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浮醉三生TXT下载浮醉三生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浮醉三生全文阅读

作者:绚野     浮醉三生txt下载     浮醉三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 逼问

    看着她状若疯癫的举动,宁玄意的眉目间全无怜悯可言,直到眼瞅着齐月柔最终因脱力而昏迷了过去,她才轻轻地舒了口气,良久都没有出声。而见此情形,黎烬也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然后便扬声令殿门外的守卫进来收拾残局:“两三日之后要以贵妃娘娘的心头血来为陛下入药,可得千万看管好了,不能出半点儿差错。闲杂人等,就勿使其接近栖月殿范围内了。”

    “是,谨遵神医之命。”那两个守卫虽然略有些诧异,但答应起来还是毫不含糊的。毕竟,如今宫中之人哪个不晓,这位灵医大人可是皇帝陛下的救命恩人,走到哪里都须得万分敬重着,就更别说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吩咐了。尽管眼前的场面看起来颇有几分违和,可医药之道本就莫测高深,许是某些尤为特殊的法子也说不定。他们这等身份之人,自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只要能把分内之事完成也就罢了,其他的,多问一点儿也是罪过,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不过,对于身份地位截然不同的人来说,这样的心得体会,大概是他一辈子都总结不出来的。就好比此时的苍彧,哪怕周围的纷乱已平,原本的风霜血雨也被一洗而净,只剩下了远比草原上更舒适的安然惬意,他也仍旧是浓眉紧缩,一脸的不悦将那张被络腮胡子遮掩的英俊面庞衬得更加阴郁,乍一看就像是暴雨将至的天空,不消更多言语就足已令人胆战心惊的了。

    “我说,我难得有那么一天能抽出点时间歇一会儿,你就不能放过我么?”不同于他的万分不虞,一旁坐着的徐恪表现出的则是更多的无奈和郁闷:“你都从天狼城一路截杀到这里了,难道就一点儿没觉着辛苦?放着大好的休整机会不要,非揪着我计较那么多吗?”

    如果是在平时,陪着这个家伙疯一疯倒也没什么。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为了稳住牧凉朝堂内外的局势,他实在是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哪怕是有他老爹在暗地里悄悄支持着也不顶用。至于叶疏狂那边嘛,一来是他无意介入别国政务太多,二来则是因为牧凉古国多年以来都缺乏强有力的领导,以至于其内部党派林立,争斗不休,尽管有方轶这等老将在收拾和处理,可也总得他领着黑羽军出面震慑一番,才能确保没有后顾之忧。是以,就连徐恪本人都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叶疏狂了,原本还想着今天抽空碰个头,看一下进度的同时也把后续事宜给商量好。可没想到他才一出门就被苍彧给盯上了,二话不说就直接把他给押到了自己屋里,实在是令他哭笑不得。

    “你们有事在瞒着我。”双目炯炯地盯着面前这个形容憔悴却依旧不掩通身华彩的男人,苍彧那双深黑到近乎幽蓝色的眼瞳微暗,活像是潜伏在深草从中的野狼,通身紧绷,蓄势待发,给人一种不可言说的危险感:“你、宁玄意、黎烬,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将军。你们几个,早就暗中商量好了一切,却独独不曾让我知晓吧?”

    其实这种感觉,早在宁玄意跟黎烬不辞而别之后就产生了。只是那个时候,尚且还不曾如此强烈,所以他也就暂时没管,而是依照计划,领着一批精锐的人马一路追杀着安天河那批大军直到在长丰城中和徐恪汇合。当然,他出于内心愤懑的缘故,出手是重了一点儿,导致牧凉所谓的龙虎两师最终死伤过半,就连安天河本人也因伤势过重最终亡故了。不过,这样的结果和他内心滔天的怒气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他现在最想要知道的,就是宁玄意究竟去了哪里,又到底打算做些什么。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个女人筹谋的不像她表面上说起来的那么简单,可他私底下几番查探,始终都没有寻得一丝破绽,这才无奈之下,强行把徐恪给扣在了这里,试图从他这儿打开一个缺口,就是不知道这个一贯狡诈如狐的小子是否肯配合了。

    这个嘛,自然是有的了。徐恪想着宁玄意的身份,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就不自觉地眯了起来:“狼主是个聪明人,既然明知事有不妥,却还肯按照商量好的前情,一路亲至,这就说明你打从心眼儿里还是相信我们的,不是么?既如此,那其他的东西也不过只是细枝末节,用不着太过在意的。”且不说依着大雍和贪狼族的旧仇,苍彧对宁玄意本人会有什么想法,单说叶疏狂的乔装改扮要是被他给认出来,那恐怕也得大大地闹上一场了。想到这里,徐恪就不由地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朱颜的易容术足够过硬,好让他可以先度过眼前的局面再说。不然,光是被夹在这些人中间,他就有的受了。

    “好一个细枝末节!”冷哼一声,苍彧的目光变得更加不善了起来:“当初说好了是合作关系,我们联手,一起瓜分大雍。可是现在呢?本君出了人、出了力,却至今都还逗留在牧凉,甚至于连大雍的国土都未能踏上,这又算是什么?而且,”他越说越烦躁,索性站起来在屋中来回狠踱了几步,这才继续道:“本君是看在她宁玄意的份上才应下这笔交易的。可如今她跑得连个人影都不见了,又叫本君如何不怀疑你们背地里有鬼?我贪狼虽不是什么大国,但也断然容不得别人欺凌践踏!你今日要是不给我交代清楚了,那就别怪本君翻脸不认人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徐恪单手抵着下巴,一时之间连看向苍彧的眼神都变得古怪了起来。他可不是被吓大的,对于这种半威胁式的质问,他还不至于就此放在心上。令他在意的,只是苍彧的态度,他发现这个男人对宁玄意似乎是过于关注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无法告知的真相

    “敢问狼主,你这是想了解我们隐瞒的部分计划还是想了解玄意目前的行踪呢?”眨了眨眼,徐恪最终还是选择把心底的疑惑给问了出来:“如果是前者,那或许你亲自去问玄意会比较合适一些。而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倒是可以坦白直言。她现在人在雍都,是从离开天狼城之后就直奔的那里。不知道这个答案狼主可还满意?”

    其实整盘计划本身并没有任何不可以对人言讲的地方,尤其是对苍彧这种已经结成同盟关系的战友,坦诚相对或许效果还能更好一些。但是,这么多光明正大的东西里,偏偏就掺杂了宁玄意的身世之谜,而唯独这一件,是他并不能擅自做主的。所以,要是苍彧铁了心要从自己这里得到全部的真相,怕是他这个愿望最终也只能落空了。

    “她去了雍都?!”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个答案,苍彧一下子停住脚步,猛地转头就盯住了徐恪:“她去那里干什么?”以她的身份和目的,贸然跑去雍都不是一件既惹眼又危险的事情么?既然所有的事情都规划好了,那她回到南诏,安心等着胜利的消息也就罢了,又为什么要冒这样的一个奇险呢?

    果然啊,这个男人更加在意的还是宁玄意。徐恪暗暗地撇了撇嘴,面上的神情却是一派淡然,看起来相当的无辜:“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她有些私事要处理吧。狼主要是确实好奇的话,不妨和先前的问题一起问她,单是抓住我的话,怕是没什么效果呢。”好吧,他承认自己就是坏心眼地在用苍彧的好奇心折磨他。毕竟,任凭哪个男人知晓自己莫名其妙又多了个情敌,心情一定都好不到哪儿去的。一个黎烬已经够他酸的了,现在再添一个苍彧,那他肯定得让这家伙的日子比自己更难过才行啊。否则,岂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受这种苦头?

    私事……她一个南诏的护国公主,会有什么私事需要特意跑到大雍的国度去处理的呢?而且,又偏偏是赶在眼下这种特殊又敏感的时刻。苍彧略略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再度瞧向了一脸无谓的徐恪:“她跟黎烬一起去的?”以那个男人对她的在意程度而言,想来也不会让她单枪匹马闯这龙潭虎穴吧。这么看来,至少在短期之内,宁玄意的安全还是可以保障的。

    “嗯,反正他一向闲着没事儿干,陪陪自己的未婚妻也是分所应当。”徐恪强忍住心头泛起的那股子酸意,尽量以一种万分平常的口吻说道:“黎烬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好处,但他豁出性命也会护着玄意的,也难怪玄意会对他格外倾心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阴阳怪气,也不知道苍彧听了是什么样的感觉,总之他说得自己都开始不舒服了。

    格外倾心么……无意识地攥了攥拳头,苍彧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你赶紧把手头的事情给处理好,然后我们尽快围攻大雍!”再呆在这里,他整个人就都要炸了。

    “说得我好像愿意赖在这里不走一样……”冲着他的背影嘟囔了一声,徐恪也着实是头疼得紧。他也没料到牧凉居然会是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以至于他耗费心力收拾至今,也才勉强能混得过去而已,真不知道那一对夫妻以前在这个位置上都在干些什么。不过,也亏得如此,由他发起的这一场政变才能这般悄然无声且又丝毫不走漏风声。恐怕天机大陆上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其实牧凉古国的主子早就换了人当了,而且,他们的野心还不止于此,尚有更进一步的安排在后头呢。

    “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呢?”正在徐恪难得神游天际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随后,一张黝黑且毫无任何记忆点的脸孔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直惊得他蓦然一愣,接着才借由那熟悉的嗓音辨别出了来人的身份:“我刚刚看到苍彧一脸阴沉地走过去了,难不成,是你们两个吵起来了?”

    “你这张脸我看到现在也还是不适应,差点儿就没反应过来了。”心有余悸地咂了咂嘴,徐恪往后靠坐在椅背上,换了一个更惬意的姿势,这才悠悠地回答道:“他可是咱们最优秀的合作伙伴呢,我哪里敢跟他吵,摆明了是他要找我麻烦才对。”真是的,不好直接找玄意就拿自己来开刀,苍彧还真会挑软柿子捏啊。得亏他机智过人,三两句话就给打发走了,不然还不晓得会有多麻烦。

    别说别人了,就连他自己每次照镜子看到都会被吓一跳呢。叶疏狂摸了摸脸上那层毫无破绽的伪装,当下也只得无奈苦笑:“没办法,谁让我以前太招人恨了,现在换了个阵营,自然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了。”说着,他留心到徐恪所说的麻烦,而后便又敛了笑,略带着几分忧虑地道:“难道他觉得事有不对,打算反悔了不成?”虽说他也不太明白宁玄意为何对大雍有着那样的执念,又为何非要先把棋子给走到牧凉来,但是,就冲着她救了疏月和自己这一点,但凡她有所吩咐,那他必然赴汤蹈火,义无反顾。

    只是,他能这么想,苍彧可就未必了。作为贪狼族有史以来最精明悍勇的狼主,这个人的野心不小,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有任何细节上的东西没商量好,大概都有可能导致联盟的分崩离析。尽管他对大雍还是抱有着极其复杂而纠结的心情,可他同样也不希望宁玄意的计划因为这个人而最终失败。

    “反悔倒还不至于。”耸了耸肩,徐恪的神态相对来说要显得轻松许多:“只不过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希望能够尽快开战而已。”说着,他便眼带希冀地望向了叶疏狂:“你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也该出发去往下一站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意外情况

    所谓下一站,自然就是远在牧凉边境且又临近大雍越州的瓮城了。此时此刻,寒枭带着青葛正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外夜幕下的那片辽阔平原,两人就相对无言,彼此沉默了许久,直到后者的一声叹息打破了这方天地间的宁静。

    “怎么了,你小小年纪的,还学会发愁了不成?”这段时间以来,这个聒噪跳脱的少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原本还有些嫌吵的寒枭如今却是已经习惯了:“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好端端的为什么都开始叹气了?”按照青葛那咋咋呼呼的性子,他应该喋喋不休地预测未来的形势、满怀憧憬地想象着胜利的场面才对,如何会突然变得这般深沉起来了。

    “倒也没什么。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即使是身在战场之上,也会有这种煎熬到无力的时刻。”青葛咧了咧嘴,却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少年人模样:“以前我在主子手底下办事,还从未上过真正的沙场,总以为这里面就是手起刀落的畅快和保家卫国的豪情,却不晓得那些男儿壮志的背后其实多的是想象不到的意外,且更需要拿出十万分的耐心来应付才行呢。”

    就好比他们现在,原本早早地就让李解送信去了冀州求援,也说好了里应外合的策略,只等着那边的人马一到,他们这里就可以将其主力一网打尽,顺带着再让呆在越州的木野等人去抄了对方的老窝就是了。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他对这一天也是摩拳擦掌了多时,可这些日子下来,他们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却始终未曾见到冀州方面有丝毫的动静。别说大军来犯了,他观望了那么多天,根本连个人影子都没瞧见过,又怎么能不令他找耳挠腮、心痒难耐呢?

    寒枭闻言,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竟然还有了几分老怀欣慰的意思:“战场之上的形势本就瞬息万变,哪怕是再厉害的军师,也不可能次次都算无遗策。跟拼命搏杀时的不顾一切一样,蛰伏待机也只是日常行军中的一部分,你只需要平常心对待就可以了,不必过于挂怀的。”只是,既然青葛这小子能意识到这一点,说明他也在逐渐进步了,算得上是一桩好事。

    “嗯,我都听寒枭大哥的就是了。”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青葛对于这个一贯冷静自持、冷峻威严的男人还是颇为信服的:“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他们那些人拖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过来,会不会,是发现什么异常或是中途出了某种变故了?”围城这种事一向是最讲究兵贵神速的,李解的信件都传出去那么久了,冀州那边的救援再怎么着也该第一时间出发并赶到了吧,为何至今都没有传出任何音讯呢?说实在的,青葛第一时间就怀疑是李解那个家伙在求助信里暗中动了什么手脚,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尴尬局面。说不定啊,冀州的那些军队早就换了另一种战术,反过来准备伏击他们也未可知了。只可惜,这种说法在他初初提起之时就被寒枭给否定了去,所以他也就只能憋在心里默默抱怨了。

    “这个……就真的不好说了。”摇了摇头,寒枭对此也只能表示无解:“按理来说,在收到李解的求救信之后,冀州守将应该第一时间派人前来才对。瓮城跟那里隔得也不算近了,他们没理由会提前知晓什么的。”何况,算上早些时候的第一封救援信,他们让李解改变攻打翼城计划转而全力突围的,其实已经是第二封了,没道理至今都不见人影才对。只可惜,自己自从当上了禁卫军统领之后,为着避嫌,对于军中事务早就不太插手了,以至于连现任的冀州守将是谁都不太清楚。不然的话,多少还能揣测一下对方的行事风格,又哪里需要像现在一样抓瞎。

    “那这算是怎么回事呢?”两手托着腮倚在墙头之上,青葛那张白皙清秀的脸因着这些时日的风吹日晒,业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古铜,看起来倒像是比往日要成熟得多了:“既没有人通风报信,冀州方面也基本不可能出现什么太大的变故……排除掉所有的意外情况之后,他们这样迟迟不出动,给人的感觉活像是准备牺牲掉李解这一支队伍一样,这可实在是太古怪了。”大雍的将士都心大到这种程度么?又或者是李解那家伙的人缘太差,甚至于都没有人乐意搭理了?一时之间,青葛思绪如飞,连带着心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看着他皱眉发呆的小模样,寒枭也只有笑的份,就在他打算喊青葛回去的时候,脑海之中却忽然好似有一道亮光闪过,令得他一下子就仿佛抓住了一点什么:“等一下,你刚刚是在说……牺牲?”

    “嗯?”青葛略带着几分讶异地偏头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便又重复了一遍:“是啊,我说冀州城里的人像是根本就没准备救他们一样,这是完全让李解那支队伍自生自灭的意思啊。”这不过是他随口一说罢了,难不成还有什么问题又要挨训?

    “对!就是这个!”单手握拳狠捶了一记掌心,寒枭此刻已是心眼明亮,了悟的不能再了悟了:“好小子,你说的没错!要是冀州城里的人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要出手救他们呢?那如今的这个局面,是不是就彻底成立了?”虽然同为大雍的队伍,但这并不代表两边就是一条心的啊!他也真是在雍都呆得太久了,差点儿连军队里的党派之争都给忘了!

    成立倒是成立了,可是……这样的操作也可以么?青葛张大了嘴巴,不由自主地就把心底最大的困惑给问出了声:“他们不都是大雍人么,难道在这种关键时刻也不一致对外?”内斗也该有个限度吧,若所有人都这般没轻没重的,那这天下岂不是都要乱了套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奇异的联想

    “如果以正常人的思维来看,那自然是要讲究攘外必先安内的。”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寒枭对于这种状况也只能是无奈叹息:“可若是冀州的这位守将心思狭隘、目光短浅,只将个人利益摆在家国利益之先的话,那可能就未必了。”其实早年间大雍的根基也烂得差不多了,要不是萧隐这位新君强势崛起并在一段时间内很是肃清了一番官员之后,恐怕大雍都不可能会有现在的气象。至于这位冀州的守将,或许就是那时候的漏网之鱼,这其间种种,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不过是随意写上一封应答信搪塞而已,至于李解这边的死活,他大概根本懒得管。

    “这也太……”斟酌了好半晌,始终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青葛眨了眨眼,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要不,咱们问问李解?说不定他知道那人是什么路数呢。”主子总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在确定对方的身份之前,一切解释都只是猜测,对他们现下的处境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所以终究还是需要从其他地方入手才行啊。

    “我何尝没想过这个法子。”不提这个还好,一经提及,寒枭的脸色顿时就更不好看了:“可是李解闭府多年,也许久不曾涉及军中之事了,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再加上冀州的那个守将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一向都只由着城主出面,从来不轻易冒头,就连李解与那边通信至今,也不过只和后者有过来往,对于前者的讯息却是一概不知的。”

    大雍的边城守卫阵容一般都是有一位城主和一位守将的,既是一文一武的配置,也算是互为牵制,起到一个制约的作用。不过这种制度自形成以来,倒并没有十分贯彻落实,通常情况下,两者之间还是会有一方尤其势大,也基本肩负起了对外的所有责任,就好像越州城一样,大小事宜,皆由城主刘筠裁断,并不见守将的踪影。唯独这冀州城,好像自几年前就开始了两方制衡的局面,一直以来野算相安无事,直到这会儿才显现出了它的与众不同。

    “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青葛径直朝天翻了个白眼,这回却是彻底的无语了:“难道那个人是别国派来的细作,所以才这么藏头露尾的?”

    “你小子还真是能想……”被他过于惊人的脑回路弄得哭笑不得,寒枭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刚想再说上两句,却见乌黑如墨的夜色中有什么东西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当下就让他看得眯起了眼睛:“这个时候居然还会有信鸽过来……”莫非是哪边的人出了问题?

    青葛闻言,不由地也跟着看了一眼,随后便直接打了个呼哨,令得那只小巧的灰色信鸽当即就飞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是主子他们那边传来的,估摸着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吧。”否则,也不会赶在这个时间点上。难不成,雍都那里也和他们这边一样,出了某种意料之外的特殊状况?

    快速地将信鸽腿上的小竹筒取下,继而展开内里的纸卷,借着城头上微弱的火把光亮,寒枭一目十行地将上头的内容看完,眉眼间却是很快就现出了浓浓的沉思之色。他倒是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不过也幸亏这封信来得及时,或许,可以恰巧解决他们当前所面临的一个问题。

    “怎么了,是主子他们有什么情况了吗?”一边安抚着咕咕直叫的信鸽,一边特意留心着身边之人的神情,青葛此时简直就是一头雾水:“寒枭大哥,你倒是快说话啊,我都快被你给急死了!”这人本就是一张不好琢磨的冰块脸了,偏偏这个时候还露出如此高深莫测的一个表情,要是碰到哪个身子骨不结实的,怕是能被他活活给吓出病来,实在也是太折腾人了。

    “那倒没有,只是大雍的齐相造反了而已。”以一种异常平静的口吻说出这么一个轰动无比的消息,寒枭的面容亦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似乎即便是这种事也无法牵动起他的心怀一般:“小姐他们尚且没做什么,萧隐和齐佑这两个人便已经决裂了,这当真算得上是天意弄人了。”哪怕他一直知晓齐佑是个不安分的,却也没料到这个人的野心竟然会大到这种地步。想来他之所以让李解带兵出征,目的也根本就不是牧凉,而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手中的兵权得到进一步的保障罢了。不过,齐佑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他要用的这一批人实际已被自己牢牢地给控在了手中,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盘算,如今皆已化成了泡影,再无任何实现的可能性了。

    这……这就打起来了?青葛歪了歪头,一时之间却是估不清这形势:“那我们这里还要不要继续了?要不然,索性由着他们两边自相残杀好了,我们乐得在一旁看戏,那不是既省心又省力嘛。”他倒是丝毫也没有担心宁玄意和黎烬而今的处境。毕竟,如果情势太糟的话,以他家主子的那个性子,应该早就带着姑娘回来了,又哪里还会淡定万分地给他们飞鸽传书呢?

    “哪里会这么简单了。”摇了摇头,寒枭对青葛的这个提议是半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齐佑不过是个文官出身,纵然有几分心术,又怎能赶得上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萧隐。他在雍都的人手,很轻易地就被镇压了,大概也是后者早有防备,纯粹使了个圈套给他钻而已。”萧隐为人自私多疑却从不昏聩,对于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小动作,他应该是一早就心里有数了。齐佑会落到今天的下场,却也算不得什么太过稀奇之事。

    “那也不对啊。”先是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很快地意识到了不寻常的地方,青葛不禁就质疑道:“若是这么容易就被镇压了的话,那主子和姑娘此刻来信又是为了什么呢?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就是了,又何必特地知会一句呢?”

    “因为齐佑还有一个私生子在军营里,小姐他们这是想让我们帮忙打探呢。”抬眼看了看冀州的方向,寒枭微微一笑,神情间满是从容:“青葛,看来我们得去会会那个冀州守将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初到冀州

    “你怎么能确定冀州的那个守将就跟齐佑的私生子有关系呢?”及至跟着寒枭秘密出了瓮城,两个人一路快马加鞭地朝着冀州前进,青葛也还是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万一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呢,那我们两个岂不是白跑一趟?”而且,瓮城这边就剩下了一个陈亮,他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要亲自走上一遭。”一领黑色的大长斗篷遮住头面,寒枭的声音被风吹得凌乱,听起来却依旧是冷静异常:“冀州的问题都出在那个人身上,无论如何有避免不了,不管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一趟也都算是有所收获的。至于瓮城这一头,”他像是有读心术似的,尽管青葛并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说出口,他也仍然能够猜个七七七八八:“有秦峰在,李解翻不起什么大浪的,你用不着担心。况且陈亮为人虽然鲁莽了一些,但也是粗中有细,不会轻易就被晃点了去的。你就安安心心跟着我,先把眼前这一桩差事给办好了再说吧。”

    他能说他就是连带着秦峰都不是很放心么?青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那家伙怎么说也是个牧凉人,虽说是寒枭的师弟,但怎么着也算不上是自家一伙的吧?不过,这些腹诽对上寒枭显然是不管用的了,看着对方疾速前行的身影,青葛也只得叹了口气,双腿一夹马腹就再度跟了上去。算了,主子说过要他好好跟着寒枭的,就当是自己杞人忧天好了。

    两个人一路无语,再加上沿途未有片刻停歇,就这么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在第二天的午时到达了冀州城门口。出于一贯的谨慎起见,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进城,而是找了个视野较好的位置仔细观瞧了一会儿,直到眼见着第三批人都进了城了,青葛才忍不住开口道:“好像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啊,不戒严也不详查,这冀州城就跟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完全不像是预备着要出去打仗的样子。”果然,这里的人压根儿就没有把李解的救援信给放在心上,后者的一番苦等之心,如今看来竟是生生地错付了。

    “大约也是不想引起城中百姓骚动吧。毕竟事出在瓮城,又不在大雍境内,便是真打算做些什么,也不会直接显在面上的。”寒枭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拍了青葛一下:“走,把马牵上,咱们进城。”只要能正常出入,那问题就不是很大了,他们要混进其中也会变得更容易一些。

    也许是因为这两个人的阵容里有一个过于稚嫩的少年的缘故,尽管脱去了大黑斗篷,寒枭的真容也没有引来太大的注意,这一大一小很顺利地就通过了士兵把守的关卡,一路朝着冀州的内城行去。青葛终究是年纪尚小,见此情形,当即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还以为有人会认出你来呢,幸好幸好,这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否则,我可不想才一到这里就先上了通缉令。”原本他还想着寒枭怎么就敢直接把斗篷给脱了去的,却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我常年在宫中行走,在外头很少露面,不会有几个人认识我的,更别说是这些寻常的守城士兵了。”不住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况,寒枭还不忘回答青葛的问题:“倒是那两领斗篷,青天白日的,你也不嫌惹眼,只怕本来没事儿都会因着它们而惹出事来呢。”他在雍都都是个已死之人的身份了,又何况是在这里。只要他们表现得足够自然,就一定不会被瞧出丝毫破绽。

    “那你不早说,害得我白白担心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青葛长出了一口气,又好奇地扫了眼周围,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直奔城主府?”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守将自是不晓得在哪里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去城主府盯着总是不会错的。

    “先去找个地方住下,稍作安顿再说。”一眼瞅见不远处有家客栈,寒枭抬手指了一指便朝那个方向而去:“不要太大意了,这城里有点儿古怪,千万要小心。我们的时间不算紧,尚且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这种似有若无的氛围,在城门口的时候还没有多明显,可一进到内城,整体的感觉就都变了。他现在暂时还无法确定这是针对谁而来的阵仗,自然得格外留意着些,否则,没打探到消息不算,再把自己给栽进去就太划不来了。

    古怪?青葛闻言,顿时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没觉着哪里有问题啊。不过,秉承着出门在外要乖乖听话的原则,他到底没有多嘴,只是一声不吭地跟着寒枭到了客店,而后又一齐上楼,选了一个最角落的房间,在确定外面无人偷听之时才略带了几分焦急地开口:“寒枭大哥,你是发现什么了吗?”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古怪了,他看城里都挺热闹的啊。

    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寒枭一边示意青葛坐下,一边沉着地回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城中的守卫是外松内紧,城门口的盘查不过是例行公事、掩人耳目,真正顶用的军士都身着便装混在来往的人群里呢。但凡我们方才的举动有所不妥,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那些隐藏之人给盯上。虽说都是些小喽啰,但对于我们目前的状况而言却是太麻烦了,所以还是不沾惹的比较好。”

    “什么,有军士混在人群里?”青葛一下子就听懵了:“这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不是说你不认识那些人么?”在他看来,除非是武功特别高超的,能让他在寻常百姓中一眼就辨别出来,余者,无非都是一个德行罢了。真不晓得面前这位大哥的眼睛是怎么长的。

    “常年在军中行走的人,步伐仪态都会跟普通人有所区别的,这一点,跟武功的强弱没有关系,只是习惯而已。”不甚在意地跟少年解释了一番,寒枭随即又笑了一笑:“在不清楚那些人的真正目标之前,咱们还是先养精蓄锐,等到晚上再行动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夜探城主府

    是夜,月朗星稀,万里无云,似乎并不是一个适合夜探的日子。然而来都来了,显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于是自认艺高人胆大的两位还是照常出发了,而且是一路疾行,很快就来到了冀州城的最核心地带,也就是城主府的所在地。瞅准巡逻士兵两班交替之间的一个空当,两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色人影宛如一阵夜风,悄无声息地就从高墙上跃了进去,除了惊掉几片落叶以外,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领头的那个巡逻队长眯了眯眼,又下意识地看了眼高耸的墙头,却只发现墙边的树木因着寒风的吹拂偶尔在簌簌作响,当下心底一宽,转头挥手带着人也就走开了。

    而一墙之隔的树底下,动作比寒枭稍慢了一拍的青葛不由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旋即便更加小心地跟上了前方那个男子的脚步。说起来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干得也不算少了,但危险到这种程度的,有生以来还当真是第一回。这么一看,寒枭大哥所言还是很有道理的,至少这冀州城里的士兵并不都如他想象中的那么草包。之后不管再遇到什么情况,都绝不可以再大意了。

    两个人犹如鬼魅一般地在城主府中疾速飘过,直到把最中间的一排房舍都快看完了,他们才在最边上的一间小屋里发现了一线隐秘的光亮。那并不应该是一城城主的所居之地,可在如此深夜还亮着灯的地方,明显也不会是什么等闲之处。是以,两个蒙面人只是稍微对了个眼色,就齐齐一个纵身上了屋顶,那脚步之轻盈灵巧,竟连落地之时的踩踏之声都没有发出,算得上是谨慎到极点了。隔着一层屋顶,隐约可听见里头有好几个人的说话之声,寒枭先是冲着青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小心翼翼地抬手揭开了一片顶瓦。透过那不大的孔洞,他们可以清晰无比地看见下面三个人的头顶,而其中被称作付仪的那一个,显然就是一直在跟李解保持着联系的那位城主大人了。

    “付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要咱们将军出手去帮那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定远伯吧?”立在屋中左边的男子看起来个子不高,可是身材魁梧,一身铠甲也似是副将的制式,然而说起话来却是咄咄逼人,丝毫也没有因着对方的身份就多出几分谦逊和礼让:“将军早就说过了,那不是我们的事,根本无需搭理,是你擅自回话才引来了如今这局面。按理说,你该自行解决才是,又何苦追到我们跟前来?”

    “余副将!你这话可是说得着实过分了!”付仪大概是被那人的态度给激怒了,当下连嗓音都大了不少,梗着脖子就直言回了过去:“那定远伯无论多不受待见,也终究是我们大雍之人,他手底下的军士,更都是我大雍的子民,就这么任由他们被牧凉人围攻而不施以援手,也未免太冷酷决绝了!本是同根生啊,难道救他们一命也有错么?恕我直言,我看不出我的回信不妥在哪里,倒是戚将军你,在明知事态每况愈下之后,还一味地选择袖手旁观,这让本城主实在是难以理解!”

    毕竟,在他的眼里,这种事情压根儿都没有考虑的必要,就按照李解所说,派兵出击,里应外合也就差不多了。既没什么太大的风险,又可以一举攻下牧凉人的城池,那根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他才会回信回地那么果断,却没料到最后一关竟卡在了自己人手里,连兵马都不让派出去了。

    戚将军……这大概,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冀州守将了吧?青葛转了转眼珠,随后便以口型无声地向寒枭询问:“这个戚将军又是谁啊?”怎么看起来排场很大的样子,居然连城主都可以完全不搭理,这不干脆就是一人独裁了么?

    不知道。同样无声地回了个口型,寒枭望着那个坐在首位始终没有动弹的男子,一时竟有些巴望着他开口。自己的确是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就连军中姓戚的将军,貌似也不是很多,就更别说是眼前这种权势惊人、独断专行的了。这样一来的话,他是那个人的可能性倒是又增加了不少,就单等着听他们接下来要聊的内容会不会涉及到自己关心的那一面了。

    “我们的责任是保证冀州城的安全,其他的一应事宜,都不在我们的职权范围之内。”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个被称为戚将军的男人才终于出了声,他的嗓音异常低沉,却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奇异威严和压迫之感,听起来万分沉稳,且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质疑的那种:“所以此番,是城主你自行其是,跟本将没有任何关系。本将能不怪你僭越之罪就已是宽容至极了,没成想你竟然还要反过来指责我么?”

    “戚将军!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像是被那人的气势所摄,付仪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却还是大着胆子死死站住自己的立场:“那可是我大雍的同袍兄弟啊,从什么时候起,连他们的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了?若连这样人命这样大如天的问题都要论及职权范围,那只怕你我都枉为大雍子民了!”

    “大雍子民?呵呵,本将还真是不在乎这个身份呢。”冷冷一笑,男子当即站起身来,其体魄之魁伟,在青葛见过的人里面,恐怕也只有苍彧能够跟他相提并论了:“古语有云,道不同不相为谋。其实本将早在很久以前就不想跟城主你共事了,不过是瞧着你尚有几分才干,姑且忍耐至今,没想到你竟然可以把我这最后一丝耐性都给消耗干净,也着实是不容易了。”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冲着门外的守卫便是一声低喝:“来人,把城主大人给请出去!务必好好照看着,绝不能有半分闪失,可明白了?”

    “是,谨遵将军之命!”本该是城主府的扈从不见一点儿迟疑,果断答应之后上前几步就要锁拿付仪,倒是骇得后者当下便煞白了一张脸孔:“你们……你们为什么都会听从他的号令?!”

第三百三十七章 戚天问

    啧,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人已经都归在对方的麾下了么?尽管偷听的时候并不能出声,但这丝毫不影响青葛内心情绪的表达。少年那张清秀斯文的脸上写满了浓重的鄙夷,就差没直接在脑门上挂嫌弃两个字了。身为冀州城主,这个付仪便是想做个一手遮天的土皇帝也没什么难度,不想居然还能被底下的一个武将给生生架空,真不知道这个人是心眼太宽还是脑子太窄,到底是把自己给送上了阶下囚的道路了。

    “不要大意,这个姓戚的不简单!”一眼瞥到青葛的神色,寒枭当下便又无声地提醒了一句。倒不是他危言耸听,只是这个人乍一露面,其功夫底细连自己都不是很能摸透,想来已经不会是个寻常人物了。再加上那付仪瞧着也不像是个庸碌无能的城主,两相叠加之下,足可见这人的手段之了得、胆魄之惊骇了。是以,他现在连气息都调整的极其平稳和均匀,生怕一不小心之下就暴露行藏,偏生跟在一旁的小家伙还这般肆无忌惮、嬉笑如常,着实也是让他伤透了脑筋。

    “嗯嗯,我知道了。”乖觉地点了点头,青葛连忙敛了表情,也尽力将自身的呼吸给调整好了。虽然他并不清楚大雍官场的那些门道,也不清楚其中的各种玩法,不过他武功修为不低,同样也发现那个戚将军的身手应该很不错。青葛暗自衡量了一下,估摸着或许也只有他家主子才有十拿九稳的胜算,所以,他还是会尽量悠着点的。毕竟,寒枭大哥的武功再高也肯定比不上自家主子,若是当真正迎面碰上,他们两个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大概很低,那自然还是保命要紧的。

    “到现在都还看不清形势,依我看,付仪你这城主也是白做了这么些年了。”眼瞅着自家将军没有吭声,那个姓余的副将立马就忍不住出言讥讽:“这冀州城里里外外,如今可都是我们的人,唯戚将军之命是从!至于你么,不过是个私通外贼的叛徒而已,又有谁会去在意你的死活呢?”

    “都是……你们的人?!”猛然瞪大了双眼,付仪似乎是不堪其重一般,整个人在听见这话之后都显得摇摇欲坠,看起来彷徨惊恐到了极点:“戚天问!你……你这是打算谋逆造反么?!身在军中结党营私可是无法赦免的死罪!你难道就不怕我具折进京告诉陛下么?!”

    戚天问……这个名字,怎么似乎有点儿耳熟的样子?可他确定自己绝对没见过下面这个男人啊。寒枭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开始在脑海中细细地搜索。哪儿呢,他究竟是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名字?

    “本将如若害怕的话,还会当面让人告知你这件事情么?”双手负在背后,戚天问慢慢地逼近付仪,那高大伟岸的身形几乎要将跟前的清瘦文官给尽数笼罩进去,带来了一种骇人无比的窒息威压:“而且,事到如今,城主觉得我难道还会给你具折进京的机会?”说着,他轻哼了一声,语调里尽是不屑和傲慢:“果然自古文人多大话,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还要苦口婆心地忧国忧民……呵呵,你的陛下远在雍都处理麻烦,怕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见你的一片赤诚之心呢。”

    被戚天问直接给逼到了墙角,付仪努力挺直了脊背,却还是止不住自己嗓音里那股子无意识的轻颤:“雍都……雍都能有……有什么麻烦?陛下英明神武,还……还有禁卫军守卫着,又岂是尔等乱臣贼子可以妄自肖想的!”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得想个法子把消息给传递出去,否则,若是京中毫无防备,那可就给了他们可趁之机了。

    “禁卫军的大统领都被你的陛下给逼死在天牢里了,你以为,剩下的那些人还会有心听从他的指令么?”依旧是那样轻飘飘的语气,戚天问就好似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说话间只显出了一派的云淡风轻:“如果禁卫军不肯守卫宫城,又恰逢宫中有人生事,挟天子以令诸侯……城主大人觉得,你的陛下还会有多余的心力分到你这里来么?”

    他这意思,是在说禁卫军已然反叛了么?而且,宫中又有什么人会无故生事呢?区区几句话,内中的信息含量却是惊人异常,付仪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浆糊,再不剩任何理清的可能性了:“戚天问,你……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莫非连朝中的官员里头也有你的人么?!不……不会的,你年纪轻轻,应该还不至于……”质问的话才一出口,付仪就立时明白是自己想岔了。眼前这人才多大的年纪,纵然再心智超群、手段惊人,也不至于能令雍都的老人心甘情愿地听其号令。更何况,戚天问貌似都从未涉足过雍都呢,这个猜测自然就更站不住脚了。

    “还不至于能让宫中的那群老狐狸视我为盟友,对吧?”心领神会地接过了付仪的话头,戚天问不见半点怒色,反倒是不甚在意地笑了一笑,看起来很有些轻蔑的味道:“可是,如果我说,在雍都的某个人原本就跟我打着一样的算盘呢?这样一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是不是就会显得高一些了?”

    “谁!到底是谁?!”心下悚然而惊的同时也止不住地想要得到那个答案,此刻的付仪一改往日弱质文人的模样,猛然一瞧竟透出了几分狰狞:“雍都除了陛下,可还有齐相坐镇呢,那些宵小之徒焉能得逞?!”然而,就在这句本意是反驳的话语出口的那一瞬间,这位素有急智的封疆大吏心下一沉,却是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齐相……齐相!是他,竟然会是他!”

    眸带欣悦之意地扫了他一眼,戚天问难得赞赏地点了点头:“还算你有点儿小聪明,只不过,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却是太晚了。萧隐让你镇守冀州你就乖乖呆着,一动不动,消息闭塞到竟连宫中哗变都全不知晓……啧,依本将看,你还是先去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语罢,他再也不看付仪一眼,挥手就让守卫将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给拖了出去。紧接着,屋门再度被关上,这一回,屋里却是只剩下戚天问和他的那个心腹爱将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拨云见日

    依旧是稳稳地半趴伏在房檐之上,青葛稍稍侧头,瞄了一眼那个倒霉城主被拖走的方向,又回首看了看底下,不由地就朝寒枭使了个眼色:这到底跟还是不跟啊?要是兵分两路,无疑会加大之后的危险系数,可要是就这么让一个关键人物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那似乎又有点儿得不偿失。如果是他跟陈亮一起出来,或许他就直接出动了,可鉴于同行者是面冷心更冷的寒枭,他倒是真没这个擅自行动的胆。毕竟,姑娘还是站在他那一边的,而自家主子又一定是无条件地维护姑娘的,自己这一边怎么看都很吃亏啊。

    “去吧,别跟丢了,结束之后客栈见。”用唇语无声地给出答复,寒枭眼瞅着青葛会心一笑,而后便是轻巧无比的一个纵身,登时就犹如鬼魅一般地离开了屋顶,这才略略放下高悬着的一颗心,继而再度凝神关注起底下的动静来了。

    “将军,你刚才那样说,应该是故意的吧?”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那个余副将的面色就显得有些不安,没有了先前的专横和笃定不说,看起来竟还多了一分心虚,莫名的就有点儿站不住脚的样子:“雍都那里,明明已经……”

    “明明已经被萧隐给压住了局面,是么?”戚天问走到寒枭正下方的那个位置坐下,语气依然沉着而不显波澜:“不管京中的情形怎样,我们该做的事情还是半点儿都不能停。既如此,又何必短自己志气而涨他人威风呢?更何况,”他不经意地扫了眼屋外,一双深黑色的眼眸里全是漠然:“现在队伍里的人也不见得就没有墙头草,就当是提前断了他们的念想,让他们认清一下形势也好。”

    “墙头草?”余副将似乎是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追问道:“将军,你的意思是……可,可也不至于吧?属下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进行过严格的筛选了,应该不会……”

    径直抬手截断了他的话头,戚天问的语气坚决到不容许身边之人有半分的质疑:“你自己都只说是应该了,想必心里多少也有些数吧?”说着,他轻笑了一声,那其中掺杂的讥讽意味浓重的不加丝毫掩饰:“虽说一朝便能位及人臣、满门荣耀,可到底也是成王败寇、风险奇绝。赌注下到这个份上,能真正狠得下心来的,又能有几个呢?”

    这人倒是难得的头脑清醒,见识明晰啊。寒枭静静地伏在原地不动,整个身形几乎都快跟屋檐融为一体了。他注意到附近巡逻的士兵队伍不少,而且军容齐整、步伐铿锵,看得出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精心训练的。想来这也该是出于戚天问之手,这个人,的确不是池中之物,哪怕自己并不十分了解他,通过这些细节,也足够瞧出一些端倪了。不过,他跟齐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走到一块儿去的那种人,就更别说是像亲生父子了。寒枭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那个揣测是否过于惊世骇俗了一些?否则,也无法解释这过于迥异的现状吧?

    正思索间,却听下面的两个人在商议了一会儿规整军队内务之后又谈起了别的内容。这一回,话题倒是又绕回了齐佑的身上,因为那个余副将正在询问上级关于京中事务的处理问题,而其中最为紧要的,便是齐佑当下的处境:“据说已经被押到诏狱严密看守了,就连齐贵妃也受到了牵连,被幽禁在宫中不得进出,大约最后也免不了一死。将军,依你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什么怎么办才好?”就在寒枭差不多快要屏息以待答案的时候,戚天问略带不满的嗓音却是毫不犹豫地就响了起来,而且完全出乎在场两个人的预料:“我们目前尚在冀州,其余各州的势力也才刚刚收拢好,当务之急是加强联络,分兵北上,而后才是合围雍都,迫使萧隐退位。这前头的步子尚未踏稳,你就已经想到后面去了?作为我的副将,好高骛远至此,实在是不可取!”

    “这……末将并不是那个意思……”余副将大概比寒枭还要傻眼,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忙不迭地开口解释:“末将一直都严格遵守将军制定的计划行事,从未有过半点儿逾矩。只是,末将以为,齐相事关大局,而他和贵妃娘娘又是将军的……”

    “这世上没有少了谁就绝对成不了的事。”再次挥手打断,戚天问抬眸看向自己的这个属下,眼神中的警告之色几近满溢而出:“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早在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清楚事败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自然也当一力承担,而不是怨天尤人,眼巴巴地指望着谁去搭救。”说到这儿,他像是有些烦躁了似的,拎起一旁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直到一饮而尽以后,才幽幽地继续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况一切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岂有为几个人就改变大局的道理?还有,”他复又盯住了余副将,一字一顿地道:“千万记得祸从口出。都到这个时候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用不着我再教你了吧?”

    “是,末将知道了,日后绝不再犯,还请将军原囿。”垂头拱手,余副将再不敢多言,立时便干脆至极地应下了。这其实已经是相当严重的训斥了,他明白自己一时情急之下失了言,也难怪自家主子会冷怒到这种程度了。

    唯有屋顶上潜伏着的那一个,在听到这一段对话的时候心下一喜,终于产生了一种所有事情都串联了起来的圆满感。眼瞅着底下的将从二人已经略过这一茬继而开始讨论起更细节化的防务问题,寒枭估算了一下时辰,刚打算起身离开,却猛然听到城主府的一角传来了一片嘈杂之声,直搅闹地他心底不安,当即便凝神细望了过去,乍一看,竟是从青葛奔过去的那个方向传来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刺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同一时刻,身在屋内的两个人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不等寒枭有所反应,那余副将却是率先开了门走了出来,冲着直朝这边过来的巡逻队劈头问道:“何事喧哗到这般程度?!将军尚未安寝,你们成何体统?!”戚天问治军甚严,整个府邸从来都是寂然无声,今天冷不丁就闹到这个份上,恐怕自己才挨过训又免不了要有第二遭了。

    “余将军!属下们在西跨院里发现了刺客!”当先一人似乎是小队的头领,听到上司这般不善的口吻,也不敢迟疑,立马便将情况给报了过去:“几支巡逻队都出动去围剿了,只是那刺客武功甚高,此时还正在顽抗,故而喧闹了一些,还请将军息怒!”

    刺客?寒枭登时一惊,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青葛。可他还没来得及动弹,就瞧见戚天问也紧跟着大步走了出来,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孔上尽是冷然:“哪来的刺客?”

    “这……这个……”小头领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还是在两位上级那过于摄人的目光之下万分难堪地告了罪:“属下们确实还不知晓。只是在进入西跨院例行检查之时偶然碰上的那人,穿着一身夜行衣,还蒙着脸。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似的,当时正在一间一间地查看房舍,动作稍微大了一点儿,然后就被属下们给发现了。”

    “没用的废物!”沉声呵斥了一句,戚天问提步就朝西跨院行去。而在他的身后,余副将瞪了那头领一眼,随即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来了又走,倒是谁也没有留心到他们面前屋舍的房顶之上,也正藏着一个黑衣蒙面的所谓刺客。

    寒枭眉头紧锁,一时间却也没有急于行动。毕竟,城主府上闯入了刺客,此事一出,不管罪魁祸首是否已被擒拿,这地方都会很快被封锁并进行仔细的搜查,很有可能,连冀州城里都不会被错过。这样一来,他就得考虑清楚,是要在眼下的短暂间隙里把自己要做的事情给做完,还是现在就转去西跨院,救那一个大概会是青葛的刺客。两者同样重要,可显然不能兼并,他只能从中择一,况且时间有限,一旦选定,就再不会有任何反悔的机会了。

    “罢了,终究是人命关天。”想着那个少年明朗灿烂的笑脸,又想到宁玄意一向偏爱于他,寒枭叹了口气,足尖轻点,很快便也朝着那一片人声几成鼎沸之势的地方去了。此时此刻,整个城主府里的侍卫基本上都被吸引到那一块去了,虽说对方人手众多,那戚天问也不像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但到底是自己把青葛给带出来的,说什么也得把人给好好送出去才是。

    怀揣着这样的一个念头,寒枭更是脚底生风,运足内力之后将速度提到极限,以至于他的身影都在越发浓郁的夜色中幻出了虚影,令人全然看不分明,甚至于在路过一个拐角之时还有人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痛得那人下意识地就“唉哟”了一声。与此同时,更伴随着一个重物落地的动静,听得寒枭立时就起了杀心。

    能在自己这样状态之下还冲撞过来的人,显见得也不是走什么正路子进来的,更别说那人也是蒙面夜行衣的装束,想必是逃跑的时候光顾着后边,全不留心前头的动静了。这样的一个人,不晓得是什么来历,但他不管怎样也不能让他有再出声的机会了,否则,今晚这一场行动的变数就更大了。想着,他一步跨至那人身前,正欲抬手,却恰好对上了蒙面巾外那一双无比熟悉的眼:“寒枭大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哎哟,可差点儿没把我给撞晕了!”

    果然是这小子……寒枭暗叹了一声,一把就将他给搀了起来:“我还想问你呢,怎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都以为你被人给围上了!”而且,这掉在地上的又是个什么?他们是来刺探情报的,又不是来偷盗的,怎么还莫名其妙多出了个被麻袋裹着的人了?

    反应过来这人是赶着来救自己的,青葛那一双大眼霎时就笑成了弯月,看起来还挺讨喜的:“嘿嘿,说来话长,咱们先逃出去再论吧。”说完,他又照老样子扛起了那个麻包,任由寒枭坠在后面给他殿后,两个人快如流星追月,以一种比来时更加迅猛的姿态回到了客栈,而再没有去管西跨院的那一摊子事。

    直至两人换好衣服,又大致收拾停当,寒枭才又提起了这一茬:“西跨院那边究竟什么情况?你被人给撞见了?”可看这小子的神气和扛回来的战利品,貌似不太像啊。再者说了,就是他碰上青葛的那一会儿,那一头的交战打斗之声都没有消停呢,难道说是城主府里当真进了刺客不成?

    “以我的身手,至于那么容易就被人给发现嘛。”青葛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才慢吞吞地走过去解开了那个麻袋,露出了里头那人的上半身,看其样貌,正是他们先前在屋顶上瞧见的那个城主付仪:“只是他被那些守卫给扔在了西跨院的一间小柴房里,我一路跟过去,眼瞅着人都走了,还没得及出去呢,就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另一间屋子里冒出了头。这不,”青葛摊了摊手,露出了一个相当无奈的表情:“他被人发现了就牵连到了我,以至于什么都没能问成。情急之下,我就只能把这个城主大人打昏了给带回来了。”

    还当真是有另一拨人啊。寒枭忍不住咋舌,他们这是什么样的运气,连这种稀奇事都能遇着:“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头吗?听府里那些侍卫的描述,我感觉应该不是个刺客才对。”一间间房屋地搜罗,也只有找东西这一种可能了。只是,这人是打哪儿来的呢,又到底,是在找什么?

第三百四十章 是敌是友

    “没瞧出什么来,只是身量挺高挺壮的,看着倒有几分贪狼族人的模样。”大约是因着苍彧的缘故,青葛现在对于这一族人的先天优势那是印象深刻,每每想起就忍不住要比较一番:“不过,他在找的东西我大概是知道的。”说着,他也顾不上寒枭略带困惑的眼神,探手入怀就掏了一个羊皮卷出来:“这是那人在奔逃之时丢弃出来的,我趁着他和那些守卫厮打的空当就顺手捡了回来,还没打开来看过呢。”貌似是地形图一类的东西,因为除此之外,他是真的再想不出还有什么物件值得这般大费周章了。

    所以,这小子在城主府那么多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扛着个大活人溜了,还顺带捡走了人家的一样物什?寒枭一边接过那卷羊皮,一边就默然无语了。果然还是自己太操心了,青葛这厮压根儿就不需要别人来救。真不知道黎烬是怎么**的下属,为何区区一个小随从的功夫都能高到这地步?这究竟还让不让人活了?

    并不知道身边之人已然走了神,青葛还在一个劲儿地盯着寒枭询问:“怎么样怎么样,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虽说他跟着自家主子也学了不少玩意儿在肚子里,但他打小就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无论什么东西都是一知半解,并不精通,就更别说是连主子都很少涉猎的军事方面了。再者,他也懒得费这个脑子,还是索**给寒枭处理要来得更爽快一些。

    将手中之物展开铺平在桌案之上,寒枭细细地看了半晌,眉宇间微现沉思之色,这才低声回复道:“是布防图。里面有相对详尽的冀州城兵力部署方案,若想拿下冀州,有这个东西在手的话,那可就事半功倍了。”换而言之,如果冀州城的守将是个平庸之人,一旦这东西落在对头的手里,那就无异于直接打开了冀州的城门了。

    “这么重要?”青葛不禁讶然:“可是,我看以那戚天问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完全按照这布防图来部署人手吧?那这样一来,这东西岂不是形同虚设了?”反正如果换成是自己,他肯定不会按照那图纸来调停的。毕竟,事关者大,不留下任何可供人琢磨的线索才是最关键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从青葛的小表情里就解读出了他的内心情绪,寒枭抬手轻敲了一下少年的脑壳,似乎也被他闹腾的有些头大:“要知道,行军打仗、护卫城池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往往都需要无数人的倾力配合才能取得最后的成功。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合理的部署和恰当的筹谋就成为了其中最要紧的一环,不能只主帅独自心中有数,而是要把命令严格地下放到每一个人的身上以确保其最终能够落实。”一面说着,寒枭一面就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布防图:“而这个东西,通常也就在这时起到具体的示意说明作用了。这跟你以往接触的那些单打独斗、暗杀偷袭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是需要拿到台面上来讨论的东西。”

    那戚天问纵然再胆大妄为、行事不羁,也一定不会在这上头乱来一气,充其量能改动一些的,也无非就是大致的人头数目而已。因此,这卷东西其实还是很具参考性的。

    “哦,这就是所谓的阳谋了。”青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寒枭的一句“孺子可教”还没有出口之前,就又不加掩饰地嘀咕道:“这可太无聊了!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比如姑娘让人去打造的那些神兵利器,还有对付敌人的时候设下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陷阱……他光是看着都来劲!从天狼城到这里,一路行来不过旬月,可他总觉得这些日子比自己生下来到现在所活的年月都要精彩有趣上无数倍!他家姑娘不也是军伍中人么,怎么就能把这些手段耍得风生水起的?由此看来啊,还是天赋有异的问题。

    寒枭:“……”他怎么觉着,是小姐把人好好一孩子给带歪了呢?年纪轻轻的,不热血、不慷慨激昂,反倒沉迷于阴谋诡计了?只是,一想到青葛跟着的那位主,他也只得偃旗息鼓,再生不出任何去纠正或掰回来的心思了。黎烬那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良善之辈。上梁不正下梁歪,嗯,这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个被发现的黑衣人应该就是在打冀州城的主意了?”没成想寒枭的思路被自己完全带偏,青葛倒是沉吟着理出了那么一点儿头绪:“想在这个时候出手攻打冀州城的,还会有谁呢?”这天机大陆上但凡排得上号的,除却大雍本身以外,可基本都被自家姑娘给算计光了。难不成,到了这步田地还有哪一方的漏网之鱼想要趁机分一杯羹?

    “还能有谁……”寒枭苦笑连连,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夸青葛思虑周全还是该骂他脑子迟钝:“除了我们这一头的人,放眼天下,还有谁敢跟大雍一战的?”而且,再加上青葛对那人身材的形容,他感觉自己不用传信去确认都可以了。今天这一晚上,收获可真是太丰盛了。

    我们这一头的?!青葛的嘴巴张得老大,活脱脱能吞下一整个鸡蛋的模样:“不会吧……寒枭大哥,那……那真是贪狼族的人?!”这……这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啊?按照姑娘的安排,苍彧此刻应该还在牧凉啊,有徐恪制着,那一位估计不太会胡来。所以,这个贪狼族人……

    “嗯,若我所料不错,大约就是木野派出来的了。”想起那一对悍勇无匹的叔侄,寒枭只觉得自己的脑仁更疼了:“越州和冀州的距离算不上太远,我想,那边的人是等得不耐烦了,是以,大致谋划了以后便自行出手了。”只是,好巧不巧,和自己这边一样,都赶在了今晚,还差一点儿就牵累到他们,当真是惊喜一场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经意的过往

    额……青葛听到这里,额头上的汗都快要滴下来了:“这算哪门子的事啊,居然能巧合到这个份上?他们真的不是故意的么?!”先不说他直接撇下自己人就跑了,单说木氏叔侄派来这货就不怎么靠谱啊!这么轻易就被守卫给发现了,还害得自己的原计划根本没能施展,只得累死累活地扛回来一个大活人!这不是纯粹就在坑他们么?要不是他认识木野、木战,他都要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细作了,要不然,怎么净搞些祸害同盟的事情呢?

    “大雍的边境几国之中,唯有冀州距离越州最近,既在攻击范围之内,拿下之后也便于驻兵把守。他们最初的规划,其实是没有错的。”眼瞅着青葛都快在炸毛的边缘徘徊了,寒枭当下也只能笑着摇头解释:“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镇守冀州的人实际上是戚天问。他跟越州的刘筠还有李解可不是一回事,故而才一动手就闹出动静来了。”

    他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终于想了起来,自己先前为什么会对戚天问这个名字感到耳熟了。因为,早在多年之前,他就曾听人偶然提过一嘴,只是当时谁也没有太过留心,说过了也就算了,全没想到竟还会有今日这一次意外相见。

    “嗯?什么意思,寒枭大哥你很了解他么?”听着这话里话外都无比明显的比较之意,青葛不禁有些诧异:“难道说这个家伙比李解还厉害?”不是说李解已经是大雍当年的后起之秀了嘛,年轻骁勇,无人能敌,怎么会突然又冒出一个更强的来?而且,他记得姑娘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过啊,怎么想都不属于有名姓的,这又算哪门子的情况啊。

    “算不上了解,有所耳闻罢了。”寒枭回忆起多年以前的事,在这一刻不由地就露出了几分动容之色:“那时候我才刚入宫担任大统领一职,偶然听萧陵提起他手底下有一员小将,年纪不大手段却异常凶狠毒辣,可偏生在行军布阵一道上又颇有才华,弄得他为难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妥当。”毕竟,在日常的实战演练中伤人太重也算不得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寻常之辈,直接赶出军营倒也罢了。然而萧陵惜才,下狠手军法惩治之后也仍旧想留下他,却苦于无处安排,已经着实纠结了一阵子了。所以,他才会在那个当口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出来,也是找个解决之法的意思。

    “那……这个人……”青葛闻言,下意识地就咽了口唾沫:“就是戚天问?”不至于吧,搞了半天,这个对头还是从已故平南王手下出来的?这一出接着一出的,真是看得他眼睛都快要花了。

    “对,就是他。”寒枭点了点头,实在也有点儿无奈:“他当时是平南王麾下亲卫之一的戚老将军的养子,在军中一直都出类拔萃,只是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来往。因着这一点,军中很多人都看不惯他,也曾多次与他为难,但在一次行伍演练之后,这一批人就非死即伤了。”这其实已经是个相当骇人的结局了。因为在军营里,除却本身的实力强弱以外,更需要学习的,便是与人相处、团队协作。戚天问不愿融入也就算了,偏偏还能记仇到连对付自己身边的战友也毫不留情的地步……这样的一个人,足以想见其心性之冷漠和残酷。

    “以一敌众?这么强势的么?”青葛听得津津有味的,眼睛里都快要冒出小星星来了:“不过教训那群家伙一顿也就是了,弄到伤人性命的程度好像是有些小题大做啊。”这倒不是他过于心软的问题,而是他这段日子一直跟着寒枭等人,在一群大兵里混都快混出经验来了。军营里就是谁的拳头强硬谁就是王法的地方,那些直肠汉子或许粗鲁冲动,但终究还是直率坦诚的,并没有什么太黑太坏的心思,打赢了也就足够让他们心服口服了,又何必罔顾人命呢?

    “是啊,所以萧陵才觉得他不适合继续留下来了。”寒枭叹了口气,脑海中想起的,却是云千雪当时那笑靥如花的模样:“这也值得发愁?难怪疏月近来总说你越发优柔寡断了,现在看来还真是所言不虚。”那个时候的自己,曾以为这样和谐美好的场景会持续到永远,却压根儿没有料到,那其实是他们几个聚在一起的最后一回。

    “然后,他就被打发到冀州来了?”青葛看着面前之人的表情,总感觉他似乎有点儿心不在蔫,却还是十分乖觉地补上了自己的后续猜想:“以他这脾气,平南王爷应该也不会让他担任什么要职才对吧,所以,他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一点一点地打拼上来的?”要不要这么热血和励志啊,他怎么忽然觉得自己这边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反派了?

    实力定然是有的,但光凭这个,可没法儿让他在区区几年之间就爬到如今的这个位置。寒枭眸色深沉,连带着嗓音都变得冷然了起来:“是萧陌建议的。说看在戚老将军的份上,发配他来冀州当个小副官也就差不多了。这里不比金沙城的地势险要,虽然名为边境,可多年来也从未经过半点战火。戚天问哪怕再有能为,作为一个小小的武将,捞不着军功也就够不着上位的梯子,一辈子也只能耗在这里。况且冀州尚算富庶,有这么个头衔傍身也不算是碌碌无为了。”不得不说,萧陌的这一招很绝。明面上无可指摘,实际上却把戚天问的一生都给牢牢地钉死了。若这家伙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恐怕至今都还没能翻过身来呢,又何谈步步高升?说穿了,还是另有推手。

    “你们这些人……可真的是太可怕了。”啧了一声,青葛先是感叹于宫中之人的手段,继而便又很快地反应了过来:“这么说,他的身份还真如你先前所想的那样,是跟齐佑有关喽?”

第三百四十二章 损失

    “虽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光听戚天问和那个副将之后的谈话,大致也能揣摩出这个意思了。”寒枭将青葛离开之后的对话内容一一相告,随即就陷入了沉吟之中:“接下来这事情,倒是有些不大好办了。我们两个,再加上他的话,”他指了指一旁仍旧昏迷着的付仪:“要从这里毫发无伤地离开,恐怕是万分困难了。”且不说城主还在他们的手里,单说那一张平白无故消失了的布防图,大概就足以令戚天问怀疑那个黑衣蒙面人还有同谋了。这样一来,不但城门守卫会变得更加森严,只怕连城中都免不了要被详加搜查,他们这两张才来的陌生脸孔可太扎眼了。

    “只要不让我这个时辰去翻城墙就好。”青葛不由地嘟囔着:“被人发现是小,万一直接被射成刺猬那可就太糟糕了。”不过,他估摸着以冀州城城墙的高度,他们两个要带着付仪悄无声息地越过去还是挺困难的,否则,这会儿也不必回到客栈再做商量,从城主府里出来之后第一时间离开就好了。

    “有他在,就是你想冒这个险我也不能答应啊。”寒枭将羊皮卷重新收好,面上的神情却是略透出几分遗憾:“要是你那主子在这里就好了。以他的那手易容之术,别说是一个付仪,就是再来上一打,大概也是不成问题的。”这一点他在上次回到雍都的时候就发现了。黎烬给他做的那张假面,看似简单无比,实则可堪称鬼斧神工。他顶着那副头面在京中游走多时,愣是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察觉出异常,便是想不心悦诚服也不行了。

    “易容啊……”青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认认真真地盯着地上的付仪打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笑嘻嘻地打了个响指:“虽说我的手艺跟主子还有朱颜姐姐都没什么可比性,但要遮掩住他的容貌顺势混过去的话,大体上还是可以的。”正好他手头还有一些现成的药材和丹丸,撑到逃离冀州大致也足够了。

    “好,那事不宜迟,你马上就动手。”看着少年明亮的眼神,寒枭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相信:“眼下离天亮还有一会儿的功夫,抓紧时间弄好,咱们赶在第一波人里头混出城去。”至于那个不知道是否成功脱身了的黑衣人,他们目前当真也无法可想,只得寄希望于苍天庇佑了。

    而与此同时,先前还人声鼎沸、火把通明的冀州城主府里已经再度恢复了以往的幽深和寂静。余副将站在西跨院的柴房门口,望着里头漠然而立的高大身影,心底不自觉地就生出了几分惧意:“将军,末将已经盘问过看守此处的那几个人了,他们说只离开了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就……”

    “把他们拖出去斩首示众。”一双黝黑如墨的双眸牢牢锁定着地上的拖曳痕迹,戚天问根本连问话的心思都没有:“不听号令、擅离职守之人,本将要他们何用?不过是浪费时间和口舌罢了。再有下次,我看你也跟他们一起吧。”区区一个付仪而已,片刻之前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转个身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这不是那群废物看守不当又是什么?竟然让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付仪给劫走了,简直是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不五马分尸就已经是他最大的慈悲了,难不成还指望有什么善终么?

    “是,末将谨记!”余副将胆战心惊地应了一声,旋即便冲着身后挥了挥手,自有人下去料理那几个守卫。而他独独站在原地半晌,只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给浸透了,这才犹犹豫豫地继续道:“还有,西跨院的书房那边,将军你看……”不仅走失了人,还丢了那样重要的一张布防图……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跟死亡的距离了。

    “你手下的人就没能从那个男人的身上搜出什么来吗?”在来回扫视了柴房好几遍,确认整个房间里都只有那一丝细微的痕迹之后,戚天问终于是缓缓地转过了身,在昏黄微弱的灯光下露出了一张风神俊雅的面孔。他的鼻梁挺直,五官隽秀,乍一看有一种自带书卷气的内敛儒雅,然而那一双眼眸却因略微凹陷而显得格外深邃动人,隐约间的那股异域之气便在不经意间又带上了几分野性,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奇异的矛盾和莫测起来。此时的他面无表情,薄薄的唇角微掀,那低沉的嗓音就如一阵寒风似的刮进了余副将的耳中:”费了那么大周章才捉住的所谓刺客,你可别告诉我说在他身上一无所获。”那个家伙的武功虽高,但也不至于出入他的地盘如入无人之境。说到底,终究是底下的人太过疏忽大意,也太不把自己的话给放在心上了。

    “这……”尽管是寒冬腊月,可余副将却是汗出如浆,连一丝一毫要停止的意思都没有。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气了,他们这一回,确实是摊上大事了:“还请将军恕罪,这……的确是没有任何发现。不过,”他急急地添上后面几句,拼了命一样地想要找补回来:“依末将之见,他多半是有同伙在的!所以末将第一时间就封锁了城中所有的进出口,务必会将之堵在冀州城中!还望将军息怒,给属下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呵,能及时想起下这么一道命令,还算你有点儿脑子。”戚天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直冷硬如冰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只是,同伙之事,恐怕未见得如此绝对。你让那些搜查的人都打起精神来,千万放机灵点儿,一旦发现任何异样,都要第一时间上报给我。”虽然有些惩治是必要的,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拿几个开刀也足够了,再多下去,只怕会人心浮动。

第三百四十三章 套话

    “是,末将知道了。”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余副将原本还想多问一句关于那个同伙的事情,可眼见着戚天问的面色不善,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把话给咽回去了。就在他以为这尊冷面煞神应该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见戚天问双手背负着就走出了柴房,而后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前头带路:“走,去看看那个刺客。”

    “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余副将尚有些摸不着头脑,当即就迟疑了一下:“将军你要亲自去审问么?地牢的环境脏污,再加上此刻时间也不早了,这些小事,要不,还是交给属下们去办吧?”倒不是他有意不想让戚天问插手,只是这位主子出身行伍,却偏偏有着天底下最令人抓狂的洁癖之症。若是真让他走了这么一遭,恐怕自己的厄运还在后头呢,还是能免则免吧。

    “今天接连出的这几桩事情里,你们可曾有一件办得让我满意了?”冷冷的一记眼刀扔了过去,戚天问提步便走,再不给余副将任何思考的可能性:“别废话,前面带路!”

    “是。”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却是不敢有半分流露,余副将一路小跑着引领,两个人终于是在片刻之后就抵达了城主府特设的隐秘地牢之中。甫一进去,一股子常年不见天日的阴冷潮湿之气就扑面而来,其中还间杂着一点莫名的腐烂恶臭之味,戚天问不由自主地皱了皱鼻子,却什么都没有说。而余副将见状,也只得加快脚步,直至两人走到最深处,在一个巨大的囚笼跟前停了下来。

    囚笼的正中央竖着一根刑柱,而刑柱上头,一个赤着上身的高大男子被捆着双手绑缚其上。他似乎是已经经过了一番拷打,精壮的胸膛之上鞭痕累累,隐隐有鲜血不断渗出,而那一头浓密的黑发也凌乱地散落了下来,完全地遮住了颜面,看起来狼狈不堪。可饶是这样,他也还是脊背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副岿然不动的傲然姿态,甚至于在目光触及刚进来的两人之时,还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冷笑,显见得是将自身的桀骜特质发挥到了极点:“怎么着,这就换人了么?我告诉你们,就算是再来上百鞭,老子也不带怕的!你们有种就轮流上好了,爷爷我要是哼一声就跟你们姓!”

    “你给我闭嘴!”余副将见状,不由第一时间就吼了回去。虽说他方才就见识过这个家伙满嘴粗话的样子了,但当着自家主子的面,他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担忧和惶恐。毕竟,像戚天问这样性子古怪、心肠冷硬的人,能出现在这里就差不多是个奇迹了,要是再让他受到什么唐突,只怕自己连活着走出地牢都是个奢望。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敢再让任何意外出现了。

    想到这里,余副将就心下惴惴,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就望了身侧的男子一眼:“将军,这家伙嘴硬得很,说起话来也一直都不干不净的,你看,要不要还是交给末将来……”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试探了,如果对方执意坚持,那他也再无法可想了。

    “不用。”戚天问直截了当地回了两个字,面上的神情却罕见的带出了一丝诡异的愉悦:“不怕他牙尖嘴利,怕的只是他不肯说话而已。”说着,他稍稍踏前了两步,又绕着囚笼慢慢地踱了一小会儿,这才饶有兴致地冲着里头的男子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应该是贪狼族的人吧?”只有那里的人吐字的时候才会带有一些细微的口音,也唯有那些算不上开化的蛮子,说出来的话才会不中听到这般程度。哼,一群无脑的莽夫罢了,他尚且还不放在心上。

    “你!”没料到这个长相俊秀的小白脸才一出场就说出了这么富有内容的一句话,那男子猛然抬头,连带着手脚上的铁镣都开始哗哗作响,听起来躁动异常:“你又是谁?!也配和老子说话么?!呵,落在你们的手里,老子认栽也就是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可就是休想从老子的嘴里套出半句话来!”

    “怎么,偷东西偷到我的地盘上来,却连主人是谁都不知道么?”戚天问略微展眉,似乎是觉得很有几分可笑:“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呢,贪狼族的人居然打起我冀州城的主意来了,着实是有些胆大包天了。”既然之前东翻西找的人是面前这个家伙,那布防图的失踪就一定跟他有关了,他这个推测天衣无缝,也基本上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你的地盘?你是冀州城主?”男子目带疑惑地将戚天问扫视了一遍,终究还是不太相信:“好了,你们也别跟老子废话了!不管今天来的是谁,我的话都撂在这里了,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改变的!”他既然应下了这桩差事,自是早就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倒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唯一的遗憾,只是没能将那份布防图给送出去,到底还是辜负了木将军的信重啊。

    并不在意他全不配合、一口咬死的态度,戚天问又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忽然就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同伴把布防图给带出去了,所以你纵然一死也无憾了?”说着,他又慢条斯理地踱起了步子,看起来一派纯然悠闲的模样:“虽说除你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人闯入的迹象,但我们搜遍了整个城主府,始终都没能找到你带走的布防图。所以,你其实还是有一个极其隐秘的同伴在的,对不对?”一面说,戚天问一面将视线牢牢地锁定在男子的面容之上,甚至连他眼神中的细微波动都没有错过。

    今夜的城主府中还有另一拨人的存在,这显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是那全程不见行迹的一拨跟面前的这一个是否出自同一批势力,那就当真是不好判断了,故而还得多费些心力才成。

第三百四十四章 推断如神

    什么?!那卷羊皮纸的布防图不见了?!男子蓦然一惊,心里却是瞬间就没了底。不可能啊,当时的情况过于紧急,他甚至没来得及仔细藏好,只是随手丢了个相对隐蔽之处就跑了,怎么可能会在搜查了整个城主府之后都不见踪影呢?难道说,是这批人的能力太差,亦或者,这干脆就是他们故意用来试探自己的手法?心念电转之下,男子根本来不及多想,仅在短短片刻之间就恢复了先时的狂傲不羁之姿:“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反正布防图已经不见了,你们这一场,注定要输得一塌糊涂!哈哈哈……”

    “嗯,你说得也颇有几分道理。”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向来脾气不好的戚天问竟然没有被这样直白的挑衅给激怒。相反,他还点了点头,一副甚是赞同的姿态:“只不过,布防图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知道是贪狼族欲对我们出手,想要提前防备,总不会是什么难事的。而且,”他说到这里,还特意停顿了一下,直听得男子的整颗心都被吊了起来,他才悠悠地继续道:“这般急切地想要弄到冀州的布防图,看来贪狼的兵马多半已在附近了,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呢?”

    附……附近……男子竭尽全力地保持着不动声色,却终究还是不经意地咽了口唾沫。盯着戚天问的脸孔许久,他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垂下了头去,再没有任何的动作跟言语。他忽然明白,这个人特意来这里走上一遭的目的是什么了。而自己,在还没察觉到丝毫异常的情况下就入了别人的套,而且,一败涂地。

    “看样子,是全被我给说中了啊。”一双眸子幽深的像是暗夜里的湖水,莫名的就生出了几许鬼魅妖冶,戚天问扯了扯嘴角,貌似对自己得到的这个答案相当的满意:“听闻贪狼不久之前还在跟牧凉对战,连天狼城都差点儿被人给攻陷了,如今看来竟全是靠不住的假消息了。”若真到了那种危急程度,那帮人又怎么可能还腾得出手来找自己的麻烦呢?除非,这一切从头至尾就是一场骗局,而他们大雍,被彻彻底底地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还妄图坐享其成。

    这……这算是个什么情况?不同于全身心沉浸在对话之中的那两个人,从进来之后就没有施展余地的余副将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之间只剩下了目瞪口呆。明明对方什么也没有交代,而自家主子也基本上是在自说自话,可他怎么觉得事情的真相竟在这样驴唇不对马嘴的交谈中慢慢显现出来了呢?这跟他们早先的拷打盘问根本就是天差地别,几乎是在和风细雨里就慢吞吞地完成了所有的步骤,而且,连一丝多余的力气都没有花费。也难怪将军会痛斥他们无能了,的确,与这位主比起来,他们的手段着实是连入眼的资格都没有的。

    “你杀了我吧。”生怕再对上戚天问的眼睛一般,囚笼中的男子仍旧低垂着头,连语气都没来由地弱了几分:“失手被擒我认命,其他的,多一个字我都不会说的,你们还是尽快动手的好。”只要不跟着这人的节奏走,那他就不会再犯什么言语上的错误。然而,这些大雍人实在是过于狡诈,他并不知道自己还能撑上多久,是以,还是速死得好。至少,他不会成为叛徒,也不必在死后遭人唾弃。

    “真要杀你的话,我又何必命他们非得活捉呢?”眼见对方已然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戚天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的情绪,反而更贴近笼边,带着一点儿仿佛是好奇的语气问道:“听说你们贪狼族人素来极重情义,是绝对不会抛下自己的同伴不顾的,对吧?”说到这里,他特地停了下来,注意到男子的身躯不经意地轻颤了一下,这才接着话头继续往下说:“若果真如此的话,你说我明日一早要是将你放在城头示众,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这夜入城主府的两拨人是不是同一阵营的暂且不论,但只要贪狼族的人还在近旁,就绝不可能无动于衷。他只不过打算下一个饵罢了,一个明晃晃的、带着倒钩的饵。至于最终会不会有所收获,那就全看那些鱼的取舍了。

    “你!”双目之中几欲喷出火来,男子豁然抬头的同时又狠命往前挣了一挣,不仅把身上的铁链都给绷得笔直,就连偌大的一根刑柱都开始摇摇晃晃了:“心肠歹毒的狗贼!你不得好死!”这摆明了就是想要一锅端啊,这人的用心之毒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了。虽说自己至今都没有消息反馈回去,木将军那头肯定也会知道他出事了,可一旦这厮把自己绑出去做饵,他还真怕有人会不顾一切地踩到这个陷阱里来。其实先前被捕的时候,他就决意要自裁于人前的。可也不知是打哪儿飞出来的一柄短剑,硬生生地将他手里的刀给击落了去,一招之差,这才使得他沦为了祖上鱼肉,只得任人摆布了。

    “不得好死的只怕是你和你的同伙吧!”到了这个时候,余副将才总算是回过了神,听得这人依旧如此放肆,当即断喝一声就又扬手一鞭抽在了男子的面颊之上,痛得他吸气连连,霎时间也无法再多做言语了:“此刻饶你一命,已是我们将军宅心仁厚,你还是给我安生歇着,等着明天一早去城墙上头吧!”说完,他又吩咐外头的人进来,让他们好好盯紧了这里,这才又紧赶慢赶,一路小跑着追上了早在他出手之时就已转身离开了的戚天问:“将军,依你之见,贪狼族人真的会现身么?”虽然他也觉得这个计谋不错,但也未免过于简单直接了一点儿。在他看来,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总不至于落入这样粗糙的圈套里,可这是戚天问的意思,他纵然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万不敢开口质疑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全城搜捕

    “会与不会,明日自知。你有空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怎么让这个饵看起来更诱人一点儿。”脚步不停,戚天问径直走出地牢,面上的嫌恶之情丝毫不加以掩饰:“以后办事自己多动动脑子,不要每次都让我这般不省心。”地牢的空气实在是过于污浊,要不是底下的人太过没用,他才懒得跑到那种地方去受罪。

    “是,末将知道了。”略微有些汗颜,余副将诺诺连声,却是不敢再多问半句了。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位的耐心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再多说下去,只怕遭殃的还是自己。与其这样,还是乖乖闭嘴、依命行事比较好。至于怎么处置那个诱饵,他心里倒是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盘算了。

    “对了,天一亮,守好城门的同时派人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搜查一遍。”还不等余副将从自己的心绪中抽离出来,一旁的戚天问却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沉着嗓子就补上了几句:“依我看,今晚偷盗布防图和带走付仪的并不是同一批人,除了贪狼族以外,我们还得多加防备其他势力。”尽管他也无法确定对方的具体身份,可小心无大碍,有付仪这么个活靶子在,只要那些人还没离开,他就总能把他们重新捏在手里的。

    还有其他人?!余副将乍闻此言,顿时就吃了一惊,连带着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将军,你的意思是,雍都那边的人插手了?”如果真是萧隐派来的人,那证明他们这边的行止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隐秘了。而且,付仪还落在了他们的手中,那压根儿就是一个现成的把柄,完全没有丝毫活路可言。虽说他们本来就打算起事了,可面对一个一无所知的敌人跟面对一个无所不知的,这其中的差别还是相当悬殊的。行军打仗之事本就瞬息万变了,再加上这一出,那他们的处境可就更加被动了。萧隐从来不是个好唬弄的君主,打起仗来也从不手软,对上这么一个人,说什么也大意不得。

    “不知道,也先不必自己吓自己。”冷静无比地回了这么一声,戚天问面色冷峻,全不见一丝波澜:“你要记得,无论他们是谁,劫了付仪在手,今晚都是决计逃不出城去的。所以,天一亮你就亲自带人去搜,务必要将付仪他们给我抓回来。”只要有对敌之策,他从来就不惧敌人是谁。这是他的傲气,也是他有着必胜的把握,这一点,是不管何时何地都不会改变的。

    “是,末将一定将人给带回来!还请将军放心!”明白他话中的未尽之意,余副将当即一拱手,异常郑重地便给出了自己的承诺。是啊,只要能抓回来,管他是谁的人,最后的赢家也只可能是他们自己。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天亮了,他也差不多可以开始行动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没有他想象得那般顺利。首先是搜查这一块,冀州虽不是什么特别繁华的商贸之都,但到底也位于边陲,行走往来的商旅不在少数,陌生面孔就更不消说了,光是察看城中的各家客店旅舍就花了不少时间,可偏偏没有一个瞧着可疑的。一路盘查到最后,别说是底下的兵卒了,就连余副将本人都有些沉不住气,一对浓眉皱成了川字,那张脸黑得几乎都快跟锅底有的一拼了。

    “余将军,这已是城中的最后一家客店了,我们还是一无所获,您看……”跟在他身侧的小兵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半晌之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询问:“是不是,先等等看另一队的消息?”客栈之类的地方要是没有窝藏的话,那就只剩下城中的民宅区域了,指望搜查那一块的弟兄们,或许还靠谱一些。

    “嗯,也只得如此了。”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余副将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不远处有一人正飞奔而来,恰是他们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另一支搜查队伍里的,喜得他当即就提步迎了上去:“怎么样,是不是你们那里有发现了?”如果劫持了付仪的人尚未出城,那一定逃不过这密密层层的搜捕,从天亮到现在也快一个时辰了,说什么也得有个定论了。

    “回余将军的话,属下们已将大大小小的民居给翻了个遍了,但始终都没有查到任何有关城主的线索。”那前来通传的小兵一脸的愧色,面对着顶头上司的殷殷期盼下意识地就拱手垂头:“别说是形迹可疑之人了,就连身份来历不明的都寻不出一个来。属下们着实已经尽力了,还请余将军见谅!”他们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在接到命令之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第一时间就封锁了那一整片区域以进行全方位的严格搜索。可是,没有就是没有,他们总不能为了交差就凭空变出一个大活人来吧?

    居然两边都落了空么?余副将登时一惊,又在心里把戚天问的那番话给反复琢磨了几遍,这才稍稍安稳了一些,冲着面前之人就吩咐道:“这样吧,你先回去,带着队伍里的人继续在全城进行不间断地搜索,一有情况务必及时上报。”说完,他眼看着那人应声离开,这才又朝身后站着的士兵吩咐道:“其余的人,跟我到城门附近盯着!千万把眼睛给我放亮了,一个可疑的都不能漏掉!”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若连这样的防卫都能把人给放走,那他在戚天问跟前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而同一时刻,冀州城城门口,和往常一样,急着赶路的人们已经在那里排起了长队。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今天的队伍行进地格外缓慢,以至于天光越亮,排在行列中的人就越来越多,大家时不时地探头朝最前方张望一番,而后便禁不住窃窃私语,在互通消息之后又开始抱怨连连,引得城门这一片区域热闹非凡,比以往更嘈杂了十分不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235/ 第一时间欣赏浮醉三生最新章节! 作者:绚野所写的《浮醉三生》为转载作品,浮醉三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浮醉三生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浮醉三生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浮醉三生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浮醉三生介绍:
幼年离丧,身世浮沉,她以亡国公主之名抛却前尘,无怨无恨,笑面新生。 红妆驭马,素手持枪,她以一届臣女之身纵横疆场,心怀天下,傲视群雄。 原以为与他并肩而立,从此江山如画、盛世繁华。可一朝风云惊变,地狱天堂也不过咫尺之遥。 陈年的血痂被揭开,新鲜的伤口又淋漓,再难不恨,再难不悔,再难不怨。 无论何时,你还有我。男子温柔低语,默然守护,依稀旧时模样。 然而受尽磨难、遍体鳞伤,她是否还能一如当年、不改初心?浮醉三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浮醉三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浮醉三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