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年表
太史公读秦记至犬戎败幽王周东徙洛邑秦襄公始封为诸侯作西畤用事上帝僭端见矣。礼曰:“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其域内名山大川。”今秦杂戎翟之俗先暴戾後仁义位在籓臣而胪於郊祀君子惧焉。及文公逾陇攘夷狄尊陈宝营岐雍之间而穆公脩政东竟至河则与齐桓、晋文中国侯伯侔矣。是後陪臣执政大夫世禄六卿擅晋权征伐会盟威重於诸侯。及田常杀简公而相齐国诸侯晏然弗讨海内争於战功矣。三国终之卒分晋田和亦灭齐而有之六国之盛自此始。务在彊兵并敌谋诈用而从衡短长之说起。矫称?出誓盟不信虽置质剖符犹不能约束也。秦始小国僻远诸夏宾之比於戎翟至献公之後常雄诸侯。论秦之德义不如鲁卫之暴戾者量秦之兵不如三晋之彊也然卒并天下非必险固便形埶利也盖若天所助焉。
或曰“东方物所始生西方物之成孰”。夫作事者必於东南收功实者常於西北。故禹兴於西羌汤起於亳周之王也以丰镐伐殷秦之帝用雍州兴汉之兴自蜀汉。
秦既得意烧天下诗书诸侯史记尤甚为其有所刺讥也。诗书所以复见者多藏人家而史记独藏周室以故灭。惜哉惜哉!独有秦记又不载日月其文略不具。然战国之权变亦有可颇采者何必上古。秦取天下多暴然世异变成功大。传曰“法後王”何也?以其近己而俗变相类议卑而易行也。学者牵於所闻见秦在帝位日浅不察其终始因举而笑之不敢道此与以耳食无异。悲夫!
余於是因秦记踵春秋之後起周元王表六国时事讫二世凡二百七十年著诸所闻兴坏之端。後有君子以览观焉。
(表略)
秦楚之际月表
太史公读秦楚之际曰:初作难於陈涉;虐戾灭秦自项氏;拨乱诛暴平定海内卒践帝祚成於汉家。五年之间号令三嬗。自生民以来未始有受命若斯之亟也。
昔虞、夏之兴积善累功数十年德洽百姓摄行政事考之于天然後在位。汤、武之王乃由契、后稷脩仁行义十馀世不期而会孟津八百诸侯犹以为未可其後乃放弑。秦起襄公章於文、缪献、孝之後稍以蚕食六国百有馀载至始皇乃能并冠带之伦。以德若彼用力如此盖一统若斯之难也。
秦既称帝患兵革不休以有诸侯也於是无尺土之封堕坏名城销锋镝鉏豪桀维万世之安。然王迹之兴起於闾巷合从讨伐轶於三代乡秦之禁適足以资贤者为驱除难耳。故愤其所为天下雄安在无土不王。此乃传之所谓大圣乎?岂非天哉岂非天哉!非大圣孰能当此受命而帝者乎?
(表略)
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
太史公曰:殷以前尚矣。周封五等:公侯伯子男。然封伯禽、康叔於鲁、卫地各四百里亲亲之义襃有德也;太公於齐兼五侯地尊勤劳也。武王、成、康所封数百而同姓五十五地上不过百里下三十里以辅卫王室。管、蔡、康叔、曹、郑或过或损。厉、幽之後王室缺侯伯彊国兴焉天子微弗能正。非德不纯形势弱也。
汉兴序二等。高祖末年非刘氏而王者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高祖子弟同姓为王者九国虽独长沙异姓而功臣侯者百有馀人。自雁门、太原以东至辽阳为燕代国;常山以南大行左转度河、济阿、甄以东薄海为齐、赵国;自陈以西南至九疑东带江、淮、穀、泗薄会稽为梁、楚、淮南、长沙国:皆外接於胡、越。而内地北距山以东尽诸侯地大者或五六郡连城数十置百官宫观僭於天子。汉独有三河、东郡、颍川、南阳自江陵以西至蜀北自云中至陇西与内史凡十五郡而公主列侯颇食邑其中。何者?天下初定骨肉同姓少故广彊庶孽以镇抚四海用承卫天子也。
汉定百年之间亲属益疏诸侯或骄奢忕邪臣计谋为淫乱大者叛逆小者不轨于法以危其命殒身亡国。天子观於上古然後加惠使诸侯得推恩分子弟国邑故齐分为七赵分为六梁分为五淮南分三及天子支庶子为王王子支庶为侯百有馀焉。吴楚时前後诸侯或以適削地是以燕、代无北边郡吴、淮南、长沙无南边郡齐、赵、梁、楚支郡名山陂海咸纳於汉。诸侯稍微大国不过十馀城小侯不过数十里上足以奉贡职下足以供养祭祀以蕃辅京师。而汉郡八九十形错诸侯间犬牙相临秉其?戹塞地利彊本幹弱枝叶之势尊卑明而万事各得其所矣。
臣迁谨记高祖以来至太初诸侯谱其下益损之时令时世得览。形势虽彊要之以仁义为本。
(表略)
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太史公曰: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庙定社稷曰勋以言曰劳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积日曰阅。封爵之誓曰:“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爰及苗裔。”始未尝不欲固其根本而枝叶稍陵夷衰微也。
余读高祖侯功臣察其封所以失之者曰:异哉新闻!书曰“协和万国”迁于夏商或数千岁。盖周封八百幽厉之後见於春秋。尚书有唐虞之侯伯历三代千有馀载自全以蕃卫天子岂非笃於仁义奉上法哉?汉兴功臣受封者百有馀人。天下初定故大城名都散亡户口可得而数者十二三是以大侯不过万家小者五六百户。後数世民咸归乡里户益息萧、曹、绛、灌之属或至四万小侯自倍富厚如之。子孙骄溢忘其先淫嬖。至太初百年之间见侯五馀皆坐法陨命亡国秏矣。罔亦少密焉然皆身无兢兢於当世之禁云。
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镜也未必尽同。帝王者各殊礼而异务要以成功为统纪岂可绲乎?观所以得尊宠及所以废辱亦当世得失之林也何必旧闻?於是谨其终始表其文颇有所不尽本末;著其明疑者阙之。後有君子欲推而列之得以览焉。
(表略)
圣贤影响风云潜契。高祖应箓功臣命世。起沛入秦凭谋仗计。纪勋书爵河盟山誓。萧曹轻重绛灌权势。咸就封国或萌罪戾。仁贤者祀昏虐者替。永监前修良惭固蒂。
惠景闲侯者年表
太史公读列封至便侯曰:有以也夫!长沙王者着令甲称其忠焉。昔高祖定天下功臣非同姓疆土而王者八国。至孝惠帝时唯独长沙全禅五世以无嗣绝竟无过为籓守职信矣。故其泽流枝庶毋功而侯者数人。及孝惠讫孝景间五十载追修高祖时遗功臣及从代来吴楚之劳诸侯子若肺腑外国归义封者九十有余。咸表始终当世仁义成功之著者也。
(表略)
惠景之际天下已平。诸吕构祸吴楚连兵。条侯出讨壮武奉迎。薄窦恩泽张赵忠贞。本枝分荫肺腑归诚。新市死事建陵勋荣。咸开青社俱受丹旌。旋窥甲令吴便有声。
建元以来侯者年表
太史公曰:匈奴绝和亲攻当路塞;闽越擅伐东瓯请降。二夷交侵当盛汉之隆以此知功臣受封侔於祖考矣。何者?自《诗》、《书》称三代“戎狄是膺荆荼是征”齐桓越燕伐山戎武灵王以区区赵服单于秦缪用百里霸西戎吴楚之君以诸侯役百越。况乃以中国一统明天子在上兼文武席卷四海内辑亿万之众岂以晏然不为连境征伐哉!自是後遂出师北讨强胡南诛劲越将卒以次封矣。
(表略)
孝武之代天下多虞。南讨瓯越北击单于。长平鞠旅冠军前驱。术阳衔璧临蔡破禺。博6上宰平津巨儒。金章且佩紫绶行纡。昭帝已後勋宠不殊。惜哉绝笔褚氏补诸。
建元已来王子侯者年表
制诏御史:“诸侯王或欲推私恩分子弟邑者令各条上朕且临定其号名。”
太史公曰:盛哉天子之德!一人有庆天下赖之。
(表略)
汉世之初矫枉过正。欲大本枝先封同姓。建元已后籓翰克盛。主父上言推恩下令。长沙济北中山赵敬。分邑广封。振振在咏。扞城御侮晔晔辉映。百足不僵一人有庆。
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
(表略)
高祖初起啸命群雄。天下未定王我汉中。三杰既得六奇献功。章邯已破萧何筑宫。周勃厚重朱虚至忠。陈平作相条侯总戎。丙魏立志汤尧饰躬。天汉之后表述非功。
礼书
太史公曰:洋洋美德乎!宰制万物役使群众岂人力也哉?余至大行礼官观三代损益乃知缘人情而制礼依人性而作仪其所由来尚矣。
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故德厚者位尊禄重者宠荣所以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也。人体安驾乘为之金舆错衡以繁其饰;目好五色为之黼黻文章以表其能;耳乐钟磬为之调谐八音以荡其心;口甘五味为之庶羞酸咸以致其美;情好珍善为之琢磨圭璧以通其意。故大路越席皮弁布裳硃弦洞越大羹玄酒所以防其淫侈救其彫敝。是以君臣朝廷尊卑贵贱之序下及黎庶车舆衣服宫室饮食嫁娶丧祭之分事有宜適物有节文。仲尼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周衰礼废乐坏大小相逾管仲之家兼备三归。循法守正者见侮於世奢溢僭差者谓之显荣。自子夏门人之高弟也犹云“出见纷华盛丽而说入闻夫子之道而乐二者心战未能自决”而况中庸以下渐渍於失教被服於成俗乎?孔子曰“必也正名”於卫所居不合。仲尼没後受业之徒沈湮而不举或適齐、楚或入河海岂不痛哉!
至秦有天下悉内六国礼仪采择其善虽不合圣制其尊君抑臣朝廷济济依古以来。至于高祖光有四海叔孙通颇有所增益减损大抵皆袭秦故。自天子称号下至佐僚及宫室官名少所变改。孝文即位有司议欲定仪礼孝文好道家之学以为繁礼饰貌无益於治躬化谓何耳故罢去之。孝景时御史大夫晁错明於世务刑名数干谏孝景曰:“诸侯籓辅臣子一例古今之制也。今大国专治异政不禀京师恐不可传後。”孝景用其计而六国畔逆以错名天子诛错以解难。事在袁盎语中。是後官者养交安禄而已莫敢复议。
今上即位招致儒术之士令共定仪十馀年不就。或言古者太平万民和喜瑞应辨至乃采风俗定制作。上闻之制诏御史曰:“盖受命而王各有所由兴殊路而同归谓因民而作追俗为制也。议者咸称太古百姓何望?汉亦一家之事典法不传谓子孙何?化隆者闳博治浅者褊狭可不勉与!”乃以太初之元改正朔易服色封太山定宗庙百官之仪以为典常垂之於後云。
礼由人起。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忿忿而无度量则争争则乱。先王恶其乱故制礼义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不穷於物物不屈於欲二者相待而长是礼之所起也。故礼者养也。稻粱五味所以养口也;椒兰芬茝所以养鼻也;钟鼓管弦所以养耳也;刻镂文章所以养目也;疏房床笫几席所以养体也:故礼者养也。
君子既得其养又好其辨也。所谓辨者贵贱有等长少有差贫富轻重皆有称也。故天子大路越席所以养体也;侧载臭茝所以养鼻也;前有错衡所以养目也;和鸾之声步中武象骤中韶濩所以养耳也;龙旂九斿所以养信也;寝兕持虎鲛韅弥龙所以养威也。故大路之马必信至教顺然后乘之所以养安也。孰知夫出死要节之所以养生也。孰知夫轻费用之所以养财也孰知夫恭敬辞让之所以养安也孰知夫礼义文理之所以养情也。
人苟生之为见若者必死;苟利之为见若者必害;怠惰之为安若者必危;情胜之为安若者必灭。故圣人一之於礼义则两得之矣;一之於情性则两失之矣。故儒者将使人两得之者也墨者将使人两失之者也。是儒墨之分。
治辨之极也彊固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王公由之所以一天下臣诸侯也;弗由之所以捐社稷也。故坚革利兵不足以为胜高城深池不足以为固严令繁刑不足以为威。由其道则行不由其道则废。楚人鲛革犀兕所以为甲坚如金石;宛之钜铁施钻如蜂虿轻利剽?卒如熛风。然而兵殆於垂涉唐昧死焉;庄蹻起楚分而为四参。是岂无坚革利兵哉?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汝颍以为险江汉以为池阻之以邓林缘之以方城。然而秦师至鄢郢举若振槁。是岂无固塞险阻哉?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纣剖比干囚箕子为砲格刑杀无辜时臣下懔然莫必其命。然而周师至而令不行乎下不能用其民。是岂令不严刑不鷟哉?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
古者之兵戈矛弓矢而已然而敌国不待试而诎。城郭不集沟池不掘固塞不树机变不张然而国晏然不畏外而固者无他故焉明道而均分之时使而诚爱之则下应之如景响。有不由命者然後俟之以刑则民知罪矣。故刑一人而天下服。罪人不尤其上知罪之在己也。是故刑罚省而威行如流无他故焉由其道故也。故由其道则行不由其道则废。古者帝尧之治天下也盖杀一人刑二人而天下治。传曰“威厉而不试刑措而不用”。
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则无安人。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
故王者天太祖诸侯不敢怀大夫士有常宗所以辨贵贱。贵贱治得之本也。郊畴乎天子社至乎诸侯函及士大夫所以辨尊者事尊卑者事卑宜钜者钜宜小者小。故有天下者事七世有一国者事五世有五乘之地者事三世有三乘之地者事二世有特牲而食者不得立宗庙所以辨积厚者流泽广积薄者流泽狭也。
大飨上玄尊俎上腥鱼先大羹贵食饮之本也。大飨上玄尊而用薄酒食先黍稷而饭稻粱祭哜先大羹而饱庶羞贵本而亲用也。贵本之谓文亲用之谓理两者合而成文以归太一是谓大隆。故尊之上玄尊也俎之上腥鱼也豆之先大羹一也。利爵弗啐也成事俎弗尝也三侑之弗食也大昏之未废齐也大庙之未内尸也始绝之未小敛一也。大路之素幬也郊之麻絻丧服之先散麻一也。三年哭之不反也清庙之歌一倡而三叹县一钟尚拊膈硃弦而通越一也。
凡礼始乎脱成乎文终乎税。故至备情文俱尽;其次情文代胜;其下复情以归太一。天地以合日月以明四时以序星辰以行江河以流万物以昌好恶以节喜怒以当。以为下则顺以为上则明。
太史公曰:至矣哉!立隆以为极而天下莫之能益损也。本末相顺终始相应至文有以辨至察有以说。天下从之者治不从者乱;从之者安不从者危。小人不能则也。
礼之貌诚深矣坚白同异之察入焉而弱。其貌诚大矣擅作典制褊陋之说入焉而望。其貌诚高矣暴慢恣睢轻俗以为高之属入焉而队。故绳诚陈则不可欺以曲直;衡诚县则不可欺以轻重;规矩诚错则不可欺以方员;君子审礼则不可欺以诈伪。故绳者直之至也;衡者平之至也;规矩者方员之至也;礼者人道之极也。然而不法礼者不足礼谓之无方之民;法礼足礼谓之有方之士。礼之中能思索谓之能虑;能虑勿易谓之能固。能虑能固加好之焉圣矣。天者高之极也;地者下之极也;日月者明之极也;无穷者广大之极也;圣人者道之极也。
以财物为用以贵贱为文以多少为异以隆杀为要。文貌繁情欲省礼之隆也;文貌省情欲繁礼之杀也;文貌情欲相为内外表里并行而杂礼之中流也。君子上致其隆下尽其杀而中处其中。步骤驰骋广骛不外是以君子之性守宫庭也。人域是域士君子也。外是民也。於是中焉房皇周浃曲得其次序圣人也。故厚者礼之积也;大者礼之广也;高者礼之隆也;明者礼之尽也。
礼因人心非从天下。合诚饰貌救弊兴雅。以制黎甿以事宗社。情文可重丰杀难假。仲尼坐树孙通蕝野。圣人作教罔不由者。
乐书
太史公曰:余每读虞书至於君臣相敕维是几安而股肱不良万事堕坏未尝不流涕也。成王作颂推己惩艾悲彼家难可不谓战战恐惧善守善终哉?君子不为约则修德满则弃礼佚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泽而歌咏勤苦非大德谁能如斯!传曰“治定功成礼乐乃兴”。海内人道益深其德益至所乐者益异。满而不损则溢盈而不持则倾。凡作乐者所以节乐。君子以谦退为礼以损减为乐乐其如此也。以为州异国殊情习不同故博采风俗协比声律以补短移化助流政教。天子躬於明堂临观而万民咸荡涤邪秽斟酌饱满以饰厥性。故云雅颂之音理而民正嘄噭之声兴而士奋郑卫之曲动而心淫。及其调和谐合鸟兽尽感而况怀五常含好恶自然之势也?
治道亏缺而郑音兴起封君世辟名显邻州争以相高。自仲尼不能与齐优遂容於鲁虽退正乐以诱世作五章以剌时犹莫之化。陵迟以至六国流沔沈佚遂往不返卒於丧身灭宗并国於秦。
秦二世尤以为娱。丞相李斯进谏曰:“放弃诗书极意声色祖伊所以惧也;轻积细过恣心长夜纣所以亡也。”赵高曰:“五帝、三王乐各殊名示不相袭。上自朝廷下至人民得以接欢喜合殷勤非此和说不通解泽不流亦各一世之化度时之乐何必华山之騄耳而后行远乎?”二世然之。
高祖过沛诗三侯之章令小兒歌之。高祖崩令沛得以四时歌鳷宗庙。孝惠、孝文、孝景无所增更於乐府习常肄旧而已。
至今上即位作十九章令侍中李延年次序其声拜为协律都尉。通一经之士不能独知其辞皆集会五经家相与共讲习读之乃能通知其意多尔雅之文。
汉家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一甘泉以昏时夜祠到明而终。常有流星经於祠坛上。使僮男僮女七十人俱歌。春歌青阳夏歌硃明秋歌西昚冬歌玄冥。世多有故不论。
又尝得神马渥洼水中复次以为太一之歌。曲曰:“太一贡兮天马下霑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後伐大宛得千里马马名蒲梢次作以为歌。歌诗曰:“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中尉汲黯进曰:“凡王者作乐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马诗以为歌协於宗庙先帝百姓岂能知其音邪?”上默然不说。丞相公孙弘曰:“黯诽谤圣制当族。”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动故形於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也。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感於物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六者非性也感於物而后动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故礼以导其志乐以和其声政以壹其行刑以防其奸。礼乐刑政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
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於中故形於声声成文谓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正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正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正通矣。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五者不乱则无怗懘之音矣。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搥其臣坏;角乱则忧其民怨;徵乱则哀其事勤;羽乱则危其财匮。五者皆乱迭相陵谓之慢。如此则国之灭亡无日矣。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於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
凡音者生於人心者也;乐者通於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是故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知乐则几於礼矣。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是故乐之隆非极音也;食飨之礼非极味也。清庙之瑟硃弦而疏越一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大飨之礼尚玄酒而俎腥鱼大羹不和有遗味者矣。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动性之颂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於内知诱於外不能反己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於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佚作乱之事。是故彊者胁弱众者暴寡知者诈愚勇者苦怯疾病不养老幼孤寡不得其所此大乱之道也。是故先王制礼乐人为之节:衰麻哭泣所以节丧纪也;钟鼓干戚所以和安乐也;婚姻冠笄所以别男女也;射乡食飨所以正交接也。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
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文同则上下和矣;好恶著则贤不肖别矣;刑禁暴爵举贤则政均矣。仁以爱之义以正之如此则民治行矣。
乐由中出礼自外作。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大乐必易大礼必简。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暴民不作诸侯宾服兵革不试五刑不用百姓无患天子不怒如此则乐达矣。合父子之亲明长幼之序以敬四海之内。天子如此则礼行矣。
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如此则四海之内合敬同爱矣。礼者殊事合敬者也;乐者异文合爱者也。礼乐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故事与时并名与功偕。故钟鼓管磬羽籥干戚乐之器也;诎信俯仰级兆舒疾乐之文也。簠簋俎豆制度文章礼之器也;升降上下周旋裼袭礼之文也。故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术。作者之谓圣术者之谓明。明圣者术作之谓也。
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乐由天作礼以地制。过制则乱过作则暴。明於天地然後能兴礼乐也。论伦无患乐之情也;欣喜驩爱乐之也。中正无邪礼之质也;庄敬恭顺礼之制也。若夫礼乐之施於金石越於声音用於宗庙社稷事于山川鬼神则此所以与民同也。
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其功大者其乐备其治辨者其礼具。干戚之舞非备乐也;亨孰而祀非达礼也。五帝殊时不相沿乐;三王异世不相袭礼。乐极则忧礼粗则偏矣。及夫敦乐而无忧礼备而不偏者其唯大圣乎?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也;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也。春作夏长仁也;秋敛冬藏义也。仁近於乐义近於礼。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辨宜居鬼而从地。故圣人作乐以应天作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
天尊地卑君臣定矣。高卑已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小大殊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则性命不同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如此则礼者天地之别也。地气上隮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时暖之以日月而百化兴焉如此则乐者天地之和也。
化不时则不生男女无别则乱登此天地之情也。及夫礼乐之极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阴阳而通乎鬼神穷高极远而测深厚乐著太始而礼居成物。著不息者天也著不动者地也。一动一静者天地之间也。故圣人曰“礼云乐云”。
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夔始作乐以赏诸侯。故天子之为乐也以赏诸侯之有德者也。德盛而教尊五穀时孰然后赏之以乐。故其治民劳者其舞行级远;其治民佚者其舞行级短。故观其舞而知其德闻其谥而知其行。大章章之也;咸池备也;韶继也;夏大也;殷周之乐尽也
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教者民之寒暑也教不时则伤世。事者民之风雨也事不节则无功。然则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善则行象德矣。夫豢豕为酒非以为祸也;而狱讼益烦则酒之流生祸也。是故先王因为酒礼一献之礼宾主百拜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之所以备酒祸也。故酒食者所以合欢也。
乐者所以象德也;礼者所以闭淫也。是故先王有大事必有礼以哀之;有大福必有礼以乐之:哀乐之分皆以礼终。
乐也者施也;礼也者报也。乐乐其所自生;而礼反其所自始。乐章德礼报情反始也。所谓大路者天子之舆也;龙旂九旒天子之旌也;青黑缘者天子之葆龟也;从之以牛羊之群则所以赠诸侯也。
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统同礼别异礼乐之说贯乎人情矣。穷本知变乐之情也;著诚去伪礼之经也。礼乐顺天地之诚达神明之德降兴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体领父子君臣之节。
是故大人举礼乐则天地将为昭焉。天地欣合阴阳相得煦妪覆育万物然后草木茂区萌达羽翮奋角?生蛰蟲昭稣羽者妪伏毛者孕鬻胎生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则乐之道归焉耳。
乐者非谓黄锺大吕弦歌干扬也乐之末节也故童者舞之;布筵席陈樽俎列笾豆以升降为礼者礼之末节也故有司掌之。乐师辩乎声诗故北面而弦;宗祝辩乎宗庙之礼故後尸;商祝辩乎丧礼故後主人。是故德成而上?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後。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後然后可以有制於天下也。
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风移俗易故先王著其教焉。
夫人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是故志微焦衰之音作而民思忧;啴缓慢易繁文简节之音作而民康乐;粗厉猛起奋末广贲之音作而民刚毅;廉直经正庄诚之音作而民肃敬;宽裕肉好顺成和动之音作而民慈爱;流辟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而民淫乱。
是故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制之礼义合生气之和道五常之行使之阳而不散阴而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暢交於中而作於外皆安其位而不相夺也。然后立之学等广其节奏省其文采以绳德厚也。类小大之称比终始之序以象事行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形见於乐:故曰“乐观其深矣”。
土敝则草木不长水烦则鱼鳖不大气衰则生物不育世乱则礼废而乐淫。是故其声哀而不庄乐而不安慢易以犯节流湎以忘本。广则容奸。狭则思欲感涤荡之气而灭平和之德是以君子贱之也。
凡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逆气成象而淫乐兴焉。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气成象而和乐兴焉。倡和有应回邪曲直各归其分而万物之理以类相动也。
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类以成其行。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废礼不接於心术惰慢邪辟之气不设於身体使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然后以声音文以琴瑟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箫管奋至德之光动四气之和以著万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周旋象风雨;五色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奸百度得数而有常;小大相成终始相生倡和清浊代相为经。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故曰“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广乐以成其教乐行而民乡方可以观德矣。
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乎心然后乐气从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外唯乐不可以为伪。
乐者心之动也;声者乐之象也;文采节奏声之饰也。君子动其本乐其象然后治其饰。是故先鼓以警戒三步以见方再始以著往复乱以饬归奋疾而不拔极幽而不隐。独乐其志不厌其道;备举其道不私其欲。是以情见而义立乐终而德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息过:故曰“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君子曰:礼乐不可以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者也。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故乐也者动於内者也;礼也者动於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德煇动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乎外而民莫不承顺故曰“知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
乐也者动於内者也;礼也者动於外者也。故礼主其谦乐主其盈。礼谦而进以进为文;乐盈而反以反为文。礼谦而不进则销;乐盈而不反则放。故礼有报而乐有反。礼得其报则乐乐得其反则安。礼之报乐之反其义一也。
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乐必诸声音形於动静人道也。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於此矣。故人不能无乐乐不能无形。形而不为道不能无乱。先王恶其乱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使其声足以乐而不流使其文足以纶而不息使其曲直繁省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而已矣不使放心邪气得接焉是先王立乐之方也。是故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在族长乡里之中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在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故乐者审一以定和比物以饰节节奏合以成文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亲万民也是先王立乐之方也。故听其雅颂之声志意得广焉;执其干戚习其俯仰诎信容貌得庄焉;行其缀兆要其节奏行列得正焉进退得齐焉。故乐者天地之齐中和之纪人情之所不能免也。
夫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鈇钺者先王之所以饰怒也。故先王之喜怒皆得其齐矣。喜则天下和之怒则暴乱者畏之。先王之道礼乐可谓盛矣。
魏文侯问於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唯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敢问古乐之如彼何也?新乐之如此何也?”
子夏答曰:“今夫古乐进旅而退旅和正以广弦匏笙簧合守拊鼓始奏以文止乱以武治乱以相讯疾以雅。君子於是语於是道古修身及家平均天下:此古乐之也。今夫新乐进俯退俯奸声以淫溺而不止及优侏儒■杂子女不知父子。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此新乐之也。今君之所问者乐也所好者音也。夫乐之与音相近而不同。”
文侯曰:“敢问如何?”
子夏答曰:“夫古者天地顺而四时当民有德而五穀昌疾疢不作而无祅祥此之谓大当。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之纪纲纪纲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诗曰:‘莫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邦克顺克俾。俾於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孙子。’此之谓也。今君之所好者其溺音与?”
文侯曰:“敢问溺音者何从出也?”
子夏答曰:“郑音好滥淫志宋音燕女溺志卫音趣数烦志齐音骜辟骄志四者皆淫於色而害於德是以祭祀不用也。诗曰:‘肃雍和鸣先祖是听。’夫肃肃敬也;雍雍和也。夫敬以和何事不行?为人君者谨其所好恶而已矣。君好之则臣为之上行之则民从之。诗曰:‘诱民孔易’此之谓也。然后圣人作为鞉鼓椌楬埙篪此六者德音之音也。然后钟磬竽瑟以和之干戚旄狄以舞之。此所以祭先王之庙也所以献酬酳酢也所以官序贵贱各得其宜也此所以示後世有尊卑长幼序也。钟声铿铿以立号号以立横横以立武。君子听钟声则思武臣。石声硜硜以立别别以致死。君子听磬声则思死封疆之臣。丝声哀哀以立廉廉以立志。君子听琴瑟之声则思志义之臣。竹声滥滥以立会会以聚众。君子听竽笙箫管之声则思畜聚之臣。鼓鼙之声讙讙以立动动以进众。君子听鼓鼙之声则思将帅之臣。君子之听音非听其铿鎗而已也彼亦有所合之也。”
宾牟贾侍坐於孔子孔子与之言及乐曰:“夫武之备戒之已久何也?”
答曰:“病不得其众也。”
“永叹之淫液之何也?”
答曰:“恐不逮事也。”
“扬蹈厉之已蚤何也?”
答曰:“及时事也。”
“武坐致右宪左何也?”
答曰:“非武坐也。”
“声淫及商何也?”
答曰:“非武音也。”
子曰:“若非武音则何音也?”
答曰:“有司失其传也。如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
子曰:“唯丘之闻诸苌弘亦若吾子之言是也。”
宾牟贾起免席而请曰:“夫武之备戒之已久则既闻命矣。敢问迟之迟而又久何也?”
子曰:“居吾语汝。夫乐者象成者也。总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扬蹈厉太公之志也;武乱皆坐周召之治也。且夫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陕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复缀以崇天子夹振之而四伐盛威於中国也。分夹而进事蚤济也。久立於缀以待诸侯之至也。且夫女独未闻牧野之语乎?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後於蓟封帝尧之後於祝封帝舜之後於陈;下车而封夏后氏之後於杞封殷之後於宋封王子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复其位。庶民弛政庶士倍禄。济河而西马散华山之阳而弗复乘;牛散桃林之野而不复服;车甲弢而藏之府库而弗复用;倒载干戈苞之以虎皮;将率之士使为诸侯名之曰‘建櫜’:然后天下知武王之不复用兵也。散军而郊射左射貍右射驺虞而贯革之射息也;裨冕搢笏而虎贲之士税剑也;祀乎明堂而民知孝;朝觐然后诸侯知所以臣;耕藉然后诸侯知所以敬:五者天下之大教也。食三老五更於太学天子袒而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冕而总干所以教诸侯之悌也。若此则周道四达礼乐交通则夫武之迟久不亦宜乎?”
子贡见师乙而问焉曰:“赐闻声歌各有宜也如赐者宜何歌也?”
师乙曰:“乙贱工也何足以问所宜。请诵其所闻而吾子自执焉。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正直清廉而谦者宜歌风;肆直而慈爱者宜歌商;温良而能断者宜歌齐。夫歌者直己而陈德;动己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故商者五帝之遗声也商人志之故谓之商;齐者三代之遗声也齐人志之故谓之齐。明乎商之诗者临事而屡断;明乎齐之诗者见利而让也。临事而屡断勇也;见利而让义也。有勇有义非歌孰能保此?故歌者上如抗下如队曲如折止如?木居中矩句中钩累累乎殷如贯珠。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说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子贡问乐。
凡音由於人心天之与人有以相通如景之象形响之应声。故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恶者天与之以殃其自然者也。
故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纣为朝歌北鄙之音身死国亡。舜之道何弘也?纣之道何隘也?夫南风之诗者生长之音也舜乐好之乐与天地同意得万国之驩心故天下治也。夫朝歌者不时也北者败也鄙者陋也纣乐好之与万国殊心诸侯不附百姓不亲天下畔之故身死国亡。
而卫灵公之时将之晋至於濮水之上舍。夜半时闻鼓琴声问左右皆对曰“不闻”。乃召师涓曰:“吾闻鼓琴音问左右皆不闻。其状似鬼神为我听而写之。”师涓曰:“诺。”因端坐援琴听而写之。明日曰:“臣得之矣然未习也请宿习之。”灵公曰:“可。”因复宿。明日报曰:“习矣。”即去之晋见晋平公。平公置酒於施惠之台。酒酣灵公曰:“今者来闻新声请奏之。”平公曰:“可。”即令师涓坐师旷旁援琴鼓之。未终师旷抚而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也不可遂。”平公曰:“何道出?”师旷曰:“师延所作也。与纣为靡靡之乐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自投濮水之中故闻此声必於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国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原遂闻之。”师涓鼓而终之。
平公曰:“音无此最悲乎?”师旷曰:“有。”平公曰:“可得闻乎?”师旷曰:“君德义薄不可以听之。”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原闻之。”师旷不得已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集乎廊门;再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
平公大喜起而为师旷寿。反坐问曰:“音无此最悲乎?”师旷曰:“有。昔者黄帝以大合鬼神今君德义薄不足以听之听之将败。”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原遂闻之。”师旷不得已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白云从西北起;再奏之大风至而雨随之飞廊瓦左右皆奔走。平公恐惧伏於廊屋之间。晋国大旱赤地三年。
听者或吉或凶。夫乐不可妄兴也。
太史公曰:夫上古明王举乐者非以娱心自乐快意恣欲将欲为治也。正教者皆始於音音正而行正。故音乐者所以动荡血脉通流精神而和正心也。故宫动脾而和正圣商动肺而和正义角动肝而和正仁徵动心而和正礼羽动肾而和正智。故乐所以内辅正心而外异贵贱也;上以事宗庙下以变化黎庶也。琴长八尺一寸正度也。弦大者为宫而居中央君也。商张右傍其馀大小相次不失其次序则君臣之位正矣。故闻宫音使人温舒而广大;闻商音使人方正而好义;闻角音使人恻隐而爱人;闻徵音使人乐善而好施;闻羽音使人整齐而好礼。夫礼由外入乐自内出。故君子不可须臾离礼须臾离礼则暴慢之行穷外;不可须臾离乐须臾离乐则奸邪之行穷内。故乐音者君子之所养义也。夫古者天子诸侯听钟磬未尝离於庭卿大夫听琴瑟之音未尝离於前所以养行义而防淫佚也。夫淫佚生於无礼故圣王使人耳闻雅颂之音目视威仪之礼足行恭敬之容口言仁义之道。故君子终日言而邪辟无由入也。
乐之所兴在乎防欲。陶心暢志舞手蹈足。舜曰箫韶融称属续。审音知政观风变俗。端如贯珠清同叩玉。洋洋盈耳咸英馀曲。
律书
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轨则壹禀於六律六律为万事根本焉。
其於兵械尤所重故云“望敌知吉凶闻声效胜负”百王不易之道也。
武王伐纣吹律听声推孟春以至于季冬杀气相并而音尚宫。同声相从物之自然何足怪哉?
兵者圣人所以讨彊暴平乱世夷险阻救危殆。自含戴角之兽见犯则校而况於人怀好恶喜怒之气?喜则爱心生怒则毒螫加情性之理也。
昔黄帝有涿鹿之战以定火灾;颛顼有共工之陈以平水害;成汤有南巢之伐以殄夏乱。递兴递废胜者用事所受於天也。
自是之後名士迭兴晋用咎犯而齐用王子吴用孙武申明军约赏罚必信卒伯诸侯兼列邦土虽不及三代之诰誓然身宠君尊当世显扬可不谓荣焉?岂与世儒闇於大较不权轻重猥云德化不当用兵大至君辱失守小乃侵犯削弱遂执不移等哉!故教笞不可废於家刑罚不可捐於国诛伐不可偃於天下用之有巧拙行之有逆顺耳。
夏桀、殷纣手搏豺狼足追四马勇非微也;百战克胜诸侯慑服权非轻也。秦二世宿军无用之地连兵於边陲力非弱也;结怨匈奴絓祸於越势非寡也。及其威尽势极闾巷之人为敌国咎生穷武之不知足甘得之心不息也。
高祖有天下三边外畔;大国之王虽称蕃辅臣节未尽。会高祖厌苦军事亦有萧、张之谋故偃武一休息羁縻不备。
历至孝文即位将军陈武等议曰:“南越、朝鲜自全秦时内属为臣子後且拥兵阻?戹选蠕观望。高祖时天下新定人民小安未可复兴兵。今陛下仁惠抚百姓恩泽加海内宜及士民乐用征讨逆党以一封疆。”孝文曰:“朕能任衣冠念不到此。会吕氏之乱功臣宗室共不羞耻误居正位常战战栗栗恐事之不终。且兵凶器虽克所原动亦秏病谓百姓远方何?又先帝知劳民不可烦故不以为意。朕岂自谓能?今匈奴内侵军吏无功边民父子荷兵日久朕常为动心伤痛无日忘之。今未能销距原且坚边设候结和通使休宁北陲为功多矣。且无议军。”故百姓无内外之繇得息肩於田亩天下殷富粟至十馀钱鸣鸡吠狗烟火万里可谓和乐者乎!
太史公曰:文帝时会天下新去汤火人民乐业因其欲然能不扰乱故百姓遂安。自年六七十翁亦未尝至市井游敖嬉戏如小兒状。孔子所称有德君子者邪!
书曰“”二十八舍。律历天所以通五行八正之气天所以成孰万物也。舍者日月所舍。舍者舒气也。
不周风居西北主杀生。东壁居不周风东主辟生气而东之。至於营室。营室者主营胎阳气而产之。东至于危。危垝也。言阳气之垝故曰危。十月也律中应锺。应锺者阳气之应不用事也。其於十二子为亥。亥者该也。言阳气藏於下故该也。
广莫风居北方。广莫者言阳气在下阴莫阳广大也故曰广莫。东至於虚。虚者能实能虚言阳气冬则宛藏於虚日冬至则一阴下藏一阳上舒故曰虚。东至于须女。言万物变动其所阴阳气未相离尚相胥也故曰须女。十一月也律中黄锺。黄锺者阳气踵黄泉而出也。其於十二子为子。子者滋也;滋者言万物滋於下也。其於十母为壬癸。壬之为言任也言阳气任养万物於下也。癸之为言揆也言万物可揆度故曰癸。东至牵牛。牵牛者言阳气牵引万物出之也。牛者冒也言地虽冻能冒而生也。牛者耕植种万物也。东至於建星。建星者建诸生也。十二月也律中大吕。大吕者。其於十二子为丑。
条风居东北主出万物。条之言条治万物而出之故曰条风。南至於箕。箕者言万物根棋故曰箕。正月也律中泰蔟。泰蔟者言万物蔟生也故曰泰蔟。其於十二子为寅。寅言万物始生螾然也故曰寅。南至於尾言万物始生如尾也。南至於心言万物始生有华心也。南至於房。房者言万物门户也至于门则出矣。
明庶风居东方。明庶者明众物尽出也。二月也律中夹锺。夹锺者言阴阳相夹厕也。其於十二子为卯。卯之为言茂也言万物茂也。其於十母为甲乙。甲者言万物剖符甲而出也;乙者言万物生轧轧也。南至于氐者。氐者言万物皆至也。南至於亢。亢者言万物亢见也。南至于角。角者言万物皆有枝格如角也。三月也律中姑洗。姑洗者言万物洗生。其於十二子为辰。辰者言万物之蜄也。
清明风居东南维主风吹万物而西之。轸。轸者言万物益大而轸轸然。西至於翼。翼者言万物皆有羽翼也。四月也律中中吕。中吕者言万物尽旅而西行也。其於十二子为巳。巳者言阳气之已尽也。西至于七星。七星者阳数成於七故曰七星。西至于张。张者言万物皆张也。西至于注。注者言万物之始衰阳气下注故曰注。五月也律中蕤宾。蕤宾者言阴气幼少故曰蕤;痿阳不用事故曰宾。
景风居南方。景者言阳气道竟故曰景风。其於十二子为午。午者阴阳交故曰午。其於十母为丙丁。丙者言阳道著明故曰丙;丁者言万物之丁壮也故曰丁。西至于弧。弧者言万物之吴落且就死也。西至于狼。狼者言万物可度量断万物故曰狼。
凉风居西南维主地。地者沈夺万物气也。六月也律中林锺。林锺者言万物就死气林林然。其於十二子为未。未者言万物皆成有滋味也。北至於罚。罚者言万物气夺可伐也。北至於参。参言万物可参也故曰参。七月也律中夷则。夷则言阴气之贼万物也。其於十二子为申。申者言阴用事申贼万物故曰申。北至於浊。浊者触也言万物皆触死也故曰浊。北至於留。留者言阳气之稽留也故曰留。八月也律中南吕。南吕者言阳气之旅入藏也。其於十二子为酉。酉者万物之老也故曰酉。
阊阖风居西方。阊者倡也;阖者藏也。言阳气道万物阖黄泉也。其於十母为庚辛。庚者言阴气庚万物故曰庚;辛者言万物之辛生故曰辛。北至於胃。胃者言阳气就藏皆胃胃也。北至於娄。娄者呼万物且内之也。北至於奎。奎者主毒螫杀万物也奎而藏之。九月也律中无射。无射者阴气盛用事阳气无馀也故曰无射。其於十二子为戌。戌者言万物尽灭故曰戌。律数:九九八十一以为宫。三分去一五十四以为徵。三分益一七十二以为商。三分去一四十八以为羽。三分益一六十四以为角。黄锺长八寸七分一宫。大吕长七寸五分三分。太蔟长七寸分二角。夹锺长六寸分三分一。姑洗长六寸分四羽。仲吕长五寸九分三分二徵。蕤宾长五寸六分三分。林锺长五寸分四角。夷则长五寸三分二商。南吕长四寸分八徵。无射长四寸四分三分二。应锺长四寸二分三分二羽。生锺分:子一分。丑三分二。寅九分八。卯二十七分十六。辰八十一分六十四。巳二百四十三分一百二十八。午七百二十九分五百一十二。未二千一百八十七分一千二十四。申六千五百六十一分四千九十六。酉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八千一百九十二。戌五万九千四十九分三万二千七百六十八。亥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分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
生黄锺术曰:以下生者倍其实三其法。以上生者四其实三其法。上九商八羽七角六宫五徵九。置一而九三之以为法。实如法得长一寸。凡得九寸命曰“黄锺之宫”。故曰音始於宫穷於角;数始於一终於十成於三;气始於冬至周而复生。
神生於无形成於有形然後数形而成声故曰神使气气就形。形理如类有可类。或未形而未类或同形而同类类而可班类而可识。圣人知天地识之别故从有以至未有以得细若气微若声。然圣人因神而存之虽妙必效情核其华道者明矣。非有圣心以乘聪明孰能存天地之神而成形之情哉?神者物受之而不能知其去来故圣人畏而欲存之。唯欲存之神之亦存。其欲存之者故莫贵焉。
太史公曰:旋玑玉衡以齐七政即天地二十八宿。十母十二子锺律调自上古。建律运历造日度可据而度也。合符节通道德即从斯之谓也。
自昔轩后爰命伶纶。雄雌是听厚薄伊均。以调气候以轨星辰。军容取节乐器斯因。自微知著测化穷神。大哉虚受含养生人。
历书
昔自在古历建正作於孟春。於时冰泮蛰百草奋兴秭鳺先滜。物乃岁具生於东次顺四时卒于冬分。时鸡三号卒明。抚十二节卒于丑。日月成故明也。明者孟也幽者幼也幽明者雌雄也。雌雄代兴而顺至正之统也。日归于西起明於东;月归於东起明于西。正不率天又不由人则凡事易坏而难成矣。
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
太史公曰:神农以前尚矣。盖黄帝考定星历建立五行起消息正闰馀於是有天地神祇物类之官是谓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乱也。民是以能有信神是以能有明德。民神异业敬而不渎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享灾祸不生所求不匮。
少昚氏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扰不可放物祸菑荐至莫尽其气。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其後三苗服九黎之德故二官咸废所职而闰馀乖次孟陬殄灭摄提无纪历数失序。尧复遂重黎之後不忘旧者使复典之而立羲和之官。明时正度则阴阳调风雨节茂气至民无夭疫。年耆禅舜申戒文祖云“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由是观之王者所重也。
夏正以正月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盖三王之正若循环穷则反本。天下有道则不失纪序;无道则正朔不行於诸侯。
幽、厉之後周室微陪臣执政史不记时君不告朔故畴人子弟分散或在诸夏或在夷狄是以其禨祥废而不统。周襄王二十六年闰三月而春秋非之。先王之正时也履端於始举正於中归邪於终。履端於始序则不愆;举正於中民则不惑;归邪於终事则不悖。
其後战国并争在於彊国禽敌救急解纷而已岂遑念斯哉!是时独有邹衍明於五德之传而散消息之分以显诸侯。而亦因秦灭六国兵戎极烦又升至尊之日浅未暇遑也。而亦颇推五胜而自以为获水德之瑞更名河曰“德水”而正以十月色上黑。然历度闰馀未能睹其真也。
汉兴高祖曰“北畤待我而起”亦自以为获水德之瑞。虽明习历及张苍等咸以为然。是时天下初定方纲纪大基高后女主皆未遑故袭秦正朔服色。
至孝文时鲁人公孙臣以终始五德上书言“汉得土德宜更元改正朔易服色。当有瑞瑞黄龙见”。事下丞相张苍张苍亦学律历以为非是罢之。其後黄龙见成纪张苍自黜所欲论著不成。而新垣平以望气见颇言正历服色事贵幸後作乱故孝文帝废不复问。
至今上即位招致方士唐都分其天部;而巴落下闳运算转历然後日辰之度与夏正同。乃改元更官号封泰山。因诏御史曰:“乃者有司言星度之未定也广延宣问以理星度未能詹也。盖闻昔者黄帝合而不死名察度验定清浊起五部建气物分数。然盖尚矣。书缺乐弛朕甚闵焉。朕唯未能循明也?绩日分率应水德之胜。今日顺夏至黄钟为宫林钟为徵太蔟为商南吕为羽姑洗为角。自是以後气复正羽声复清名复正变以至子日当冬至则阴阳离合之道行焉。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已詹其更以七年为太初元年。年名‘焉逢摄提格’月名‘毕聚’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冬至。”
◎历术甲子篇
太初元年岁名“焉逢摄提格”月名“毕聚”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冬至。
正北
十二无大馀无小馀;无大馀无小馀;
焉逢摄提格太初元年。
十二
大馀五十四小馀三百四十八;大馀五小馀八;
端蒙单阏二年。
闰十三
大馀四十八小馀六百九十六;大馀十小馀十六;
游兆执徐三年。
十二
大馀十二小馀六百三;大馀十五小馀二十四;
彊梧大荒落四年。
十二
大馀七小馀十一;大馀二十一无小馀;
徒维敦牂天汉元年。
闰十三
大馀一小馀三百五十九;大馀二十六小馀八;
祝犁协洽二年。
十二
大馀二十五小馀二百六十六;大馀三十一小馀十六;
商横涒滩三年。
十二
大馀十九小馀六百一十四;大馀三十六小馀二十四;
昭阳作鄂四年。
闰十三
大馀十四小馀二十二;大馀四十二无小馀;横艾淹茂太始元年。
十二
大馀三十七小馀八百六十九;大馀四十七小馀八;
尚章大渊献二年。
闰十三
大馀三十二小馀二百七十七;大馀五十二小馀一十六;
焉逢困敦三年。
十二
大馀五十六小馀一百八十四;大馀五十七小馀二十四;
端蒙赤奋若四年。
十二
大馀五十小馀五百三十二;大馀三无小馀;
游兆摄提格征和元年。
闰十三
大馀四十四小馀八百八十;大馀八小馀八;
彊梧单阏二年。
十二
大馀八小馀七百八十七;大馀十三小馀十六;
徒维执徐三年。
十二
大馀三小馀一百九十五;大馀十八小馀二十四;
祝犁大芒落四年。
闰十三
大馀五十七小馀五百四十三;大馀二十四无小馀;
商横敦牂後元元年。
十二
大馀二十一小馀四百五十;大馀二十九小馀八;
昭阳汁洽二年。
闰十三
大馀十五小馀七百九十八;大馀三十四小馀十六;
横艾涒滩始元元年。
正西十二
大馀三十九小馀七百五;大馀三十九小馀二十四;
尚章作噩二年。
十二
大馀三十四小馀一百一十三;大馀四十五无小馀;
焉逢淹茂三年。
闰十三
大馀二十八小馀四百六十一;大馀五十小馀八;
端蒙大渊献四年。
十二
大馀五十二小馀三百六十八;大馀五十五小馀十六;
游兆困敦五年。
十二
大馀四十六小馀七百一十六;无大馀小馀二十四;
彊梧赤奋若六年。
闰十三
大馀四十一小馀一百二十四;大馀六无小馀;
徒维摄提格元凤元年。
十二
大馀五小馀三十一;大馀十一小馀八;
祝犁单阏二年。
十二
大馀五十九小馀三百七十九;大馀十六小馀十六;
商横执徐三年。
闰十三
大馀五十三小馀七百二十七;大馀二十一小馀二十四;
昭阳大荒落四年。
十二
大馀十七小馀六百三十四;大馀二十七无小馀;
横艾敦牂五年。
闰十三
大馀十二小馀四十二;大馀三十二小馀八;
尚章汁洽六年。
十二
大馀三十五小馀八百八十九;大馀三十七小馀十六;
焉逢涒滩元平元年
十二
大馀三十小馀二百九十七;大馀四十二小馀二十四;
端蒙作噩本始元年。
闰十三
大馀二十四小馀六百四十五;大馀四十八无小馀;
游兆阉茂二年。
十二
大馀四十八小馀五百五十二;大馀五十三小馀八;
彊梧大渊献三年。
十二
大馀四十二小馀九百;大馀五十八小馀十六;徒维困敦四年。
闰十三
大馀三十七小馀三百八;大馀三小馀二十四;
祝犁赤奋若地节元年。
十二
大馀一小馀二百一十五;大馀九无小馀;
商横摄提格二年。
闰十三
大馀五十五小馀五百六十三;大馀十四小馀八;
昭阳单阏三年。
正南十二
大馀十九小馀四百七十;大馀十九小馀十六;
横艾执徐四年。
十二
大馀十三小馀八百一十八;大馀二十四小馀二十四;
尚章大荒落元康元年。
闰十三
大馀八小馀二百二十六;大馀三十无小馀;
焉逢敦牂二年。
十二
大馀三十二小馀一百三十三;大馀三十五小馀八;
端蒙协洽三年。
十二
大馀二十六小馀四百八十一;大馀四十小馀十六;
游兆涒滩四年。
闰十三
大馀二十小馀八百二十九;大馀四十五小馀二十四;
彊梧作噩神雀元年。
十二
大馀四十四小馀七百三十六;大馀五十一无小馀;
徒维淹茂二年。
十二
大馀三十九小馀一百四十四;大馀五十六小馀八;
祝犁大渊献三年。
闰十三
大馀三十三小馀四百九十二;大馀一小馀十六;
商横困敦四年。
十二
大馀五十七小馀三百九十九;大馀六小馀二十四;
昭阳赤奋若五凤元年。
闰十三
大馀五十一小馀七百四十七;大馀十二无小馀;
横艾摄提格二年。
十二
大馀十五小馀六百五十四;大馀十七小馀八;
尚章单阏三年。
十二
大馀十小馀六十二;大馀二十二小馀十六;
焉逢执徐四年。
闰十三
大馀四小馀四百一十;大馀二十七小馀二十四;
端蒙大荒落甘露元年。
十二
大馀二十八小馀三百一十七;大馀三十三无小馀;
游兆敦牂二年。
十二
大馀二十二小馀六百六十五;大馀三十八小馀八;
彊梧协洽三年。
闰十三
大馀十七小馀七十三;大馀四十三小馀十六;
徒维涒滩四年。
十二
大馀四十小馀九百二十;大馀四十八小馀二十四;
祝犁作噩黄龙元年。
闰十三
大馀三十五小馀三百二十八;大馀五十四无小馀;
商横淹茂初元元年。
正东十二
大馀五十九小馀二百三十五;大馀五十九小馀八;
昭阳大渊献二年。
十二
大馀五十三小馀五百八十三;大馀四小馀十六;
横艾困敦三年。
闰十三
大馀四十七小馀九百三十一;大馀九小馀二十四;
尚章赤奋若四年。
十二
大馀十一小馀八百三十八;大馀十五无小馀;
焉逢摄提格五年。
十二
大馀六小馀二百四十六;大馀二十小馀八;
端蒙单阏永光元年。
闰十三
无大馀小馀五百九十四;大馀二十五小馀十六;
游兆执徐二年。
十二
大馀二十四小馀五百一;大馀三十小馀二十四;
彊梧大荒落三年。
十二
大馀十八小馀八百四十九;大馀三十六无小馀;
徒维敦牂四年。
闰十三
大馀十三小馀二百五十七;大馀四十一小馀八;
祝犁协洽五年。
十二
大馀三十七小馀一百六十四;大馀四十六小馀十六;
商横涒滩建昭元年。
闰十三
大馀三十一小馀五百一十二;大馀五十一小馀二十四;
昭阳作噩二年。
十二
大馀五十五小馀四百一十九;大馀五十七无小馀;
横艾阉茂三年。
十二
大馀四十九小馀七百六十七;大馀二小馀八;
尚章大渊献四年。
闰十三
大馀四十四小馀一百七十五;大馀七小馀十六;
焉逢困敦五年。
十二
大馀八小馀八十二;大馀十二小馀二十四;
端蒙赤奋若竟宁元年。
十二
大馀二小馀四百三十;大馀十八无小馀;
游兆摄提格建始元年。
闰十三
大馀五十六小馀七百七十八;大馀二十三小馀八;
彊梧单阏二年。
十二
大馀二十小馀六百八十五;大馀二十八小馀十六;
徒维执徐三年。
闰十三
大馀十五小馀九十三;大馀三十三小馀二十四;
祝犁大荒落四年。
右历书:大馀者日也。小馀者月也。端蒙者年名也。支:丑名赤奋若寅名摄提格。干:丙名游兆。正北冬至加子时;正西加酉时;正南加午时;正东加卯时。
历数之兴其来尚矣。重黎是司容成斯纪。推步天象消息母子。五胜轮环三正互起。孟陬贞岁畴人顺轨。敬授之方履端为美。
天官书
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旁三星三公或曰子属。後句四星末大星正妃馀三星後宫之属也。环之匡卫十二星籓臣。皆曰紫宫。
前列直斗口三星随北端兑若见若不曰阴德或曰天一。紫宫左三星曰天枪右五星曰天棓後六星绝汉抵营室曰阁道。
北斗七星所谓“旋、玑、玉衡以齐七政”。杓携龙角衡殷南斗魁枕参。用昏建者杓;杓自华以西南。夜半建者衡;衡殷中州河、济之间。平旦建者魁;魁海岱以东北也。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於斗。
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宫:一曰上将二曰次将三曰贵相四曰司命五曰司中六曰司禄。在斗魁中贵人之牢。魁下六星两两相比者名曰三能。三能色齐君臣和;不齐为乖戾。辅星明近辅臣亲彊;斥小疏弱。
杓端有两星:一内为矛招摇;一外为盾天锋。有句圜十五星属杓曰贱人之牢。其牢中星实则囚多虚则开出。
天一、枪、棓、矛、盾动摇角大兵起。
东宫苍龙房、心。心为明堂大星天王前後星子属。不欲直直则天王失计。房为府曰天驷。其阴右骖。旁有两星曰衿;北一星曰辖。东北曲十二星曰旗。旗中四星天市;中六星曰市楼。市中星众者实;其虚则秏。房南众星曰骑官。
左角李;右角将。大角者天王帝廷。其两旁各有三星鼎足句之曰摄提。摄提者直斗杓所指以建时节故曰“摄提格”。亢为疏庙主疾。其南北两大星曰南门。氐为天根主疫。
尾为九子曰君臣;斥绝不和。箕为敖客曰口舌。
火犯守角则有战。房、心王者恶之也。
南宫硃鸟权、衡。衡太微三光之廷。匡卫十二星籓臣:西将;东相;南四星执法;中端门;门左右掖门。门内六星诸侯。其内五星五帝坐。後聚一十五星蔚然曰郎位;傍一大星将位也。月、五星顺入轨道司其出所守天子所诛也。其逆入若不轨道以所犯命之;中坐成形皆群下从谋也。金、火尤甚。廷籓西有隋星五曰少微士大夫。权轩辕。轩辕黄龙体。前大星女主象;旁小星御者後宫属。月、五星守犯者如衡占。
东井为水事。其西曲星曰钺。钺北北河;南南河;两河、天阙间为关梁。舆鬼鬼祠事;中白者为质。火守南北河兵起穀不登。故德成衡观成潢伤成钺祸成井诛成质。
柳为鸟注主木草。七星颈为员官。主急事。张素为厨主觞客。翼为羽翮主远客。
轸为车主风。其旁有一小星曰长沙星星不欲明;明与四星等若五星入轸中兵大起。轸南众星曰天库楼;库有五车。车星角若益众及不具无处车马。
西宫咸池曰天五潢。五潢五帝车舍。火入旱;金兵;水水。中有三柱;柱不具兵起。
奎曰封豕为沟渎。娄为聚众。胃为天仓。其南众星曰廥积。
昴曰髦头胡星也为白衣会。毕曰罕车为边兵主弋猎。其大星旁小星为附耳。附耳摇动有谗乱臣在侧。昴、毕间为天街。其阴阴国;阳阳国。
参为白虎。三星直者是为衡石。下有三星兑曰罚为斩艾事。其外四星左右肩股也。小三星隅置曰觜觿为虎主葆旅事。其南有四星曰天厕。厕下一星曰天矢。矢黄则吉青、白、黑凶。其西有句曲九星三处罗:一曰天旗二曰天苑三曰九游。其东有大星曰狼。狼角变色多盗贼。下有四星曰弧直狼。狼比地有大星曰南极老人。老人见治安;不见兵起。常以秋分时候之于南郊。
附耳入毕中兵起。
北宫玄武虚、危。危为盖屋;虚为哭泣之事。
其南有众星曰羽林天军。军西为垒或曰钺。旁有一大星为北落。北落若微亡军星动角益希及五星犯北落入军军起。火、金、水尤甚:火军忧;水患;木、土军吉。危东六星两两相比曰司空。
营室为清庙曰离宫、阁道。汉中四星曰天驷。旁一星曰王良。王良策马车骑满野。旁有八星绝汉曰天潢。天潢旁江星。江星动人涉水。
杵、臼四星在危南。匏瓜有青黑星守之鱼盐贵。
南斗为庙其北建星。建星者旗也。牵牛为牺牲。其北河鼓。河鼓大星上将;左右左右将。婺女其北织女。织女天女孙也。
察日、月之行以揆岁星顺逆。曰东方木主春日甲乙。义失者罚出岁星。岁星赢缩以其舍命国。所在国不可伐可以罚人。其趋舍而前曰赢退舍曰缩。赢其国有兵不复;缩其国有忧将亡国倾败。其所在五星皆从而聚於一舍其下之国可以义致天下。
以摄提格岁:岁阴左行在寅岁星右转居丑。正月与斗、牵牛晨出东方名曰监德。色苍苍有光。其失次有应见柳。岁早水;晚旱。
岁星出东行十二度百日而止反逆行;逆行八度百日复东行。岁行三十度十六分度之七率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岁而周天。出常东方以晨;入於西方用昏。
单阏岁:岁阴在卯星居子。以二月与婺女、虚、危晨出曰降入。大有光。其失次有应见张。其岁大水。
执徐岁:岁阴在辰星居亥。以三月与营室、东壁晨出曰青章。青青甚章。其失次;有应见轸。岁早旱;晚水。
大荒骆岁:岁阴在巳星居戌。以四月与奎、娄晨出曰跰踵。熊熊赤色有光。其失次有应见亢。
敦牂岁:岁阴在午星居酉。以五月与胃、昴、毕晨出曰开明。炎炎有光。偃兵;唯利公王不利治兵。其失次有应见房。岁早旱;晚水。
叶洽岁:岁阴在未星居申。以六月与觜觿、参晨出曰长列。昭昭有光。利行兵。其失次有应见箕。
涒滩岁:岁阴在申星居未。以七月与东井、舆鬼晨出曰大音。昭昭白。其失次有应见牵牛。
作鄂岁:岁阴在酉星居午。以八月与柳、七星、张晨出曰长王。作作有芒。国其昌熟穀。其失次有应见危。有旱而昌有女丧民疾。
阉茂岁:岁阴在戌星居巳。以九月与翼、轸晨出曰天睢。白色大明。其失次有应见东壁。岁水女丧。
大渊献岁:岁阴在亥星居辰。以十月与角、亢晨出曰大章。苍苍然星若跃而阴出旦是谓“正平”。起师旅其率必武;其国有德将有四海。其失次有应见娄。
困敦岁:岁阴在子星居卯。以十一月与氐、房、心晨出曰天泉。玄色甚明。江池其昌不利起兵。其失次有应昴。
赤奋若岁:岁阴在丑星居寅以十二月与尾、箕晨出曰天皓。黫然黑色甚明。其失次有应见参。
当居不居居之又左右摇未当去去之与他星会其国凶。所居久国有德厚。其角动乍小乍大若色数变人主有忧。
其失次舍以下进而东北三月生天棓长四丈末兑进而东南三月生彗星长二丈类彗。退而西北三月生天欃长四丈末兑。退而西南三月生天枪长数丈两头兑。谨视其所见之国不可举事用兵。其出如浮如沈其国有土功;如沈如浮其野亡。色赤而有角其所居国昌。迎角而战者不胜。星色赤黄而沈所居野大穰。色青白而赤灰所居野有忧。岁星入月其野有逐相;与太白斗其野有破军。
岁星一曰摄提曰重华曰应星曰纪星。营室为清庙岁星庙也。
察刚气以处荧惑。曰南方火主夏日丙、丁。礼失罚出荧惑荧惑失行是也。出则有兵入则兵散。以其舍命国。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反道二舍以上居之三月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半亡地九月太半亡地。因与俱出入国绝祀。居之殃还至虽大当小;久而至当小反大。其南为丈夫北为女子丧。若角动绕环之及乍前乍後左右殃益大。与他星斗光相逮为害;不相逮不害。五星皆从而聚于一舍其下国可以礼致天下。
法出东行十六舍而止;逆行二舍;六旬复东行自所止数十舍十月而入西方;伏行五月出东方。其出西方曰“反明”主命者恶之。东行急一日行一度半。
其行东、西、南、北疾也。兵各聚其下;用战顺之胜逆之败。荧惑从太白军忧;离之军卻。出太白阴有分军;行其阳有偏将战。当其行太白逮之破军杀将。其入守犯太微、轩辕、营室主命恶之。心为明堂荧惑庙也。谨候此。
历斗之会以定填星之位。曰中央土主季夏日戊、己黄帝主德女主象也。岁填一宿其所居国吉。未当居而居若已去而复还还居之其国得土不乃得女。若当居而不居既已居之又西东去其国失土不乃失女不可举事用兵。其居久其国福厚;易福薄。
其一名曰地侯主岁。岁行十度百十二分度之五日行二十八分度之一二十八岁周天。其所居五星皆从而聚于一舍其下之国可重致天下。礼、德、义、杀、刑尽失而填星乃为之动摇。
赢为王不宁;其缩有军不复。填星其色黄九芒音曰黄锺宫。其失次上二三宿曰赢有主命不成不乃大水。失次下二三宿曰缩有后戚其岁不复不乃天裂若地动。
斗为文太室填星庙天子之星也。
木星与土合为内乱。饥主勿用战败;水则变谋而更事;火为旱;金为白衣会若水。金在南曰牝牡年穀熟金在北岁偏无。火与水合为焠与金合为铄为丧皆不可举事用兵大败。土为忧主孽卿;大饥战败为北军军困举事大败。土与水合穰而拥阏有覆军其国不可举事。出亡地;入得地。金为疾为内兵亡地。三星若合其宿地国外内有兵与丧改立公王。四星合兵丧并起君子忧小人流。五星合是为易行有德受庆改立大人掩有四方子孙蕃昌;无德受殃若亡。五星皆大其事亦大;皆小事亦小。
蚤出者为赢赢者为客。晚出者为缩缩者为主人。必有天应见於杓星。同舍为合。相陵为斗七寸以内必之矣。
五星色白圜为丧旱;赤圜则中不平为兵;青圜为忧水;黑圜为疾多死;黄圜则吉。赤角犯我城黄角地之争白角哭泣之声青角有兵忧黑角则水。意行穷兵之所终。五星同色天下偃兵百姓宁昌。春风秋雨冬寒夏暑动摇常以此。
填星出百二十日而逆西行西行百二十日反东行。见三百三十日而入入三十日复出东方。太岁在甲寅镇星在东壁故在营室。
察日行以处位太白。曰西方秋日庚、辛主杀。杀失者罚出太白。太白失行以其舍命国。其出行十八舍二百四十日而入。入东方伏行十一舍百三十日;其入西方伏行三舍十六日而出。当出不出当入不入是谓失舍不有破军必有国君之篡。
其纪上元以摄提格之岁与营室晨出东方至角而入;与营室夕出西方至角而入;与角晨出入毕;与角夕出入毕;与毕晨出入箕;与毕夕出入箕;与箕晨出入柳;与箕夕出入柳;与柳晨出入营室;与柳夕出入营室。凡出入东西各五为八岁二百二十日复与营室晨出东方。其大率岁一周天。其始出东方行迟率日半度一百二十日必逆行一二舍;上极而反东行行日一度半一百二十日入。其庳近日曰明星柔;高远日曰大嚣刚。其始出西行疾率日一度半百二十日;上极而行迟日半度百二十日旦入必逆行一二舍而入。其庳近日曰大白柔;高远日曰大相刚。出以辰、戌入以丑、未。
当出不出未当入而入天下偃兵兵在外入。未当出而出当入而不入下起兵有破国。其当期出也其国昌。其出东为东入东为北方;出西为西入西为南方。所居久其乡利;其乡凶。
出西至东正西国吉。出东至西正东国吉。其出不经天;经天天下革政。
小以角动兵起。始出大後小兵弱;出小後大兵强。出高用兵深吉浅凶;庳浅吉深凶。日方南金居其南日方北金居其北曰赢侯王不宁用兵进吉退凶。日方南金居其北日方北金居其南曰缩侯王有忧用兵退吉进凶。用兵象太白:太白行疾疾行;迟迟行。角敢战。动摇躁躁。圜以静静。顺角所指吉;反之皆凶。出则出兵入则入兵。赤角有战;白角有丧;黑圜角忧有水事;青圜小角忧有木事;黄圜和角有土事有年。其已出三日而复有微入入三日乃复盛出是谓耎其下国有军败将北。其已入三日又复微出出三日而复盛入其下国有忧;师有粮食兵革遗人用之;卒虽众将为人虏。其出西失行外国败;其出东失行中国败。其色大圜黄滜可为好事;其圜大赤兵盛不战。
太白白比狼;赤比心;黄比参左肩;苍比参右肩;黑比奎大星。五星皆从太白而聚乎一舍其下之国可以兵从天下。居实有得也;居虚无得也。行胜色色胜位有位胜无位有色胜无色行得尽胜之。出而留桑榆间疾其下国。上而疾未尽其日过参天疾其对国。上复下下复上有反将。其入月将僇。金、木星合光其下战不合兵虽起而不斗;合相毁野有破军。出西方昏而出阴阴兵彊;暮食出小弱;夜半出中弱;鸡鸣出大弱:是谓阴陷於阳。其在东方乘明而出阳阳兵之彊鸡鸣出小弱;夜半出中弱;昏出大弱:是谓阳陷於阴。太白伏也以出兵兵有殃。其出卯南南胜北方;出卯北北胜南方;正在卯东国利。出酉北北胜南方;出酉南南胜北方;正在酉西国胜。
其与列星相犯小战;五星大战。其相犯太白出其南南国败;出其北北国败。行疾武;不行文。色白五芒出蚤为月蚀晚为天夭及彗星将其国。出东为德举事左之迎之吉。出西为刑举事右之背之吉。反之皆凶。太白光见景战胜。昼见而经天是谓争明彊国弱小国彊女主昌。
亢为疏庙太白庙也。太白大臣也其号上公。其他名殷星、太正、营星、观星、宫星、明星、大衰、大泽、终星、大相、天浩、序星、月纬。大司马位谨候此。
察日辰之会以治辰星之位。曰北方水太阴之精主冬日壬、癸。刑失者罚出辰星以其宿命国。
是正四时:仲春春分夕出郊奎、娄、胃东五舍为齐;仲夏夏至夕出郊东井、舆鬼、柳东七舍为楚;仲秋秋分夕出郊角、亢、氐、房东四舍为汉;仲冬冬至晨出郊东方与尾、箕、斗、牵牛俱西为中国。其出入常以辰、戌、丑、未。
其蚤为月蚀;晚为彗星及天夭。其时宜效不效为失追兵在外不战。一时不出其时不和;四时不出天下大饥。其当效而出也色白为旱黄为五穀熟赤为兵黑为水。出东方大而白有兵於外解。常在东方其赤中国胜;其西而赤外国利。无兵於外而赤兵起。其与太白俱出东方皆赤而角外国大败中国胜;其与太白俱出西方皆赤而角外国利。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者利。五星皆从辰星而聚于一舍其所舍之国可以法致天下。辰星不出太白为客;其出太白为主。出而与太白不相从野虽有军不战。出东方太白出西方;若出西方太白出东方为格野虽有兵不战。失其时而出为当寒反温当温反寒。当出不出是谓击卒兵大起。其入太白中而上出破军杀将客军胜;下出客亡地。辰星来抵太白太白不去将死。正旗上出破军杀将客胜;下出客亡地。视旗所指以命破军。其绕环太白若与斗大战客胜。兔过太白间可?咸剑小战客胜。兔居太白前军罢;出太白左小战;摩太白有数万人战主人吏死;出太白右去三尺军急约战。青角兵忧;黑角水。赤行穷兵之所终。
兔七命曰小正、辰星、天欃、安周星、细爽、栖星、钩星。其色黄而小出而易处天下之文变而不善矣。兔五色青圜忧白圜丧赤圜中不平黑圜吉。赤角犯我城黄角地之争白角号泣之声。
其出东方行四舍四十八日其数二十日而反入于东方;其出西方行四舍四十八日其数二十日而反入于西方。其一候之营室、角、毕、箕、柳。出房、心间地动。
辰星之色:春青黄;夏赤白;秋青白而岁熟;冬黄而不明。即变其色其时不昌。春不见大风秋则不实。夏不见有六十日之旱月蚀。秋不见有兵春则不生。冬不见阴雨六十日有流邑夏则不长。
角、亢、氐兗州。房、心豫州。尾、箕幽州。斗江、湖。牵牛、婺女杨州。虚、危青州。营室至东壁并州。奎、娄、胃徐州。昴、毕冀州。觜觿、参益州。东井、舆鬼雍州。柳、七星、张三河。翼、轸荆州。
七星为员官辰星庙蛮夷星也。
两军相当日晕;晕等力钧;厚长大有胜;薄短小无胜。重抱大破无。抱为和背不和为分离相去。直为自立立侯王;杀将。负且戴有喜。围在中中胜;在外外胜。青外赤中以和相去;赤外青中以恶相去。气晕先至而後去居军胜。先至先去前利後病;後至後去前病後利;後至先去前後皆病居军不胜。见而去其疾虽胜无功。见半日以上功大。白虹屈短上下兑有者下大流血。日晕制胜近期三十日远期六十日。
其食食所不利;复生生所利;而食益尽为主位。以其直及日所宿加以日时用命其国也。
月行中道安宁和平。阴间多水阴事。外北三尺阴星。北三尺太阴大水兵。阳间骄恣。阳星多暴狱。太阳大旱丧也。角、天门十月为四月十一月为五月十二月为六月水近三尺远五尺。犯四辅辅臣诛。行南北河以阴阳言旱水兵丧。
月蚀岁星其宿地饥若亡。荧惑也乱填星也下犯上太白也彊国以战败辰星也女乱。大角主命者恶之;心则为内贼乱也;列星其宿地忧。
月食始日五月者六六月者五五月复六六月者一而五月者五凡百一十三月而复始。故月蚀常也;日蚀为不臧也。甲、乙四海之外日月不占。丙、丁江、淮、海岱也。戊、己中州、河、济也。庚、辛华山以西。壬、癸恆山以北。日蚀国君;月蚀将相当之。
国皇星大而赤状类南极。所出其下起兵兵彊;其冲不利。
昭明星大而白无角乍上乍下。所出国起兵多变。
五残星出正东东方之野。其星状类辰星去地可六丈。
大贼星出正南南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数动有光。
司危星出正西西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白类太白。
狱汉星出正北北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数动察之中青。此四野星所出出非其方其下有兵冲不利。
四填星所出四隅去地可四丈。
地维咸光亦出四隅去地可三丈若月始出。所见下有乱;乱者亡有德者昌。
烛星状如太白其出也不行。见则灭。所烛者城邑乱。
如星非星如云非云命曰归邪。归邪出必有归国者。
星者金之散气本曰火。星众国吉;少则凶。
汉者亦金之散气其本曰水。汉星多多水少则旱其大经也。
天鼓有音如雷非雷音在地而下及地。其所往者兵其下。
天狗状如大奔星有声其下止地类狗。所堕及望之如火光炎炎冲天。其下圜如数顷田处上兑者则有黄色千里破军杀将。
格泽星者如炎火之状。黄白起地而上。下大上兑。其见也不种而穫;不有土功必有大害。
蚩尤之旗类彗而後曲象旗。见则王者征伐四方。
旬始出於北斗旁状如雄鸡。其怒青黑象伏鳖。
枉矢类大流星?行而仓黑望之如有毛羽然。
长庚如一匹布著天。此星见兵起。
星坠至地则石也。河、济之间时有坠星。
天精而见景星。景星者德星也。其状无常常出於有道之国。
凡望云气仰而望之三四百里;平望在桑榆上千馀二千里;登高而望之下属地者三千里。云气有兽居上者胜。
自华以南气下黑上赤。嵩高、三河之郊气正赤。恆山之北气下黑下青。勃、碣、海、岱之间气皆黑。江、淮之间气皆白。
徒气白。土功气黄。车气乍高乍下往往而聚。骑气卑而布。卒气抟。前卑而後高者疾;前方而後高者兑;後兑而卑者卻。其气平者其行徐。前高而後卑者不止而反。气相遇者卑胜高兑胜方。气来卑而循车通者不过三四日去之五六里见。气来高七八尺者不过五六日去之十馀里见。气来高丈馀二丈者不过三四十日去之五六十里见。
稍云精白者其将悍其士怯。其大根而前绝远者当战。青白其前低者战胜;其前赤而仰者战不胜。阵云如立垣。杼云类杼。轴云抟两端兑。杓云如绳者居前互天其半半天。其■者类阙旗故。钩云句曲。诸此云见以五色合占。而泽抟密其见动人乃有占;兵必起合■其直。
王朔所候决於日旁。日旁云气人主象。皆如其形以占。
故北夷之气如群畜穹闾南夷之气类舟船幡旗。大水处败军场破国之虚下有积钱金宝之上皆有气不可不察。海旁蜄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云气各象其山川人民所聚积。
故候息秏者入国邑视封疆田畴之正治城郭室屋门户之润泽次至车服畜产精华。实息者吉;虚秏者凶。
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卿云喜气也。若雾非雾衣冠而不濡见则其域被甲而趋。
雷电、虾虹、辟历、夜明者阳气之动者也春夏则秋冬则藏故候者无不司之。
天开县物地动坼绝。山崩及徙川塞谿垘;水澹地长见象。城郭门闾闺臬?枯;宫庙邸第人民所次。谣俗车服观民饮食。五穀草木观其所属。仓府厩库四通之路。六畜禽兽所产去就;鱼鳖鸟鼠观其所处。鬼哭若呼其人逢俉。化言诚然。
凡候岁美恶谨候岁始。岁始或冬至日产气始萌。腊明日人众卒岁一会饮食阳气故曰初岁。正月旦王者岁;立春日四时之始也。四始者候之日。
而汉魏鲜集腊明正月旦决八风。风从南方来大旱;西南小旱;西方有兵;西北戎菽为小雨趣兵;北方为中岁;东北为上岁;东方大水;东南民有疾疫岁恶。故八风各与其冲对课多者为胜。多胜少久胜亟疾胜徐。旦至食为麦;食至日昳为稷;昳至餔为黍;餔至下餔为菽;下餔至日入为麻。欲终日有云有风有日。日当其时者深而多实;无云有风日当其时浅而多实;有云风无日当其时深而少实;有日无云不风当其时者稼有败。如食顷小败;熟五斗米顷大败。则风复起有云其稼复起。各以其时用云色占种所宜。其雨雪若寒岁恶。
是日光明听都邑人民之声。声宫则岁善吉;商则有兵;徵旱;羽水;角岁恶。
或从正月旦比数雨。率日食一升至七升而极;过之不占。数至十二日日直其月占水旱。为其环千里内占则为天下候竟正月。月所离列宿日、风、云占其国。然必察太岁所在。在金穰;水毁;木饥;火旱。此其大经也。
正月上甲风从东方宜蚕;风从西方若旦黄云恶。
冬至短极县土炭炭动鹿解角兰根出泉水跃略以知日至要决晷景。岁星所在五穀逢昌。其对为冲岁乃有殃。
太史公曰:自初生民以来世主曷尝不历日月星辰?及至五家、三代绍而明之内冠带外夷狄分中国为十有二州仰则观象於天俯则法类於地。天则有日月地则有阴阳。天有五星地有五行。天则有列宿地则有州域。三光者阴阳之精气本在地而圣人统理之。
幽厉以往尚矣。所见天变皆国殊窟穴家占物怪以合时应其文图籍禨祥不法。是以孔子论六经纪异而说不书。至天道命不传;传其人不待告;告非其人虽言不著。
昔之传天数者:高辛之前重、黎;於唐、虞羲、和;有夏昆吾;殷商巫咸;周室史佚、苌弘;於宋子韦;郑则裨灶;在齐甘公;楚唐眛;赵尹皋;魏石申。
夫天运三十岁一小变百年中变五百载大变;三大变一纪三纪而大备:此其大数也。为国者必贵三五。上下各千岁然后天人之际续备。
太史公推古天变未有可考于今者。盖略以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日蚀三十六彗星三见宋襄公时星陨如雨。天子微诸侯力政五伯代兴更为主命自是之後众暴寡大并小。秦、楚、吴、越夷狄也为彊伯。田氏篡齐三家分晋并为战国。争於攻取兵革更起城邑数屠因以饥馑疾疫焦苦臣主共忧患其察礻几祥候星气尤急。近世十二诸侯七国相王言从衡者继踵而皋、唐、甘、石因时务论其书传故其占验凌杂米盐。
二十八舍主十二州斗秉兼之所从来久矣。秦之疆也候在太白占於狼、弧。吴、楚之疆候在荧惑占於鸟衡。燕、齐之疆候在辰星占於虚、危。宋、郑之疆候在岁星占於房、心。晋之疆亦候在辰星占於参罚。
及秦并吞三晋、燕、代自河山以南者中国。中国於四海内则在东南为阳;阳则日、岁星、荧惑、填星;占於街南毕主之。其西北则胡、貉、月氏诸衣旃裘引弓之民为阴;阴则月、太白、辰星;占於街北昴主之。故中国山川东北流其维在陇、蜀尾没于勃、碣。是以秦、晋好用兵复占太白太白主中国;而胡、貉数侵掠独占辰星辰星出入躁疾常主夷狄:其大经也。此更为客主人。荧惑为孛外则理兵内则理政。故曰“虽有明天子必视荧惑所在”。诸侯更彊时菑异记无可录者。
秦始皇之时十五年彗星四见久者八十日长或竟天。其後秦遂以兵灭六王并中国外攘四夷死人如乱麻因以张楚并起三十年之间兵相骀藉不可胜数。自蚩尤以来未尝若斯也。
项羽救钜鹿枉矢西流山东遂合从诸侯西坑秦人诛屠咸阳。
汉之兴五星聚于东井。平城之围月晕参、毕七重。诸吕作乱日蚀昼晦。吴楚七国叛逆彗星数丈天狗过梁野;及兵起遂伏尸流血其下。元光、元狩蚩尤之旗再见长则半天。其後京师师四出诛夷狄者数十年而伐胡尤甚。越之亡荧惑守斗;朝鲜之拔星茀于河戍;兵征大宛星茀招摇:此其荦荦大者。若至委曲小变不可胜道。由是观之未有不先形见而应随之者也。
夫自汉之为天数者星则唐都气则王朔占岁则魏鲜。故甘、石历五星法唯独荧惑有反逆行;逆行所守及他星逆行日月薄蚀皆以为占。
余观史记考行事百年之中五星无出而不反逆行反逆行尝盛大而变色;日月薄蚀行南北有时:此其大度也。故紫宫、房心、权衡、咸池、虚危列宿部星此天之五官坐位也为经不移徙大小有差阔狭有常。水、火、金、木、填星此五星者天之五佐为纬见伏有时所过行赢缩有度。
日变脩德月变省刑星变结和。凡天变过度乃占。国君彊大有德者昌;羽小饰诈者亡。太上脩德其次脩政其次脩救其次脩禳正下无之。夫常星之变希见而三光之占亟用。日月晕適云风此天之客气其见亦有大运。然其与政事俯仰最近人之符。此五者天之感动。为天数者必通三五。终始古今深观时变察其精粗则天官备矣。
苍帝行德天门为之开。赤帝行德天牢为之空。黄帝行德天夭为之起。风从西北来必以庚、辛。一秋中五至大赦;三至小赦。白帝行德以正月二十日、二十一日月晕围常大赦载谓有太阳也。一曰:白帝行德毕、昴为之围。围三暮德乃成;不三暮及围不合德不成。二曰:以辰围不出其旬。黑帝行德天关为之动。天行德天子更立年;不德风雨破石。三能、三衡者天廷也。客星出天廷有奇令。
在天成象有同影响。观文察变其来自往。天官既书太史攸掌。云物必记星辰可仰。盈缩匪?应验无爽。至哉玄监云谁欲?!
封禅书
自古受命帝王曷尝不封禅?盖有无其应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见而不臻乎泰山者也。虽受命而功不至至梁父矣而德不洽洽矣而日有不暇给是以即事用希。传曰:“三年不为礼礼必废;三年不为乐乐必坏。”每世之隆则封禅答焉及衰而息。厥旷远者千有馀载近者数百载故其仪阙然堙灭其详不可得而记闻云。
尚书曰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遂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山川遍群神。辑五瑞择吉月日见四岳诸牧还瑞。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岱宗泰山也。柴望秩于山川。遂觐东后。东后者诸侯也。合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五月巡狩至南岳。南岳衡山也。八月巡狩至西岳。西岳华山也。十一月巡狩至北岳。北岳恆山也。皆如岱宗之礼。中岳嵩高也。五载一巡狩。
禹遵之。後十四世至帝孔甲淫德好神神渎二龙去之。其後三世汤伐桀欲迁夏社不可作夏社。後八世至帝太戊有桑穀生於廷一暮大拱惧。伊陟曰:“妖不胜德。”太戊修德桑穀死。伊陟赞巫咸巫咸之兴自此始。後十四世帝武丁得傅说为相殷复兴焉称高宗。有雉登鼎耳雊武丁惧。祖己曰:“修德。”武丁从之位以永宁。後五世帝武乙慢神而震死。後三世帝纣淫乱武王伐之。由此观之始未尝不肃祗後稍怠慢也。
周官曰冬日至祀天於南郊迎长日之至;夏日至祭地祗。皆用乐舞而神乃可得而礼也。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诸侯祭其疆内名山大川。四渎者江、河、淮、济也。天子曰明堂、辟雍诸侯曰泮宫。
周公既相成王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自禹兴而修社祀后稷稼穑故有稷祠郊社所从来尚矣。
自周克殷後十四世世益衰礼乐废诸侯恣行而幽王为犬戎所败周东徙雒邑。秦襄公攻戎救周始列为诸侯。秦襄公既侯居西垂自以为主少昚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驹黄牛羝羊各一云。其後十六年秦文公东猎汧渭之间卜居之而吉。文公梦黄蛇自天下属地其口止於鄜衍。文公问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祠之。”於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
自未作鄜畤也而雍旁故有吴阳武畤雍东有好畤皆废无祠。或曰:“自古以雍州积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诸神祠皆聚云。盖黄帝时尝用事虽晚周亦郊焉。”其语不经见缙绅者不道。
作鄜畤後九年文公获若石云于陈仓北阪城祠之。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来也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南来集于祠城则若雄鸡其声殷云野鸡夜雊。以一牢祠命曰陈宝。
作鄜畤後七十八年秦德公既立卜居雍“後子孙饮马於河”遂都雍。雍之诸祠自此兴。用三百牢於鄜畤。作伏祠。磔狗邑四门以御蛊菑。
德公立二年卒。其後年秦宣公作密畤於渭南祭青帝。
其後十四年秦缪公立病卧五日不寤;寤乃言梦见上帝上帝命缪公平晋乱。史书而记藏之府。而後世皆曰秦缪公上天。
秦缪公即位九年齐桓公既霸会诸侯於葵丘而欲封禅。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昔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虙羲封泰山禅云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黄帝封泰山禅亭亭;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幹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舜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禅会稽;汤封泰山禅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禅社:皆受命然後得封禅。”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过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悬车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兵车之会三而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穷以辞因设之以事曰:“古之封禅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为盛;江淮之间一茅三脊所以为藉也。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比翼之鸟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凤皇麒麟不来嘉穀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鸱枭数至而欲封禅毋乃不可乎?”於是桓公乃止。是岁秦缪公内晋君夷吾。其後三置晋国之君平其乱。缪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其後百有馀年而孔子论述六?传略言易姓而王封泰山禅乎梁父者七十馀王矣其俎豆之礼不章盖难言之。或问禘之说孔子曰:“不知。知禘之说其於天下也视其掌。”诗云纣在位文王受命政不及泰山。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宁而崩。爰周德之洽维成王成王之封禅则近之矣。及後陪臣执政季氏旅於泰山仲尼讥之。
是时苌弘以方事周灵王诸侯莫朝周周力少苌弘乃明鬼神事设射貍。貍者诸侯之不来者。依物怪欲以致诸侯。诸侯不从而晋人执杀苌弘。周人之言方怪者自苌弘。
其後百馀年秦灵公作吴阳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
後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秦始与周合合而离五百岁当复合合十七年而霸王出焉。”栎阳雨金秦献公自以为得金瑞故作畦畤栎阳而祀白帝。
其後百二十岁而秦灭周周之九鼎入于秦。或曰宋太丘社亡而鼎没于泗水彭城下。
其後百一十五年而秦并天下。
秦始皇既并天下而帝或曰:“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夏得木德青龙止於郊草木暢茂。殷得金德银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今秦变周水德之时。昔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於是秦更命河曰“德水”以冬十月为年色上黑度以六为名音上大吕事统上法。
即帝位三年东巡郡县祠驺峄山颂秦功业。於是徵从齐鲁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下。诸儒生或议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埽地而祭席用菹秸言其易遵也。”始皇闻此议各乖异难施用由此绌儒生。而遂除车道上自泰山阳至巅立石颂秦始皇帝德明其得封也。从**下禅於梁父。其礼颇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祕之世不得而记也。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风雨休於大树下。诸儒生既绌不得与用於封事之礼闻始皇遇风雨则讥之。
於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求仙人羡门之属。八神将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来作之。齐所以为齐以天齐也。其祀绝莫知起时。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齐。天齐渊水居临菑南郊山下者。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盖天好阴祠之必於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地贵阳祭之必於泽中圜丘云。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东平6监乡齐之西境也。四曰阴主祠三山。五曰阳主祠之罘。六曰月主祠之莱山。皆在齐北并勃海。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最居齐东北隅以迎日出云。八曰四时主祠琅邪。琅邪在齐东方盖岁之所始。皆各用一牢具祠而巫祝所损益珪币杂异焉。
自齐威、宣之时驺子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秦帝而齐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而宋毋忌、正伯侨、充尚、羡门高最後皆燕人为方仙道形解销化依於鬼神之事。驺衍以阴阳主运显於诸侯而燕齐海上之方士传其术不能通然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不可胜数也。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傅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及至秦始皇并天下至海上则方士言之不可胜数。始皇自以为至海上而恐不及矣使人乃赍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其明年始皇复游海上至琅邪过恆山从上党归。後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从上郡归。後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会稽并海上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药。不得还至沙丘崩。
二世元年东巡碣石并海南历泰山至会稽皆礼祠之而刻勒始皇所立石书旁以章始皇之功德。其秋诸侯畔秦。三年而二世弑死。
始皇封禅之後十二岁秦亡。诸儒生疾秦焚诗书诛僇文学百姓怨其法天下畔之皆讹曰:“始皇上泰山为暴风雨所击不得封禅。”此岂所谓无其德而用事者邪?
昔三代之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四渎咸在山东。至秦称帝都咸阳则五岳、四渎皆并在东方。自五帝以至秦轶兴轶衰名山大川或在诸侯或在天子其礼损益世殊不可胜记。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
於是自殽以东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恆山泰山会稽湘山。水曰济曰淮。春以脯酒为岁祠因泮冻秋涸冻冬塞祷祠。其牲用牛犊各一牢具珪币各异。
自华以西名山七名川四。曰华山薄山。薄山者衰山也。岳山岐山吴岳鸿冢渎山。渎山蜀之汶山。水曰河祠临晋;沔祠汉中;湫渊祠朝?;江水祠蜀。亦春秋泮涸祷塞如东方名山川;而牲牛犊牢具珪币各异。而四大冢鸿、岐、吴、岳皆有尝禾。
陈宝节来祠。其河加有尝醪。此皆在雍州之域近天子之都故加车一乘■驹四。
霸、产、长水、沣、涝、泾、渭皆非大川以近咸阳尽得比山川祠而无诸加。
汧、洛二渊鸣泽、蒲山、岳鞚山之属为小山川亦皆岁祷塞泮涸祠礼不必同。
而雍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二十八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诸布、诸严、诸逑之属百有馀庙。西亦有数十祠。於湖有周天子祠。於下邽有天神。沣、滈有昭明、天子辟池。於、亳有三社主之祠、寿星祠;而雍菅庙亦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将军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各以岁时奉祠。
唯雍四畤上帝为尊其光景动人民唯陈宝。故雍四畤春以为岁祷因泮冻秋涸冻冬塞祠五月尝驹及四仲之月月祠陈宝节来一祠。春夏用骍秋冬用■。畤驹四匹木禺龙栾车一驷木禺车马一驷各如其帝色。黄犊羔各四珪币各有数皆生瘗埋无俎豆之具。三年一郊。秦以冬十月为岁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见通权火拜於咸阳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经祠云。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亲往。
诸此祠皆太祝常主以岁时奉祠之。至如他名山川诸鬼及八神之属上过则祠去则已。郡县远方神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领於天子之祝官。祝官有祕祝即有菑祥辄祝祠移过於下。
汉兴高祖之微时尝杀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也而杀者赤帝子。”高祖初起祷丰枌榆社。徇沛为沛公则祠蚩尤衅鼓旗。遂以十月至灞上与诸侯平咸阳立为汉王。因以十月为年而色上赤。
二年东击项籍而还入关问:“故秦时上帝祠何帝也?”对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祠。”高祖曰:“吾闻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说。於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黑帝祠命曰北畤。有司进祠上不亲往。悉召故秦祝官复置太祝、太宰如其故仪礼。因令县为公社。下诏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诸神当祠者各以其时礼祠之如故。”
後四岁天下已定诏御史令丰谨治枌榆社常以四时春以羊彘祠之。令祝官立蚩尤之祠於长安。长安置祠祝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属;晋巫祠五帝、东君、云中、司命、巫社、巫祠、族人、先炊之属;秦巫祠社主、巫保、族累之属;荆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属;九天巫祠九天:皆以岁时祠宫中。其河巫祠河於临晋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各有时。
其後二岁或曰周兴而邑邰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於是高祖制诏御史:“其令郡国县立灵星祠常以岁时祠以牛。”
高祖十年春有司请令县常以春月及腊祠社稷以羊豕民里社各自财以祠。制曰:“可。”
其後十八年孝文帝即位。即位十三年下诏曰:“今祕祝移过于下朕甚不取。自今除之。”
始名山大川在诸侯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领。及齐、淮南国废令太祝尽以岁时致礼如故。
是岁制曰:“朕即位十三年于今赖宗庙之灵社稷之福方内艾安民人靡疾。间者比年登朕之不德何以飨此?皆上帝诸神之赐也。盖闻古者飨其德必报其功欲有增诸神祠。有司议增雍五畤路车各一乘驾被具;西畤畦畤禺车各一乘禺马四匹驾被具;其河、湫、汉水加玉各二;及诸祠各增广坛场珪币俎豆以差加之。而祝釐者归福於朕百姓不与焉。自今祝致敬毋有所祈。”
鲁人公孙臣上书曰:“始秦得水德今汉受之推终始传则汉当土德土德之应黄龙见。宜改正朔易服色色上黄。”是时丞相张苍好律历以为汉乃水德之始故河决金隄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内赤与德相应。如公孙臣言非也。罢之。後三岁黄龙见成纪。文帝乃召公孙臣拜为博士与诸生草改历服色事。其夏下诏曰:“异物之神见于成纪无害於民岁以有年。朕祈郊上帝诸神礼官议无讳以劳朕。”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亲郊祀上帝於郊故曰郊”。於是夏四月文帝始郊见雍五畤祠衣皆上赤。
其明年赵人新垣平以望气见上言“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采若人冠纟免焉。或曰东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应”。於是作渭阳五帝庙同宇帝一殿面各五门各如其帝色。祠所用及仪亦如雍五畤。
夏四月文帝亲拜霸渭之会以郊见渭阳五帝。五帝庙南临渭北穿蒲池沟水权火举而祠若光煇然属天焉。於是贵平上大夫赐累千金。而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中作王制谋议巡狩封禅事。
文帝出长门若见五人於道北遂因其直北立五帝坛祠以五牢具。
其明年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书阙下献之。平言上曰:“阙下有宝玉气来者。”已视之果有献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寿”。平又言“臣候日再中”。居顷之日卻复中。於是始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酺。
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泗臣望东北汾阴直有金宝气意周鼎其出乎?兆见不迎则不至。”於是上使使治庙汾阴南临河欲祠出周鼎。
人有上书告新垣平所言气神事皆诈也。下平吏治诛夷新垣平。自是之後文帝怠於改正朔服色神明之事而渭阳、长门五帝使祠官领以时致礼不往焉。
明年匈奴数入边兴兵守御。後岁少不登。
数年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岁时祠如故无有所兴至今天子。
今天子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
元年汉兴已六十馀岁矣天下艾安搢绅之属皆望天子封禅改正度也而上乡儒术招贤良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欲议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诸侯。草巡狩封禅改历服色事未就。会窦太后治黄老言不好儒术使人微伺得赵绾等奸利事召案绾、臧绾、臧自杀诸所兴为皆废。
後六年窦太后崩。其明年徵文学之士公孙弘等。
明年今上初至雍郊见五畤。後常三岁一郊。是时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氾氏观。神君者长陵女子以子死见神於先後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後子孙以尊显。及今上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其言不见其人云。
是时李少君亦以祠灶、穀道、卻老方见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泽侯舍人主方。匿其年及其生长常自谓七十能使物卻老。其游以方遍诸侯。无妻子。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馀金钱衣食。人皆以为不治生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少君资好方善为巧奇中。尝从武安侯饮坐中有九十馀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兒时从其大父识其处一坐尽惊。少君见上上有故铜器问少君。少君曰:“此器齐桓公十年陈於柏寝。”已而案其刻果齐桓公器。一宫尽骇以为少君神数百岁人也。少君言上曰:“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乃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於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而使黄锤史宽舒受其方。求蓬莱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
亳人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东南郊用太牢七日为坛开八通之鬼道。”於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长安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後人有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壹用太牢祠神三一:天一、地一、太一”。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之於忌太一坛上如其方。後人复有上书言“古者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黄帝用一枭破镜;冥羊用羊祠;马行用一青牡马;太一、泽山君地长用牛;武夷君用乾鱼;阴阳使者以一牛”。令祠官领之如其方而祠於忌太一坛旁。
其後天子苑有白鹿以其皮为币以瑞应造白金焉。
其明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有司曰:“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於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锡诸侯白金风符应合于天也。
於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封禅乃上书献太山及其旁邑天子以他县偿之。常山王有罪迁天子封其弟於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
其明年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盖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於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言曰:“上即欲与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画云气车及各以胜日驾车辟恶鬼。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太一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馀其方益衰神不至。乃为帛书以饭牛详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奇。杀视得书书言甚怪。天子识其手书问其人果是伪书於是诛文成将军隐之。
其後则又作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矣。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不愈。游水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无忧病。病少愈彊与我会甘泉。”於是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大赦置寿宫神君。寿宫神君最贵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其言言与人音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居室帷中。时昼言然常以夜。天子祓然后入。因巫为主人关饮食。所以言行下。又置寿宫、北宫张羽旗设供具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无绝殊者而天子心独喜。其事祕世莫知也。
其後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一元曰“建”二元以长星曰“光”三元以郊得一角兽曰“狩”云。
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议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无祀则礼不答也。”有司与太史公、祠官宽舒议:“天地牲角茧栗。今陛下亲祠后土后土宜於泽中圜丘为五坛坛一黄犊太牢具已祠尽瘗而从祠衣上黄。”於是天子遂东始立后土祠汾阴脽丘如宽舒等议。上亲望拜如上帝礼。礼毕天子遂至荥阳而还。过雒阳下诏曰:“三代邈绝远矣难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後为周子南君以奉其先祀焉。”是岁天子始巡郡县侵寻於泰山矣。
其春乐成侯上书言栾大。栾大胶东宫人故尝与文成将军同师已而为胶东王尚方。而乐成侯姊为康王后无子。康王死他姬子立为王。而康后有淫行与王不相中相危以法。康后闻文成已死而欲自媚於上乃遣栾大因乐成侯求见言方。天子既诛文成後悔其蚤死惜其方不尽及见栾大大说。大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大言曰:“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顾以臣为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与方。臣数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奄口恶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子诚能脩其方我何爱乎!”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有亲属以客礼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后可致也。”於是上使验小方斗棋棋自相触击。
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居月馀得四印佩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印。制诏御史:“昔禹疏九江决四渎。间者河溢皋6隄繇不息。朕临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遗朕士而大通焉。乾称‘蜚龙’‘鸿渐于般’朕意庶几与焉。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大为乐通侯。”赐列侯甲第僮千人。乘轝斥车马帷幄器物以充其家。又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万斤更命其邑曰当利公主。天子亲如五利之第。使者存问供给相属於道。自大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於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夜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为天子道天神也。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颇能使之。其後装治行东入海求其师云。大见数月佩六印贵震天下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其夏六月中汾阴巫锦为民祠魏脽后土营旁见地如钩状掊视得鼎。鼎大异於众鼎文镂无款识怪之言吏。吏告河东太守胜胜以闻。天子使使验问巫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行上荐之。至中山曣翚有黄云盖焉。有麃过上自射之因以祭云。至长安公卿大夫皆议请尊宝鼎。天子曰:“间者河溢岁数不登故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育穀。今岁丰庑未报鼎曷为出哉?”有司皆曰:“闻昔泰帝兴神鼎一一者壹统天地万物所系终也。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上帝鬼神。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颂云‘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吴不骜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光润龙变承休无疆。合兹中山有黄白云降盖若兽为符路弓乘矢集获坛下报祠大享。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见於祖祢藏於帝廷以合明应。”制曰:“可。”
入海求蓬莱者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上乃遣望气佐候其气云。
其秋上幸雍且郊。或曰“五帝太一之佐也宜立太一而上亲郊之”。上疑未定。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宝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卿有札书曰:“黄帝得宝鼎宛朐问於鬼臾区。鬼臾区对曰:‘帝得宝鼎神策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终而复始。’於是黄帝迎日推策後率二十岁复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视其书不经疑其妄书谢曰:“宝鼎事已决矣尚何以为!”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说乃召问卿。对曰:“受此书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卿曰:“申公齐人。与安期生通受黄帝言无书独有此鼎书。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曰‘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宝鼎出而与神通封禅。封禅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泰山封’。申公曰:‘汉主亦当上封上封能仙登天矣。黄帝时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中国华山、山、太室、泰山、东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黄帝且战且学仙。患百姓非其道者乃断斩非鬼神者。百馀岁然後得与神通。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区号大鸿死葬雍故鸿冢是也。其後黄帝接万灵明廷。明廷者甘泉也。所谓寒门者谷口也。黄帝采山铜铸鼎於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珣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後宫从上者七十馀人龙乃上去。馀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珣龙珣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珣号故後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於是天子曰:“嗟乎!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鵕耳。”乃拜卿为郎东使候神於太室。
上遂郊雍至陇西西登崆峒幸甘泉。令祠官宽舒等具太一祠坛祠坛放薄忌太一坛坛三垓。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太一其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枣脯之属杀一貍牛以为俎豆牢具。而五帝独有俎豆醴进。其下四方地为醊食群神从者及北斗云。已祠胙馀皆燎之。其牛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太一祝宰则衣紫及绣。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昧爽天字始郊拜太一。朝朝日夕夕月则揖;而见太一如雍郊礼。其赞飨曰:“天始以宝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终而复始皇帝敬拜见焉。”而衣上黄。其祠列火满坛坛旁亨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焉”。公卿言“皇帝始郊见太一云阳有司奉瑄玉嘉牲荐飨。是夜有美光及昼黄气上属天”。太史公、祠官宽舒等曰:“神灵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太畤坛以明应。令太祝领秋及腊间祠。三岁天子一郊见。”
其秋为伐南越告祷太一。以牡荆画幡日月北斗登龙以象太一三星为太一锋命曰“灵旗”。为兵祷则太史奉以指所伐国。而五利将军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随验实毋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雠。上乃诛五利。
其冬公孙卿候神河南言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如雉往来城上。天子亲幸缑氏城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宽假神不来。言神事事如迂诞积以岁乃可致也。”於是郡国各除道缮治宫观名山神祠所以望幸。
其春既灭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见。上善之下公卿议曰:“民间祠尚有鼓舞乐今郊祀而无乐岂称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乐而神祇可得而礼。”或曰:“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於是塞南越祷祠太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琴瑟自此起。
其来年冬上议曰:“古者先振兵泽旅然后封禅。”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馀万还祭黄帝冢桥山释兵须如。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或对曰:“黄帝已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为且用事泰山先类祠太一。
自得宝鼎上与公卿诸生议封禅。封禅用希旷绝莫知其仪礼而群儒采封禅尚书、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齐人丁公年九十馀曰:“封禅者合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诸儒习射牛草封禅仪。数年至且行。天子既闻公孙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欲放黄帝以上接神仙人蓬莱士高世比德於九皇而颇采儒术以文之。群儒既已不能辨明封禅事又牵拘於诗书古文而不能骋。上为封禅祠器示群儒群儒或曰“不与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诸生行礼不如鲁善”周霸属图封禅事於是上绌偃、霸而尽罢诸儒不用。
三月遂东幸缑氏礼登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云。问上上不言;问下下不言。於是以三百户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高邑。东上泰山泰山之草木叶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巅。
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然无验者。乃益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群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上即见大迹未信及群臣有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宿留海上予方士传车及间使求仙人以千数。
四月还至奉高。上念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人殊不经难施行。天子至梁父礼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荐绅射牛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太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祕。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丙辰禅泰山下阯东北肃然山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间一茅三脊为神藉。五色土益杂封。纵远方奇兽蜚禽及白雉诸物颇以加礼。兕牛犀象之属不用。皆至泰山祭后土。封禅祠;其夜若有光昼有白云起封中。
天子从禅还坐明堂群臣更上寿。於是制诏御史:“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惧不任。维德菲薄不明于礼乐。脩祠太一若有象景光箓如有望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太山至于梁父而後禅肃然。自新嘉与士大夫更始赐民百户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复博、奉高、蛇丘、历城无出今年租税。其大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过毋有复作。事在二年前皆勿听治。”又下诏曰:“古者天子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诸侯有朝宿地。其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
天子既已封泰山无风雨灾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於是上欣然庶几遇之乃复东至海上望冀遇蓬莱焉。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五月反至甘泉。有司言宝鼎出为元鼎以今年为元封元年。
其秋有星茀于东井。後十馀日有星茀于三能。望气王朔言:“候独见填星出如瓜食顷复入焉。”有司皆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其报德星云。”
其来年冬郊雍五帝。还拜祝祠太一。赞飨曰:“德星昭衍厥维休祥。寿星仍出渊耀光明。信星昭见皇帝敬拜太祝之享。”
其春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天子於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无所见见大人迹云。复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药以千数。是岁旱。於是天子既出无名乃祷万里沙过祠泰山。还至瓠子自临塞决河留二日沈祠而去。使二卿将卒塞决河徙二渠复禹之故迹焉。
是时既灭两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昔东瓯王敬鬼寿百六十岁。後世怠慢故衰秏”。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台无坛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鸡卜。上信之越祠鸡卜始用。
公孙卿曰:“仙人可见而上往常遽以故不见。今陛下可为观如缑城置脯枣神人宜可致也。且仙人好楼居。”於是上令长安则作蜚廉桂观甘泉则作益延寿观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茎台置祠具其下将招来仙神人之属。於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夏有芝生殿房内中。天子为塞河兴通天台若见有光云乃下诏:“甘泉房中生芝九茎赦天下毋有复作。”
其明年伐朝鲜。夏旱。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乾封三年。”上乃下诏曰:“天旱意乾封乎?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
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巡之。春至鸣泽从西河归。
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东。登礼灊之天柱山号曰南岳。浮江自寻阳出枞阳过彭蠡礼其名山川。北至琅邪并海上。四月中至奉高脩封焉。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阯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晓其制度。济南人公■带上黄帝时明堂图。明堂图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通水圜宫垣为衤复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命曰昆仑天子从之入以拜祠上帝焉。於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及五年脩封则祠太一、五帝於明堂上坐令高皇帝祠坐对之。祠后土於下房以二十太牢。天子从昆仑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礼。礼毕燎堂下。而上又上泰山自有祕祠其巅。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而有司侍祠焉。山上举火下悉应之。
其後二岁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历者以本统。天子亲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毋脩封禅。其赞飨曰:“天增授皇帝太元神策周而复始。皇帝敬拜太一。”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冀遇之。
十一月乙酉柏梁灾。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临勃海将以望祀蓬莱之属冀至殊廷焉。
上还以柏梁灾故朝受计甘泉。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十二日烧黄帝乃治明廷。明廷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後天子又朝诸侯甘泉甘泉作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於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其东则凤阙高二十馀丈。其西则唐中数十里虎圈。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馀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乃立神明台、井幹楼度五十丈辇道相属焉。
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为太初元年。是岁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
其明年有司上言雍五畤无牢熟具芬芳不备。乃令祠官进畤犊牢具色食所胜而以木禺马代驹焉。独五月尝驹行亲郊用驹。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木禺马代。行过乃用驹。他礼如故。
其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於执期命曰迎年”。上许作之如方命曰明年。上亲礼祠上帝焉。
公■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巨、岐伯令黄帝封东泰山禅凡山合符然后不死焉。”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泰山卑小不称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禅焉。其後令带奉祠候神物。夏遂还泰山脩五年之礼如前而加以禅祠石闾。石闾者在泰山下阯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闾也故上亲禅焉。
其後五年复至泰山脩封。还过祭恆山。
今天子所兴祠太一、后土三年亲郊祠建汉家封禅五年一脩封。薄忌太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宽舒之祠官以岁时致礼。凡六祠皆太祝领之。至如八神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过则祠行去则已。方士所兴祠各自主其人终则已祠官不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禅其後十二岁而还遍於五岳、四渎矣。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而公孙卿之候神者犹以大人之迹为解无有效。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羁縻不绝冀遇其真。自此之後方士言神祠者弥众然其效可睹矣。
太史公曰:余从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入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祠官之意於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於鬼神者具见其表里。後有君子得以览焉。若至俎豆珪币之详献酬之礼则有司存。
礼载“升中”书称“肆类”。古今盛典皇王能事。登封报天降禅除地。飞英腾实金泥石记。汉承遗绪斯道不坠。仙闾、肃然扬休勒志。
河渠书
夏书曰:禹抑洪水十三年过家不入门。6行载车水行载舟泥行蹈毳山行即桥。以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然河菑衍溢害中国也尤甚。唯是为务。故道河自积石历龙门南到华阴东下砥柱及孟津、雒汭至于大邳。於是禹以为河所从来者高水湍悍难以行平地数为败乃厮二渠以引其河。北载之高地过降水至于大6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勃海九川既疏九泽既洒诸夏艾安功施于三代。
自是之後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于楚西方则通渠汉水、云梦之野东方则通沟江淮之间。於吴则通渠三江、五湖。於齐则通菑济之间。於蜀蜀守冰凿离碓辟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此渠皆可行舟有馀则用溉騑百姓飨其利。至于所过往往引其水益用溉田畴之渠以万亿计然莫足数也。
西门豹引漳水溉鄴以富魏之河内。
而韩闻秦之好兴事欲罢之毋令东伐乃使水工郑国间说秦令凿泾水自中山西邸瓠口为渠并北山东注洛三百馀里欲以溉田。中作而觉秦欲杀郑国。郑国曰:“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秦以为然卒使就渠。渠就用注填阏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馀顷收皆亩一钟。於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彊卒并诸侯因命曰郑国渠。
汉兴三十九年孝文时河决酸枣东溃金隄於是东郡大兴卒塞之。
其後四十有馀年今天子元光之中而河决於瓠子东南注钜野通於淮、泗。於是天子使汲黯、郑当时兴人徒塞之辄复坏。是时武安侯田蚡为丞相其奉邑食鄃。鄃居河北河决而南则鄃无水菑邑收多。蚡言於上曰:“江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为彊塞塞之未必应天。”而望气用数者亦以为然。於是天子久之不事复塞也。
是时郑当时为大农言曰:“异时关东漕粟从渭中上度六月而罢而漕水道九百馀里时有难处。引渭穿渠起长安并南山下至河三百馀里径易漕度可令三月罢;而渠下民田万馀顷又可得以溉田:此损漕省卒而益肥关中之地得穀。”天子以为然令齐人水工徐伯表悉卒数万人穿漕渠三岁而通。通以漕大便利。其後漕稍多而渠下之民颇得以溉田矣。
其後河东守番系言:“漕从山东西岁百馀万石更砥柱之限败亡甚多而亦烦费。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阴下引河溉汾阴、蒲坂下度可得五千顷。五千顷故尽河壖弃地民茭牧其中耳今溉田之度可得穀二百万石以上。穀从渭上与关中无异而砥柱之东可无复漕。”天子以为然卒数万人作渠田。数岁河移徙渠不利则田者不能偿种。久之河东渠田废予越人令少府以为稍入。
其後人有上书欲通襃斜道及漕事下御史大夫张汤。汤问其事因言:“抵蜀从故道故道多阪回远。今穿襃斜道少阪近四百里;而襃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船漕。漕从南阳上沔入襃襃之绝水至斜间百馀里以车转从斜下下渭。如此汉中之穀可致山东从沔无限便於砥柱之漕。且襃斜材木竹箭之饶拟於巴蜀。”天子以为然拜汤子卬为汉中守数万人作襃斜道五百馀里。道果便近而水湍石不可漕。
其後庄熊罴言:“临晋民原穿洛以溉重泉以东万馀顷故卤地。诚得水可令亩十石。”於是为卒万馀人穿渠自徵引洛水至商颜山下。岸善崩乃凿井深者四十馀丈。往往为井井下相通行水。水穨以绝商颜东至山岭十馀里间。井渠之生自此始。穿渠得龙骨故名曰龙渠。作之十馀岁渠颇通犹未得其饶。
自河决瓠子後二十馀岁岁因以数不登而梁楚之地尤甚。天子既封禅巡祭山川其明年旱乾封少雨。天子乃使汲仁、郭昌卒数万人塞瓠子决。於是天子已用事万里沙则还自临决河沈白马玉璧于河令群臣从官自将军已下皆负薪窴决河。是时东郡烧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园之竹以为楗。
天子既临河决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瓠子决兮将柰何?皓皓旰旰兮闾殚为河!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吾山平兮钜野溢鱼沸郁兮柏冬日。延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方远游。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为我谓河伯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齧桑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维缓。”一曰:“河汤汤兮激潺湲北渡污兮浚流难。搴长茭兮沈美玉河伯许兮薪不属。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穨林竹兮楗石菑宣房塞兮万福来。”於是卒塞瓠子筑宫其上名曰宣房宫。而道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而梁、楚之地复宁无水灾。
自是之後用事者争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而关中辅渠、灵轵引堵水;汝南、九江引淮;东海引钜定;泰山下引汶水:皆穿渠为溉田各万馀顷。佗小渠披山通道者不可胜言。然其著者在宣房。
太史公曰: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遂至于会稽太湟上姑苏望五湖;东闚洛汭、大邳迎河行淮、泗、济、漯洛渠;西瞻蜀之岷山及离碓;北自龙门至于朔方。曰:甚哉水之为利害也!余从负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诗而作河渠书。
水之利害自古而然。禹疏沟洫随山濬川。爰洎後世非无圣贤。鸿沟既划龙骨斯穿。填阏攸垦黎蒸有年。宣房在咏梁楚获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