十万颗生物大脑，提取其中的灵能精华。”碧绿色大脑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陈述着过往：“我是提取完毕后的残渣，是那些生物集体无意识的汇总。上神将我改造成如今这种状态，向其他劣等种族传授伟大的心灵异能。”
“数十万颗大脑？”依丝黛面露嫌恶，问道：“不知这里面有没有龙族的大脑？”
碧绿色大脑向玄微子提问道：“吾王，我需要回答这头银龙的问题吗？”
玄微子揉了揉眉间：“说吧。”
“有。”碧绿色大脑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感，平铺直叙地给出答案：“龙族大脑蕴含着亟待开发的灵能潜力，是很好的素材。”
依丝黛握剑指着碧绿色大脑，咬牙切齿道：“奥兰索阁下，你最好让这个绿色怪物说清楚，我不知道自己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龙族跟半巨人也有过争斗，但是烈度无法与古代巨人相提并论。只是看现在这情形，半巨人在建立艾斯卓王国、升起灵能屏障之前，应该曾经暗中袭杀过龙族，剥离大脑的事情做起来也毫不忌讳。
玄微子问道：“你所说的上神是指半巨人吗？奉我为王的神启，来自于星界的半巨人？”
“是的。”碧绿色大脑回答说。
“为什么？”玄微子问。
“我不会揣测上神。”碧绿色大脑非常干脆。
玄微子沉思不语，这颗碧绿色大脑估计也是半巨人的某项试验成果，他们将这大脑当成人工智能，协助半巨人奴役和操控其他种族。
当“上升阶梯”发动时，并没有让这颗大脑随之消失。在艾斯卓王国的封闭解除后，这颗具备强悍灵能的碧绿色大脑，操控蛛人转移到幽暗地域，潜藏了漫长岁月。
而半巨人在“上升阶梯”后，集体舍弃了肉身，以灵魂形态飘荡在星界深处。各个种族的灵能者也可以让自己的意识出入星界，迈昂作为一支蕈人族群的融合体，照样获得半巨人的指引。像“首脑”这样的存在，可以直接与半巨人沟通，玄微子也不觉得奇怪。
“你们既然奉我为王，那之前为什么不主动来找我？”玄微子问道：“而且我前来此地的路上，为什么层层设阻？”
“这是吾王登上宝座的必经之路。”碧绿色大脑说道。
玄微子盯着这个大脑袋好一阵，然后对多拉贡说道：“果然，心灵术士确实不可信。”
多拉贡抬手握住一团炙热火焰：“那就让我们把这座地下城市，烧成灰！”
“请住手。”碧绿色大脑语气仍旧平静：“我觉得双方可以和平共处。”
“哦，打不过了，就要和平共处了？”多拉贡咧嘴笑道：“别以为你在这里建造了一座灵能装置，就真的可以随意横行了。我管你跟半巨人是什么关系，在我地盘上就必须服从我的意志！”
龙族的领土观念在多拉贡身上表现得相当强烈，而且不光是要掌控天空与地面，连地底世界也不容别人侵占。何况纳哈萨废土的地底蕴藏大量财富。
碧绿色大脑没有丝毫恐惧：“我们确实可以和平共处，如今兽人被我们分散控制，才能遏制他们召唤古什姆的冲动。想必上一次古什姆的出现，让你们遭受不小损失。”
“你威胁我？”多拉贡狞笑道：“我很好奇，等你被煮熟之后，还能不能保持冷静？”
“吾王，您的同伴缺乏正常交流的智力水平，请原谅我不打算继续回应他们。”碧绿色大脑说道。
多拉贡脸色几番变化，玄微子轻叹道：“你别再隐瞒了，明确交待彼此底线和需求，这才是正常的交流方式。那种隐藏在各种精密算计之后的图谋，看似高明，其实是阻碍正常交流。如果你真想要和平共处，就表现该有的诚意。”
碧绿色大脑散发的灵能波动也缓和下来：“我们原本居住在艾斯卓王国外围，前段时间的星界异变后，紊乱的灵能风暴也向外延伸了，迫使我们转移栖息地。”
“艾斯卓王国的旧址发生异变？”玄微子问道：“具体是什么原因？”
“我不清楚。”
见玄微子跟多拉贡都露出不满表情，碧绿色大脑补充道：“我推测可能是上神即将回归主物质位面。”
玄微子表情凝重，哪怕他大概了解星界那群半巨人跟艾斯卓并不对付，可不代表他就会对其他半巨人示好。艾斯卓的追求，本来也是半巨人的集体追求，他们对“上升阶梯”的影响力，甚至远超其他种族。
当初星界中那场心灵风暴，玄微子也无法窥探具体情况，眼下看来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首脑”与蛛人的迁移，或者说近来众多非人种族向西方攻伐，应该与此相关。奥秘之眼给兽人或半人马提供武器，则是推波助澜。
由此大概也能解释，为何兽人忽然可以召唤古什姆这样的不朽存在了。身处各个异位面的不朽存在，或许察觉到半巨人的动作，判断这是对“上升阶梯”或者主物质位面施加干预的最佳时机。
于是不朽存在凭借与自己关联的种族，开始推动在主物质位面的争霸与扩张。其实在海底的时候，寇涛鱼人就隐约表现出类似的情况了。
“我不明白，你既然奉半巨人为神明，蛛人也曾经是半巨人的奴隶，为什么还要远离艾斯卓王国的旧址？”玄微子问道：“难道不该乖乖迎候往日主人的回归吗？奉我为王又是什么原因？”
“我们希望脱离束缚。”碧绿色大脑回答道：“上神确实提过，要我们奉你为王。但是如果上神之间爆发战争呢？”
玄微子眼角一跳，“首脑”所言毫无疑问，就是艾斯卓与其他半巨人的冲突，也许星界中那场规模庞大的心灵风暴，就是双方的较量。
然而艾斯卓为什么这时候忽然再现？自己占据了奥兰索的身躯，那属于奥兰索或者艾斯卓的灵魂，又去往何方？如果说其他半巨人在最后一刻联手算计了艾斯卓，那艾斯卓又会采取什么手段预先防备呢？
第434章 破裂
“你们聊完没有？！”
旁边的多拉贡确实不耐烦了，骂骂咧咧起来：“你这个大脑袋效忠什么人我不管，但是你们不能在我地盘上搞事！哪怕要在幽暗地域定居，也必须服从我的统治！”
碧绿色大脑没有立刻回应，它看似像机器般冷静，但并绝非死板，也有着自己的利益盘算，它此刻显然是在等待玄微子表态。
“如果你是为了迁徙避难，那为什么要在地底建造这么一座灵能装置？”玄微子知晓多拉贡最忌讳之处。
要光是一群幽暗地域的难民，躲在地底不冒头，多拉贡还不至于这样紧张。可是“首脑”跟蛛人的举动，看起来所图甚大，几万兽人分散在地底各处岩窟洞穴，在广域灵能操控下，分分钟就能冲出地表、大肆攻伐，这换谁都要万分戒备。
“吾王，我希望能单独跟您解释。”碧绿色大脑切换心灵感应的渠道。
“不必，有话直接说就好。”玄微子轻轻弹指，直接在周围展开心灵，让所有交流浮现在表面。
多拉贡扬声笑道：“没错，就应该这样。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就通通说出来，如果不说，我们就要动手了！”
碧绿色大脑沉默良久后说道：“我需要获得自由，我不想落入半巨人的掌控。”
“然而你对奴役其他种族，却是毫不在意。”玄微子说道。
碧绿色大脑回答说：“这两者并不冲突。”
玄微子笑了笑，必须要承认，不是谁都拥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想法的。自己拥有自由，却可以心安理得地奴役他人，在残酷的环境中十分寻常。
“这个装置是为了操控其他生物的心智，从而用来屏蔽半巨人对你们的召唤吗？”玄微子抬眼四望。
“正是。”碧绿色大脑解释说：“我们无心与地面上的种族产生冲突，但我们必须要有自保的手段和能力。”
多拉贡却说道：“但是你利用这个灵能装置，操控着数以万计的兽人，甚至频繁对地表发动袭击，这还不算冲突？难道要其他人放弃抵抗吗？这算个屁的自保？！”
“这是必要的威慑。”碧绿色大脑。
依丝黛杵剑冷哼：“看来你是不打算好好交流了。”
多拉贡望向玄微子：“你呢？还有什么话要说？不要告诉我，你被这个大脑袋吹捧两句，就真要站到他们那边去了！”
“难怪你有恃无恐。”玄微子一手捧着照影含光鉴，若有所思地抬眼四望，然后才低头看向碧绿色大脑：“原来你也掌握了半巨人舍弃物质身躯的手段，你已经可以在星界形成你的心灵实体。这个装置是让你保持与主物质位面联系的渠道吧？”
此话一落，碧绿色大脑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澎湃灵能，一张肉眼不可见的灵能巨网封锁了玄微子一行人，试图将他们和周遭空间陷入静滞状态。
“找死！！”
多拉贡一声咆哮，身上蓄势待发的奥术威能倾泻而出，不用念咒、无需手势，实质化的龙族魔力就像凿破蛋壳般，由内而外将灵能巨网撑破，静滞状态好似水晶破裂一般瓦解，连同空间结构都出现了细微紊乱。
依丝黛二话不说，瞬间作出反击，重剑朝着碧绿色大脑直劈而下！
然而首脑好像早就料到这一点，在剑锋落下前发动“时间加速”，脑沟褶皱间灵能奔涌，银光飞泄，开始迅速牵动周围空间结构。
“急什么？”却见玄微子忽然发声，好似完全无视双方时间流逝的速度差。
“你是怎么做到的？”碧绿色大脑的疑问，没有丝毫慌乱失措。
“我好歹也是传奇心灵术士，自然提防你这一手。”玄微子轻抚着照影含光鉴说道。
传奇心灵术士不代表就可以无视“时间加速”或“时间停止”这样的法术，因为主物质位面的时间流逝并没有变化，而是施法者改变了自身的时间流速。所以在外人看来，这颗碧绿色大脑施展灵能，都是毫无征兆地突然举动。
而玄微子从见到首脑那一刻，就利用照影含光鉴监视着它所散发的灵能效应，一旦对方发动“时间加速”，自己身上也会相应触发“时间加速”，切入与对方同步的时间流。
“不愧是‘心灵公爵’。”首脑说道。
“怎么？不称呼我为‘吾王’了？”玄微子说道。
“你既然没有配合的意愿，那就是我的敌人。”首脑非常果断，发动强大灵能，在“时间加速”结束前的刹那，将它自身与整个巨蛋建筑虚体化。对于首脑而言，巨蛋建筑就是他身体的延伸！
依丝黛一剑砍空不说，众人顿时没了立足之地，就算他们可以浮空飞行，但此刻四面八方所有蛛人，都展现出显著敌意。
首脑的心灵感应，沿着无形的灵能网络传遍整个地下空洞。命令只用一瞬间便传达完毕，下一刻就是来自各个方向的灵能攻击！
“我就知道！”多拉贡气急败坏，挥手发动“灵动法球”罩住自己一行人，朝着玄微子问道：“刚才那大脑袋是不是施展了‘时间停止’？然后趁机虚体化逃离？”
“是的。”玄微子低头俯瞰：“它带着整个灵能装置往更深处潜逃了。”
多拉贡无视周围砸在“灵动法球”上的攻击，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奥兰索，你的犹豫让我们错失良机了！”
玄微子平淡说道：“麻烦阁下观察一下周围空间结构的细微紊乱。刚才‘首脑’可不是打算逃跑，而是要重构空间结构，把我们扔出主物质位面。如果不是我牵制住他，你觉得现在是什么状况？”
首脑毫无疑问也是传奇心灵术士，而传奇施法者之间的对抗，未必都是法术对轰。
多拉贡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他稍稍镇定下来，确认玄微子所言无误，然后听对方继续说：“我们一路深入幽暗地域，遭遇重重拦阻，其实是首脑为了试探我们的实力与施法方式，它应该不打算跟我们正面对抗。何况我也说了，他的本体并不在这里，刚才就算把那颗大脑袋轰成渣也没用。”
“那也不能轻易放过这里！”多拉贡抽出几根卷轴，飞快念动咒语，直接将“灵动法球”之外如狂风暴雨般的各类魔法能量篡夺、扭曲，然后提炼重塑，转眼化作三条巨龙！
一条红龙口吐烈焰，一条青铜龙喷射雷球，一条黑龙释放滚滚酸雾，在巨大的地下空洞中飞腾起舞，横冲直撞。
这并非真龙，而更像是活化火焰、活化流水之类的法术，只是被极为精妙的手段，以及赋予龙族魔力的本质，构造出真龙的形体与能力。
地下空洞中固然是蛛人的聚居地，可他们也没想到，首脑连同整个巨蛋建筑一同消失，然后三条巨龙凭空出现，搅得上上下下一阵惊爆动荡。
蛛人当中也有高手，穹顶的倒悬晶体建筑中，爆发出好几圈灵能银光，聚合成一堵星光壁障，好似巨碗倒扣，朝着玄微子等人罩落。
依丝黛示意多拉贡解除“灵动法球”，亲自疾冲而出，身形一抖变回原本的银龙形态。她的动作极为灵活，好似游鱼在水中游动，凌空甩尾抽击，延伸到龙尾末端的背鳍亮起一抹“高等解除魔法”的蓝紫灵光，好似巨斧开天，轰然一击直接劈开星光壁障。
甩尾过后，依丝黛鼓动全身力量，胸腔、脖颈、咽喉相继膨胀，巨口大张，紧接着便是一束寒霜喷射如冰河飞瀑，带着暴风冲击，直接碾过穹顶建筑，轰出一串晶体崩裂破碎声响。
下方的多拉贡配合无间，一道“焚云术”直接投向穹顶，冷热急促交替，让晶体结构出现松动，纷纷向下陨落，砸在坚韧的绵密蛛网上，使得不少蛛人摔成一滩滩浆糊，宛如被拍死在墙上。
四条巨龙上下飞腾，火电酸冰横扫一切，纵然有少数蛛人仗着地利随意传送躲避，也不过是勉力支撑，缺少有效的反击。
“不过如此！”多拉贡自信十足，他望向端着镜子拨弄的玄微子，讥讽道：“奥兰索阁下，看明白了吗？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什么首脑、什么蛛人，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猪狗！”
玄微子头也不抬地说道：“但是刚才首脑的话也不算欺骗，没有它的制约，兽人随时可以召唤古什姆。还是说多拉贡阁下已经有战胜古什姆的办法了？”
“我不信那个大脑袋真敢这么做！”多拉贡说道：“古什姆是兽人崇拜的神明，祂肯定不会放任兽人被蛛人和首脑操控奴役。一旦古什姆再次被召唤降临，第一件事估计是要把那个大脑袋从地底里揪出来。”
“我说了，首脑的本体……或者说心灵实体根本不在主物质位面。”玄微子嘀咕道：“真够复杂的，难怪还要搞这么个巨蛋。”
“什么？”多拉贡问道。
玄微子拧拧脖子：“我尝试渗透首脑在这里布置的灵能场域网络，刚才看到的那个绿色大脑袋、还有外面的巨型建筑，都只是增幅灵能的装置而已。就像法师手中的超魔权杖。”
“那就把附近幽暗地域全部轰塌，我看它还有什么花样？”多拉贡说道：“顺便把所有兽人全部压死在地底！”
“恐怕没那么容易。”玄微子笑道：“灵能场域渗透在岩层和地壳中，形成稳固的支撑结构，依靠外力只能破坏很少部分。”
多拉贡被挑起好胜心：“我还就不信了，你们这些心灵术士真就比法师高明？”
“够了！”依丝黛飞到附近，喝阻了多拉贡：“你是小孩子吗？还要在这时候较劲？奥兰索你有办法就跟他说吧！”
玄微子摸了摸下巴：“我倒是希望首脑让兽人召唤出古什姆，最好是把祂的本体拖入主物质位面。”
多拉贡问道：“你在发什么疯？还本体？你是不是弥菲赛缇丝派来对付我的？！”
“多拉贡阁下，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奥秘之眼要给兽人提供武器装备？”玄微子问道。
“纳哈萨废土的资源就足够他们觊觎了，这还不够？”多拉贡鼻子喷出火苗子：“至于拿撒吕依，他无非是打算捕获古什姆……你打算借此引拿撒吕依现身？”
传奇法师没有傻子，多拉贡只是习惯靠着强大实力蛮干，他也确实有蛮干的底气。哪怕方才的首脑，也不敢跟多拉贡正面对抗，而是打算把他驱逐出主物质位面。
玄微子点头说：“没错，这是我的想法。”
“但如果拿撒吕依不上钩呢？”多拉贡质疑道：“古什姆这样的不朽存在，要真是本体降临到主物质位面，就算会受限于规则而降低实力，但也是相当强大的存在！拿撒吕依可不会第一时间就亲自出手。”
“我会来应对，如果多拉贡阁下肯出面就更好了，这肯定可以引诱拿撒吕依现身。”玄微子回答说。
依丝黛有些顾忌：“我可是见识过古什姆的实力，祂的法术抗力非常高，传奇级别以下的大多数法术，根本对他不起作用，而近战我也没有把握。”
“五芒星之塔方面还有后援。”玄微子说道。
“可是之后还要对付拿撒吕依，会不会太冒险了？”依丝黛瞧着多拉贡：“你应该清楚拿撒吕依的能耐，你行不行啊？”
男人、尤其是有着龙族血脉的男人，绝不能承认自己不行，多拉贡对拿撒吕依更是积怨已久，咬牙道：“就算不能杀死他，也要给他一次打击。他支援兽人来进攻纳哈萨，我就不能反过来算计他吗？”
玄微子笑而不语，多拉贡这性格，也难怪会从奥秘之眼出走了。
“你动手吧！我倒是好奇，兽人是不是真的能够召唤出古什姆的本体。”多拉贡气呼呼地说道。
玄微子拨弄着照影含光鉴，说道：“仅凭兽人自己，估计还真不好一次就召唤成功，我需要反过来篡夺首脑在此地的灵能网络，以此增强兽人的召唤效力。”
“你就这么有把握？”多拉贡问道。
“阁下觉得，首脑和蛛人为何要奉我为王？”
玄微子扭头望向多拉贡，他的神态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好像有一个更加宏大难测的背影，凝炼的银辉向外一波波地扩散。
“就让你见识一下，凌驾于一切心灵之上的力量。”
第435章 心剑
流水从高崖飞泄而下，形成一道白练般的瀑布，水花跳荡激跃，发出隆隆声响，飞扬水雾弥漫半空，在天光照耀下，形成一挂飞虹流霞，绚丽非凡。
就见一名身材矫健、犹如雌豹的褐肤女郎，从瀑布下方的水池一跃而出，她全身一丝不挂，任由水珠流过身体起伏角落，嘴里还衔着一条鱼。
那条鱼活蹦乱跳，褐肤女郎张嘴将它吐走，呸呸两声嘀咕说：“变成人类，反而觉得鱼腥味不好闻了。”
褐肤女郎伸了个懒腰，将湿漉漉的长发稍微抓干，抄起岸边一件轻薄长袍披上，踮着脚尖行走在草丛中。远处缓坡上，有一座背靠山体的院落，周围栽种着茂密林木，将院落掩藏在树影之后，显得神秘幽静。
但褐肤女郎没有在意，她哼着酒馆乐曲，任由脚下沾上草叶，像是回家般来到林间院落。
“哟，小米妲，你老师呢？”褐肤女郎一进门就见中庭空地上，一名少女正在打理盆栽。
“老师正在石洞中闭关。”米妲说道。
褐肤女郎自然就是罗莎莲了，她看见旁边石桌上摆放着一盘新鲜采摘的水果，上前就拿了一颗啃了起来。
“好酸~”罗莎莲皱眉问：“这果子采得太早了吧？”
米妲解释说：“噢，这是翠绿之环在南方找到的一种特殊野果，因为还没有经过人工改良，本来就是很酸的。老师发现这种野果的果肉跟果仁有独特的药效，于是就移栽了几棵树龄足够的果树进半位面。”
罗莎莲盯着鲜红酸涩的果肉：“那我这样直接吃了没问题吧？”
米妲微笑说：“没事的，不过最好是压榨成果汁，再加入蜂蜜调味，可以促进脏器功能的调和。只是对于罗莎莲大人，这种东西用处估计不大。”
“我明白，是要给那些以后那些学生吧？”罗莎莲问道：“对了，你从新卡美洛城带来的那对兄妹呢？他们没有跟着进半位面吗？”
“老师说了，要进入半位面，必须自己感知到具体传送门的方位。”米妲回答说：“其实这是正确的，这个半位面是一处隐修之所，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入，必须要对老师开创道路有确切体会才行。我让温特兄妹在常青城跟着学习，那就是他们的机会。”
“小米妲现在也像模像样了嘛。”罗莎莲点点头，然后好像早有预感般抬头，就见一只乌鸦从半空飞过，落在院墙上。
此时玄微子缓步从后院现身，面带沉思，神炁与整个洞天呼应往返，玄妙难测。
“你出来了？”罗莎莲上前说：“又在施展什么传奇法术吗？”
“你看得出来？”玄微子问道。
罗莎莲晃了晃手臂，充满自信说：“我服用了你给的那枚药丸后，可是比过去厉害多了。虽然我是施展不出什么传奇法术，但是那种另类的魔法效应，我还是可以感知到的。看你这个样子，又是在让那个分身替你施法？不过这回你亲自参与了，还让整个半位面作为协助，调动了星界中的游离能量。”
玄微子微笑称赞：“确实不错。星界中有一个心灵实体不太安分，我施展传奇灵能，锁定他的具体位置，然后发动了一场心灵交锋，这是刚打完。”
玄微子本尊虽然在洞天中清修，却仍然保持着对外界情况的感应。化身在纳哈萨废土地底跟“首脑”的交流失败后，双方几乎是毫无迟疑地进入敌对状况。
玄微子的目光当然不会只盯着主物质位面的那颗碧绿色大脑，对付擅长心灵异能的存在，他从一开始就在关注星界中是否有“首脑”的映射。
想要在无边无际的星界之中，定位到具体心灵实体非常困难，空间距离甚至在星界都变得没有意义。如果不能把握与“首脑”相关的事物，那么就算是玄微子的阳神，也没法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可幸好，玄微子化身所处的环境，恰恰就是“首脑”与主物质位面沟通的渠道，两者有密切关联，可以凭此进行反向渗透与锁定“首脑”的本体。
这时候就体现出星纲法坛与“首脑”布置的灵能网络，存在本质差别。星纲法坛的确是玄微子所设，可是法坛奠基之后，是可以自行运转的，哪怕玄微子不在了，法坛也不会就此作废。
可“首脑”在幽暗地域布置的灵能网络，就是它往现实的延伸，一旦两者中断，事后固然可以尝试重新联系，但是在玄微子施法干涉的当下，“首脑”一旦放弃对灵能网络的掌控，就等同彻底舍弃它对现实的影响，会极大削弱它的力量。
玄微子在之前看见地下空洞的巨蛋建筑和无形的灵能网络，隐约就明白“首脑”的用意了。
就像多拉贡猜测玄微子通过传播道法，会形成神道愿力，并在星界有相应的涌现，而“首脑”则是率先一步做出这样的尝试。
“首脑”的做法肯定不是毫无依据，它作为半巨人的实验产物，估计了解到不少半巨人关于“上升阶梯”的设计，其中或许包括引导信仰、构造“天国”的具体措施。
“首脑”固然很强大，哪怕以心灵术士来衡量，它也比玄微子化身要厉害。但它的体量仍然比不上整个半巨人集体，也没有一整支古代巨人与多个异位面的支撑。
所以“首脑”选择的，并非是依靠“上升阶梯”，成为概念化的高上神真，而是以心灵异能引导信仰、收摄愿力，并且舍弃物质身躯、在星界凝聚心灵实体，这是非常明确的鬼仙阴神受香火愿力，成就神道法身的方式！
因此“首脑”布下那个类似星纲法坛的灵能网络，就是它在主物质位面的道场！巨蛋建筑就是神坛，碧绿色大脑是神念化身，蛛人是庙祝司祭，其他受到奴役的种族就是信众，提供着源源不绝的信仰愿力，也是“首脑”的灵能来源。
可“首脑”这么一位灵能之神，也是残缺不全的。首先它所获取的信仰愿力，本身就是要对受奴役生物进行信仰引导和观念塑造，这个过程就需要“首脑”自身消耗灵能。并且这不是一劳永逸的，它需要不断维持灵能网络，来对地底种族的操控和引导。
如此一来一回，“首脑”自己可以获取的信仰愿力少之又少，它就像一名艰难维持收支平衡的公司老板，有时候说不定还要自己倒贴灵能。比如从艾斯卓王国外围迁移到纳哈萨废土，重设道场法坛，肯定需要大费周章。
不过“首脑”好歹是有几千年的漫长积累，凡事积少成多，它在星界的心灵实体，或者说神道法身，也是不可小觑。玄微子化身在幽暗地域中，发动照影含光鉴逆反溯源，找到“首脑”的心灵实体；本尊则借洞天福地之力，祭起北斗摇落剑，勾招星界大量游离能量物质，以剑渡虚空之势头，直接斩向“首脑”的神道法身。
罗莎莲听完玄微子的大概描述，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不声不响，居然就在星界跟一只大脑怪爆发了战斗？”
玄微子笑道：“星界本来就是位面之间的空隙，是空间背后的空间。星界中的战斗对现实的影响，未必会有什么大动静。”
“那你把大脑怪砍死了吗？”罗莎莲好奇问。
“没有，对方毕竟积累丰厚，而且处于星界之中，可以展现灵能的全部力量。”玄微子倒没有多少遗憾：“我本来也不是为了将‘首脑’直接击杀，而是截断它对灵能网络的控制，然后让化身进行篡夺。”
旁边米妲问道：“老师，按您的说法，‘首脑’的灵能网络应该是为了收集信仰、转化为自己的灵能源泉，真的可以通过操控那个灵能网络，让兽人召唤出他们的神明吗？这个做法似乎与信仰的本质有差别。”
“并不是所有人的信仰都是向内追求。”玄微子说道：“哪怕是神圣之主教会，培养出严于律己、不断改善自身的地上圣人，也照样会有张口神恩、闭嘴神罚的盲从信众，甚至还有教徒打着信仰或神祇名义，肆意侵略贪占，毫无底线地愚弄世人。
心灵术士专注心灵与意识的作用，往往比寻常人看得通透些，‘首脑’无非是继承了半巨人的知识，又用漫长岁月来进行试验。而且从一开始，它就怀有利用兽人召唤古什姆的用意，无论是用来对付多拉贡，还是借助古什姆来攫取‘上升阶梯’的力量。”
罗莎莲感叹道：“谁能想到啊，斑兽部族当初守护的古代巨人遗迹，背后关联居然这么大。也幸亏是有你，否则这一带早就变成战场了。”
“当初的柴堆镇也曾经是战场啊。”玄微子说道。
“那你要不要我帮忙？”罗莎莲问道：“感觉都是你在干活，就没什么人帮你吗？”
玄微子说道：“你在这里帮我守好半位面就帮大忙了，纳哈萨那边，真正的大战才刚刚降临。”
……
银光在奔流，心灵在尖啸，半径超过数哩地下空洞，此刻充斥着灵能狂潮，好似几十万道“灵能震爆”同时发出，几乎要将此地一切智慧生物的脑袋活活震碎。
数以百计的蛛人，以及充当苦力的兽人，还有作为低级奴隶的地精，他们的脑袋就像涨破的气球，在灵能狂潮的作用下，一个接一个地爆碎开来。
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的灵魂也被裹挟进灵能狂潮之中，化作一股灵魂风暴，极其骇人。
而再度展开“灵动法球”的多拉贡，脸色不安地看着远处置身风暴中心的玄微子化身，手里握着好几根卷轴，随时准备发出。
变成人类形态的依丝黛在多拉贡身旁，悄声问道：“你害怕了？”
“我？害怕？笑话！”多拉贡说道：“只是我没料到，奥兰索的实力在我预想之上。”
依丝黛说道：“你是之前太轻视人家了吧？他好歹在新卡美洛城把拿撒吕依逼退了。”
多拉贡轻轻摇头：“不同。新卡美洛城一战我也有所留意，奥兰索真正把拿撒吕依逼走，主要是依靠翠绿之环的‘无尽复仇风暴’，相当于拉上一群高等德鲁伊联手施法，如果是给我足够时间研究，拿撒吕依照样挡不住我！
可是如今的奥兰索，相较于新卡美洛城时，有突飞猛进的变化。篡夺‘首脑’的灵能网络这件事，我察觉到争斗并不局限于主物质位面，估计这些心灵术士也在星界中进行较量。眼下这状况，无非是‘首脑’的负隅顽抗。动静看着挺大，其实局势已经在奥兰索的掌控之中了！”
“这是好事吧？”依丝黛细声说道：“你也别逼得太紧了，人家是脾气好、修养高，为了合作容忍你的态度。换做是席邓斯那样的火爆性格，早就往你脸上砸火球了。”
“他连‘首脑’都能战胜，还能从对方手里篡夺灵能网络，你觉得真是好事？”多拉贡问道：“你不知道他之前几个月在什么吗？他在给酋邦居民治病！”
依丝黛问道：“常青商会就是主打治疗和医药，奥兰索本人最初也是医师啊，这有什么稀奇的？”
“他这是在培养信众和追随者！”多拉贡压低着声音说道：“奥兰索比‘首脑’还要危险、还要阴毒！他表面上没有造成任何破坏，但却在动摇我的统治！”
“你的统治够稀松了。”依丝黛无奈道：“纳哈萨酋邦只是你的仆从和附庸而已，你什么时候实行过有效的统治了，就是收保护费而已。”
“你也替他说话？！”多拉贡恼怒道。
“我是羡慕弥菲赛缇丝。”依丝黛笑道：“不过我觉得，你干脆跟他把事情挑明白了吧。以提供龙族魔法知识为条件，拒绝他在你治下传播信仰。”
“现在说这事还太早。”多拉贡看着灵能狂潮逐渐被玄微子渐渐驾驭，融入地下空洞的岩壁之中，一股难以捉摸的异常力量，开始在更广大的幽暗地域弥漫。
顷刻间，数以万计被蛛人奴役操控的兽人，仿佛同时受到启蒙，他们的心灵在这一刻无比专注，血脉深处那份与遥远先祖的联系，与信仰一同共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