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落幕西山头,悲涌三瓢斗
见杀手皆已跳海离去,萧月明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自从将杨哥斩伤后,压力虽便骤减了许多,但三人皆是二流武者,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万一这些人还有未拿出的手段,萧月明自己也不敢保证能次次都将三人拦下。
“铮~”
青渊归鞘,这时弦老亦纵身飞到了萧月明的身侧,刚落在甲板上,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将弦老扶起,只见其状态已是樯橹之末,气若游丝了,染满鲜血的手指颤抖着抬起,艰难的朝那破洞处指了指,见着萧月明缓缓点头,他这才放下手臂,泛着暗自色的恐怖面容,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
弦老衣衫已尽数破碎,血污染满全身,皮肤下的血管也都条条凸出,宛如在九幽地狱受尽酷刑,爬上人间的恶鬼一般,望着耗尽内力,昏迷不醒的弦老,萧月明知晓,今日若无这老者已死相拼,段不可能破了这必杀之局,念及至此,内心不禁暗自感慨:
“弦老身为一流高手,在这武林已经站在顶峰了,虽说实力修为在他之上的定然还有,但想取其性命,必然难于登天,可如今,弦老却为了潜兄不惜血脉逆行,放弃了数十年的苦修,这其中的恩恩怨怨,却是惹人神伤。”
念头转瞬即逝,将弦老平躺在甲板上,萧月明起身朝着离自己最近的潜锋余跑去。
此时的潜锋余双膝跪地,身体躬下,头颅深埋在胸前,走到其正面,那已是染满鲜血,只剩下了半截大臂的胳膊,吸引了萧月明的注意,将他靠在半截被余波冲此处的房梁上,手指在潜锋余的脖颈处探了探,确定其没有生命之危,只是失血过多而昏迷后,萧月明当下站起,纵身跃到了十丈外的洞口处。
站在洞口边缘,可看见一道光束直直照耀在了一道身影上,借着日光,只见潜陨正面部朝上,静静的躺在一堆废墟之中,轻身从洞口处跃下,目光扫视四周的阴暗环境,破碎的瓦罐和堆积如山的蔬菜映入眼帘,可以
感知到有数十人正藏身于这些物资后面,这些气场相当微弱,包含着恐惧,焦急等种种负面的情绪,想来是到此处躲避灾难的船员了。
不去理会这些普通人,萧月明避过破碎的瓦罐,走到了潜陨身测,只见潜陨上身的衣袍已彻底崩碎,胸口有处深深的凹陷,把潜陨缓慢扶起,探其鼻息,虽然微弱如风中残灯,但好在尚存了一口气息,萧月明随即双手自头部而下,迅速的摸过,为其检查着外部的伤势。
眉头紧皱,手掌触感瘫软,潜陨全是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骨头了,皆断裂成了三指长短的碎骨,目光凝视在胸口处,手指轻轻按压伤处,却感觉坚硬无比,萧月明不由得暗自诧异,将破碎的上衣尽数脱掉,一件染满鲜血的金色内甲暴露而出。
把内甲从潜陨身上小心的脱下,入手份量破为沉重,内甲通体由一个个细小的铁环相扣而成,做工精妙无比,此时的黄金内甲已经从正中间一分二了,切口处平整光滑。
拿着内甲,萧月明想起了自己刚刚登船时,那持刀男子便向潜陨斩出了一道刀芒,看来就是这内甲为其挡住了那必死的一刀,倘若没有这金甲护身,以那杀手的修为实力,一道刀芒便可将潜陨斩成碎片,潜陨的伤势不容乐观,内力自丹田处涌出,和潜陨的双掌紧紧相碰,萧月明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潜陨的体内,流过各大经络窍穴,为其稳住伤势。
以萧月明二流武者内力的雄厚程度,对于潜陨来说无疑是如汪洋大海一般,不多时,便见潜陨的眼帘正在轻微的跳动着,随后缓缓睁开,目光逐渐有了一丝神采:
“萧……萧兄,是你来了么……”
见着潜陨已恢复神志,萧月明轻声说道:
“潜兄,杀手已被击退,你可放心,局势已经控制住了。”
原本英俊的面庞此时已煞白无比,毫无血色,艰难的挤出一丝微
笑,潜陨便头颅一歪,又昏迷了过去。
低身伏下,将不成人形的潜陨背起,因潜陨全身的骨骼皆断,双手从萧月明的肩膀上耷拉下来,柔若无骨,好似两根香肠一般的随意摇晃着。
缓缓起身,萧月明随后朝着那堆杂物开口道:“外面已经安全,官府的战船正在赶来。”
话音刚落,四周高耸的杂货后便传来了阵阵躁动之声,不去理会这些普通船员,萧月明随即纵身而起,朝着洞外飞去。
七艘偌大宏伟的战船组成三角形的方队,白月郡的战旗高高挂起,图案以红色为底,中间画着一个蓝色的月牙,战船气势汹汹的在海面全速航行着,好似残暴的海兽一般。
领头的战船乃是指挥舰,指挥舰船身庞大,气势冲天,此时,在偌大的甲板之上,数百名身穿红色甲胄,全副武装的士兵,正手持长毛,严装以待,苏蓝站在甲板边缘,神色焦急的望着远方
纤细的双手紧紧握着,苏蓝的目光眺望着不远处那静静浮在海面上的客船,朝着身旁的一名身着华袍的老者焦急的问道:
“宏郡守,可否还能再快些?”
宏郡守亦是面色凝重,沉声道:“已是满速前进了,方才船队已鸣响战鼓,因该能将对方吓退。”
战船之所以能出现的如此迅速,自然是苏蓝前去搬的救兵了,自从萧月明踏竹而走后,苏蓝便欲加担心萧月明的安危,思索片刻后,苏蓝随即策马扬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白月楼下。
好在苏蓝曾与萧月明共同登过楼,而萧月明又是潜陨兄弟亲自相邀的贵客,自然是有士兵见过苏蓝的,当苏蓝表面来意后,负责看守的士兵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紧上报给了郡守宏倾,宏倾一听六皇子和三王子皆遇到了凶险,当下寒毛竖起,变容失色,立马命令了七艘战船,千名士兵火速前去支援。
第七十六章 尾声
事关皇族成员性命的大事,而且六皇子还是帝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郡守宏倾不敢怠慢,亲自出马坐镇主舰,主舰甲板上不止有苏蓝与宏倾二人,为了保险起见,精通占卜医术的上机道人也随行而来,甚至还出动了一名一流高手。
这一流高手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妪,虽已上了年岁,却穿了一身鲜红的拖地衣袍,一根木簪子将黑白参半的发丝高高挽起,观其面容,已被岁月无情的侵蚀,但也能看得出,这老妪年轻之际必然也是个极为貌美的女子了。
老妪单手拄着根龙形拐杖,拐杖中心形似一根枯木,枯木上盘旋着一头雕工栩栩如生的黑龙,呈仰头龙啸状,老妪双目紧闭,正站在宏倾身侧闭目养神。
随着战船逐渐靠近,视线中那艘残破不堪的客船也欲加清晰,站在甲板上,海风拂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杀气。
见着那好似下一刻就要散架的客船,苏蓝不由得内心更加紧张了,明亮的双目之中充满焦急之色,正闭目养神的老妪此时也缓缓睁开了双眸,望着就要临近的客船,缓缓开口道:
“据老身初步感应,这参与争斗的人中,有两股不加掩饰的强大气息,遥遥相撞,这其中一道想必就是弦老头了,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惊天的剑意修为在空中飘荡不散,如此多的高手齐聚于此,想来这客船之上必然凶险万分,宛如龙潭虎窟。”
苏蓝原本就很是担心萧月明的安危,听这老妪一番言论,亦双目阵阵出神,望着那蔚蓝的海面,喃喃自语道:
“这死人平时就惹人讨厌,听人说这祸害遗千年,想来他不会有事的……对,不会有事的。”
苏蓝如此神情,自然是瞒不过已活了大半辈子,经历颇多的老妪,只见其拄着龙头拐杖,缓步走到了苏蓝的身侧,布满皱纹的脸庞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笑容,安慰道:
“弦老头的修为老身还是很清楚的,有他在,能稳住局面,再说你那情郎,看来就是发出那剑意之人,如此绝世人物,必能化险为夷。
老妪话到此处,面朝广阔的海面,不由得感慨一番:
”老身也曾年轻过,这情爱之事了解甚多,小丫头,不必在此胡思乱想了,去那船上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没……没有,不是什么情郎,前辈说笑了。”
苏蓝有些不敢和老妪对视,连忙转过头去,面纱下的俏脸有些微微泛红。
暗自摇头,老妪也是笑而不语,手掌轻轻的摩擦着龙头拐杖。
战船全力行驶,自从敲响战鼓后,不过区区半盏茶的功夫,便赶到了客船旁,七艘战船迅速改变队形,形成圆弧状,将残破的客船团团围在中央,随即开始接舷,大批的红甲士兵登船而上,沉重的盔甲相互碰撞,带着肃杀之气,宛如钢铁洪流一般。
待士兵尽数登船过后,宏倾等人才在保护下登上了客船,苏蓝和那老妪亦是一马当先,率先冲到了船上,苏蓝目光扫视周围,不由心里一紧。
入目之处已经没有了任何完整的建筑,处处散发着浓郁的死气,甲板上已是坑坑洼洼,狼藉一片,到处密布着刀剑劈砍而出的痕迹,不少覆盖着甲板的木板早已不翼而飞,只留下了一个个黑漆漆的孔洞,看起来宛如恶鬼的深渊巨口般。
三层楼船倒塌成了废墟一片,破碎的木头相继堆叠,形成了一座小山,苏蓝见这宛如末日的景象,双目已有些朦胧,心脏好似被人狠狠揪起,疼痛不堪,喘不过气来。
宏倾和上机道人此时也走上的客船,皆是一惊,随后只见一名身着精致红甲,披着貂裘披风的将领快步跑来,朝着宏倾拱手汇报道:
“回郡守大人,甲板西侧发现身受重伤的三王子和弦老。”
宏倾闻言,顿时大声道:“快,快带本郡守前去!”
几人跟在那红甲将领身后,不过走了几步,远远望见一群士兵将一片区域团团围住,宏倾立马快步上前,几名士兵见此,随即让出了一条通道,眼见潜锋余和弦老已被并排放在了一起,齐齐
的躺在甲板之上。
几人见着已是血肉模糊的二人,不由得震惊不已,宏倾更是嘴唇吓的直哆嗦,这可是皇亲国戚啊,若是死在了自己的地盘上,别说这头上的乌纱帽了,就是这小命都要丢了。
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臂,宏倾连忙朝着身旁的上机道人说道:
“上机兄,快,快瞧瞧这情况如何!”
上机道人当下也不敢怠慢,甩了甩麻布白袍,赶紧蹲下身子查看着二人的情况,粗略的检查一番后,上机道人随后起身应到:
“宏郡守放心,二人并无生命之危。”
宏倾听闻弦老与潜锋余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随后神色一凛,赶紧对那将领语气紧急的问道:
“可有发现六皇子的踪迹?”
红甲将领身体微躬:“回郡守,末将一登船,就见着三王子和弦老皆躺在甲板之上,末将不敢有任何怠慢,便迅速前来汇报了,所以还并未对客船进行彻底搜索。”
“好,你现在立马带人将客船上上下下全部检查一便,务必要找到六皇子的踪迹,还有,客船上的任何人都不能放过,通通扣押起来,以防有刺客的探子潜伏其中。”
宏倾对着那红甲将领严肃的吩咐道,那将领领命后,随即带着一群将士,朝着四周散去。
此时,老妪缓缓从众人身后走出,望着弦老那恐怖至极的模样,自然明白弦老这是为何所至,不由得直直摇头,语气神伤的说道:
“弦老头,都是要快死的人了,你为她做的还不够多么。”
在场的众人都没人知晓,老妪为何说出这番话来,苏蓝见着模样凄惨,伤痕累累的二人,已是明白这场争斗是多么的凶险重重,步步危机,用力推开挡在周围的士兵,苏蓝站在废墟当中,双眼朦胧一片,使出全身气力,大喊道:
“萧月明,说好的一同行走江湖,你不能丢下我一人,萧月明,你到底死哪儿去了!”
第七十七章 心牵肚挂
背着身负重伤的潜陨,脚掌轻踩地面,萧月明飞身出了破洞,将将落地,便见四周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红甲士兵,白月郡的军队已来,这局势才算彻底控制住了。
飞出洞口,萧月明便听见一熟悉的叫喊声,声音中充满了不舍与悲伤,顺着声源望去,只见苏蓝正蹲在不远处的废墟之中,低着头,瞧起来神色悲伤至极。
“嗯?她这是怎么了,以为我魂归九天了么。”
暗自摇头,萧月明刚想将背上的潜陨放下,四周的士兵便迅速把萧月明给团团围住了,手中长矛齐齐指来,尖锐锋利的枪头闪过丝丝寒芒。
“别动,速速将人放下!”
其中一名士兵语气凶戾的警告着。
望着周围气势汹汹,眼神不善的士兵们,萧月明也是颇为无奈,自己身处险境,好不容易才将人救出虎口,还未能喘息片刻,便又被数十根长枪直指面门。
萧月明只好将背上的潜陨小心的放在了甲板上,还未等开口表明自己的身份,不远处的宏倾等人,便闻声匆匆赶来。
士兵迅速的让开了一条通道,宏倾当先快步来到了潜陨身旁,看着浑身浴血的潜陨,好似一堆烂泥一般糊在了甲板上,当下只觉得气血直冲脑门,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这身体也控制不住的瘫软下来。
旁边的上机道人见此,赶紧将双腿发软的宏倾搀扶住,宏倾缓慢转过头去,以单手掩面,不敢去看那宛如肉泥的潜陨,身声音颤抖无比,像是置身在凛凛寒冬中一般:
“上机……上机兄,看看六皇子是否还有气息罢。”
暗自叹了一口气,上机道人小心的将宏倾放开,待其站稳后,这才蹲到了潜陨面前,只是粗略的望了一眼,就确定了其所受的伤势,这心里也是感叹不已,就算这六皇子如今还未身死,这以后怕也要变成一名废人了。
在上机道人检查潜陨伤势之际,远处原本正蹲在废墟上,暗自哀伤的苏蓝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于是乎焦急的跑了过
来,众多士兵皆围成了一个圆弧,将视线死死挡住,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苏蓝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将士兵推开,心中祈祷着那道身影的出现。
目光扫过众人,有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宏郡守,亦有躺在地上,浑身鲜血的六皇子潜陨,流露着期待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在角落处一道黑色的身影前停了下来。
目光随之一顿,苏蓝面纱下的红唇轻咬,眼中闪过一丝晶莹的泪光,随后迅速的冲向了那让她担心不已,心如刀绞的人影。
跑到萧月明的面前,苏蓝双手刚想去拽其衣袖,却想到自己如今乃是女扮男装,行事须得附和身份才可,于是这伸出的手掌随即放了下来,双拳紧紧握着,纤细的手指被捏的通红,苏蓝美目关切的望着萧月明,待看清其身上的血污,立马神色大变,赶紧绕到萧月明的背后,却见着了被划破的衣袍,苏蓝面容焦急,焦急的问道:
“你可是受了伤?我去叫随行的大夫,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低头望了望身上残破的衣袍,不由得恍然大悟,自己和那三名刺客交手多时,虽然并未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势,但这衣物却不可避免的利器划破了,再加上自己刚刚背了受伤的潜陨,这身上也染上了大片的血迹,看起来到是颇为狼狈了。
将准备去寻大夫的苏蓝拦住,萧月明抓着苏蓝的胳膊,随后转了一圈,笑道:
“苏兄放心,在下并未受伤,不过是沾染了些许血污罢了”
见着萧月明虽衣袍破碎,狼狈不堪,但却面色如常,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小声问道:
“你去哪了,可是让我好找一通。”
见着苏蓝如此关心自己,萧月明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暖意,随后微笑道:
“在下可一直待在这甲板上,让苏兄牵挂,是在下的不对了。”
此时上机道人已经将潜陨的状况基本探查了一遍,缓缓起身,见此,宏倾快步走到了上机道人的身侧,见着其面色难堪
,眉头紧皱,这心里也是忍不住暗自打鼓,倘若这六皇子真的命丧客船之上,自己怕是明日就要提头入皇城了。
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宏倾小心的出声问道:
“上机兄,可还有救?”
“命已经保下了,有人用真气及时封住了六皇子的周身窍穴,若是再晚片刻,就是大罗神仙亲临,也是无计于补了。”
听闻潜陨性命暂时无忧,宏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上机道人随后的一番话,让这位白月郡的郡守宛如一步从天堂,迈入了十八层阿鼻地狱。
只见上机道人手掌负于背后,望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潜陨,抚须道:
“这命虽是保住了,但六皇子全身骨骼皆已尽碎,就是能将骨骼接起,依旧有很大的概率会沦为废人。”
上机道人所言,好似九天雷霆降世,将宏郡守当成劈了个五雷轰顶,头发尽竖,踉跄一步,宏倾再受打击,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天花地转,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单手扶着额头,宏倾面色苍白平静,这心里却翻江倒海,巨浪滚滚,强行按压下不安,宏倾心思流转,权衡着如今的局势:
“朝廷之上,人人皆知自己乃六皇子一党忠诚的支持者,如今六皇子身受重伤,这消息一旦对外传出,朝廷中的支持者必然会人心惶惶,给予了二皇子绝佳的进攻机会,倘若六皇子真的在帝位斗争中落败,其他人或许还有条活路可走,但自己掌管的白月郡是经济要地,新任帝王段然会将白月郡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到那时,这小命的去留,可就由不得自己决定了。”
“不过,现如今还不是必死之局,只能先将六皇子受伤的消息牢牢封锁住,再做详细的谋划了。”
念及至此,宏倾不由得捶胸顿足,心怀悔恨,若是当初坚持派军队护送六皇子回皇城,也断不会发生此等悲剧了,念头一闪而过,宏倾既然能坐镇白月郡这等经济要地,能力自然出众,随即不在悔恨当初,将目前这烂摊子收拾干净,才是当务之急。
第七十八章 铁枪封喉
心思流转,宏倾不愧是潜陨极为信任之人,只是粗略分析了一番局势,便寻到了控制局面的方法,目光环视,宏倾随后看向站在角落处,负剑的黑衣男子,缓步走上前去,行礼道:
“鄙人白月郡郡守宏倾,多谢萧少侠能仗义相助。”
萧月明也是诧异,却没想到这宏郡守竟认得自己:
“在下萧月明,潜陨兄和锋余兄皆是在下的至交好友,好友身陷囹圄,遇到危难,岂有不助之理。”
听闻萧月明所言,宏倾的老脸也是布满笑容,先前那担忧之色荡然无存:
“哈哈哈,萧少侠果然是真英雄也,这白月会上一副甲等画作,震动了这整个白月郡,世人皆以为萧公子乃是满腹经纶,妙手丹青的大画师,可谁成想,这落雨流墨图中又蕴含着无上剑意,今日有幸一见,萧公子这流墨青渊的美名,真是当之无愧,当之无愧啊。”
作揖行礼,萧月明也不得不佩服这宏郡守说话之道的功力。
周围的士兵听闻这黑衣男子,便是最近名声极为响亮的流墨青渊剑萧月明,也都纷纷暗自打量着,不禁暗自感叹,观其衣衫虽有些残破,但这身姿气度绝是不凡啊。
此时,那老妪亦拄着拐杖走上前来,特地释放出了一丝气息,一身拖地红袍极为耀眼,面带微笑的望着萧月明开口道:
“萧少侠年纪轻轻便气如汪洋,绵绵不尽,这意境修为更是率先超越了老身了一步,若老身的眼睛还未昏花,想必你那背负的长剑,乃是青渊古剑罢。”
这老妪身为一流高手,眼力颇为惊人,虽未看透萧月明的内力修为,但根据现场打斗的痕迹判断,断定其实力并未达到一流境界,否则弦老也不会身负这等严重的伤势,苏蓝也没必要去白玉楼求援了,再说,若真的有三名一流高手在这客船上交手,这里就不是一片废墟这么简单了,而是直接会被堪称天灾一般的余波毁成渣渣。
观这眼前的老妪,虽头发已花白了大半,但却身姿挺拔,双目有神,精气神亦是饱满充盈,感受
着老妪的气息,其雄浑程度竟比弦老还甚了一筹,宛如面对广阔无边的大海一般。
能有如此骇人的气息,必定是一流高手无疑了,按理来说,这江湖之中,每一位一流武者,不管这名声好坏与否,皆是声明远扬,驰名当世,但萧月明却不知眼前这位老妪的名讳,也是,萧月明自小在黑枫岛长大,长穆因也仅仅是传授武学诗赋,她自己便对江湖名利看的极为淡泊,应此也并未对萧月明提过武林中有哪些不凡人物。
暗自下定决心,回去后定要好好恶补一番,自己以后还需在江湖行走,若再见到了些声名显赫之辈,又认不得对方的名号,怕是不好。
微微躬身,萧月明拱手行礼,语气恭敬道:
“前辈折煞在下了,在下行走武林,时日尚短,不知前辈名号,却是孤陋寡闻了,请前辈莫要责怪。”
萧月明现如今的实力不过二流之境,但与长穆因这等半步绝世的武者相伴多年,对于一流高手,虽保持恭敬之心,但却无惧怕之意,因为萧月明知晓,以自身的资质,踏足一流之境,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那老妪闻言,也不气恼,反而双手摩擦着龙头拐杖,笑道: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老身活了近五十年,对于这些名号尊称,早就视其为粪土了,老身名为南容锦素,若是萧少侠不介意,称呼一声龙婆婆便好。”
见那老妪面容和蔼,行事不拘小节,萧月明亦生出了一些好感,当下叫道:
“龙婆婆。”
龙婆婆微笑点头,面带欣赏的看着眼前这极为出众的年轻人。
上机道人此时站在宏倾身侧,眼神流转不定,抚着白须,不知在想着什么。
宏倾大手一挥,围着众人的士兵顿时四散开来,吩咐几位士兵将受伤的潜陨三人先行送回战船内,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放开我啊,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船员,你们抓我干什么啊!”
众人闻声看去,
只见红甲士兵们押着数十人正缓缓走来,刚才出声抗议的,乃是一名穿着简朴,正值壮年的船员,那船员话音刚落,便见一名士兵举起手中长矛,狠狠的抽在了其后心处。
士兵皆是身强力壮,修炼过基本武学功法的武者,虽未入三流之境,但对于这些普通百姓来说,却是万万抵抗不了的,精钢所铸的长矛落在了船员单薄的背上,只见那船员的背部瞬间便凹下去了一块儿,口中鲜血狂喷,骨裂声和惨叫声一同传来。
无力的趴伏在甲板上,只见那船员已是气息奄奄,四肢不停抽动,想来还尚存了一口气。
见此等场面,周围的士兵皆熟视无睹,没人去注意一眼那身份卑微,倒地不起的普通船员,甚至不愿绕道而行,直接踏过了他的身子继续前进。
将众人押到了甲板之上,身披貂裘披风的将领一挥手,那些士兵随即将数十人并成一排,一眼望去,有正直壮年男子,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亦有抱着孩童的妇女,无一例外,他们皆是灰头土脸,面带惊恐之色,战战兢兢,身体颤抖不已。
将领缓缓走到众人前方,单手下压,只见士兵们手中长矛高举,随后猛然一挥,击打在了那些人的小腿处,血肉之躯岂能和铁矛相提并论,霎时间那些船员旅客们纷纷跪伏在了甲板上,苦痛的嘶吼着,惨叫声不绝于耳。
“报告郡守大人,整艘客船仍幸存有二十六名船员,十八名旅客,共计四十四人,现已全部扣押,请大人指示。”
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因痛苦而尽数扭曲的脸,宏倾双手背负,海风将他那整洁,华贵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只见他神色淡然的说道:
“好,不错,既然如此,应不用我教你该怎么做罢。”
那将领闻言,面无表情,双手抱拳,精铁所铸的盔甲铮铮作响:
“是,大人。”
说罢后,貂裘将领缓步走到那些幸存者面前,面色平静的抬起了右手,好似从地狱而来的催命厉鬼,只要其手轻轻一挥,这四十四人的性命便随之消散了。
第七十九章 不救亦不救,恶言堪至秋
阅民生,不知百姓疾苦,奏哀歌,独享富贵权华。残阳如血,斜照在那些幸存者充满着恐惧,与不解的面庞上,他们皆趴伏于千穿百孔的甲板,不安和惊慌就是其现如今最真实的写照。
貂裘将领的披风被海风吹的猎猎作响,面带平静之色,将领包裹着盔甲的手臂,将要挥下之际,就听见一声诺诺的声音从跪伏的人群中传来,这举在半空中的手臂也为之一顿。
“那位负剑的大哥哥,小袁知道你是好人,求大哥哥救救小袁和娘亲吧,娘亲只是在客船上帮厨,我们真的什么坏事也没干的,小袁承认,有时吃不饱饭时,晚上就会偷偷的跑到厨房拿些东西吃,但小袁真的没干什么坏事,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闻声望去,只见那群幸存者中,一穿着廉价麻衣,面色沧桑的中年女子正抱着个**岁的男童,男童身上的衣物占满了掉落的灰尘和碎木屑,头发也是灰蒙蒙的一片,稚嫩的小脸脏兮兮的,唯独那一双灵动,干净的眸子遥遥的望着不远处的萧月明,目光不掺杂任何杂质,好似清可见底的泉水一般。
萧月明原本正双手环抱,并没有打算去插手阻止,作那所谓的“江湖英雄”,虽说这些普通人确实无辜,但与自己又有何干,天下人千千万万,每次皆出手相助于并无情分的路人,他做不到。
孩童稚嫩的嗓音传入耳中,萧月明双目微睁,寻声而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在母亲怀中的男童,环抱的双臂缓缓放下,暗自回忆,脑海中却是毫无男童的印象。
见着那孩童求助于萧月明,将领知晓这黑衣男子不仅实力高强,风头极甚,还和六皇子关系颇为亲近,当下不敢怠慢,微微侧身,等待着宏郡守的发话。
宏倾自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但却并未出声,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带着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容,将华丽的衣袖卷起,宏倾便微笑的看向萧月明,观其模样,好似
是在等对方的答案。
凝视屏息,单手背负,感受着四周那一道道充满审视的目光,萧月明的心境却是波澜不惊,平静如水,棱角分明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双目直视着远方那道充满希望的目光,不仅是那孩子,其余的四十三人皆是目露祈求之色,好像只要那负剑的黑衣男子开口求情,自己便能逃过杀劫,继续过着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没有任何改变的枯燥生活。
衣角被轻轻拽动,侧头看去,只见苏蓝正期望的望着自己,美目之中焦急之色不加掩饰,萧月明知晓,苏蓝这是动了恻隐之心,转过头来,朝着身侧的宏倾拱手行礼道:
“宏郡守,按计划行事便可。”
宏倾正等待着萧月明的应答,听闻此言,顿时笑容更甚了,拍着萧月明的肩膀笑道:
“好,萧少侠果然是有大成就的人,我那可还剩有一瓶百年女儿红,本打算着过六十大寿时再饮,但今日与萧少侠可谓一见如故,待此事结束后,你我二人定要痛饮一番。”
“好,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月明内心敞亮,在客船上贸然刺杀六皇子,这是多大的罪名,这背后谋划之人不仅敢行刺,而且实力亦是庞大无比,恐怖绝伦,竟能让一位一流高手,三位二流武者心甘情愿为之驱使,能做到这一切,并且怀有动机的人,定然是那二皇子无疑了。
萧月明不过一江湖剑客罢了,时不待人,自己亦有诸多事情尚未办妥,这皇城原本就处处凶险,如今更是暗流涌动,贸然卷入其中则是有害无利,救潜陨乃是他和自己颇为投机,相互欣赏,而现如今跪在面前的这些人,和自己毫无瓜葛,萧月明不愿再深入这谭浑水了,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适可而止,不再干预。
龙婆婆也是笑颜逐开,看着萧月明是越来越顺眼了,这容貌,资质都是绝等之资,而且深谙
处世之道,懂的审时度势,实乃人杰尔尔。
宏倾袖袍一挥,那正站在不远处等候指令的将领见此,当即转过身去,大步向前的走到了幸存者面前,这将领亦是名顶尖三流武者,只见其提起一口气,大声道出一字:
“斩!”
一声令下,红甲士兵们手中长矛齐齐高举,那些跪伏在地的幸存者们因双腿已被打断,不能行走,只得趴在甲板上,用手肘用力的向前爬行,双手疯狂抓挠着甲板,想拼命的逃离这艘死亡客船。
指甲断裂,手指渗出丝丝鲜血,一些幸存者皆是怒目眦睚,面容扭曲不堪,阴毒的望着那静静站立的黑衣男子,口中恶毒之言层次不穷,不绝于耳:
“就是你!是你害了我们的性命,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诅咒你夜夜噩梦缠身,一辈子都活在阴影之下,我今日的下场,就是你明日的结局!”
恶毒之言如同浪花般向着萧月明娟娟袭去,这人,就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此时已然忘记了谁才是对他们下达杀令的人,反而齐齐的憎恨起仅仅是并未给他们求情的萧月明来,在这些人的眼中,萧月明是帮凶,亦是凶手,是他将生命的最后一丝火苗给残忍的掐灭了。
而点燃这最后的希望火苗之人,此时也凶戾的瞪着萧月明,眼中原本那清澈干净的目光已荡然无存,宛如一只活生生的恶魔鬼童。
当然,面对生命将要被残忍夺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着憎恨这种情绪,不少幸存者见那长矛悬于自己的头顶,已经被吓的颤颤巍巍,口不能语了。
漆黑的长矛好似一根根恶鬼的镰刀,精铁所铸的枪尖寒光闪烁,锋利无比,破风声乍现,能轻易将野猪洞穿的铁枪猛然落下,惨叫声顿时传来,长矛毫无阻碍的穿过了身躯,甚至将甲板都钉出了深深的孔洞。
第八十章 变化突起!
“噗嗤~噗嗤~”
铁枪刺入血肉的声音接连响起,一些人被刺穿腹部,没能当场身死,随即痛苦的叫喊着,猩红的血液自狰狞的伤口缓缓流出,将甲板染的鲜红一片,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像蚯蚓一般疯狂的扭动着身躯,妄想逃离这死亡炼狱,鲜血自扭动被胡乱的涂抹开来,像是被抹布擦过一般,留下了大片的血迹。
男童在不停的张牙舞爪,疯狂叫嚣着,没有丝毫属于孩童的无邪与纯真,贫苦挨饿的日子充斥着他生活的全部,如今生命将要被人无情剥夺,男童展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他在反抗,他在咒骂,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他的本能罢了。
“咔嚓~”
头骨被洞穿,插在孩童额头处的长枪,好似长了一只角一样向外凸出着,目光逐渐涣散,士兵单脚踩住孩童因营养不良而变的瘦弱的身躯,时候单手将长矛狠狠拔出,带起一片黄白的脑浆。
“扑通~”
男童无力的倒在了残破的甲板上,鲜血自头颅的洞口缓缓流出,将地面染的一片猩红。
全服武装的士兵们宛如杀鸡,几个呼吸间便将幸存的四十四人尽数给屠杀殆尽了,沾满鲜血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甲板上,死状皆是凄惨无比。
死死的拽住苏蓝的胳膊,苏蓝转过头来,恼怒的看着无动于衷的萧月明,面纱下绝美的面容已是银牙暗咬,不明白萧月明是有机会救这些无辜者的,但却毅然选择放弃,让这些人不得不惨死在那些冷酷无情的士兵枪下。
猛地甩开萧月明的手掌,苏蓝当即头也不回的快步朝战船走去。
暗自摇头,萧月明内心却是苦涩不堪,下令之人不是自己,持刀之人不是自己,行凶之人亦不是自己,受害者愤怒的仇恨,亲朋的不解,却一股脑通通向自己抛来,那种感觉好似身处万里海底,昏暗,阴冷,孤单,又处处不安。
起头颅,双目紧紧闭着,深吸一口气,入鼻尽是大海的湿咸和血液的甜腥,满头黑发皆散落至腰间,无风自动,飘扬而起,残破黑衣上沾染着些许血痕,淡淡的肃杀之气从萧月明的身上散发而出,众人只觉得好似突然之间,便置身于冰窟之中,阴森寒冷的气息穿透皮肤,直直刺入骨髓。
龙婆婆当即反应过来,面色一凝,只见一道红影飞速闪过,便出现在了宏倾身前,手中的龙头拐杖高高抛起,气息瞬间释放开来,和萧月明的阴寒气息遥遥相撞,一时间竟僵持了下来,拼了个不相上下!
两股气机成圆弧状,遮住了烈日光明,黑气凶恶暴戾,黄气雄厚庄重,宛如一道一魔,一正一恶,二人的气机铺天盖地,将整个客船都笼罩在其中,宏倾此时正呆立在龙婆婆的身后,面容呆滞无比,他虽贵为白月郡郡守,但也从未亲眼见过此等高手气机相交的景象,望着这漫天异象,不由得愣在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人力所为。
众多将士们没有龙婆婆的庇护,只能暴露在双方的气机之下,他们只觉得一股凶残恐怖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压的他们不得不低下身子,身上的盔甲皆被挤压的嘎吱作响,一些修为较弱的士兵则直接趴在了地上,被压制的动弹不得,苦不堪言,连同呼吸都变的艰难起来。
龙婆婆面色肃然,龙头拐杖悬浮于身前,双手前推,袖袍被吹的隆起,内力源源不断的从掌心流出,灌输在龙头拐杖之上,雄厚的气机随之蔓延开来。
凝重的望着那站在甲板边缘,双目紧闭的黑衣男子,龙婆婆断定萧月明是走火入魔了,当即暴喝道:
“萧公子,速速醒来!”
此时的萧月明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不断,好似有用之不竭的内力一般,丹田处震荡不已,全身经络窍穴的流动路径,在这一刻竟然全部逆转,皮肤被恐怖的内力撑起,血管亦凸现出来。
萧月明感觉身体像是要爆开一般,凶戾嗜血的欲
望不停在脑海中涌现,双手紧握,青筋暴起,萧月明猛的张开双眼,在这一刻,他好似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身体各处纷纷涌现,气息猛然暴涨,普通二流巅峰……顶尖二流……初入一流……
萧月明的气息骤然突破到了一流之境!
眼帘缓缓睁开,那双眸子毫无任何感情,根本就不像是人的双眼,体内的内力欲加狂暴凶戾,就练坚韧无比的剑道之心,也只能堪堪压制住,艰难的维持着心境的清明,萧月明眉头紧皱,强行阻断了身体内力的流通。
满天的凶戾气息霎时间消失不见,单膝跪地,萧月明闷哼一声,面色苍白,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萧月明,你怎么样?”
苏蓝见那恐怖的气息已尽数消散,当下从战船上赶紧跑到了萧月明的身侧,先前那恼怒之色已荡然无存。
缓缓起身,萧月明用袖袍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咧嘴笑道:
“无碍,只是气血稍微有些翻涌罢了。”
龙头拐杖没有了内力的加持,随后落于龙婆婆的手中,拄着拐杖,龙婆婆慢步走到萧月明面前,语重心长说道:
“萧公子,你资质极佳,只要艰苦修行,成就一流之境的希望,也是极大的,切莫贪功进利,误入了歧途。”
萧月明自然知晓龙婆婆这是话中有话,以为自己修炼了魔功,才会气血不定,气息暴戾,可现在就练萧月明自己,也不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行礼道:
“多谢前辈教导,在下定当谨记于心。”
没有了气机对撞,那宛如负山般的压力也随之消失了,众多士兵皆相互搀扶着,艰难起身,有些离萧月明稍近些的士兵,身上的盔甲都被气机挤压的布满了裂痕,重新列好队伍,原本杀人如屠鸡的将士们,望着那道黑衣负剑的年轻男子,竟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恐惧之色。
第八十一章 烈火蔓延,踪迹皆烧尽
轻咳两声,又有丝丝血迹从嘴角留下,擦去血迹,萧月明深吸一口气,丹田内力随之运转,内力流过周身经络窍穴,带起微微的刺痛之感,经过刚才的失控,气血翻涌不止,萧月明已受到了轻微的内伤。
暗自调节一番,宏倾这时亦快步走了过来,他自己年轻时也有习武,虽然入了仕途后,便逐渐荒废了,但依旧有三流武者的境界,他知晓,萧月明既然能绘画出甲等画作,自然是有真本事的,但方才那气息的对碰,着实将宏倾给惊的不轻,龙婆婆的修为实力他是清楚,可谓是神仙手段了,而自己面前这风头正甚的年轻人,既然能跟成名已久的龙婆婆斗个你来我往,实在是骇人听闻。
宏倾内心不禁暗自盘算:“倘若能将这萧月明给拉拢过来,这帝位的争夺也能多一份保障了,再说,这萧月明如此年轻,便有这等惊人的成就,他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甚至极有可能是那些古门派的弟子。”
念想至此,宏倾不由得双眼放光,整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都挤在了一起,像是一朵菊花般绽放开来,连忙朝着萧月明行礼笑道:
“萧公子,可是受了些伤势?我那好友上机道人,精通医术,不如让他给萧公子看看罢。”
“上机道人?”
萧月明闻言,却是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思索了片刻,也未能记起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上机道人的名号。
知晓自身不过受了些内伤罢了,萧月明棱角分明,颇为英俊的面容展露一丝微笑,回礼道:
“多谢宏郡守挂念了,不过在下受伤轻微,自行调理一番便无大碍,就不劳烦宏郡守了。”
“好,萧公子实力非凡,这点伤势自然不在话下。”
“既然如此,也不必在此多做停留了,六皇子他们虽暂无性命之忧,但这伤势也是耽搁不得。”
宏倾说罢后,大手一挥,随后当先朝着战船走去。
待众人皆回到战船,那貂裘披风的将领面色肃穆,朝着几名士兵吩咐了一番,随后只见数名士兵们快速跑回战船,不多时,便提来了数十个木桶,每个木桶足有半人高。
废墟一片的客船上,入目之处皆是破烂不堪,木制的三层楼船已然倒塌,作为一堆残片,将士们抗起木桶,纷纷将木桶中泛着黄色的液体,倾撒在了客船的各各角落之中。
望着所有木桶中的液体皆已倒尽,将领随即从怀中摸出了一根火折子,拔去木塞,轻甩了几下,将冒着火星的火折子扔到了那些被液体倾倒过的地方,点点火星刚一接触到那些黄色液体,便迅速燃烧了起来,雄浑大火顺势而起,暗红色的火光印在将士们的面容上,泛起通红一片,阵阵热浪携带着焦糊味儿铺面而来,将周围的空气都烧的一阵扭曲。
单手掩面,这挡住袭来的火气,将领双眼微眯,随后大声喝到:
“撤!”
一声令下,众将士们纷纷踏过甲板,离开了正在燃烧的客船。
主舰,众人皆站在甲板上,萧月明微微侧过头颅,躲过迎面而来的热浪,苏蓝站在其身侧,纱巾掩面,灵动的双目盯着那正熊熊燃烧的客船,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士们皆已撤退到了主舰之上,只见将领一路小跑,对着宏倾躬身行礼,见其微微点头,将领这才离去,命令将士重新列队整齐,士兵们手持长矛,肃穆立于甲板上,随时等候命令。
宏倾站在甲板边缘,双手背负,虽已年纪五十,但双目却丝毫没有混浊之色,看着那已成一团火球的客船,宏伟背负的双手正缓缓摩擦着,内心打算着今后的计划:
“战船已烧,知情之人亦尽数处死,现如今,也只能期望于六皇子能尽快恢复了。”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响起,七艘战船伴随着鼓声缓缓,战船在舵手的指挥下,重新排成三角阵型,向着海岸驶去。
烈日当空,耀眼无比,那正熊熊燃烧着烈火的客船,好似第二轮乌阳,火光冲天,散发着滚滚热浪。
借助着黄色的油脂,火焰瞬间蔓延到了整艘客船,炙热的火光将散落开来的木板吞噬,噼啪噼啪的声响不绝响起,甲板上的数十道尸体皆被大火烧灼着,尸体的眼球不断炸开,皮肤血肉皆烧成了黑炭,传出阵阵烤肉的香气,脂肪在高温的炙烤下,融化为点点油脂,从已烧焦的尸体上缓缓滴落于地面,发出滋啦的声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势已蔓延到了船舱底部,负责支撑船体的结构被烧断,整艘客船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了,正在燃烧的木板随即落入了海水之中,远远望去,只见海面依旧平静如初,那原本燃烧的客船已彻底消失了踪迹,只留下了一股股白烟,在蔚蓝的海面上升腾而起。
一刻钟后,战船靠岸,众人皆下了码头,萧月明望着原本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江水码头此时已空空如也,只有无数红甲士兵,手持兵器,将整个码头皆尽数封锁了。
潜陨三人被送下战船,上机道人亦在旁跟随,几人匆匆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先行离去了。
踏上陆地,萧月明心里这才踏实了一些,事已了解,随后朝着宏倾拱手道:
“宏郡守,潜陨兄现已安全,那在下便先行离去了。”
宏倾闻言,也是答道:“这次多亏了萧公子仗义相助了,实不相瞒,还有一堆头疼不已的事等着我去处理,那就不留萧公子了,等改日再请萧公子登府,这百年女儿红定会给萧公子留着。”
微微拱手,萧月明笑道:“那在下可就等着宏郡守的好酒了,宏郡守请放心,此事事关潜陨兄,在下知晓该怎么做。”
“那就麻烦萧公子了,等六皇子醒来,定会通知前去萧公子。”
二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说的太过直白,相互见礼后,皆是相视一笑。
第八十二章 江湖人,当行江湖事
与宏倾辞别后,萧月明和苏蓝穿过冷清的江水码头,来到了附近的街道上,此时的街道已围满了人群,望着被彻底封锁的江水码头,正指指点点,三三两两的议论着,萧月明耳力极好,听的真切,大部分人都在说,这江水码头有神仙显灵了,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的道亲眼见到了神仙,那神仙穿着黑色的仙衣,在海面上踏浪而去了,各种版本层出不穷,什么仙人飞升,蛟龙出世,应有尽有。
……
摇了摇头,萧月明苦笑不已,这敢情是把自己当做神仙了,缓步走到一颗大槐树下,二人的马匹便拴在了这里,苏蓝伸手将缰绳解开,当先纵身上马,也不去理会身后的萧月明,直径离去了。
暗叹一声,萧月明知道她这是在生闷气,随即拉扯缰绳,骑着球球追赶而去。
街道上人流攒动,热闹至极,二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就这么自顾自的走着,眼看就要回到客栈,萧月明双脚夹着马肚,快走几步,和苏蓝并排而行。
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苏蓝,萧月明开口问道:
“苏兄,你可是还在为客船之事而生气?”
苏蓝坐于马背之上,并未去应萧月明的话,也不言语,好似并未听见一般。
见苏蓝一语不发,萧月明随即笑道:
“那些幸存者无辜么?说他们无辜,确实无辜,一番突如其来的刺杀,将这些普通人卷入其中,说他们不无辜,却也说的通,这天下客船,何其之多,为何他们就偏偏和潜兄同船了呢,其实,这冥冥之间,皆自有定数。”
苏蓝听闻这话,顿时气恼无比,面纱下的银牙暗咬,大声说道:
“哼,你这就是在诡辩,想为那些无辜者的死,而逃避责任,我原以为你是个大侠,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见死不救的侩子手!”
“让苏兄失望了,在下不是什么大侠,只是个想要苟
活于世间的江湖浪子罢了,再说,那些人的死又与我何干?”
苏蓝狠狠的扯了扯缰绳,马儿的嘴被勒的生疼,随即嘶鸣一声,球球马目暗自瞟了瞟,将马脖子缩了缩,不由得庆幸自己跟了个好主人,不仅不会虐待自己,而且还顿顿有香喷喷的果子吃。
苏蓝撕扯缰绳撒气,随后气鼓鼓的说道:
“就和你有关系,作为行侠仗义的正道人士,就要帮助弱小,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岂能如你一般,只去结交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却不管贫苦百姓的死活。”
萧月明闻言,却是大笑道:
“苏兄,如你所说,那种舍身忘己,不求回报的英雄大侠,或许真的存在,但天下之人,皆为利往,在下虽然淡泊名利,但亦是重情之人,在下之所以孤身入客船,不是因为他是当朝六皇子,而是出于情分,而那些幸存者,于我无情不无故,不过是过路人罢了。”
萧月明挥了挥染满血迹的袖袍,接着说到:
“再说,苏兄以为宏倾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会因我一言便放了那些人么,我不过是区区二流武者罢了,有龙婆婆这等一流高手在,在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闻萧月明一番言语,苏蓝头颅微低,并未去出言反驳,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况却是严峻至极。
锤了锤脑袋,苏蓝觉得自己却是有些过于冲动了:
“我这是怎么了,一旦扯上这家伙的事情,本姑娘这灵光无比的脑袋便卡壳了,真是可恶。”
不去理会正暗自恼怒的苏蓝,萧月明亦自顾自的说道:
“其实就算有能力将那些人救出,在下也会请他们慷慨赴死,苏兄,你可知,如今朝廷暗流涌动,杀机重重,若是让这些人将潜陨兄受伤的消息传出去,等同于把潜陨兄给推入万丈深渊,苏兄以为那宏倾为何会大开杀戒,甚至防火烧船
,就是想要彻底封锁消息,销毁一切痕迹。”
“苏兄所说,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其实,这些都是那些吃饱穿暖,无所事事的圣人所言罢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为财,为权,为佳人,有争斗的地方就会有阶级,有了阶级,那自然存在高低贵贱之分了,想想那些锦衣貂裘的公子哥们,他们身上随便一件衣物,都抵得上普通百姓一年的口粮,这有的人生来便是别人的终点,而有的人,一辈子都赶不上别人的起点。”
“潜陨兄是当朝六皇子,这身份,权利,都乃是天下最顶尖之人了,他的一言,便可决定千千万万普通人的生死,只要你食五谷,贪名利,这人便有高低贵贱之分了,这是境界上层次,咱们生于红尘之中,就避免不了被俗事缠身,而想要在这江湖之中获得尊重,不落得那四十四人尸骨无存的下场,就不能选择当个"普通人"。”
萧月明的一番话,给了苏蓝很大的触动,她自小便在宗门中长大,有师兄师姐们贴心的陪伴,没有经历过斗争,也是无忧无虑了,如今行走江湖,苏蓝亦怀揣了一颗锄强扶弱的大侠之心,但今日一事却如一盆冷水灌顶,她感到深深的无力,失落,深切的发觉到了江湖的险恶和自己的弱小,与其说是在生萧月明的气,不如说苏蓝是在怪自己太过无能。
敏锐的察觉到了苏蓝失落的情绪,萧月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苏兄也是经过丧妻之痛的江湖人,怎么因这点小事就闷闷不乐了呢,江湖之大,任我逍遥,苏兄且莫被这些所谓的大道理给困住了,咱们武林中人,就是凭借着手中兵器,一身盖世修为。”
“朝阳饮清酒,暮色荡九州,活出真性情,大自在,亦才是真正的江湖人!”
萧月明双目直视前方,身姿挺拔,一席话荡气回肠,气冲斗牛,豪情盖世,苏蓝凝望着那棱角分明,意气风发的俊朗面容,这心里的烦闷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滚滚翻涌的热血。
第八十三章 念琴
与萧月明分开后,苏蓝独自回到韵霖客栈,将屋门推开,房内装饰清素淡雅,将掩面的纱巾取下,苏蓝缓步走到桌前,桌上摆放着一只四足小鼎,点燃鼎中具有提神静心功效的香薰,一股淡淡的檀香气,随之萦绕在整个屋中。
闻着檀香气,苏蓝浮躁的内心也逐渐平缓了下来,眼神一顿,见她好像想起了什么,随后走到红木床前,伸手在玉枕下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只木盒,坐于床前,苏蓝白皙的手指轻轻将木盒打开,一只精美的钗子静静的卧于盒内,手指抚摸而过,只见其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怔怔出神。
路过一家裁缝铺,萧月明顺道买了一件衣物,花了一两白银,衣服依旧是白色内衬,黑色外袍,粗布所制,和身上这件所比,却是天差地别了,但萧月明也不是在乎穿着之人,至于为何偏偏如此钟爱黑衣,这行走江湖,风尘仆仆,免不了争斗,黑衣耐脏,若是沾染了些灰尘,亦不甚明显了。
手中拿着新买的衣物,萧月明衣着破烂,浑身占满鲜血的走到了大厅之内,这刚一进门,便瞬间吸引了所有食客的目光,大部分老道的江湖人,都是撇了一眼后,便不在观望了,但依旧有一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萧月明。
在靠窗的一个木桌上,两位男子正相对而坐,面前摆放着两碗面条,二人一老一少,年迈的那位国字脸,浓眉短须,身材五大三粗,身侧的长凳旁放着个麻布包裹,成长条状,年少的那位皮肤略黑,双目灵动,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正直少年,此时这少年正转过头去,好奇的打量着门口处那位染满血污,黑衣破烂的负剑男子。
少年正看的出神,便觉得脑袋一疼,连忙转过头来,原来是那老者扇了自己一巴掌,老者手劲颇大,布满老茧的大手将其扇的生疼,少年头颅低下,用手轻轻的揉搓着脑袋,灵动的双目充满着委屈之色。
老者吸溜了口面条,随后将筷子放下,老神在在的说道:
“念琴,你可知为何要打你?”
名叫念琴的少年不敢做声,低着的脑袋缓缓摇了摇。
老者见此,也是暗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
“念琴啊,你行走江湖的时日尚短,还未见过这江湖的险恶,你观那刚走进来的黑衣男子,混身染血,气息之中还带着些许未散尽的杀气,想来不久前必经历了一场大战,江湖之中,不乏一些脾气古怪,性格奇特之人,就如你那般盯着人家看,若是那黑衣男子心生不悦,当场拔剑斩来,你可如何?”
“所以,混江湖,要谨记绝不能多事,少去惹麻烦,便能活的更长久。”
念琴听闻此言,脑袋渐渐抬起,灵动的双目看着老者,有些疑惑道:
“师傅,竟还有如此古怪之人?再说了,师傅这么厉害,谁能欺负我们啊。”
老者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语气郑重的对念琴开口道:
“你这小子,可不能有这种思想,偌大的武林之中,习武人士数不胜数,高手繁多,如我一般的武者,根本就入不得那些真正高手的眼,所以说,你这小子可别仗着师傅,就觉得天下无敌了。”
老者见那少年好似没听见自己说言,依旧一副散漫的模样,浓密的双眉当下一横,语气随即变的严厉了起来:
“师傅可没跟你开玩笑,在师傅如你这般年岁时,曾和你师公一同游历江湖,当时我和师傅正在戏园子听戏,原本正听得欢喜,可见一小儿在上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撒在了一看客身上,那小儿是不停的躬身道歉,就差磕头认错了,但那看客仍是不依不饶,一同看戏的群众中,有人看不过去了,就出面指责,可不说还好,这一说让那被撒茶水的看客瞬间恼怒,当场出手,将表演的戏子和围观之人当场屠杀,加在一起足足有二三十人之多,若不是你师公修为高深,带着我逃出了戏园子,恐怕如今就没有你师傅我了啊。”
“唉,到最后我才从师傅那里知晓,那原来这看客乃是凶名鼎鼎的红面邪鬼陵无意,此人无恶不作,杀人成性,出手更是很辣至极,就连师傅他老人家,都不是此人的对手,徒儿,如今你可知晓,这江湖是何等的凶险了么。”
师公在念琴的印象中,就是无敌的存在,可那红面邪鬼陵无意,修为实力竟比师公还要厉害,这可吓坏了少年念琴,先前那无所谓的神色也消失不见了,连忙点着头,将师傅所言深深记在心里。
见着自己徒儿知晓了其中利害,老者也是欣慰的笑了笑,拿起筷子将自己碗中本就不多的几块儿牛肉,尽数挑到了念琴碗里,随后慈祥道:
“徒儿,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江湖之大,恶人岂是如此轻易便能碰到的,再说了,即使真的碰了面,师傅也能将恶人打的满地找牙,多吃些肉,再长的壮些,等上了武当山,定要好好学武,不可辜负师傅的名号,知晓了吗。”
“哧溜~”
念琴吸了一口面条,随后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知道了师傅。”
老者慈祥的看着正狼吞虎咽的念琴,想到与自己相伴数十载,从未分开的徒儿将要离自己而去,这心里不由得一酸。
走入客栈大厅,萧月明并未去理会周围之人的目光,目不斜视,直径向二楼走去,刚走到楼梯口时,一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萧公子,萧公子!”
转头望去,只见那二麻子手里拿着个脏兮兮的抹布,从后厨一路小跑而来。
跑到萧月明身旁,二麻子见萧月明这般狼狈的模样,不禁大声道:
“萧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有受伤?”
萧月明摇了摇头,笑道:
“无碍,无需担心,不过只是些轻微的伤势罢了。”
第八十四章 青春不复返,需得年少时
二麻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
“前些日子,我跟我娘说了,打算辞去这酒楼小二的活儿,想乘着还年轻,去江湖闯闯,家里这不还有两位兄弟嘛,就是我离去了,也不打紧,但我娘还是不放心,说那江湖上打打杀杀,尽是些凶神恶煞之辈,我一人定是招架不来的。”
“萧公子,若是你方便的话,能否随我回趟家,让我娘见见,萧公子气度如此不凡,修为高强,又是在白月会上出了名的人物,现在都是家喻户晓了,若我娘知晓,我是跟着萧公子你闯荡江湖的,定会笑出花儿来。”
拍了拍二麻子瘦弱肩膀,萧月明当即点头,将此事应了下: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儿远游,这当母亲的必然放心不下,麻子兄,既然你我需一同走江湖,那么咱们就是兄弟了,这也好,和你一同去看看老人家,也让她能安安心。”
“麻子兄,这以后称呼我萧兄即可,这天天萧公子的叫着,未免有些太见外了不是。”
见着萧月明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下来,二麻子也是颇为感动,自己文不能作诗词歌赋,武亦打不过地皮无赖,可谓要本事没本事,要墨水没墨水,不过仅仅是一普通的打杂小厮罢了,可看看人家萧公子,容貌出众,文武双全,自己和他相比,那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跟着这么一个人物混,虽然嘴上不说,二麻子这心里却总觉得低了人一等。
二麻子自己有时也忍不住犯嘀咕,有些后悔那日在白月楼台所言了,但思前想后,二麻子终究不甘平凡度日,浑噩一生,如今见萧月明真把自己当做了兄弟看待,二麻子双目微红,这心里最后的一层枷锁也随之打开了,只见他声音有些哽咽的感激道:
“好,萧兄,二麻子此生认定你这个兄弟了。”
萧月明爽朗一笑,这二麻子可谓是他行走江湖以来,第一个至交兄弟了,这心里亦甚是
开心:
“哈哈哈,咱兄弟行走江湖,定能闯出个响亮的名声来,这以后,武林中说不定就有麻子兄你的传闻了呢,你大可放心,这几日我都有时间,什么时候去看咱娘,你知会一声便可。”
二麻子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份恩情。
有时候,给予一人最基本的尊重,都足矣让对方铭记一生了。
二麻子站在台阶上阵阵出神,客栈一楼噪杂的声响,都好像消失在了耳边一般,望着那道渐行渐远,衣着染满血迹的背影,二麻子不由得联想到了江湖中那快意恩仇,逍遥自在的生活,自己如今虽未踏足江湖,但也算半个江湖人了,念想至此,二麻子便觉得热血沸腾,对江湖充满了向往。
“二麻子,二麻子,让你看锅,你在那愣着干嘛,这锅都快烧糊了。”
正当二麻子愣神之际,一道不合时宜的叫喊声,将幻想无情打,把他瞬间拖回了现实。
“来了!”
拍了拍身满是油污的衣物,二麻子拿着手中的破抹布,嘴里叫喊着,快步朝着后厨跑去。
推开屋门,萧月明缓步走到屋内,将屋门关紧,看着周围说是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环境,这心里才踏实了些,虽说这只是暂时落脚的客栈,但也能感受到一些在家中的安全感。
唤来小二,让其打了一桶热水,倒入了木桶之中,萧月明将身上破烂,染满血迹的衣物尽数脱下,最后躺入了木桶之中,温热的水流过全身,洗去了腥臭的血污,亦带走了身心的疲乏,足足泡了一刻钟,萧月明这才起身,换上新买的衣服,盘坐于床榻之上,双目微闭,感受着身体的情况。
催动内力缓缓流至周身,内力流经经络窍穴,在其中穿插而过,仔细检查着,因为受了些伤势,除了身体有些刺痛外,一切皆正常无比,断魂毒也安静的附着在经络之中
,并无异动,重新内窥各大经络窍穴,细致入微,一丝不苟的审视了一番,却依旧一无所获,这让萧月明不禁暗自疑惑。
内力从身体各处收回,重新聚集在丹田处,内力顺时针盘旋着,形似一微形风暴般。
“呼~”
吐出一口浊气,萧月明睁开双眸,眉头紧皱,不由得心生疑惑:
“我已彻底将周身检查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这固然是好事,可我在甲板上气血逆行,却仅仅只是受了些内伤,这就说不通了。”
暗自思索着在甲板上发生的一切,萧月明喃喃道:
“气血逆行之前,我是听了那些被屠杀之人的诅咒,再加上苏戎的误解,这才心境不稳的,可按理来说,以我人剑合一的剑道之心,怎会因他人的三言两语便失了心境,这实在太过奇怪。”
“在我气血翻涌之际,体内气血皆倒流而行,内力瞬间便增强了无数倍,并伴随着难以遏制的杀意,好似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放大了数倍,若不是用剑道之心强行压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除去杀意暴涨,这种情况好似有些像血脉逆行的状况,但血脉逆行一般都是武者面临身死困境,临死一搏的最后手段,虽然施展起来能暂时获得强大的内力增幅,但过后却定会内力全失,彻底沦为废人,但我却仅仅是受了轻微内伤罢了。”
“至于龙婆婆所说的走火入魔,也断不可能,武者一旦走火入魔,虽说会戾气冲天,但却毫无神志可言,自己却能勉强保持着清明,这就颇为奇怪了。”
心思流转,萧月明苦思冥想却依旧不得要领,他在甲板上的状态,好似血脉逆行,但事后没有失去修为,说是走火入魔,但萧月明依旧能够保持神志思维,这种状态好似汲取了血脉逆行与走火入魔这两者的优点,但却没有其致命的缺陷,可谓是不可思议,神乎其神。
第八十五章 情亦所至,心亦所向
萧月明仔细回想着在客船上发生着的一切,却丝毫没有眉目,只是略微觉得那种感觉有些熟悉罢了。
盘坐于床榻之上,萧月明展露出思索之色:
“这种感觉……好似曾经在哪里经历过。”
脑中灵光突然闪现,只见萧月明的身体骤然紧绷,双目闪过一抹精光,暗自道:
“没错,我记起来了!这种玄妙无比,不能言清的感觉,就是顿悟!和八年前在黑枫岛上的顿悟之感,不差丝毫!”
知晓自己当时乃是进入了顿悟之中,萧月明亦激动万分,要知道这顿悟是老天赐给武者们天大的机遇,顿悟一次,甚至能抵得上数年苦修,如萧月明这般绝世资质,一朝顿悟便成就了人剑合一的剑意修为,实属一步登天之举了。
如萧月明这般在生死间亦波澜不惊,面不改色之人,顿悟带来的喜悦也震动了他的心弦,压下体内翻涌的气息,待内心回归如常后,不仅盘算起来:
“如此说来,顿悟是能给武者带来天大的好处的,如我先前在黑枫岛上,一朝便入了人剑合一之境,但这次的顿悟,好像并未有任何不同,实力依旧是开了十五经络,四十一窍穴,剑意修为也未增长,难道是还有我未发觉的变化不成?”
双手缓缓抬起,划出一个圆弧,萧月明又将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皆探查了一番,如同前两次一样,皆是一无所获。
萧月明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咬牙道:
“如今看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只要控制得当,想来并无太大的风险。”
暗自下定决心后,萧月明呼出一口气,小心的调动起丹田处的一缕内力,随后操控着宛如一条小蛇般内力,逆势在体内行走着。
看其模样,萧月明是想用逆流的小股内力,以此来推演当时发生的具体情况,要知晓,这内力的循环自丹田处而起,顺时针流过周身二十四经络七十二窍穴,共计七百二十个穴位,最后汇聚于头顶处的百汇穴,如此以往周而复始,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自然
规律。
将人的身体比做一架正在飞速前行的马车,车轮则代表了内力运转的方向,而萧月明此时所为,就好比用一根细小的树枝卡在了车轮中,并且与车轮前进的方向相反旋转,细小的树枝自然抵挡不住高速旋转的车轮,树枝也会瞬间被绞断。
而那些施展血脉逆行的武者们,就是将细小的树枝换作了坚硬的铁棍,木制的车轮根本无法将铁棍打折,而最终的下场,就是车轮破碎,马车尽毁了。
虽说是小股逆流的内力,但依旧觉得全身疼痛不已,额头密布着汗珠,萧月明咬紧牙关,强行坚持着。
半柱香过后,那股内力已在体内环游了一周,将其顺势打散,全身的痛感与不适也随之消散,萧月明睁开双目,紧绷的身躯舒缓下来,这不过区区半柱香的时间,对萧月明来说,好似已度过了一个日落般。
受了一番折磨,这最后的办法也未能奏效,萧月明随后缓缓起身,走到茶桌旁倒了一杯凉茶,随即一饮而尽:
“暂时能想到的办法已全部试尽,可却依旧不明,那种奇妙的状态到底是如何产生的,看来想要探明真相,却是急不得了 。”
萧月明亦是个豁达之人,这天地之间自有定数,是自己的,自然唾手可得,若不属于自己,哪怕是放于眼前,也不过镜花水月罢了。
白月郡郡守府,一间座落于东边的客房外,是片偌大的花园,花园中各色花草争奇斗艳,百花盛开,月季、茉莉、兰花、芍药花等等,皆齐齐绽放,淡淡的花香散漫空中,吸引来了众多蝴蝶萦绕起舞,却是一番清新宜人之景。
和屋外不尽相同,客房内寂静无声,华美的装饰与价值不菲的家具,也无法掩盖那悲凉的气息,空气中飘散着丝丝的白雾,浓郁的中药味儿充斥着整个房间。
水曲柳所制的拔步床上,安静的躺着一人,正是身受重伤的潜陨,潜陨全身皆被白布所裹,只有紧闭的双目裸漏在外,整个人一动不动,宛如一只蝉蛹般。
拔步床顶上,垂挂着数根手臂粗细的大号艾
香,艾香倒挂于潜陨身体上方,燃烧的艾香散发出股股白烟,这白烟好似有灵性一般的缠绕在潜陨身旁,仅有小股飘散而去,安静的回荡在屋内。
宏嫣侧身坐于拔步床边,刺鼻的中药味儿迎面扑来,但她依旧混不在意,绝美的面容带着浓浓的担忧之色,纤纤玉手紧握着潜陨绑着白色绷带的手掌,久久不能松开。
“咔嚓~”
屋门被人推开,明媚的日光随即照射进了充满白雾的屋内,温暖的阳光透过层层白雾,形成了道道昏黄的光柱,将屋门关闭,宏倾和上级道人缓步走到床前,看着正守在潜陨身旁的宏嫣,二老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之色。
宏倾瞧着自己女儿如此这般,也是颇为心疼,轻声劝慰道:
“嫣儿,自从六皇子被送回,你便在此守着,寸步未离,已有数个时辰之久了吧,你可莫要因此累坏了身子,想来六皇子也不愿看见嫣儿你这般劳累,爹爹命厨房备了些你最喜爱的吃食,听爹爹的话,先去吃些东西可好?”
宏嫣闻言,并未作声,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宏倾暗叹一声,却是无可奈何,上机道人见此,也开口劝说道:
“丫头啊,你可放心,老夫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老夫用千年龙金藤作为药引,在加上数百种名贵的药材,才制成了这熏香,再配合祖传的接骨药膏,老夫保证,不出两月,必能叫他生龙活虎,行走如常。”
“再说了,是药三分毒,这香薰健康之人闻多了,对身体也是不好,丫头啊,你一直在这离守着,对他的病情亦无益处,可别等他痊愈了,你这身子又倒下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经过两位年过半百老者一通劝说,终于将宏嫣说动了,缓缓起身,宏嫣美目充满爱意的望着床榻上的潜陨,随后红唇轻启,柔声道:
“潜陨哥哥放心,嫣儿不会留你一人孤单在此的,你可要等着嫣儿回来。”
宏嫣说罢后,缓慢松开了抓着宏倾的玉手,恋恋不舍的离开客房。
第八十六章 儒士东源
见着自己的女儿离开了那满白雾缭绕的客房,宏倾这心里也稍微好受了一些,来到书房,宏倾朝着正站在书房门口的丫鬟吩咐道:
“去将东源叫来,就说本官与他有要事相商。”
“是,老爷。”
那丫鬟躬了躬身,随后低头离去。
书房内,宏倾坐于卧榻之上,眉头紧皱,右手轻轻的按压着头部。
“噔噔噔~”
敲门声响起,宏倾双眼微闭,平静道:
“进。”
书房的红木门被推开,只见一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子推门而入,此人白衣飘飘,一副标准的儒士打扮,面容也颇为清秀,只是见其一眼,便能让人不自觉的生出亲近之意。
脚步声临近,宏倾也随之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按压着头部的右手缓缓放下,开口询问道:
“东源,你说这事,该如何解?”
名作东源的年轻男子闻言,随后微微一笑:
“义父,此事不难解,客船一战的声势实在过于浩大,虽然您已彻底抹除了客船的痕迹,但现场之中,仍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了客船的覆灭,众口悠悠,这消息必定会迅速传播开来,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拖延时间,我们不需等六皇彻底痊愈,只要他能活动下床即可,到那时,在那些有心之人面前亮相,一切的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而破了。”
“因此,我们务必要确保六皇子的安全,现如今各方势力皆蠢蠢欲动,都想在这乱局之中谋得一份好处,义父,我们已没有退路可言了,只有全力支持六皇子,将其扶上帝位,才能躲过这场死局。”
暗自叹气,宏倾从床榻上缓缓起身,走到了木窗前,望着窗外一片生机盎然的翠竹,感叹道:
“这白月郡郡守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一次可谓是机遇与危险并存,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之地了。”
“那四名逃跑的刺客不容放过,我已命全体将士封锁了白月郡所有的码头,若能捉到他们,就可顺藤摸瓜,铲
除二皇子在白月郡的部署,这对六皇子的安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闻言,东源年轻清秀的面容闪过一丝思索之色,随后道:
“义父,四名刺客中,光是那三名二流武者就够我们头疼的了,更别提还有一名一流高手,仅凭这些普通将士,恐是拦不下啊。”
宏倾自然知晓那四人的实力,四人连手,那些普通士兵根本拿他们无可奈何,自己现如今的势力之中,也唯有龙婆婆一人能与之抗衡。
天下何其之大,这一州下有七座城,一城又有十二郡,宏倾不过是一区区郡守罢了,那些一流高手岂是易与之辈,个个心高气傲,宏倾亦是付出了大价钱,才留住了龙婆婆这尊神仙。
宏倾双手背负,轻轻的摩擦着手背,随后无奈道:
“我怎会不知,但请龙婆婆出手,那价格可如同吃了我十斤膘肉一般,再说,给六皇子治伤还需大量的钱财作为支撑,咱切不可因小失大,捉那四名刺客,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学士如牛毛,皆利字当头,财高八斗啊,事到如今,唯一可信任之人,只有震南王潜雄虎了,只需等震南王的黑鳞军一到,咱们就可高枕无忧了。”
微风吹过,翠绿的竹叶随即摇摆而动,一根根翠竹宛如一位位婀娜多姿的绿裙少女,她们正玉手相牵,共同摇曳着秀美的舞姿。
站于窗前,竹叶相互碰撞的沙沙声不绝于耳,宏倾面带思索之色,随后朝着身后的东源疑惑道:
“东源,今年可二十有五了?”
东源站于宏倾身侧,应道:
“是,已有二十五岁了。”
宏倾闻言,面露追忆之色,语气有些感慨:
“这时光匆匆,转眼间,我竟已入仕二十年之久了,我曾依稀记得,二十年前,那年发生了罕见的旱灾,整个东北地区皆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当时的我才刚中了举人,便被发配到了临州的一个贫苦小县当主簿,当时我接到调令,便怀揣着一股热枕前去复命。”
“一路之上,我
见到了太多太多,饥饿摧残着每一个人,从**,渗透至灵魂,不下雨水,田地干旱,粮食种不出,那就吃野草,吃树皮,饥饿的人们就像一群过境蝗虫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当野草被人们疯抢完后,人性在这时便彻底暴露了出来,人们用瘦骨嶙峋的躯体相互搏杀,撕咬,胜者食其血肉,喝其鲜血,败者化为他人的养料,在哀嚎中被活活分尸,那副场景,说是人间炼狱亦不为过了,东源,你可还记得?”
东源闻言,赶紧低下头颅,清秀的面容露出凝重之色,声音深沉:
“东源不敢忘记,那年我不过是个五岁孩童,是义父拼死把我从母亲的口中救了下来。”
话说至此,东源将白色孺袍缓缓掀起,只见他的右臂处,有一排深深的牙印疤痕,狰狞恐怖,好似是被饿兽疯狂撕咬过一般。
宏倾转过身来,伸手拍了拍东源的肩膀:
“东源啊,这人老了,就会忍不住回忆往昔,我这几个儿子中,就唯你能当重任,你作为长子,大哥,要负起应有的责任,倘若这次未能度过劫难,我会尽力为你们争取时间。”
“长兄如父,东源,我相信你会如我一般,全力去保护家人的,对吗?”
深深抱拳鞠躬,只见东源语气沉重,一字一句的承诺道:
“请义父放心,东源必然会用性命守护。”
见着东源没有丝毫犹豫的便应了下来,宏倾也是将其扶起,语气颇为心疼:
“人生便是如此,劫难来临之际,总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担起职责,你能明白这道理,爹爹很是欣慰啊。”
宏倾说罢后,赶紧转过身去,用袖袍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背对着东源,宏倾吐出了一口气,随后平静道:
“好了,你离去罢,你有时间也去劝劝嫣儿,让她别老待在那满是药味儿客房。”
“是,义父,那东源便退下了。”
见着宏倾缓缓点头,东源深深的望了一眼这位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义父,这才推门离去。
第八十七章 码头突围
落幕西山,天色逐渐昏暗,直至夜色彻底降临,此时离江水码头不远处的华安码头,这里早已没有了白天的喧闹与繁华,许多船只零零散散的停靠在码头旁,货船之上还有尚未来得及捆绑的货物,众多红甲士兵手持黑色铁枪,拿着火把,将整个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黑色预发浓郁,转眼便来到了后半夜,只见一艘离码头较远的货船旁,黑色海水翻涌起了几个小水泡,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咕噜声,四个黑色的身影缓缓浮出了水面,只见那四道身影如同鬼魅,借着夜色的掩护,小心的朝着货船游去,待临近时,四人手脚并用,宛如壁虎爬墙一般,悄然登上了货船。
货船后方,杨哥一行人小心的翻过护栏,来到了船舱上,四人猫着腰,快速躲到了一堆还未捆绑的货物后。
甩了甩身上湿透的衣物,杨哥吐掉了口中的芦苇杆,不禁小声骂道:
“真是晦气,这次的任务不仅失败了,而且还被困在了此处这么之久,要你们有何用,真是一群废物!”
全安午三人闻言,并未出声反驳,他们几人自从跳入海中之后,便迅速游到了岸边,但那时的江水码头已被宏倾下令封闭了,他们只好顺着河岸游动,可谁成想,这整条海岸线竟都被封锁了,他们只好找到了防守力量较为薄弱的华安码头作为突破点。
他们几人中,除了黄飞以外,皆负了不轻伤势,实力滑落了五成之多,再加上白天的视线良好,倘若万一还有高手埋伏,贸然硬闯,即使能成功冲破防线,也不好彻底摆脱,他们只得潜伏在海水中,用芦苇杆吞吐空气,一直熬到了后半夜,等士兵们最为困乏之时,才敢借着夜色登船,其实他们完全是多虑了,宏倾根本没多余的财富去请高手坐镇,在华安码头镇守的,不过只有区区三千士兵罢了。
四人在海水中泡了足足有八个时辰之久,身上的伤口都被泡的泛白了,传来阵阵针扎一般的刺痛,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躯,杨哥见全安午三人皆未出
声,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随后缓步走到了货物边缘,伸出半个头颅,小心的打量着岸边的情况。
正当杨哥观察之际,全安午原本平静的双眸骤然一顿,一抹微不可查的精光,从被海水打湿的枯发下一闪而过,全安午挪动脚步,不露声色的调整着步伐,随后目光在不经意间朝着杨哥的胸口处瞟去。
视线穿透夜晚的黑色,只见杨哥破烂的衣衫内,露出了小半截铜铃,正是杨哥出发前,拿出来威胁三人之物,但此时的铜铃已没有了原先的那般光滑,从全安午的角度可以看清,那露出的半截铜铃通体布满了裂痕,好似一碰就要破碎一般。
收回目光,全安午头颅微微低着,沾满海水的枯发将他的面容尽数遮挡,水珠顺着发丝缓缓划过,随后滴落在了地面上。
小心的探出头颅,杨哥狭长的双目微眯着,码头离他们所在的货船,只有不到八十丈的距离,码头靠海处皆被士兵围住,中心区域也有举着火把,负责巡逻的士兵,将所有情况尽收眼底,杨哥随后扭头小声道:
“这华安码头的守卫力量最为薄弱,那些士兵到是不足为虑,但保不齐还有一流高手坐镇,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现在已是后半夜了,这时候选择突围,乃是最好的时机。”
杨哥说罢后,目光看向身侧的黄飞,命令道:
“黄飞,这里只有你没受伤,你先去打探一番情况。”
闻言,黄飞紧握着刀柄,面色难堪至极,他自然知道这是让他去趟路,若此地真的不幸有一流高手坐镇,那么自己定然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见黄飞迟迟没有动身,杨哥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你胆敢违抗我的命令?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命丧当场!”
要紧牙关,黄飞缓缓抽出手中的佩刀,借着散落的货物作为掩体,一步步小心的朝着船头方向摸去。
其他三人则吊在黄飞身后不远处,精神紧绷,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他们则会毫无犹豫的抛下黄飞,逃遁而去。
打起十二分精神,黄飞借助着夜色的掩护,已经来到了船头处,此地距离岸边已不过二十丈了,黄飞蹲在一箱货物后,冒着头查看着前方的情况,一排排士兵将整个海岸围的水泄不通,毫无视觉死角,只要自己稍微一露头,必然会被团团围攻,遇到这种形势,也唯有强攻这一条路可走了。
“这一带总共有五个码头,我就不信那老匹夫能为了几个杀手,便劳师动众的出动五名一流高手,现如今,只有赌一赌了!”
心一横,黄飞突然起身朝前极速冲去,手中长刀连连斩过,黑夜之中随即亮起了几道刺目刀芒,刀芒划破空气,朝着岸边驻守的士兵斩去。
“嗤嗤嗤~”
刀芒像是切豆腐一般,将数十名士兵斩成了几块,肉块儿带着温热的血液飞溅开来。
“快!敌人来袭,敌人来袭!”
周围的士兵们立刻反应过来,高举手中长矛,齐齐的朝着黄飞刺去。
黄飞见此,面色平静,这些普通士兵根本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手中长刀划过,长矛纷纷断裂开来,大片的士兵惨叫着倒下,有些士兵被一刀腰斩,却并未死去,内脏流出,仅剩的上半身正痛苦哀嚎着。
电光火石之间,黄飞迅速清空周围的普通士兵,随即不在恋战,脚掌踩地,纵身腾空而起,几个闪身间便迅速消失在了士兵们的视野当中。
杨哥三人此时正蹲在船头注视着一切,见黄飞成功突围,当下也不在犹豫,皆飞身而起,朝着岸边袭去。
全安午首当其冲,这些普通士兵对于他这一流高手来说,就如同蝼蚁一般,只见他一爪抓去,将大片的士兵都捏成了肉泥,盔甲碎片和血肉混合在一起,从空中纷纷掉落在地,发出叮当的脆响。
第八十八章 暴起发难!
这些毫无修为的普通士兵,怎会是全安午,宋惑与杨哥的对手,三人杀招大开大合,威势骇人,尽乎半数的士兵皆死在了三人手中,整个码头上满是残尸碎片,鲜红的血液浸透木板,滴落在海水中,不一会儿便有众多鱼类,被腥气吸引而来,在码头下来回游动着。
“啪叽~啪叽~”
靴子踩过染满猩红的地面,粘稠的鲜血和鞋底接触,发出啪叽的声响,来到码头中央,目光环视,入目乃一片炼狱般的景象,哀嚎之声此起彼伏,负责看守的将领见此,不由得脸部肌肉一阵跳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否则,自己现在能不能留个全尸,都是未知数了。
这位将领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物,见惯了血肉横飞的场面,深深吸了口气,内心随即平缓了下来,朝了朝手,一名士兵随后跑到了其身侧,将领对着那士兵吩咐道:
“你去现在赶紧通知孙统领,就说目标出现了,一共四人,现已脱离掌控,我方损失惨重,众多将士受伤,请求支援,快去!”
那名大头兵领命后,不敢怠慢,赶紧上马一路朝着江水码头飞奔而去。
此时的江水码头,已经搭建起了一个临时指挥部,偌大的营帐之中正坐着数位将领,坐于主位之上的,正是那位随宏倾一同登船,身着貂裘披风的男子,众人自从接到命令以来,便在此处等候,寸步未离,亦有八个时辰之久了,但在场的将领皆是修炼出内力的武者,等待至此,也都未感到困乏。
脚步声传来,只见一士兵匆匆跑入营帐,朝着貂裘披风的男子行礼道:
“统领大人,华安码头有人来报!”
孙统领语气有些深沉:“叫他上来。”
说罢后,只见那士兵赶紧退出营帐,不多时便将一浑身染血的士兵带了进来,身处营帐的众将领见此,皆心中一惊,已经大概猜测出究竟发生何事了。
果不其然,那士兵一进入营帐,便赶紧跪伏在地,将自家将领所交代之言一字不差的尽数传达,众将领听此,也皆是面色凝重。
孙统领当即站起身来,语气平静的命令道:
“王将领,刘将领,你们二人带上各自的人马和大夫,现在立刻前去华安码头,其他人按照原计划,守在自己所负责的码头即可,此事事关重大,本统领需立即向郡守大人汇报!”
“是!”
众将领皆纷纷起身,躬身领命。
孙统领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走出营帐,纵身上马,扬长而去,伴随着马蹄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郡守府外,孙统领在府外下马,随后快步走入了郡守府。
宏倾一听到消息,便迅速起床,连外衣都未来得及穿戴整齐,只是随意的披在身上,就匆匆来到了正厅。
步入正厅中,便瞧见孙统领已在此等候了,宏倾随后平静的问道:
“可是有那四名刺客的消息了?”
“是,大人。”
孙统领随后将所发生之事,皆事无巨细的禀报于宏倾,宏倾听闻后,也是暗自叹气,他对这结果早已有所预料,凭借着一些普通士兵,怎么可能将那些刺客擒住,拳头紧握,宏倾自然有些不甘心,暗想道:
“倘若有震南王的黑鳞军相助,那位一流高手是拦不住,但那三名二流武者,必能将其顺利擒拿。”
念及至此,宏倾不由得更加期待黑鳞军的到来了。
宏倾面色如常的朝着孙统领吩咐道:
“既然刺客已逃走,那便无需再封锁码头了,传我命令下去,所有将士皆全部撤离,自明日起,码头恢复正常运作。”
“还有,这次受伤的士兵们,定要好生救治,对于那些阵亡英雄,抚恤金也需按时发放到位。”
孙统领当即躬身领命,随后便策马离开了郡守府,前去传达宏倾的命令。
裹了裹身上的外衣,宏倾走出了正厅,来到了屋外,抬头仰望星空,周围的夜色与漆黑的天幕连成一片,入目之处,只有天
空中的星星能看的真切,好似有一块儿巨大的黑布,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内,而那些发光的星星,就好似外界的光明,照射在黑布的破洞上,所形成的点点光斑。
凉风拂面,站于深夜的庭院当中,宏倾心发感概:
“现如今朝局动荡,凶险重重,人人自危,如六皇子这条真龙都险些搁浅,而自己不过是只小泥鳅罢了,这何去何从,却是由不得自己。”
白月郡西郊某处,漆黑一片的小道中,只见三道黑影正并排而行,快步朝着西郊深处走去。
走在阴暗潮湿的小巷,杨哥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身上的伤口,疼痛之感瞬间传来,脑海中随即浮现出了一道黑色负剑的身影,杨哥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随后戾声道:
“今天毁我们计划那小子,我要将他抽筋扒骨,喂他蚀骨穿心毒,每日折磨其千遍万遍,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全安午与宋惑二人,皆未应杨哥的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其身后。
冷哼一声,杨哥并未转头,目视前方,语气极为森冷:
“那黄飞没得到我的命令,竟敢先行离开,看来这几日没敲打他,是有些忘记我的手段了,你们三个,这次计划的失败,你们脱不了干系,回去等着受罚吧!”
听见杨哥要降下惩罚,宋惑这等不畏生死的九尺大汉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幕幕凄惨的回忆在脑中闪过,宋惑艰难的咽了口吐沫,随后将头颅深深的低下,却是连为自己求情的勇气都没有。
时间缓缓流逝,三人顺着小巷子,已经逐渐深入了西郊的中心区域,转过一个拐角,在这里,已经能望见他们那间破房的屋顶了。
走在二人身后,全安午用手将潮湿的枯发梳于脑后,那一直被发丝遮挡的面容也随之露出,干瘦的面容,蜡黄的肤色,宛如老树一般的皮肤,全安午深陷的双目微眯着,手臂自然垂于身体两侧,但双手已成爪状。
目露一丝果决之色,全安午突然发难,只见他迅速袭身,朝着杨哥与宋惑二人的后心处抓去!
第八十九章 逼问下落
全安午的双爪上缠绕着丝丝内力,重重击在了杨哥和宋惑的后心,紧抓住二人的龙骨处,随即强劲的内力顺着龙骨,将二人全身骨骼尽数震的粉碎,噼噼啪啪的脆响接连不断。
骨骼和经络皆被摧毁,杨哥与宋惑面色扭曲不堪,不可言语的痛苦从身体各处席卷而来,胜过骨折之痛千倍百倍。
没有了骨骼的支撑,二人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就好似断了线的布偶一般,彻底瘫软了下来,疼痛如同潮水将二人无情吞没,还未等叫喊出声,便被全安午的大手捂住了口鼻,只得发出阵阵无息的呜咽。
成功得手,纵使以全安午的心境,都掀起了阵阵波澜,捂着二人的口鼻,不让其出声,全安午双手环抱,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西郊东侧一里外的荒地上,全安午从半空中落下,随后将手中的杨哥与宋惑,像是麻袋般随意的抛在了地上,二人刚一落地,便痛苦的哀嚎了起来,声音颇为凄惨,在荒无人烟的夜晚中,宛如阵阵恶鬼泣鸣。
杨哥全身的骨骼已被震断,甚至连脖子都不能转动丝毫,平躺在地面上,杨哥的目光直视着天空,好似一只任人摆布的玩偶,唯一不同的便是,他这只玩偶,能口出人言。
杨哥亦有属于自己的骨气,强行压制着那钻心刻骨的疼痛,嘴中忍不住发出闷哼之声,目光之中,逐渐出现一人的身形,杨哥狭长的双目狠毒的望着那张枯瘦的脸,语气狰狞至极,声音似从牙缝中硬挤而出,刺耳非常:
“这不可能!你怎么会不受母铃的影响,这不可能,不可能!”
低头望着瘫软在地,已成废人的杨哥,全安午冷笑一声,随后缓缓蹲下,伸手从杨哥残破的衣袍中摸索出来一个布满裂痕的铜铃的两个瓷瓶,扒开瓶塞,两个瓷瓶中各安静的放在三粒褐色的药丸,塞好盖子,将瓷瓶揣入怀中,拿着铜铃在杨哥面前晃了晃,全安午讥笑道:
“难不成,你还在指望这个么。”
着眼前裂痕满布的铜铃,杨哥也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何能偷袭自己了,想来是在客船与那黑衣男子争斗之中,无意间损坏了铜铃,被这全安午瞧了见。
单手抓着铜铃,全安午用力一捏,铜铃随即碎成了细小的残片,手掌缓缓打开,只见一堆残片当中,正躺着有一只蚕豆大小,圆滚滚的蛆虫,这蛆虫通体成深红色,头部长着一对锐利的口器,用手指拨弄着蛆虫,果不其然,这虫已经死亡了。
这虫便是母虫,蚀骨穿心毒其实是一种蛊虫,这虫的虫卵奇臭无比,只要给人服下,虫卵便会在人的体内迅速发育为成虫,成虫极为细小,宛如发丝般,它们会寄生在人的鲜血和血肉中,根本无法去除,而且每过一段时日,便需服用特制的草药以供成虫吸收,否则它们便会集体啃食被寄生者的**,带来难以想象的疼痛和神志的腐蚀,若是发作的次数多了,寄生者便会彻底痴傻,而施蛊者,也能以此来掌控被寄生者。
但这蛊虫却极难炼制,所需的材料亦珍贵非常,而且被寄生者的实力越强,寄生的成功率便越低,这蛊虫发作的周期就越短,二流武者每过五日便发作一次,而一流武者每过三日就会发作一次。
那母虫更是稀有,倘若寄生者攻击持有母虫之人,母虫便会产生感应,发出类似清脆的响铃之声,成虫接受到信息,就会本能的啃食寄生者的躯体,以此来保护母虫不受到伤害,若有人主动摇晃铜铃,那么被封印在铜铃中的母虫感应到危险,自然会发出信息,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全安午将掌中的母铃残片随手扔掉,随后拍了拍手掌,蹲在了杨哥身侧,平静道:
“说,我的妻儿在哪。”
杨哥狭长的眸子斜斜的望着全安午,讥讽道:
“你可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没有了解药的供应,你定会生不如死,服用了蚀骨穿心毒,既然还妄想逃脱,真不知该说你是聪明还是蠢……”
“啊!”
痛彻心扉
的叫声从杨哥嘴中传出,还未等其说完,只见全安午抓起杨哥瘫软的手臂,像是扭麻花一般转了数圈,锋利的骨渣刺破皮肤,杨哥的手臂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点。
“说,我的妻儿到底在哪!”
全安午肆意扭动着杨哥残破的手臂,面目狰狞的喊道。
杨哥双目含泪,原本痛苦的叫喊逐渐转为放声大笑,只见其面色扭曲,不知是喜是悲:
“哈哈哈哈,全安午,你想知道你的妻儿在何处,别说我不知晓,就算知道,也段然不会告知与你。”
“全安午,你就算将我擒住了又能如何,好歹老子这辈子都没当过狗,而你,从始至今,都只是一条摇尾乞怜的可怜虫罢了,从前向我低头讨药,现在又不得不问我自己妻儿的下落,你说你可怜不可怜,哈哈哈……”
杨哥肆意的大笑声在这毫无人烟荒地荡漾开来,久久未能散去。
“真是个疯子!”
见杨哥已然疯魔,全安午心情极为糟糕,这杨哥必然知道自己妻儿的下落,但他就是死不松口,连同那痛苦的折磨施展到了他的身上,都好似享受一般。
自知无法从杨哥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全安午缓缓起身,一脚便将其头颅踩的稀碎,炸开的脑壳和脑浆四处迸溅开来,黄白之物散落一地。
用杨哥的衣物擦去鞋子上的污秽,全安午跨过无头尸体,朝着不远处的宋惑缓步走去。
正仰面躺在地上的宋惑虽然看不见,但却能听见杨哥那凄惨的叫喊和头骨炸裂之声。
“啪嗒,啪嗒……”
脚步声传来,宛如地狱深渊的恶鬼在逐渐靠近,宋惑面容充满着惊悚之色,他知晓,此时若再不说些什么,那杨哥便是自己的下场了。
“全、全前辈,别杀我!我、或许知道您妻儿的下落!”
宋惑声音忐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