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慨然赴险
“去西边?”
许敬宗得了消息,才将被他弄回来的舔狗廖全也在。
“陛下有令,令你领头去西边,迎接吐蕃使者。”
来的是礼部官员,随后还有些人事安排,最终由老许牵头,组成一个团队前去。
“吐……吐蕃使者?”许敬宗闻言大喜,心想这不是给老夫送功劳吗?
他随即昂首,一脸的慷慨激昂,“请陛下放心,臣此去,定然为大唐扬威!”
廖全在边上看着自己的偶像,不禁暗赞:果然是为国为民不辞辛劳的使君。
礼部官员点头,“朝中的相公们说了,此时的吐蕃怕是会有些别的心思,要小心行事。”
老许的心肝齐齐颤了一下,“什么心思?”
官员说道:“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去,吐蕃那边定然会觊觎大唐,此行弄不好会见血。”
老许浑身一震,刚想拒绝这个任务,但廖全却嗨了。
“使君正气凛然,手段高超,那些吐蕃人算的了什么!”
呃!
可是老夫心慌啊!
老许强笑了一下,“此事……”
“同行的还有百骑的人。”
瞬间老许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跑到朱雀门也不喘气了。
有老夫的智囊在,老夫担心什么?
他淡淡的道:“老夫义不容辞!无所畏惧!”
礼部官员回去后,有人问他:“那奸臣许如何?”
官员正色道:“莫要叫他奸臣,据某所看,此人一身正气,忠心耿耿。”
……
团队飞快组建了起来,临行前,贾平安去百骑辞别。
唐旭在,邵鹏也在。
见贾平安带着长刀,邵鹏尖声道:“你可会杀敌?”
贾平安不知这话何意,但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会。”
邵鹏的声音更尖利了些,“在长安,在大唐,你是百骑贾文书。在大唐之外,你是大唐武人,遇敌当如何?”
贾平安昂首,“杀敌!”
“不可给大唐丢人!”
“不可对异族低头!”
瞬间,贾平安觉得热血奔涌。
这就是大唐吗?
“某记住了。”
他走出值房,外面站着数十百骑。
他们齐齐拱手,“不胜不归!”
贾平安拱手,“定然不辱使命,不辱大唐!”
他走出了百骑,外面,男装的卫无双同样带着长刀,英姿飒爽。
“出发。”
包东和雷洪等数十名百骑跟着。
众人出了皇城,汇合了使团,一路向西。
……
叠州。
大唐的行政编制和以往不同,第一级是道,但道却只是区域划分,并无权利和官员统辖,也就是说,道只是个区分地域的概念,并不是行政级别。
再往下就是都督府、州县等等。
叠州都督王德凯此刻和别驾周果在议事。
他的身材看似普通,但一笑起来,那股子豪迈的劲头,让人难忘。
“人人都说叠州右侧是吐谷浑,前方是白兰国,再后面就是吐蕃,虽枕戈待旦,吐蕃赞普却偃旗息鼓,不敢兴兵,可见是最无趣的一个地方。
可先帝临终前却把英国公派来担任叠州都督,可见这里的紧要。某紧随其后,当有一番作为。”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饱经风霜的脸上多了些轻蔑之意,“吐蕃前阵子在白兰国多番试探,甚至还有小队牧人装作迷路,从白兰与吐谷浑之间穿插到了叠州之前,这是在试探!”
周果抚须,自信的道:“先帝驾崩,吐蕃以为大唐将会软弱衰落,所以前来袭扰试探,这是常理,若是不来,下官还觉着奇怪了。”
“哈哈哈哈!”
二人不禁大笑起来。
“都督,吐蕃人来了。”
外面来了个军士,脸上被晒得有些发红。
王德凯霍然起身,“哪里?多少人马?”
军士说道:“是十余骑,说是吊唁先帝的使团快到了。”
王德凯坐下,摆摆手,“长安那边来迎接使团的也该差不多要到了,告诉吐蕃人,来了再说。”
军士走后,周果身体趋向王德凯那边,自信的道:“都督,这等事其实何须迎接?某以为叠州就足够了。长安派人来却是坠了大唐的威风。”
王德凯点头,“陛下新近登基,朝中怕是不稳,这是稳妥之意,只是不知派来的是谁。”
话音未落,有军士来禀告,“都督,长安来人了。”
“谁带队?”周果起身问道,目光炯炯。
军士说道:“说是雍州刺史……许敬宗。”
呯!
王德凯一拍案几,骂道:“此人乃是奸佞,做事只知听从上意,哪怕是派一头牛来也比他强吧!”
周果回身,摇头叹息,“那许敬宗有文采,但有文采之人多了去,他靠的是体察上意一路升官,这等人……此事怕是要有些麻烦。”
“某知晓!”王德凯沉着脸,“告诉兄弟们,枕戈待旦,一旦许敬宗把事情弄砸了,咱们用身躯堵,也得把大唐的尊严立起来!”
……
当进入叠州时,许敬宗明显的就多了些肃然的气息。
他要时常提醒自己的身份,做出和身份相符的言行来。
而长腿美女这一路堪称是吃苦耐劳。
出了长安城才百里,卫无双的大腿内侧就被磨破了,痛苦不堪。贾平安给她弄了一辆马车,可她倔强的选择了继续骑行。
这等骑行就是磨,磨破肌肤,生出老茧,又磨破……最后马术精进,肌肤也渐渐适应了这种摩擦,于是就成了骑士。
这个女人的转变贾平安一直看在眼里,觉得……真特么的飒!
而这一路因为全程高速疾驰,所以也废掉了一半的战马。若非路上有补充,他们只能靠着一双腿前行。
这是个没有马蹄铁的时代。
但贾平安现在并没有贡献出这个战力倍增器的念头。
李治才将登基,长孙无忌带着小圈子纵横一时,他必须要再看看。
“叠州都督王德凯来迎!”
前方出现了一队骑兵,打头的就是叠州都督王德凯。
双方见礼,卫无双在贾平安的身边,附耳低声道:“他们好似看不起许使君。”
老许这个奸臣的名头在京城好了些,但在地方依旧如故。
来而不往非礼也,贾平安附耳过去,冲着卫无双的耳朵低声道:“别担心,许公会让他们刮目相看……”
然后他看到耳朵飞快的红了起来。
“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觉得耳朵痒痒,很是难受的卫无双的脸都红了。
那么飒的妹纸,可依旧被贾师傅弄的面红耳赤。
她双手握拳,脚下发痒,可想着是自己先附耳和他说话,于是就没了底气。
“吐蕃信使来了。”
如果说老许和王德凯是一对貌合神离的怨偶,双方在私下琢磨今晚一起睡时怎么装作尽兴的模样糊弄对方,那么吐蕃信使就像是老许的牌友,喊了一嗓子:三缺一,有没得人?
许敬宗招手,王德凯笑道:“这是……还有谁?”
他以为还有大佬随行,等看到上来的是个少年小吏时,不禁愕然。
许敬宗也不介绍,稍后吐蕃信使来了。
来人看着眼睛红肿,先是说了一番对先帝的哀悼之情,然后正色道:“吐谷浑一直敌视吐蕃,使团要经过吐谷浑边上,使者担心遇袭,恳请大唐使者前去迎接。”
吐蕃为音译,按照字义,就和大唐这种称呼差不多。
吐谷浑人在被大唐击败后,就俯首称臣。而吐蕃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双方冲突不断。
所以这个说法成立。
但若是吐蕃人伏击使者怎么办?
老许就带来了数十百骑,不当事啊!
别奇怪这个年代出使的风险,在这等偏僻的地方,对方若是有绝对的实力团灭你这个使团,出手就出手了,让你死的无声无息的,死无对证。
当年王玄策就是这么一个遭遇,只是他逃了出来,否则大唐使团死在天竺,谁也不知道。
王德凯恨不能自己上前来应付。
周果低声道:“此事答应不好,不答应丢人,最好的法子还是答应。可许敬宗胆小怕死,怕是会拒绝。照某看,这信使就是来挑衅的,若是许敬宗拒绝,吐蕃就能先声夺人!”
王德凯铁青着脸,“早知道就该换个人!这下……哎!丢人!”
气氛骤然凝重。
许敬宗有些腿软。
你要他去军中没问题,但这种莫测的危险行动他却不敢。
这就是贪生怕死。
信使看似不经意的看着他,发现了怯意,心中不禁狂喜。
成功了!
唐使惧怕被伏击,不敢去!
吐蕃,先声夺人!
贾平安站在许敬宗的身后,气得想弄死这个老贼。他伸脚用力踩住了许敬宗的脚后跟。
“好!”
许敬宗瞬间打了鸡血般的亢奋,“随后就去。”
使者愕然。
这是……他发誓先前自己看得真真的,唐使就是怯了,可为何转过头他就变成了慷慨激昂……
这不科学!
王德凯等人更是惊讶。
这是奸臣许?
这个贪生怕死的老贼,他竟然敢慨然赴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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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这里是大唐
许敬宗承诺三日后动身去迎接吐蕃使团,随后信使留下了带路人,自己回去复命。
回过身,许敬宗看到了那些诧异的目光。
他拱手:“老夫要去歇息了。”
这一路真是够辛苦,说到休息,连贾平安都想倒头就睡。
王德凯拱手,半晌憋出一句话,“许使君……豪迈!”
得分了!
老许心中暗喜,但想到此去有风险,不禁黯然。
晚些他们到了休息的地方,许敬宗第一时间去寻了贾平安。
贾平安真的很困。
但还得撑着眼皮子应付老许。
“此事不去也行,让他们自己来。”许敬宗觉得为这事儿冒险还是不值得,“至于说什么吐谷浑人,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线路,那自然不能怨天尤人。”
“许公,这不是什么意气之争,这是吐蕃人在试探新帝的成色和胆略!”
许敬宗一怔,“那是先帝的女婿啊!”
在双方和亲之后,大唐和吐蕃就进入了蜜月期,和气的一塌糊涂。于是许多人都觉得这种和气会延续下去。
持这个看法的包括朝中的君臣,以及军中的大将,以至于让大唐疏忽了吐蕃人的威胁。直至十余年后,大唐才愕然发现,吐蕃人竟然席卷了双方的隔离地带,兵临大唐了。
而得了这些新地盘的吐蕃人也欢喜的发现,原来自己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可以打击大唐,还能发兵西域,争夺更大的霸权……
这个新世界的大门打开后,吐蕃的膨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从此成为大唐的心腹之患。
贾平安知晓这个变化,所以他才说必须要去。
“许公,两国相争,可还记得前汉的高祖皇帝吗?”
许敬宗学问精深,一下就领悟了贾平安的意思。
汉高祖刘邦,那就是个不要脸的家伙。
老刘当年被追杀,为了减重赶路,就把儿女丢下车去。后来他的老爹被项羽俘获,说是要拿来熬汤。
老刘说的啥:拿俺爹熬汤没问题,只是老项啊!那是我爹,记得熬好了汤,分我一碗。
这便是分一杯羹的典故。
连亲生儿女和老爹都不顾,一个翁婿关系还能维持两国和平?
这是做黄粱美梦呢!
许敬宗明白了。
但……
“吐蕃不敢吧。”
这个也是大唐君臣的共识。
“敢不敢的总得去看看。”
贾平安只能这样忽悠老许。
老许前脚一走,卫无双就进来了。
你终于要对我下手了吗?贾平安缩在薄被里瑟瑟发抖,“你要做什么?”
卫无双想杀了他。
“他们都是四人一间屋子……”
呃!
叠州也没有余粮啊!
这次使团一百余人,吃倒是不缺,可住很麻烦,叠州不可能每个人都弄单间。而且军中不能带着女子,卫无双不能自报性别。
所以……
贾平安得了个双人间,正在想着谁和自己一个屋,没想到……
卫无双面瘫脸,“我和人换了。”
呃!
贾平安心中暗喜,“跟别人睡不放心吧。”
还是我贾师傅一身正气的好啊!这不连长腿妹子都主动送上门来了。
卫无双摇头,坐在床上。
“那是为啥?”贾平安觉得和长腿妹子一屋睡觉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不能果睡。
在家里他也想果睡,可阿福却每每爬上床来,那爪子胡乱一抓……要命啊!
卫无双身体松了一下,“因为你不敢。”
这是歧视!
这是蔑视!
贾平安气抖冷,可……
“你打不过我。”卫无双很笃定的起身去洗漱。
马丹!
被妹纸无视了!
说是双人间,实际上就是一个小通铺。
卫无双洗漱进来,天色已经发黑了。
“睡觉。”
贾平安闭上眼睛,听着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安静。
这是长腿妹子第一次和男人一起睡,紧张的不行。
他会不会来偷袭?
不会吧,从以往的相处来看,他很君子。
可万一……他要是化身为禽兽呢?
这些杂乱的念头让她焦躁不安,晚些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
当贾平安缓缓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禽兽不如。
我的腿在哪呢?
怎么感觉有些软软的?
他的腿竟然搭在了长腿妹子的大腿上。
死了死了……
他悄悄睁开眼睛,长腿妹子的脸就在眼前,呼吸可闻。
小心再小心……
缓缓把腿挪下来不靠谱,妹纸绝对会感觉到,但贾师傅就是贾师傅,马上就想到办法。他猛地坐起来,喊道:“起床了!”
但凡人在睡梦中突然被这么喊一下,只会记得这个喊声,什么被人勾搭了大腿,压根就想不起来。
嘭的一声,卫无双下意识的一个乌龙绞柱起身,薄被飞舞在空中时,随即警惕的一个扫腿。
呯!
刚坐起来的贾师傅被一腿扫中。
我特么!
贾平安重重的躺了回去,鼻血就这么不争气的流淌下来。
“呀!”卫无双这才发现自己踢中了贾平安。
她蹲了下来,手足无措的道:“我……我不知道,我忘记了是和你一起睡……”
“某没睡你!”贾平安觉得自己一夜禽兽不如很君子,可这妹纸为啥那么敏感,一起来就玩个乌龙绞柱,裤腿滑下来,两条白生生的大腿都露了出来。
“某……”贾平安捂着鼻子很难受,一边还得偷看妹纸的大白腿。
真长,真白啊!
“你别动。”卫无双匆匆穿衣出去,再回来时,手中拿着毛巾。
“抬头!”长腿妹子的声音也很飒。
贾平安抬头,卫无双把浸湿的毛巾放在他的颈后。
这是冰镇的意思?
她在托,贾师傅这个君子的脑袋就被托到了她的胸前。
吐蕃的吐字,记得是大的意思。
贾平安就觉得眼前的很吐。
鼻子很痒啊!
贾平安猛地打个喷嚏。
“出血了!”
“你别动,出了好多血!”
“疼!”
外面站着个许敬宗。
唯一知晓卫无双身份的他,此刻炸裂了。
小贾你这个禽兽,竟然吃了卫无双,你这是想死吗?
……
三天后,王德凯和周果等人送走了许敬宗一行。
为了老许等人的安全,他把监控吐谷浑叛军的骑兵调了回来,派了两千五百骑兵跟随。
剩下的五百骑兵,王德凯让他们盯住叛军。
但王德凯一直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这个情绪的来由,寻了周果,周果说这是对许敬宗的不放心导致的。
是了。
奸臣许这次看着不错,但也只是这次罢了。
王德凯渐渐恢复。
直至第二天夜里,他在睡梦中被叩门声惊醒。
叩门声很急切,让王德凯有些不祥的预感。
他一边起来一边骂道:“敲敲敲……敲魂呢!这是长安城的扫把星来了不成?”
他去开了门,当看到门外衣衫不整的周果时,王德凯心中一凉……
“都督,吐谷浑叛军留下五百骑牵制我军,全军消失了。”
王德凯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脊椎骨那里爬升上来,让他不禁颤栗着。
“这是知晓使团出动了……”
“是。”周果同样在颤栗,“吐蕃人不会动手,他们的双手将会无比清白。”
王德凯一巴掌拍在门框上,“那些叛军是他们在支持!”
此刻他明白了所有。
“为何那些叛军咱们屡次绞杀不尽?当时还觉着奇怪,这下算是清楚了。那就是吐蕃人支持圈养的叛军。他们得了令,此刻定然是去袭杀使团,都督,大事不好了。”
“不,某觉着他们会恐吓,却不敢截杀许使君一行。”王德凯冷静了下来,“但不能冒险。既然吐蕃人不要脸,那就让许使君他们缓缓而行,莫要急切!”
喊声在夜间回荡着,引发了一阵犬吠。
……
白兰国和吐谷浑都是大唐和吐蕃之间的缓冲地带,两者中间有一条缝隙,算是三不管地带,但若是出兵就得小心被包饺子。
大唐迎接吐蕃使团的队伍已经出发两天了,带路的说使团就在三十里开外。
此刻已经是下午了。
哪怕是盛夏,可气温也开始渐渐降低。
卫无双看了前方的许敬宗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从半个时辰前开始,许敬宗就说大家都累了,让缓行。
他这是想干什么?
卫无双策马靠了过去,可却被百骑的人拦截了,“使君和贾文书在商议大事。”
……
“斥候还没回来。”许敬宗在嘀咕,“吐蕃人说不得会动手,老夫觉着回去还来得及。”
贾平安的脸上蒙了一层面纱,他看了左边一眼,说道:“许公你就不能多些胆略吗?此刻回去,大唐上下将会视你为小人,连陛下都无法直视你……”
许敬宗不禁摸摸老脸,觉得自己长得还算是可以,“可老夫总是觉着心惊胆战的……这话不许对外说。”
贾平安伸手,老许心痛的道:“你这又想要什么?”
“钱!”贾平安觉得老许生财有道,想做一回梁山好汉。
“斥候回来了。”有百骑在喊,许敬宗趁机拍掉贾平安的手,一脸正气的说道:“大事当前,莫要玩笑。”
斥候飞快而来,近前禀告道:“左侧发现马蹄印记,数千骑的规模。”
老夫休矣!
许敬宗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跑路,往回跑。
包东上前,严肃的道:“贾文书,吐蕃人不敢,这多半是恐吓。”
这和贾平安的判断一致,“吐蕃人截杀咱们,那形同于开战,如此他们还不如去偷袭叠州,或是攻打吐谷浑更有力。所以某断言这是恐吓。”
此刻的吐蕃依旧在踌躇犹豫,直至他们观察到大唐内部似乎不怎么团结后,这才渐渐开始蚕食。
“那就回去吧。”许敬宗松了一口气,“说是恐吓,可终究怕万一。吐蕃人不要脸,那咱们还给他们什么脸?迎接个什么?回去。”
众人都点头。
贾师傅摸摸光溜溜的下巴……
“其实……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些恐吓咱们的就像是青楼里的女子,欲拒还迎,许公,作为男子,咱们需要主动些……”
众人一阵笑,卫无双皱眉。
许敬宗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若是回去,回头吐蕃人就会说咱们失信,既然如此……”贾平安既然知道了吐蕃人的心态,骨子里的冒险因子就开始发作了,“许公,敌军在左近肆无忌惮的把行踪亮了出来,咱们为何不能去……”
他想到了许多,眼睛发红,脸上发红,若是有内窥镜,定然能看到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心肝肚肺都在躁动着,“他们定然以为咱们看到痕迹后会跑,可咱们若是来一个夜袭呢?”
骚操作!
疯子!
所有人都惊讶了。
但越来越多的人眼睛在发亮。
“寇可往,吾亦可往!”
贾平安挥拳。
“我们该去告诉那些地老鼠,这里是大唐!”
……
感谢书友:“夜亂天”的盟主打赏。
第77章 万胜
西北的早晚温差大,当夕阳落下时,气温也跟着一起落下。
三千余骑兵正在荒原上扎营。
帐篷搭好,几个将领在巡查。
一个留着大胡须的将领沉声道:“夜里要安排人值守。”
边上的将领点头,“唐人会远遁,这毋庸置疑,随后吐蕃该给咱们好处了。”
大胡须将领皱眉,“此次为他们恐吓唐人,咱们那五百个兄弟怕是要损失大半,没有好处……下次他们休想驱使咱们。”
巡查了一圈后,大胡须将领谨慎的命令只许百人点火一堆,烧一锅水后马上熄灭火焰。
夜色降临,火头看着星星点点的,渐渐熄灭。
远方。
一个唐军斥候站在马背上,右手遮在眉上,低声道:“发现敌军大营,火头……数十,正在熄灭。”
后方,两千余骑正在候命。
带队的将领袁晨蹲在那里,和几个将领在商议。
气氛有些紧张。
两千余人突袭优势敌军,一旦被发现,在黑夜中混战起来的话,会很麻烦。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有夜盲症,战斗力再牛笔,看不清楚也是白搭。
所以对于贾平安夜袭的建议,大伙儿虽然赞同,但依旧有些担忧。
最担心的就是查不清敌军的数目。
斥候回来了。
“数十火头……”
按照大唐军中的规矩,一伙就是一个伙食单位,单独做饭。也就是说,一伙人就是一个火头。
数十……
“数百人,这不对!”
许敬宗觉得这不是敌军主力。
袁晨问道:“间隔多少?”
斥候说道:“按照咱们的算法,间隔很大,大约……咱们七八个火头的距离。”
“贾文书立功了。”袁晨冲着贾平安拱手,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
众人不解,袁晨解释道:“这是减灶法。”
所谓减灶法,就是大军减少灶的数目,让人低估己方的人马数目。
“好!”许敬宗不禁欢喜的拍了贾平安的肩膀一下,“若是成功,你功莫大焉。”
“贾文书,好汉子!”
众人拱手,气氛热烈。
随即大家原地等待,给战马塞口塞,给马蹄裹上厚布。
“贾文书在京城做什么?”袁晨和贾平安坐在一起,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就是军中的文书。”贾平安拿了一块干饼在吃。
袁晨看了远处的许敬宗一眼,低声道:“京城诸军都是看门狗,整日戍守长安,想立功也没机会。可不立功……咱从军作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大唐军队为啥这般彪悍,就是因为军功封赏!
大伙儿种地或是去干活也能养活自己,可哪有军功封赏的多。
加之天下太平没多久,民风依旧彪悍,所以从军成了许多人的选择。
“从军不立功,那不就是女人吗?”袁晨嘀咕着,“可愿来叠州?”
“呃……”贾平安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遭遇挖墙脚。
“某却不好走。”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在百骑是李治的默许,同样,没有李治的默许,他这个扫把星也不能调动到长安之外。
可袁晨却觉得这是机会,“如此就这么说定了,你安心等着,某去寻你们的人说话。”
袁晨摸到了百骑那边,寻到了包东。
“某这里给十个悍卒,换取贾文书,如何?”
这种粗鲁直接的手段在军中常见,所以包东不奇怪,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呼叫老许:“许使君。”
尼玛!
袁晨怒了,“一个文书罢了,还惊动许使君。”
包东怒了,“你可知晓贾文书在百骑的名号?”
“啥名号?”
“百骑之虎!”
擦!
遇到硬茬子了。
袁晨灰溜溜的准备回去,老许闻声而来,听到他的要求后就骂道:“小贾乃是老夫的智囊,就凭你也想挖墙脚?”
尼玛!
这个胆小的许使君,竟然为了这个贾文书发飙。
为啥?
袁晨回去,有副将低声道:“挖不动?”
袁晨没好气的道:“某觉着那贾文书主意骚,先帝就说过,为将不骚,前程不高。可惜了这么一个人才。”
先帝说过这样的话?
副将:“……”
寅时,这是一个听了容易产生误解的时辰。
贾平安被唤醒,起身看到大家都在默默的准备。
一直在他身后的卫无双有些紧张。
身手好是一回事,杀人是另一回事。
贾平安感觉到了她在颤栗,就回身,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安心。”
他不喜欢说这等话,但说出来定然是要实现的。
卫无双心中感动,刚想说话,那只手呲溜一下就往下滑。
老娘弄死你!
卫无双在黑暗中出腿。
贾平安赶紧低头,等长腿从头上飞过,说道:“莫出高腿。”
一番闹腾后,卫无双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紧张了。
可贾平安呢?
他只是个农夫,会怯吗?
前方,众人集结。
袁晨在交代事情。
“留一百骑护着许使君等人。”
许敬宗点头,觉得这个安排不错。
“某要去。”
贾平安从边上冒了出来,许敬宗想骂他,“小贾你……”
袁晨也有些不解,“为何?”
使团留在后面看热闹就好了。
“黑夜中不小心就会误伤。”
“某不怕。”贾平安的脚在颤抖,他慌得一批。
兴奋加恐惧的情绪交织着。
“为何?”黑夜中,袁晨觉得看不懂这个少年。
贾平安在深呼吸,他的眼睛很亮,“为了大唐。”
他从未想过为了皇帝拼命,此刻的脑海里全是后世的那些记载。
陌刀手如墙而进,人马俱碎。
大唐铁骑,横扫草原……
那个盛世大唐,无敌的大唐,他不去见识一番,还不如死了算逑。
袁晨拍拍他的肩膀,“某越发的后悔没能把你招致麾下了,出发!你跟在某的身边。”
许敬宗想拉住贾平安,却被他溜了。
众人一路摸了过去,卫无双想跟去,被许敬宗一把拉住,“你不能去。”
“为何?”卫无双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想动手。她看着模糊的老许,想一拳撂倒他。
许敬宗低声道:“女子不能上阵。再说了,你和小贾同房,若是小贾……你还能给他留个种。”
卫无双:“……”
我哪里和他同房了?
众人看着前方,心中涌出了担忧来。
百骑跟去了十余人,剩下的恪守保护许敬宗的命令,但心痒难耐。
“起火了!”
一声惊呼后,前方敌军大营方向突然冒出了几个火头,接着火头越来越多……
“小贾!”许敬宗紧张的双手互握,就担心贾平安出事。
前方。
火光熊熊中,袁晨拔刀。
呛啷!
无数拔刀声,贾平安也在其中。
前方,敌军在混乱中冲出了帐篷,战马在长嘶,有人在尖叫……
混乱发生了。
袁晨就趁着这个时间观察到了敌军的反应,判定并非是陷阱。
他举刀。
两千余将士举刀。
贾平安举刀,浑身颤栗。
长刀林立!
“万胜!”
众人开始摧动战马,随即掩杀进去。
甲衣和长刀在火光中闪耀着。
那些敌军回头一看,不禁惊呼。
“是唐军!”
轰!
随即就乱了。
袁晨喊道:“左右包抄!”
左右两翼冲杀了过去。
长刀挥舞,仓促中没有准备的敌军纷纷倒下。
“跟随某!”
袁晨第一个冲杀了过去。
这是贾平安第一次见识战阵。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前方,一个落单的唐军陷入了重围。
“救他!”贾平安下意识的喊着。
没人有反应。
包东喊道:“大军厮杀,不可为一人而变动!”
这是军中的规矩。
“但凡武人,不得抗命!”
那个唐军在奋力厮杀,长刀挥动,两个叛军倒地,但他也被拉下马来。
“啊!”
他的腿挨了一刀,不禁惨叫出声。
中路唐军就在前方二十步开外前进,可无人看他一眼。
这是大军厮杀!
他咬牙喊道:“来,耶耶送你们上天!”
吐谷浑人淹没了他。
他的嘶吼声不断传来。
没人来救某!
除非是优势,否则大军不会为了一个军士而改变作战计划,那是愚蠢的。
“某不是武人!”
贾平安不知怎地就冲了出来。
“贾文书!”
包东第一个反应过来,策马跟随,随后百骑随行的跟随。
“你等抗命!”有人厉喝道。
“不能让贾文书出事,这是陛下的交代!”
怎么听着像是某大佬来了一般,为毛?厉喝的将领愕然。
贾平安冲出来后就怕了,但一股子血勇支撑着他继续向前。
这时候脑海里想啥?
啥都没想。
他只想着要活!
“啊……”
他奋力一刀砍去,背对他的吐谷浑叛军被这一刀从肩膀劈进去半截,但却还能转身。
卧槽!
贾平安手一松,长刀就被叛军的肩胛骨带走了。
随即叛军举刀,狞笑着。
老子要归西了!
贾平安心中绝望,此刻最后悔的就是每日早上练刀不该偷懒。
咻!
箭矢飞来,叛军胸口中箭,愕然倒下。
“放箭!”百骑来了,箭矢覆盖了后面一波,旋即就冲了进去。
那个唐军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有人来救自己,就狂吼一声,冲杀了出来。
“上马!”
有百骑牵着一匹无主的战马过来,唐军艰难的爬了上来,随即跟上。
“是谁救了某!”唐军见是百骑,就拱手感谢。
包东指指前方的贾平安。
“多谢贾文书!”唐军策马过去,不顾腿上的伤势道谢。
贾平安此刻脑子里依旧有些白。
他强笑一下。
“冲杀!”袁晨已经指挥着唐军完成了切割,剩下的就是绞杀。
他策马过来,见贾平安无事,就怒道:“你怎敢违令?”
包东认真的道:“贾文书不是军籍。”
袁晨心中一松,若贾师傅是军籍,那就麻烦了。
“可敢杀人?”袁晨指着前方的混乱敌军问道。
“敢!”贾平安伸手要刀。
袁晨吩咐道:“护着他。”
杀人总有第一次,他欣赏贾平安,愿意为他创造这个条件。
贾平安被护着冲了过去。
那群被绞杀的吐谷浑人见有唐军来,越发的混乱了。
包东和雷洪护着贾平安冲了进去。
一个吐谷浑人发现贾师傅被众星拱月,就毫不犹豫的冲杀过来。
铛!
包东格挡,雷洪喊道:“动手!”
贾平安奋力劈砍。
噗!
鲜血飙射出来,喷了他一头一脸。
叛军的脖颈被砍掉一些,一时间不得死,在惨叫着。
“再补刀!”身后传来了袁晨的厉喝。
这是沙场!
不是刑场!
贾平安机械的拔出长刀,再次挥动。
叛军低头避开,贾平安收不住,长刀顺着砍向了左边。
卧槽!
包东低头闪避,差点被砍中,心中不禁狂念佛号。
老子差点死在贾文书的手中!
“再砍!”袁晨压根不在意这个。
贾平安再次挥刀,直至砍死这个叛军。
途中,包东等人为他格挡两次,堪称是保姆中的战斗机。
这是一次刻意的杀敌经历。
“第一次杀敌,当杀三人!”袁晨指挥战斗之余,甚至还能指导贾平安这个菜鸟,可见游刃有余。
“杀!”贾平安的眼睛都红了,两边护着他的人听到了喘息声,就和拉扯风箱似的。
他斩杀第三人,然后振臂高呼,“万胜!”
火光中,他满是鲜血的脸被映照着,恍如厉鬼。
袁晨颔首,“是个狠人!可惜没从军!”
无数唐军在振臂高呼,“万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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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有山,人山
“我军如何?”
“为何没有回禀消息?”
“去个人看看,看看小贾。”
后方,被百骑保护着的许敬宗焦躁不安。
卫无双也在焦躁不安。
出发前,宫中的交代就是让她盯着贾平安,至于旁的,啥都不用管。
可就在先前,当她看到少年涨红着脸要跟着去厮杀时,脑海里嗡嗡作响,懵了。
贾师傅的性子如何?
有些贱贱的,坏坏的,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能恪守底线。
她觉得这等少年面对战阵该畏惧不前。
可他却毫不犹豫的请缨……
这是为何?
为了大唐。
贾平安说出这句话时,任何人都感受到了他那发自内心的情感。
可……
“万胜!”
前方一阵欢呼,卫无双不禁欢喜的踮脚看去。
“快去看看。”许敬宗已经等不及了。
晚些,一队队的军士回来了,人人喜笑颜开。
“是吐谷浑的叛军。”
“被咱们一举灭了!”
众人不禁欢呼了起来。
卫无双并无喜色,她和许敬宗一起往前。
“贾文书!”
前方有人在喊。
“好汉子!”
“好汉子!”
这是欢呼。
许敬宗骂道:“胆大妄为,也不怕死在战阵上。”
卫无双身体一松,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众人的簇拥下过来。他在眉飞色舞的和众人说话,众人也在含笑倾听着,仿佛这是自己的将领。
他果然是走到哪都会光芒四射啊!
“俘虏呢?”
有人问道。
包东摇头,“全数……”
卫无双心中一寒。
“这是贾文书的建议。”雷洪与有荣焉的道:“贾文书说了,以其抓俘虏,不如全数杀了,随后筑京观,用于威慑吐蕃人。”
许敬宗愕然。
卫无双愕然。
这是那个初次上阵的贾师傅?
怎地那么老练?
包东看了和袁晨在说话的贾平安一眼,心道这人就是主意多,不服不行啊!
“贾文书建议把京观筑在吐蕃使团的必经之路上……”
这些叛军是吐蕃人驱使的,那么吐蕃人定然在等着他们把大唐使团吓走的好消息……
期待啊期待,就在这种期待的心态中,当他们在半路遇到这个京观时……
一个字在众人的心头盘旋着。
骚!
……
清晨,百余人的营地收拾完毕,禄东赞(噶尔·东赞)站在营地前,锐利的双目透过时空,仿佛看到了长安城。
他是大唐人民的老朋友,当年出使长安时就深得太宗皇帝的赞许,说他有宰相之才。
如今他再度出使,却是为了吊唁当年那个赞赏自己的皇帝。
“岁月无情,纵使你无敌于天下,最终却只能化为灰烟,所以……争什么?斗什么?”
禄东赞回身,眯眼看着已经就绪的使团,微微颔首。
“那些吐谷浑人出动了吗?”
他上马,有人围拢过来听令。
“大相,吐谷浑人倾巢出动。”
“很好。”禄东赞看着阳光在东方升起,含笑道:“这般好的天气,为何要人来迎接?”
众人不禁大笑起来。
“大相先让唐人来迎接,可他们却没想到有吐谷浑人在伏击他们,领队的不管是谁,怕是会吓坏了,随后就会逃窜,丢尽了唐人的脸面。”
“不止如此!”一个官员用崇敬的目光看着禄东赞,“大相此举还有一层意思,唐人迎接咱们的人跑了,咱们到了长安之后,就能据此斥责唐人无信。”
“这是一箭双雕啊!”
众人不禁欢喜不已。
禄东赞沉声道:“李世民去了,李治如何,这是我们需要确认的。若是他软弱,若是大唐因此而陷入内部争斗,那么就是我们的机会。”
队伍出发了。
不断有官员来请教问题,禄东赞也很是宽容的一一解答。
“……吐蕃身处高地,土地贫瘠,而低处就是吐谷浑等国,灭了他们,不但能获取田地,更是能获取人口。”
“大相,那要如何才能让唐人放弃警觉呢?”
这是个好问题。
禄东赞遥望着长安方向,脑海里万般昔日过往闪过,“第一就是示威。记住了,不可一味软弱,此次咱们先是让唐人来迎,随后用吐谷浑叛军来恐吓他们,当我站在长安城中时,就能据此质问唐人君臣,为何言而无信。如此先声夺人!随后再粉饰和平,唐人君臣自然不疑。”
历史上的大唐君臣确实是放松了对吐蕃的警觉,导致被他们步步蚕食,最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也是兵法呀!”
禄东赞点头。
他是吐蕃有名的智者,也是最有名的政治家。
赞普离不得他,未来的赞普……也将会如此。
想到这里,禄东赞微微一笑,姿态从容,“给长孙无忌等人的书信已经在路上了,赞普和李治是亲戚,赞普为李治出头呵斥长孙无忌等人,这是何等的自然。”
“斥候回来了。”
这里是三不管地带,虽然没谁敢来截杀强大的吐蕃使团,但禄东赞依旧谨慎的派出了斥候。
“大相!”
斥候的脸本是红黑色,此刻全成了红色。
“何事?”禄东赞见状不禁怒了。
军中何为先?
稳重!
这斥候涨红着脸,看着就像是被吓坏的模样,如何能担当斥候重任?
想到这里,他眸色深沉,准备回头建议赞普清理一下军中将领。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斥候张开嘴,嗬嗬嗬的叫了几声:“有……有山……”
“走!”
禄东赞打马而去,众人赶紧跟上。
有人追问道:“什么山?”
斥候恢复了些,面色竟然渐渐转为惨白,“人山。”
众人打马跟上,前出两里地,就见前方的道路中间多了一座山。
“是土山。”
众人讶然:“这是何时出现的?”
禄东赞近前,随即勒马。
“咿律律……”
战马在不安的嘶鸣着,想掉头回去。
众人近前,眼前这座人山现出了原型。
巨大的封土边缘,稀稀拉拉的露出了些人体。
一个脑袋灰蒙蒙的垂落在封土边缘,脸色惨白,无神的双目在看着吐蕃使团……
一种恐惧在弥漫。
巨大的封土周围全是这等场景。
一个军士怒吼道:“这是什么?”
他打马绕着封土转了一圈,再回来时,面色惨白,“大相,都是……都是尸骸!”
“这是……京观。”禄东赞的嘴唇颤动了一下,“我们……失败了。”
……
轰隆!
西北的雨会带来降温,在这个炎热的季节,当天空中乌云密布时,叠州军民都欢喜不已。
王德凯和周果在值房里坐着喝茶。
“某这几日盘算了一番。”王德凯放下茶杯,顺了一下胡须,眉间多了些轻松之色,“吐蕃人确定不敢动手,他们调动叛军的目的就是为了恐吓许使君他们。”
周果点头,眉间却多了郁气,“但许敬宗……下官就担心他故态重萌,贪生怕死,若是如此,发现叛军威胁时,他定然会力主撤回,到时候大唐颜面全无……”
“颜面全无……那就杀回来。”王德凯眼中多了煞气,“两国相争,终究是要靠刀枪来断定高下。”
“可这也是一种厮杀,不见血的厮杀。”周果摸摸眉心,却抹不去心中的阴郁:“许敬宗若是回转,大唐丢人不说,吐蕃使者还能据此斥责大唐言而无信,说好的去迎接使团,可人呢?”
王德凯一拍案几,须发贲张,“这是算计!”
“没错。”周果冷冷的道:“这等算计,就一个字,阴!”
“去查探!”
王德凯再度派出了快马。
“轰隆!”
“下雨了!”
雨水终于落下,与此同时,一骑飞速进城。
站在院里仰头看着天空的王德凯听到了脚步声。
“何事?”他抹去脸上的雨水,低头就看到了周果。
一脸狂喜的周果。
“都督!大喜!”
“哦,是何喜事?快快说来。”
周果一边走一边说道:“刚才咱们派出去拦截的信使带来了消息,五日前,使团发现三千余敌军踪迹……”
“这就是恐吓。”王德凯沉声道:“若是敌军想突袭,就不会故意露出痕迹让咱们发现。咱们的人可是回来了?罢了,回来就回来吧,就如同某说的,两国相争,终究要用刀枪来说话。”
“他们并未回来。”
周果兴奋的道:“他们派出斥候寻到了叛军的踪迹,随即发动夜袭。”
王德凯一怔……
“什么,夜袭?”
“对,就是夜袭。”周果笑道:“我军一战灭了叛军主力,斩杀两千余人。”
王德凯以手扶额,“这……这般果决,这般机敏,是谁?可是许敬宗?”
周果摇头,“是那个贾文书。”
王德凯一愣,“那个文书……就是许敬宗看重的那人?”
“是。”周果说道:“那贾文书建言夜袭叛军,随后更是跟随冲杀……”
“一个文书,还是个少年,这是做样子?想要立功?”
王德凯见多了这等刷功劳的年轻人,家里背景深厚,跟着冲杀不过是做样子而已。
“他斩杀三人!”
周果正色道:“最要紧的是,袁晨传话,说贾平安此人可惜不是武人,若是,将来不可限量。”
“贾平安……这不是那个扫把星吗?”王德凯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是他?”周果却笑道:“这扫把星却带来了福气。”
“是啊!”王德凯扼腕叹息,“百骑有这等人……真是浪费,该送到叠州来,只需五年,某敢断言,大唐就会出现一个名将胚子!”
……
熟悉的京观业务上线了啊!支持越多,京观越多……
第79章 贾师傅肠子悔青了
长安。
初秋的长安城中,人流依旧不少。
进城,然后直奔目的地,你要说逛街,不好意思,在长安城有逛街价值的就东西市和几个坊,比如说青楼最多的平康坊。
当吐蕃使者带着赞普的书信到了长安时,李治眯眼看着宰相们,“赞普的试探来了。”
信使大声说道:“赞普闻讯悲痛欲绝,可身体微恙,特遣了大相前来吊唁,并祝陛下登基之喜。”
于帝王而言,生是伟大,死就落寞,看不清这一点的,比如说汉武帝,老了就穷折腾。
李治微微颔首,“赞普身体有恙,朕心中担忧,回头可带了一个医官去看看。”
信使:“……”
赞普的意思就是我来不了,至于什么身体有恙,就是个借口。可李治却当真了,说是派遣医官去看看。
可大唐的医官,赞普也不敢让他上手啊!
李治看着有些担忧,信使:“……”
大唐的新帝不会是这等棒槌吧?
他确定不会,那么就是一种礼貌的回应。
这个开头不错。
信使拿出几份书信,“这是赞普的书信。”
那么多?
李治皱眉,心想那位便宜姐夫这是什么意思?
信使笑道:“这是赞普给各位相公的书信。”
呃……
长孙无忌笑吟吟的道:“赞普还挂念着老夫,不胜感激。”
他接过书信,打开一看……
——听闻我家小老弟登基,你等老汉当尽心辅佐,若是胆敢不忠,我就提兵从吐蕃一路杀到长安城来,弄死你们这群逆贼!
这……
这是哪跟哪?
长孙无忌抬头,见褚遂良等人都是一脸愕然,怒火渐渐就升腾了起来。
“赞普这是想当大唐的家吗?”
长孙无忌出班,微微昂首,肚腩往前一顶,气势外放。
李治愕然,见信使也是一脸不解的模样,就问道:“赞普说了什么?”
长孙无忌冷笑道:“赞普说……陛下新近登基,但凡臣等不忠,赞普就领兵杀奔长安……”
李治沉默。
这是姐夫在调戏小老弟的节奏。
众人都在看着皇帝。
这是新帝第一次处置外部重大事件,他是什么一个姿态,将会决定大唐以后的对外态度。
李治看了宰相们一眼,含笑道:“赞普的身子不好,朕看……确实!”
王忠良站在边上,突然觉得殿内好像炸了一般。可仔细看去,谁都没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压低了。
赞普有毛病!
卧槽!
皇帝竟然这般评价自己的便宜姐夫!
这是亘古未有的牛笔啊!
信使也懵了。
赞普他没毛病啊!
可皇帝为啥……
对了,刚才说了什么?
赞普说要提兵来为小舅子撑腰。
这……李治就觉着这个姐夫疯了。
你有毛病!
长孙无忌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随即殿内全是笑声。
众人看向皇帝的目光中都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这个皇帝在对外事务上,不会低头!
信使想到了大相的交代。
——若是大唐君臣愤怒,无需担忧,不卑不亢就是了。
所以他拱手道:“陛下这话却过了。”
“出去!”李治起身,就是两个字。
这两个字换做外交语言就是:滚!
“陛下英明!”
宰相们第一次心悦诚服的行礼。
使者拂袖而去,在想着大相究竟是有什么安排,能让大唐君臣的火气消散。
……
贾平安等十余人冲进了长安城,径直去了百骑。
秋高气爽的日子,打个盹不要太美。
唐旭把双腿搭在案几上,身体后仰,就差鼾声如雷了。
“你们是……”
“贾文书他们回来了!”
唐旭嘟囔了一下,然后慢腾腾的把脚放下来,“回来就回来吧,还叫嚷个什么?”
“校尉。”外面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
唐旭干咳了一下,然后双手搓脸,捋捋须发,这才板着脸道:“进来。”
贾平安风尘仆仆的进来,认真拱手,“见过校尉。”
唐旭端坐着,“此行辛苦了……”
按照规矩,他说了一番抚慰的话,耗费时间五分钟……
巴拉巴拉……
最后提及正题,“此行如何?”
“许使君等人在后面,和吐蕃使团一起,某带着兄弟们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只为了一个消息。”
“说!”唐旭摆手,示意想进来给自己煮茶的包东先回避。
贾平安刚才一直想说,可唐旭却一直在哔哔,只得憋着,“校尉,我等此行在叠州意外遭遇了吐谷浑叛军……”
唐旭身体坐直了,目光炯炯。
“我等判定这是恐吓,想让我等退回来。”
唐旭抚须,云淡风轻的想着:这就是某往日对小贾的谆谆教导,只是他不明白某的苦心。
“没有校尉的教导,某此次也不能建言夜袭。”
小贾不错。
唐旭刚心中一喜,接着:“夜袭?”
“是,某建言夜袭,随即灭了那三千余叛军,随后筑京观于吐蕃是团的必经之路上……”
唐旭腾地一下就蹦了起来,“快,进宫!随某进宫!”
这是大事啊!
一路进宫请见,等见到了君臣时,贾平安说了此行的情况。
“……我军夜袭,一举击破叛军,随后筑京观于吐蕃使团必经之路上。”
李治看着他,第一次觉得扫把星实际上并不坏。
李治这里+1分。
长孙无忌已经难掩激动了,“陛下,难怪那书信上全是挑衅之词。吐蕃是想先让咱们怒不可遏,随即禄东赞来朝,斥责大唐言而无信,并未派人去迎接使团……这就抵消了先前的无礼,好算计,可惜却被大唐揭穿,还顺带弄了个京观……”
他看着贾平安,眼中有欣赏之色,“此事……做得好!”
长孙无忌这里+1分。
大哥,你别夸赞我啊!
贾平安真心不想和长孙无忌有啥勾搭。
这是一艘注定将会沉没的小船,求你别给我船票。
李治也难得和颜悦色的和贾师傅这等小吏说话,“你不错。”
贾平安随即告退。
出了大殿,唐旭压着狂喜的心情说道:“小贾,陛下夸你了。”
“就是一句你不错。”贾平安觉得老唐一定是喝多了,觉得这就是夸赞。
唐旭咬牙切齿的道:“别说是夸赞,某至今未曾被陛下正眼看过。”
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的饥!
呃!
原来皇帝这就算是夸赞了?
贾平安心中暗喜,但神色却黯然的道:“某本想说校尉教导有方,可见到陛下时,某心中慌乱,脑子里全给忘记了。”
这个人情卖的好!
唐旭叹道:“是个有良心的少年,不枉某栽培你。不过……某第一次见到先帝时,浑身颤抖,答非所问,你比某强多了。”
贾平安摸摸自己的良心……这怎么像是第一次和女人的反应呢?
紧张不好。
贾师傅成功的忽悠了唐旭,然后得了好处。
“给你两日假。”唐旭笑吟吟的道:“回来某请客,五香楼。”
哎!
大宝剑为啥要在同一个地方呢?
换个口味不香吗?
但老大请你去大宝剑,记得一定要感激,一定要装作期待的模样。
但想到雅香,贾师傅的心情就有些惆怅。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了我。
这不好吧。
出了皇城,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时,贾师傅虎躯一震。
“公主。”
车帘掀开,露出了高阳那张公主脸。
“上车。”
别开车,身体差,补不起……
贾平安很头痛,“公主,你是有夫之妇,咱们要有道德。”
高阳瞪眼,手中的小皮鞭扬起,“我又不吃你,难道女人就不能有个男友人?”
男闺蜜……传说中最危险的存在,说不得会发展成床友。
贾平安上了马车,欣慰的发现车里很整洁,可见高阳最近没有继续发展自己的爱好。
高阳看着他,俏脸突然一红,让贾师傅哆嗦了一下。
你别这样啊!我害怕。
“你这次去了吐蕃那边,皇帝突然对我就好了些,也不说让我和房二好生过日子……”
这还是继续各玩各的,只是皇家要脸面,不许她和房二散伙。
高阳看着颇为欢喜,“皇帝还说,让我以后别闹腾,少去那些地方转悠,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羔羊这是把我当智囊了?
贾平安心中一松,那种负罪感算是消散了。
“公主只需记得淡然处之就是了,还有就是……”老贾想到了高阳最后事发的引爆点,就是因为爵位。
“公主,钱财再多,爵位再高,可终究会化为一抔黄土,人,要紧的活的自在,活的洒脱。”
言尽于此,随便你听不听。
高阳一怔,然后摸出一块玉佩,“这是皇帝赏赐的,我还说送给你……”
卧槽!
你倒是送啊!
贾平安正色道:“钱财只是身外之物罢了。”
那么好的玉佩,送啊!
贾师傅的心中已经是千肯万肯了。
不为钱财和权势动心,果然是硬硬的汉子!高阳叹息一声,眼中有些迷醉之色,“你果然和别的男人不同。”
哥当然不同,世上就压根没有两个相同的人,各处都不同。
高阳看着他,越发的觉得少年难得。
“你是个硬汉。”
……
硬汉贾师傅求票。
第80章 生男生女都一样,不然儿子没婆娘
回到道德坊,看着熟悉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贾平安不禁有些感慨。
“若是多几个美女也好啊!”
田野里有几个少女,而后就是鬼鬼祟祟的杨德利。
表兄的目光依旧奔着少女们的身后去,看他的手紧张的伸缩着,分明就是想去实践一番盘子的大小。
猥亵罪很严重啊,表兄!
邻居家的门打开,那个黝黑的少女拎着一个提篮出来,竹篮里是脏衣裳。
杨德利无意间看到了,就缓缓靠过去,一边靠,一边纠结。
王大娘脚步轻盈,甚至有些跳跃。
少女啊!
哪怕是不化妆,那股子清新的气息依旧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大娘……”杨德利干咳一声。
王大娘止步,然后……继续走。
“大娘。”杨德利悄然跟在后面,一把抢过竹篮,“某帮你提。”
表兄变成了舔狗,这个发现让贾平安很无语。
进家后,他发现阿福竟然在爬墙头。
你以为自己是红杏吗?
阿福趴在墙头上,后脚站在树枝上,能听到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
“丑东西,多吃些。”
这不是赵贤惠吗?
贾平安爬树的功力不错……
对面,赵贤惠在给阿福喂稀粥。
“丑东西,你说你家主人丑不丑?”
吧唧吧唧。
阿福贪吃依旧。
“你家主人不止丑,还嘚瑟,他有什么好嘚瑟的,不就是……”
嘤嘤嘤!
阿福回应了,赵贤惠大喜,赞道:“好阿福,你……你……”
她伸手去摸阿福的脑袋,却摸到了……
“人头?”
赵贤惠抬头,“娘呀!”,她脚一滑,来了个屁墩。
风尘仆仆的贾平安在墙头上对她龇牙一笑,然后滑了下去。
“贾平安,老娘看你以后就改名贾缺德最好!”
赵贤惠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看看自己的手。
“怎地像是摸大锤般的感觉,活见鬼了。”
贾平安回来了,家里的伙食马上就改善了。
一顿羊肉吃了,贾平安躺在床上,从未觉得这般安心过。
他盘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收获。
崔氏那边他已经刷了一次,算是有了初步好感。
皇室这边,李治这里他才将得分。
而最为关键的武妹妹那边,他通过弄倒明德,让那些女人们的待遇好了许多,想来会有印象吧。
这样下去……
很顺畅啊!
贾平安盖上薄被,摸了摸胸口上的阿福,“睡觉。”
晚安……大唐。
……
清早起床,胸口挂着一个国宝,贾平安步履维艰的去吃早饭。
“平安,某去送豆腐了。”
吃完早饭,表兄要挑着两木桶豆腐去送货。
贾平安开门:“表兄小心些。”
隔壁的门也开了。
王学友父子出来了,他们扛着农具,准备下地干活。
“平安呀!”王学友目光复杂的看了贾平安一眼,“大锤,走了。”
“哦!”黝黑的王大锤看了贾平安一眼,有些艳羡。
能在百骑做文书,还能出远门……包吃包住,真好啊!
“阿耶,大兄。”
王大娘拎着一个篮子出来了。
杨德利跟了上去,右手扶着扁担,左手一把抢过篮子,大娘争夺,可却争不过挑着担子的杨德利。
表兄……果然是神力呐!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舔狗的力量无穷无尽。
“杨德利,别碰大娘!”赵贤惠冲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根木棍。
“别!”贾平安伸手想阻拦,可赵贤惠却蔑视的看着他,然后从容把木棍扔了出去。
那姿势,看着就像是扔标枪。
可她的脚下一滑,标枪原地升空。
然后……
咻!
呯!
赵贤惠捂着额头尖叫起来,“杨德利,老娘和你没完!”
……
两日的假期一晃即过,第三天,贾平安精神饱满的去上班。
坊门后面站着数十人,都是要赶时间出去的。
坊正姜融站在最前方,身边有几名坊卒。
“这天也渐渐不热了,都要努力挣钱,等天冷了,就缩在家里睡娘子,争取明年生个胖小子出来。”
姜融背着手,贾平安觉得有些像是领导。
“大唐不差钱,就差人,只管生。”
坊民们都纷纷点头,一脸崇拜。
于他们而言,坊正就是天。
“贾文书?”看到贾平安后,姜融拱手走过来,“见过贾文书。”
“说的不错。”坊正是很牛笔,但在百骑之虎的面前还是得蹲了。
“差远了,和贾文书比起来差远了。”姜融在用力吸气,然后细细呼气。
“你这是……”贾平安担心他有肺腑上的毛病。
姜融难为情的道:“有高人说能吸官气,某想贾文书那么厉害,就吸一点。”
我不是欧皇,没有欧气。
贾平安打个寒颤,觉得这货有些邪性。
姜融不好意思,就只吸了一口,然后堆笑道:“贾文书,这为官之道……某不懂,可能向你请教?”
从管辖的人口和面积来说,坊正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社区主任,但职权比社区主任大多了,堪称是土皇帝。
姜主任此刻就谄笑着,“敢问贾文书,这朝中一直鼓励生娃,可咱们道德坊的人家生娃却比不过别的坊,某急啊!可却想不到法子……”
不就是鼓励生育吗?
“你说的那些都不错。”
这是习惯性鼓励,姜融得意一笑时,贾平安马上给他一棍子,“可太过死板。坊正,做事要活,要有灵魂……”
“要有灵魂?”姜融懵逼。
这灵魂是个啥东西?
不就是魂魄吗?
巡街的金吾卫军士们开始撤离了,这是时辰到了的标志。
贾平安随口说道:“比如说……纵有金山银山,孩子才是靠山。”
姜融一个哆嗦,只觉得这话直击灵魂,嗨了。
“要想富,多生孩子多养猪。”
至理名言呐!
姜融觉得自己的心肝肚肺都被触动到了。
“该生不生,后悔一生。”
“……”
鼓励生育还能这样?
姜融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这门就是贾文书为他打开的。
贾平安觉得差不多了,就闭口不言。
姜融感激的道:“贾文书可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呃!
这怎么像是下属请示领导的语气呢?
但更像是临终之前的问话。
贾平安一时间也入戏了,语重心长的道:“多生优生是好事,但不得歧视女娃,有句话也要一起说。”
“你说。”姜融一脸认真的倾听着。
“咚!”
鼓声起。
“生男生女都一样,不然儿子没婆娘!”
坊卒打开坊门,贾平安率先出去。
姜融被镇住了,那些准备出去的坊民显然也被镇住了。
“二郎,贾文书说的对啊!要不……回头你们再生一个?”
一个老汉拍拍儿子的肩膀,“不生留着种作甚?流光就流光了,还是多生几个好啊!”
“阿耶,回头就办。”年轻人很是兴奋,看样子回头就准备和婆娘开造。
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场工作展示,让姜融觉得无比震撼,“某往日就知道说多生多生,可没人在意某。这……原来还能这样吗?贾文书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
上一章吐蕃赞普书信的来由:赞普致书于长孙无忌等云:“天子初即位,臣下有不忠者,当勒兵赴国讨除之。“
第81章 贾师傅心动了
刚到百骑,邵鹏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陛下要和相公们去禁苑散心,全数出发。”
瞬间百骑就沸腾了。
“兵器带好,点检人数。”
唐旭站在台阶上,看着麾下快速而有序的准备工作,不禁很是满意。
“某的刀呢?”
“某的甲衣呢?”
一片有序中,贾平安的无序显得格外的刺眼。
老子想杀人啊!
唐旭的腮帮子咬得鼓起、落下,鼓起、落下……起伏不停。
邵鹏干咳一声,“少年人总是这般,他并未操练过,要不,让他留守?”
唐旭摇头,“咱们护卫陛下,也得有个文书在,否则遇到陛下垂询怎么办?”
还有我!还有我!边上的孟亮踮脚,一脸渴望!
邵鹏无视了他,点头道,“你最近少去了五香楼,于是就聪明了些,可见女人使人迷茫。”
“你懂个屁!”唐旭认真的道:“女人是男儿的胆。”
“这话怎么说的?”邵鹏变色,“你是说咱没胆吗?”
唐旭:“……”
你是没蛋!不是没胆!
“出发!”
百骑集结完毕,贾师傅混在人群中,缓缓跟着往禁苑去。
一路从芳林门进了禁苑,皇帝和重臣们已经在了。
李治看着初秋的禁苑,含笑道:“秋日凉爽,这禁苑也别有一番景致。今日朕与相公们同游,也算是忙里偷闲。”
百骑有人去了前方探路,其余人紧跟在君臣的周围散开警戒,在更外围,千牛卫已经就位了。
禁苑很大,也很美。
时值初秋,偶尔能见到树叶泛红。风吹过,沙沙作响。
那些养的膘肥体壮的兽类被马蹄声惊动,四处乱跑。
前方,长孙无忌做了一首诗,赞美秋日景色,得了大家的共同夸赞。
禁苑的安全系数高,百骑的人也忙里偷闲欣赏景色。
唐旭诗兴大发,指着前方说道:“某有一首诗了。”
你也会作诗?邵鹏别过脸去。
伤自尊了啊!
唐旭怒道:“老邵你啥意思?”
邵鹏冷冷的道:“你做的诗,能活死人。”
唐旭不禁暗爽,“过誉了,过誉了。”
贾平安想笑。
“你的诗能把死人吓活。”
邵鹏一句话就堵住了唐旭的诗性。
晚些看到了感业寺。
贾平安一边听着唐旭和邵鹏斗嘴,一边观察着李治的反应。
出迎的尼姑不是明德。
“明德呢?”贾平安有些好奇的问道。
包东随口道:“说是病死了。”
哦!
贾平安觉得那就是个没福气的。若是她和武媚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以后飞黄腾达也只是等闲。
邵鹏去了前面,回来尖声道:“去些人进去查探。”
李治要进去?
贾平安心中一动,“感业寺某熟悉。”
邵鹏点头,“小贾上次在此处置过事情,你带着他们进去查探。”
“是。”
贾平安点了十余人,然后进了感业寺。
感业寺的前面,数十女尼在等候。
这些是出家人,先帝的嫔妃们在后面。
贾平安带着人快速通过前面,一一排查殿内的情况。
随同的女尼说道:“我等都知道规矩,所有人都出来了。”
贾平安面色严肃,“殿内一律不许有人,但凡有人,做逆贼处置。”
殿内有人,若是李治恰好进去,这就有行刺的风险。
“是。”
女尼心中一凛。
这是新帝第一次来感业寺,她们心中也没底。
贾平安指指周围的大殿,“包东,你等各自去查探。”
“领命。”
百骑们散开,贾平安这才微笑道:“还请带某去后面看看。”
“你……”女尼有些顾忌。
“某还是个少年。”贾师傅笑了笑。
女尼点头,带着他去了后面。
一路过去,树木森然,青苔在石阶的缝隙里绿油油的。
再往后有一堵围墙,中间有拱门。
女尼坚定的道:“后面不能去。”
贾平安知道后面就是嫔妃们的栖身地,就露出了那种纯洁的微笑:“某也怕犯忌讳。”
女尼摇头,“也不是忌讳,只是上面说了,要让她们死心,而男子能勾的她们心神不宁。”
“陛下来了。”
后面有人在说话,女尼心中一慌,急忙迎了过去。
贾平安顺势到了拱门那里,往里一看。
十余女尼就站在外面,有老有年轻的……
她们三五成群,看着竟然有些小兴奋。
一个女尼就独自站在台阶上,腰挺的笔直。
她背对贾平安,并不和那些女尼说话。
在场的没有武妹妹!
贾平安扫了一眼,就断定武妹妹不在这里。
“陛下来了。”
外面的声音传来,那些女尼们纷纷转身看过来。
台阶上的女尼也缓缓转身……
鹅蛋脸,挺直的鼻梁,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那一双眉。
入鬓长眉!
那双眼睛冷漠的扫了过来。
呀!
攻气十足!
“有人!”
一个女尼喊了一嗓子。
贾师傅赶紧缩了回去,然后装作勤勉的模样在周围巡查。
那定然是武妹妹!
贾平安满脑子都是先前那个女尼的模样,特别是那入鬓长眉和一双冷漠的眼睛。
英气?
不全对。
他总结了许久,就一个感受:攻气十足!
李治来了。
宰相们没来。
他在周围看了看,关切的问了先帝嫔妃们的情况,吩咐要关心她们的衣食。
李治就站在拱门外作指示,最后缓缓回身。
那些女尼,也就是先帝嫔妃们束手而立。
唯有一人大胆的抬头。
那一双入鬓长眉啊!
四目相对……
……
直至回到百骑后,贾平安的脑子里依旧全是那一双眉。
唐旭在总结,“今日兄弟们表现的不错,下衙后某请客,老邵!”
邵鹏铁青着脸,“咱出一半。”
下衙后,百骑的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五香楼。
站在牌匾下,唐旭踌躇满志的道:“五香楼这个名字不好,上次小贾说的什么来着……”
“十三香。”
“夜来香也不错。”唐旭摇头晃脑的,问道:“某的文采如何?”
邵鹏冷冷的道:“腋下的腋吗?”
腋来香?唐旭:“……”
“哟……”
老鸨来了。
她径直走出来,唐旭笑哈哈的准备揩油,可老鸨却和他错身而过,几乎是扑进了贾平安的怀里。
一股子浓烈的脂粉香扑面而来。
贾平安被一堆肉包围了。
“贾郎来了。”老鸨侧身挽着贾平安的手臂,殷勤的道:“贾郎为何这般姗姗来迟?雅香为你茶饭不思,夜里孤枕难眠……你这个负心汉。”
呵呵!女人!
贾平安笑了笑。
前世他也出入过欢场,一旦放开,那……
他伸手揽住老鸨的腰,笑道:“某自从离了长安城,却日夜思念你,怎地?今日你给某做个道场?”
他看似亲昵,可举止却让人觉得落落大方。
男子上青楼,骨子里不就是那个啥吗?可贾平安往日看着很老实,这一变化,让人吃惊。
这是小贾?老鸨有些懵。
“好说,好说。”
老鸨觉得自己气势弱了,就反击道:“贾郎可来奴的房间,奴一生所学,今夜就为贾郎施展。”
你一介少年,一看就是菜鸟,装什么老公鸡?
老鸨心中冷笑。
“某有一法。”
贾平安正色道:“今夜你可令人立柱于房间中央,你着薄纱持柱而舞,为某助兴。”
正在愤慨自己被冷落的唐旭等人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了贾平安所说的场景……
太香艳了呀!
包东觉得鼻子发热,就摸了摸。
殷红一片。
擦!
流鼻血了。
老鸨的眼中却浮现异彩,身体贴在贾平安的身侧,恨不能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柔声道:“好贾郎,可还有别的主意?说吧,以后你来不收钱。”
不过是钢管舞的变种罢了。
哥不是那种人。贾平安摇摇头。
老鸨笑了笑,“这是待价而沽?也罢,咱们日久生情。”
她仰头喊道:“雅香……”
声音很大。
里面的人齐齐回头。
就在这一瞬,老鸨挽着贾平安走了进来。
“那少年是谁?”
有人问。
有人眯眼看着贾平安,“百骑之虎,扫把星!”
“就是他作出了红豆。”
“红豆竟然是他作的?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某家中的妻女对此诗颇为喜爱,常说此诗的作者当是饱经风霜的男子,没想到竟然是一翩翩少年。”
“雅香出来了。”
众人齐齐回头。
雅香穿着一身淡雅长裙出来,面色绯红,就像是见到心爱男子的少女般的雀跃。
“见过贾郎。”
她微微福身,却难掩欢喜之色。
老鸨低声道:“贾郎为何给上云楼的冬至作了一首诗?难道是雅香不够好?”
难怪今日这般亲热,这是担心贾平安对冬至感兴趣,以后移情别恋去那边捧场。
雅香也香,但目前没法下手!
贾平安淡淡的道:“随性而为。”
我不是谁的人,想为谁作诗就为谁作诗。
雅香惶然,但贾平安却看到了一抹欢喜。
随性而为,就说明不是事先起意,也就是说,贾师傅对冬至没啥感觉。
雅香的演技在贾平安的评价中属于中上,老鸨才是好手。
“哟!雅香,带着贾郎回去。”
老鸨推着贾平安,有人讶然道:“某出百贯求雅香一夜也不得,这是……白送?”
可贾师傅却没兴趣,“今日某和同袍们一起,莫要纠缠。”
雅香嗔了他一眼,然后挽着他往里去,在最好的地方陪着他坐下。
包东在另一侧坐下,低声道:“这里是百骑收消息的地方。”
贾平安点头。
再美的女人,次数多了看着和普通人没啥区别,所谓左手摸右手就是这个意思。若非如此,唐旭怎会每次都来五香楼。
“贾郎……”身边是雅香的温热躯体和呢喃,贾平安就像是个负心汉般的置之不理,目光转动,却在寻找着唐旭。
唐旭就在二楼,目光淡淡看下来。老鸨就在他的身边,看似和他亲昵玩笑,可嘴巴不停在动啊动。
唐旭微微点头,晚些下来,贾平安问道:“校尉,可有大事?”
“想立功?”唐旭笑了笑。
“是啊!”贾平安想寻找刷好感的机会。
“没啥事,就是……狗咬狗。”唐旭微微眯眼看着大堂里的人,瞬间竟然让贾平安觉得有些狰狞之意。
这才是真正的唐旭。
没有狠辣,他哪里掌的住百骑。
“校尉,给某说说吧。”贾平安一脸饥渴的模样。
唐旭脸上的横肉松散了些,变得和气起来,“蓝田县县令崔建,记得上次你还救了他一次,崔氏出手补偿了他。”
“什么意思?”提到崔氏,贾平安就觉得这是个大金矿。
“崔建要来长安,进吏部,可你知道的,那些人上次失败,一直耿耿于怀,说是要弄他。咱们不管,看热闹好了。”
对于李治而言,小圈子和山东世家的倾轧就是狗咬狗,所以他乐于看热闹。
可对于一直想刷好感的贾平安来说,这就是大好时机!
贾师傅心动了。
……
求支持。
第82章 很蠢的少年
“阿福……”
清早洗漱,隔壁就传来了赵贤惠招呼阿福的声音。
这个女人也太肆无忌惮了吧。
大清早就勾引阿福。
阿福就在贾平安的脚边,仰头一脸憨厚:爸爸,我不会背叛你的。
“好阿福。”
贾平安很得意,吃了早饭,随即牵马出去。
出去没多远,他一拍脑袋,却是忘记了带鱼符。
对于进出皇城的人而言,鱼符是必备的身份证。
他再次回去,刚进大门……
“丑东西,快吃。”
阿福就趴在墙头上,对面伸出一个小盆,里面有稀粥。
吧唧吧唧……
……
到了百骑,唐旭正在发脾气。
几个百骑被训的和孙子似的,贾平安悄然去寻到了包东。
“长安城去哪买消息?”
“买消息?”
包东正准备吃早饭,闻言抬头,“长安城里有恶少和游侠儿,只需去寻他们就是了。报上百骑的名头,谁敢不给?”
白嫖不长久啊!
贾平安摇头,“可有长久的?”
包东翻了翻几张胡饼,随口道:“平康坊里有家铁头酒肆,里面有个许多多,你去问问,那里消息多。”
“有数了。”
贾平安刚出去,唐旭就来了,“包东,来张饼。”
“校尉,某的都不够吃,再说了,都是胡饼,你为啥就喜欢吃某的?”
“说来也怪,就觉着你的胡饼好吃。”
贾平安叹息一声。
包东的胡饼和茶水都带着灵魂。
没有灵魂的胡饼能吃吗?
晚些他到了平康坊。
平康坊有三多:青楼多,逆旅多,酒楼酒肆多。
这里就是长安的流动人口集散中心,以及红灯区。
铁头酒肆很好找,贾平安问了一下就寻到了地方。
门脸看着很普通,几个男子在卸门板,还在打哈欠。
很颓废的风格。
招牌……
铁头两个字写的歪歪斜斜,就和孩子似的。
几个大汉赤膊走了出来,见到贾平安站在门外,其中一人说道:“太早了,午后再来。”
他们的胳膊上大多有刺青,看着颇为彪悍。
“某来寻许多多。”
正在卸门板的几个大汉直腰抬头看过来。
出来的几个大汉楞了一下,“你是谁?”
“贾平安。”
“等着。”
一个大汉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兄长让你进去。”
门板已经卸完了,里面光线明亮。
角落的案几后面坐着一个女子。
女子垂首在练字,长发瀑布般的披撒在脸侧。
“许多多在哪?”贾平安看来看去,并未发现第二个人。
女子抬头,瀑布在脸侧往脑后滑过。
她右手执笔,左手在脸侧一捞,长发就被捞到了脑后。
微微瘦削的脸上,一双好像是看什么都不屑的眼睛。
最要紧的是,她的衣襟比较开,能看到些风景。
别以为大唐的女子能爆炸,那些电视电影里的所谓袒胸露乳,更多是那些私生活混乱的权贵女子的标配。
而更多的贵女出门还得带着羃䍦。平民女子出门是否该戴着面纱,甚至能成为一个议题。
所以看到一个作风大胆的妹纸,连贾师傅都难免多看了一眼。
“好看吗?”有些沙哑的声线,那不屑的眼神,这妹纸怎么有些古惑仔的味道呢?
好看!
贾平安笑了笑。
身后有人说道:“兄长,这人说是贾平安,来寻你。”
女人点头,“百骑之虎?”
“你是……许多多?”贾平安有些惊讶。
“是我。”女子指着对面:“坐。”
先前是侧面,在女子正面坐下后,贾平安才发现她的胸前有个刺青,是一条蛇。
这条蛇大半在下面,蛇头就露在外面。
我去!
贾平安再次问道:“许多多?”
他觉得……一个女子混这种圈子不可能吧。
许多多颔首,伸手把桌子上的水渍拂去,贾平安低头一看,全是字,写的很难看,这下他算是知道招牌的来历了。
“是我。”许多多甩去手上的水,淡淡的道:“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他们叫我兄长。”
难道你是女汉子?
还是说你是真的汉子。
贾平安目光转动了一下。
“我是女人。”许多多双手往后,飞快的弄了一个发髻。
“你寻我何事?”
女人善变,不只是性子,还有气质。扎好长发的许多多看着少了些颓废气息,多了些诱人。
“某想寻消息。”
“什么消息?”许多多摆手,示意那些恶少无需进来保护自己。
这是赤果果的不屑贾师傅的武力值。
“说出来之后,你再无拒绝的余地。”贾平安目光炯炯。
许多多沉默。
“好处呢?”
果然是大姐大。
贾平安说道:“同是天涯零落人,江湖儿女,携手共助。”
“你是百骑。”许多多一缕长发飘落在胸前,那个蛇头看着多了些旖旎。
“可某还是扫把星。”贾平安说道:“某需要的是一个长期伙伴。”
第一不白嫖,第二不会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贾师傅是个有节操的汉子。
“好处。”
“谈钱多伤感情?”贾平安觉得一根筋的妹纸也不错,“雍州刺史许敬宗和某的关系你可知晓?”
许多多摇头,“许使君于我而言就是擎天玉柱,沾不上。”
擎天玉柱……贾平安打个哈哈,“去问问。”
许多多抬头,“去问问许使君和扫把星的关系。”
这个不用问,外面一个恶少说道:“兄长,他们穿一条亵裤的。”
擦!
说穿一条裤子就好了,俩男人穿一条亵裤,也就是内裤……这多侮辱人?
许多多深吸一口气,一双阴郁的眸子看着他,“我要如何才能信你?”
季布一诺千金,哥就是行走的季布啊!
“某用节操作保。”
贾平安的脸皮比长安城城墙还厚。
许多多冷笑,“节操……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节操。”
这妹纸看来被社会毒打过不少次,是个明白人。
要不咱们睡一觉,然后就成了自己人。
贾平安想来想去,真的想不到自己能取信许多多的办法。
许多多突然笑了,就像是阴暗角落里突然盛开了一朵花,“我有个法子。”
“你说,某能办的,保证不含糊。”
这不是贾平安瞎说,而是有迫切的需要。
他的目标就是在皇室和山东士族之间来回刷好感。皇室和山东士族看似有共同的利益,可以算是盟友。可等小圈子被痛击之后,山东士族在皇室的眼中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若是消息不灵通,弄不好他就会成为炮灰。
所以他是真心真意的想寻个伙伴。
但许多多这人有些邪性,还得观察。
许多多笑了笑,一拍案几,“取了酒水来,今日我和百骑之虎歃血为盟!”
擦!
捅自己刀子?
一个碗,一坛酒。
许多多拍开酒封,豪迈的倒了一碗酒,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来。
这是要动手了?
许多多毫不犹豫的用短刀在左手食指上割了个口子,把鲜血滴进碗里。
滴答,滴答……
贾师傅有些慌。
别看他敢上阵厮杀,可那是带着血勇去的。
现在让他割手指头,真的心慌。
就和后世去医院验血一样,最早医院是用玻璃渣还是用什么去戳手指头,贾平安亲眼看到一个手指头被机器切掉一根都不眨眼的硬汉,在面对这个取血过程时慌得一批。
“贾文书!”许多多把还沾着她血的短刀递过来。
会不会有病?
还有刀子没消毒。
万般念头闪过,贾平安举刀……用力一拉。
“算了,某右手有些抽,你帮某割。”
许多多拿着他的左手,举刀……
滴答,滴答……
痛啊!
敌人捅你和自己捅自己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还有突然被捅和有准备被捅的感觉也不同。
贾平安深切体会到了。
他端起酒碗仰头。
咕咚,咕咚……
哎!
喝完酒,放下碗,他觉得不对。
许多多的神色多了些放松,“我还没喝。”
这个少年有些蠢!
不过蠢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再来!”
于是又是一次。
贾平安出了酒肆时,觉得嘴里全是铁锈味。
酒肆里,许多多把手指头送进嘴里吸吮着,然后拍拍案几。
众人进来。
“蓝田县令崔建今日来长安,去查探他的踪迹,查到马上来报。”
……
消息在午前到了百骑。
一个恶少站在皇城前,看着很嘚瑟。
“他刚进城。”
“好。”
贾平安转身。
规矩呢?
恶少觉得这人有些不要脸,“钱呢?”
“还要赏钱?”贾平安摸摸身上,“没带,等一下。”
恶少看着他进去,觉得自己被骗了。
随即一个看门的军士出来,手中拿着一串钱,“贾文书给你的。”
恶少哆嗦了一下,他可以不怕贾师傅,但却怕金吾卫。
而且贾师傅竟然能随手和这些军士借钱,这个本事非同一般啊!
这说明贾平安在这里吃得开。
军士回去,和同伴吹嘘道:“借二十文还三十文,贾文书果然豪气。”
这比高利贷还高利贷,当然要借。
晚些贾平安就出来了。
他从皇城出来,一路顺着方向寻过去。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带着两个随从的崔建。
和上面见面时相比,崔建看着多了些稳重。
看来还是社会毒打更能让人成熟!
贾平安没有上前,而是跟在了侧面。
宽敞的朱雀街上车水马龙,但依旧很宽松。
崔建含笑对随从说道:“此次能回长安城,多亏了家里出手相助,等晚些安置好了,请了刚回长安的崔义玄一枝饮酒。”
随从说道:“崔义玄那边带着一家子人来了,这是要在长安常住的意思,有些让人看不明白。”
“崔氏必须要用这等法子来告诉皇帝,崔氏并无野心。”
“这不是人质吗?”
“皇帝不屑于人质,不过给了也好。大家心安……”
崔建的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个男子,马儿长嘶,人立而起。
男子惨叫一声倒地。
“死人了!”
第83章 小崔,你长点心吧
这里是朱雀街。
崔建勒住惊惶的马,而地上躺着的男子已经开始抽搐了。
“你撞死人了。”
周围涌来十余男女,其中一人单膝跪地,去给男子诊脉,瞬间面色大变,“糟糕。”
崔建已经懵了。
随从喊道:“闪开!”
可那十余人却叫嚷着,“你撞死了人,还想跑?这里是长安城,等着金吾卫来抓你吧。”
随从低声道:“郎君,咱们今日该去吏部报到,若是被吏部知晓此事,怕是要延后了。”
崔建知道这个,所以面色铁青,“去看看。”
一个随从过去,“闪开!”
他蹲下,伸手摸摸伤者的脸和额头……
棒槌啊!
贾平安就在边上,看到他的动作不禁无语。
你以为这是发烧吗?
这时候摸心跳和脉搏最要紧。
男子回身,“郎君,怕是撞到了。”
崔建神色凝重的下马。
这货上当了。
刷分的机会来了。
但怎么解开这个难题?
贾平安只是想了想,就胸有成竹。
他招手,有恶少过来,“贾文书。”
从他出来开始,就有两个恶少在不远处跟着,这算是第一次合作的见证者。
“可能马上弄到马车?”贾平安活动了一下脖颈。
恶少指指后面,“那里有。”
“弄过来。”
贾平安眯眼看着那边。
恶少过去,板着脸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刺青。
“给他钱!”
贾平安不喜欢这样。你想耍威风别冲着这些人,有本事就去和那些大佬哔哔。
恶少尴尬的摇头。
混社会的竟然这般穷?
贾平安过去,把表兄为自己缝在衣角里的黄金弄出来,“给。”
“这是啥?”车夫老实,拿着黄金不懂。
这年头百姓一辈子能看到银子就不错了,你要说什么金项链金耳环……对不住,那不是百姓用得起的。
“金子!”恶少抢过马鞭,跳上马车,看来是个老司机。
“等等某。”贾平安也上了马车。
车夫还在莫名其妙,“某的车!”
“贾文书,去哪?”恶少有些兴奋难耐。
前方,崔建已经被围住了,那个伤者在地上继续抽搐。
这碰瓷碰的……惨不忍睹。
贾师傅在后世见识过各等碰瓷,但从未见过这等业余的。
而崔建……
老崔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邪性的家伙,小圈子坑他第一次是仙人跳,第二次竟然是碰瓷。
“冲着躺着的那人冲过去,一路吆喝,就说马惊了,赶紧避开。”
恶少:“……”
大哥,你这是要故意制造交通事故还是怎地?
贾平安:“只管上,某在车上,跑不了。”
大哥你别哄我?
恶少看了贾平安一眼,觉得这人还是有些信用的。
“驾!”他吆喝一声,空甩了一下马鞭,竟然发出了脆响。
果然是老司机。
那边,崔建被围在中间,周围全是‘义愤填膺’的百姓。
“长安城中不许奔马,你不知道?”
“某知道,某也没奔马。”天地良心,先前崔建的马速和人走路的速度差不多,哪来的奔马?
“你撒谎!”一个男子骂道:“你撞死了人,等着坐牢吧。”
一个妇人突然伸手,看着那长长的指甲,被挡在外面的随从喊道:“郎君小心。”
这是九阴白骨爪!
崔建惊愕,极力躲避着。
妇人狰狞的面容,带着脏污的长指甲,还有因为尖叫而喷出的飞沫……
这画面仿佛静止了。
“惊马了,快闪开!”
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
众人回头,就见一辆马车正在加速狂奔而来。
擦!
正在往这边跑的金吾卫也急了,“快避开!”
惊马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看热闹的吃瓜众开始闪开,露出了当事人。
十余男女的目光不是盯着马车,而是在盯着躺在地上的伤者,有人惊愕,有人期冀……
大佬,你躺着别动啊!
这特么不是碰瓷,哥回头任凭雅香和高阳羞辱。
贾平安看到这些神色,心中大定,“冲过去。”
恶少颤声道:“撞死人怎么办?某还有高堂老母,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老相好。”
这货还有老相好?
贾平安说道:“冲上去,都算是某的!”
“惊马了,闪开!”
单膝跪在地上的男子第一个跑了。
贾平安一直在盯着伤者,就见他睁开一只眼睛,飞快的瞟了这边一眼,然后……
人在面临意外时的反应很真实。
嗖的一下。
“人呢?”
众人只看到人影一闪而逝,地上就没人了。
“闪开,惊马来了。”
就如同是飙车一样,恶少已经兴奋了。
“你特么刹车!”人都跑了你还飙车,想啥呢?
可马车没刹车啊!
贾平安坐过羔羊的马车,压根没看到刹车装置。
这里距离崔建等人不过三十米,没刹车……
小崔,赶紧闪开!
那十余男女愕然,然后轰然而散。
而崔建还在懵逼中。
“刹车!”
贾平安已经想跳车了。
“不慌!”
只见恶少把一根连着绳子的木棍子放下去,然后人一边喊着‘吁……’,一边跳下马车。
卧槽!
这货竟然跳车了?
马车失去了司机,虽然马儿在减速,可来不及了啊!
贾平安正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跳车……
嘎……
那根木棍突然弹起来,接着和车轮剧烈的摩擦。
马车在减速。
最后缓缓停在了崔建的身前。
贾平安跳下马车,就见恶少站在后面,手中拽着一根绳子。
原来这就是刹车系统?
人工制动。
就是操作难度大了些。
丢下木棍,人跑后面去拉绳子,把木棍当做是刹车片和车轮贴紧摩擦。
果然是个老司机。
崔建只觉得刚才的一切就像是梦一般,等看到马车上跳下来个贾平安时,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这是骗某的?”
贾平安语重心长的道:“是啊!这人在边上趁着你不留神就冲了过来,一头倒在地上,等你回神时下意识就觉着自己撞了人……”
崔建:“……”
“第一次被女人骗,第二次被男人骗,某……”崔建觉得自己有些倒霉。
长点心吧,小崔。
贾平安招手,恶少过来。
“把马车还了人。”
恶少说道:“贾文书,那你给车夫的金子也得要回来,太多了。”
就是要多,否则怎么能让崔建领情?
“那车夫也被吓到了,给他。”
杨德利若是在这里,估摸着会心痛如绞。
崔建果然感动了,他近前一步,握住了贾平安的双手,感动的道:“贾文书,你果然是某的贵人呐!”
松手!
贾平安无法习惯这种牵手的行为,但表面上还得微笑着,“某刚好路过办事,碰巧了。”
“那你是如何看出那人是骗子?”崔建真心的觉得自己伤不起,想提高一下个人防骗能力。
“那人倒地时太软,就像是准备好的,而边上十余男女……崔郎君,你没发现他们义愤填膺的过火了吗?”
贾师傅在循循诱导。
崔建一惊,“是了,那个女人和他并无关系,可看着就像是自家男人被撞倒了一般,更是想抓挠某的脸……”
“此事某就算知晓是骗子,怕也无法解脱。”崔建看着贾平安,“贾文书你谎称惊马,那人若是假,自然会逃命……好手段!好手段!”
这几乎就是唯一能破局的手段,但思路清奇,堪称是剑走偏锋。
一个骚字在崔建的心中盘旋着……
“金吾卫一来,不管如何,都坐实了你撞人之事,那女子抓破你的脸……”贾平安一脸唏嘘,“吏部可会接纳?”
官员调动还得去吏部,有个类似于面试的程序。若是有关系确定了去向,那么就是走过场。若是没有关系,就需要等候,这个等候的时间长短不一,几年都有。
崔建苦笑道,“若是某顶着一张烂脸,加上一个撞人之事,吏部怕是会……好险!”
吏部绝对会理直气壮的搁置了他调动的事儿,有心人再散播些谣言——下面有请崔建上台……一曲凉凉送给你。
崔建握着贾平安的手:“大恩不言谢,回头某安置好了,还请来家中做客。”
来家中做客,对于崔氏子弟而言,不是亲戚就得是好友。
崔氏好感+3
第84章 感业寺的保护者贾师傅
“等着某。”
在吏部的外面,崔建握着贾平安的手,情真意切的让他等自己出来。
他有许多话想说,更有许多感激需要表达。
当看到吏部面试的官员那愕然之色时,崔建心都凉了半截。
他们算准了某来不了了!
随后就是一场平淡无味的面试,官员后期情绪转好,笑吟吟的说没问题,还说大家以后就是同僚了,哪天请他饮酒。
“改日吧。”
崔建此刻只想见到贾平安,好好感谢这个年轻人。
出了吏部。
“人呢?”
门子知道他即将在吏部任职,所以很殷勤的道:“郎君是问贾文书吗?”
“是啊!他哪去了?”
门子笑道:“郎君才进去,贾文书就走了。”
“他……他可说了什么?”崔建有些茫然。
门子说道:“贾文书说什么……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崔建:“……”
只是两句没头没脑的诗,可却让他觉得很贴切。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少年意气,出手相助,不求回报……好一个少年!”
他眉间多了振奋之色,“你想着出手不求回报,可某却不是那等忘恩负之辈!哈哈哈哈!”
……
那十余男女分散跑了,没多久又聚在了一起,面面相觑。
“本来万无一失的,怎地……”
“那马车恰好来了,不然崔建今日难逃一劫。”
“说这些有何用?”那个长指甲的妇人怒道:“王琦那边怕是要怒了,咱们该想想怎么应付他。”
沉默一瞬后,有人说道:“不管如何,失败就是失败了,先去请罪。”
众人一路去了平康坊的万红楼。
平康坊里酒楼多,万红楼压根就不打眼。
后院的一个房间里,王琦在喝茶。
一身青衫,面白无须,眉间从容,温文尔雅的轻啜着茶水……
这就是关陇小圈子干脏活累活的头目。
他跪坐在案几后面,听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就淡淡的道:“进来吧。”
十余人当然不可能全数来,那个长指甲的妇人走了进来,跪下,低头道:“失败了。”
“为何?”王琦举杯看着妇人,神色依旧。
妇人说道:“本来一切顺利,可突然来了一辆惊马的马车,李四被吓住了,就蹦了起来,一路跑了……”
“也就是说,罪在李四?”
“是。”
“李四何在?”
妇人的身体在颤栗,“在外面。”
“让他进来。”
妇人出去,晚些带着先前碰瓷的那个男子进来。
王琦喝了一口茶,叹道:“人在世间求活不易,你得有让人信重的本事,你比如说某吧,某能统筹,能带着你等为上位者排忧解难,这便是某的立身根本。可你呢?”
李四伏地颤抖。
王琦起身走了过来,负手看着他,“你的立身根本就是拼命,如此自然有人赏你饭吃。如今你贪生怕死,这碗饭……却再也吃不得了。”
李四抬头,眼中全是逃过一劫的狂喜,“多谢王尚书。”
王琦淡淡的道:“某这等才华,若是去为官,六部尚书不难。而你……再无用处!”
他挥手转身,“陈二娘,清理干净。”
李四的瞳孔猛地一缩,“王尚书……”
妇人扑了过来,双手拉着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根细绳。
细绳一下就勒住了李四的脖颈,妇人转身,双手一拉,用背部抵住李四的背部,然后往外拖。
李四的双腿在弹动着,出去后,依旧能听到声音。
王琦喝了一口茶,皱眉道:“好好的茶水,却被这污浊气给弄臭了。”
他一挥手,茶水泼在先前李四跪着的地方。
外面的挣扎渐渐没了……
王琦,小圈子脏活累活的话事人,自诩才华不下六部尚书,手下的人就称呼他为‘王尚书’。
……
使团来了。
吐蕃使团一进长安城,就感受到了冷遇。
爱理不理,这就是此次接待的原则。
而禄东赞也不吭气,甚至皇帝说接见他的日子推后也无动于衷。
贾平安觉得这就是一只老狐狸。
若是可以,他希望李治让人弄死这个老家伙,如此后续吐蕃给大唐制造的麻烦会少些。
“小贾。”
孟亮进了值房,看着颇为兴奋。
“小贾你可有一贯钱?”
“你这……”你借钱得有个由头吧?
孟亮说道:“巧云的亲戚来长安城,竟然被骗了两贯钱,这不某先借他一贯。”
呃……
这个借口很耳熟啊!
我爷爷住在高山上,每日种茶……
我亲戚最近遇到些麻烦,你有钱吗?
这种杀猪盘也能信?
贾平安觉得孟亮这人虽然看不顺眼,但好歹是同僚,就隐晦的劝道:“许多事,眼见也为虚。”
孟亮摇头,认真的道:“巧云不会骗某。”
哎!
钱贾平安有,但……
借吧,好歹就一次。
孟亮高高兴兴的走了,临走前信誓旦旦的说下个月还。
“你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舔狗遇到绿茶,绿茶还玩杀猪盘,这日子……没完了。
“小贾,校尉找你。”
“来了。”
贾平安去了唐旭的值房,邵鹏也在。
两位大佬目光炯炯的看着贾平安,让他有些心虚。
“小贾啊!咱们对你如何?”唐旭一开口就让贾平安有些肝颤。
这是要让某去做卧底?
想到自己被长孙无忌摆成几百种姿势弄死的场景,贾平安就想辞职。
“好。”面对上司的询问,除非你做好了和他翻脸的准备,否则不管他平日里对你如何,就算是他每天给你小鞋穿,经常找借口扣你的钱,你也得说好。
这就是潜规则。
唐旭满意的道:“这里有个事情,某和老邵商议了许久,觉着只有你才能做好,你可愿意?”
你特么说出来啊!
什么都不说就问我愿不愿意,这是哪门子的话术?
这是骗术!
可……能拒绝吗?
不能。
那就闭眼享受吧。
“多谢校尉和邵中官的栽培。”
贾平安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小贾是个好人。”唐旭对邵鹏点点头。
邵鹏尖声道:“陛下上次说过,感业寺的安危关系不小,百骑也要为君分忧,如此……百骑以后要看好感业寺。”
是这个?
贾平安狂喜。
这不是瞌睡送枕头吗?
但在旁人看来,此事很麻烦。
那些先帝的女人虽然没了昔日的尊荣,本该悄无声息的在感业寺终老,可皇帝却莫名其妙的视察了一番,说是要重视。
这活儿不好干啊!
那些女人一旦撒泼,百骑惹不起。
而且百骑的人都是大汉,男女之间也有忌讳,没法去亲自管理,若是那些女人出事,这口锅却会活生生的弄在他们的头上。
于是童子鸡贾师傅就进入了唐旭和邵鹏的眼中。
还没开叫的童子鸡,心中纯净,没有半点遐思,正好担当这个重任。
稍后邵鹏进宫。
李治在看奏疏,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说吧。”
“陛下,奴婢和唐旭商议了许久,想着那些人终究身份尊贵,百骑那些大汉不好去亵渎了她们,于是就想着……”
李治抬头,眸子里多了冰冷,“谁?”
皇帝都是老虎啊!邵鹏脊背汗湿,“贾平安。陛下,贾平安在青楼面对名妓的投怀送抱都不动心,是最佳人选。”
李治低头,但目光未动。少顷,他点头,“甚好。”
于是贾师傅摇身一变,就成了感业寺的保护者。
第一次巡视,邵鹏亲自交代。
“记住了,平日里除去贾平安之外,谁都不能进感业寺。”邵鹏很严肃的道:“谁擅自闯入,割了蛋进宫去伺候陛下,就在咱的手下。”
随后就是巡查。
禁苑里空无一人,贾平安带着十余百骑慢悠悠的到了感业寺外。新任话事人出来了,却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尼,看着压根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气息。
“贫……贫尼色空。”色空的身形有些小巧,脸上甚至还有些稚气,就是典型的娃娃脸。
社恐?
“什么?”
“色空。”
“什么色?”
色空抬头看着他,见他目光纯净,这才解释,“色即是空。”
早说嘛。
“百骑文书贾平安,奉命巡查感业寺,以后咱就是战友了。”
“战友?”色空不解,娃娃脸上全是迷惑。
“战友……就是一起厮杀的同袍,就是好友。”
这解释,连贾平安都觉得膈应人。
“哦,同袍。”色空带着他进去,“就是厮杀吗?男女怎么厮杀?”
呃!
贾平安眨巴着眼睛,“某也不知道啊!大概……是打架吧。”
“你打不过我。”色空握拳,“我昨日还在宫中,手下的那些宫女都怕我。”
原来是女官啊!可这妹纸怎么这般卡哇伊呢?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被派来管理感业寺,李治想什么呢?
色空边走边说,“有人和我说了,以后你来的时候,就带你去后面看看那些女人,有事情就说,没事情就不管。”
还能去后面?
啧啧!
李治这是担心感业寺不小心虐待了他的武妹妹,于是来个双保险,让贾师傅也来巡查一番。
“打架不好。”当看到那些女人时,色空突然感悟了,“男女打架更不好,以男欺女,就是以大欺小。”
贾平安目光转动,在寻找着武妹妹,随口道:“是啊!所以有时候女人也能欺负男人……”
第85章 多乎哉,不多也
一群女人没了公共老公会如何?
受宠的会绝望,而几年等不来一滴雨露的会觉得无所谓。
但所有的情绪在进了感业寺后都化为乌有。
“她们的后半生都将会在这里度过,每日青灯古佛,对了,为了让她们有精神,每日还得让她们做事。”
色空看着很唏嘘。
“当时这些女人……我和她们说话都得低三下四的,如今……”
她走了过去,那些女人纷纷堆笑。
“色空来了。”
“色空,我原先学了按摩的手段,回头给你试试?”
“……”
色空转一圈回来,一脸唏嘘,“我悟透了一个道理。”
“什么?”
贾平安在看着武妹妹。
“今日的富贵只是一时,若是运气不好,回过头就得用更多的苦难来偿还这些富贵。”
武妹妹在那里扫地,对外界没啥反应。
偶尔一偏头,那入鬓的长眉就映入眼帘。
攻啊!
“为啥?”贾平安在敷衍着色空。
色空的娃娃脸上多了惆怅,“你看看她们,当年在宫中多少人奉迎,家中也因此而富贵一时,可终究是空的。”
呃!
这妹纸是要走心?
咱走肾不好吗?
武妹妹拎着扫帚进去了,贾平安回身,认真的道:“这事吧,还得看运气。某有个忠告。”
“什么忠告?”色空看着有些迷茫。
迷路的羔羊啊!
哥给你指条路。
“未曾清贫难做人,对这些女人好一些。”
武妹妹最多还有一年多就要翻身了,到时候风云化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色空歪头看着他,“我知道了。”
出了禁苑,贾平安说有事,去了平康坊。
平康坊的铁头酒肆里,万年县不良帅陈子衿坐在许多多的对面,身后站着两个不良人。
不良人,侦缉破案的衙役。
不良帅,统领他们的小头目。
陈子衿拉开衣襟,敞胸露怀,捋捋胡须,冷冷的道:“秋风起,兄弟们的身子骨熬不住,要弄些药钱。这个月的钱,涨两成。”
许多多低着头,瀑布般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平康坊里的恶少有许多……我们交钱不算少,再加两成,兄弟们吃不饱。”
“吃不饱?”陈子衿嗤笑一声,伸手指指许多多身后的几个恶少,“你等能吃饱与否,和某无关,我只管兄弟们的死活。许多多,可是没钱了?”
许多多点头。
陈子衿盯着她胸口那个蛇头刺青,眼神灼热,“某做事从不逼人入绝境,某的身边缺个女人帮衬,你若是愿意……此后你和你的人,某罩着。”
“帮衬什么?”一个恶少握拳问道。
陈子衿看着他,手一动,茶水泼了恶少满脸都是,“某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
“跪下!”两个不良人手握刀柄,厉声喝道。
那恶少看了许多多一眼,然后跪下。
陈子衿微笑道:“看看,这样多和气。”
“帮衬什么?”许多多抬头,长发滑落肩后。
陈子衿的眸色炽热,“此后你这里就是某的一个住所。”
这就是养情妇,而且自己一文钱不出,甚至连住所都是女方的。
妥妥的白嫖!
许多多的脸颊颤抖了一下,眼神转冷,“我爹爹临去前说过,让我带着这些兄弟过日子,还有,除去自己的男人,别的男人不许进我的房间半步。”
“哈哈哈哈!”陈子衿大笑了起来,霍然起身道:“带路,某今日便去做这第一人。”
两个不良人拔出半截长刀。
“兄长!”那些恶少怒了,有人拎起板凳,有人握拳上前,就是没人敢摸刀。
当着不良人摸刀,那就是抗法,罪加一等。
许多多站起来,双手背负在身后,目光阴郁,“钱之事再说,想女人,只管去青楼。”
陈子衿突然变脸,一脚踢翻了案几,骂道:“贱人,给你三分颜色,你竟然想开染坊?跪下!”
许多多退后一步,陈子衿按住刀柄,“给你十息,一言而决。”
许多多额头上青筋蹦跳,身后的恶少们怒不可遏,可却不敢在白日里和不良帅冲突。
“这里是长安,胆敢对某动手,金吾卫会堵住平康坊,清剿你等。”陈子衿单脚踩在翻倒的案几上,身体前俯:“某不是那等绝情之人,可昨日你的人赶着马车撞破了贵人的谋划。许多多,这世间于你而言处处皆是绝境,没有某的庇护,你寸步难行!”
“竟然是为了这个?”许多多眯眼,“此事只是巧合。”
昨日那个老司机回来禀告了贾平安的举动,说是救了一个官员,许多多不以为意,没想到竟然是撞破了贵人的谋划。
“贵人从不信什么巧合,你……想死还是想活?”陈子衿冷笑道:“想死,某随便寻个罪名把你弄进去,让一群男人弄死你。想活,跪在某的身前,祈求某庇护你。”
许多多双手猛地从身后拿出来,竟然握着两把短刀。
“大胆!”
陈子衿大怒,身形急退,喊道:“拿下她!”
那些恶少也是愕然,有人上前,有人原地不动,有人跪地……
许多多眯眼看着陈子衿,“你想弄死我,那我就先弄死你!”
这便是她的信条。
“咳咳!”
外面有人在咳嗽。
陈子衿退到了两个不良人的身后,神色阴晴不定,“动手!”
他最终还是决定动手,灭除后患。至于原因……他听闻这里有不法事,前来查探,遭遇以许多多为首的恶少袭击,于是奋起反击,弄死了这些渣渣。
“咳咳!”
门外又传来咳嗽声。
“谁?”
陈子衿大怒。
许多多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就看了门外一眼。
二人:“……”
“你是谁?”陈子衿有些后悔,知晓自己错过了动手的最佳时机。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许多多的身体差点就软了,她双手持刀福身,“见过贾文书。”
果然是一诺千金的贾文书,我并未信错人。
“贾文书?谁?”这些底层小吏都有一份英雄谱,不过显然贾师傅目前并没有进入这份名单的荣幸。
贾平安走了进来,那些恶少开始分裂,先前勇敢围住许多多的,此刻昂首挺胸。而那些被吓坏了不敢动的,此刻也不敢动。最倒霉的是跪地求饶的一人,此刻无颜面对这些同伴。
许多多介绍道:“这是万年县不良帅陈子衿,刚才和我争执了些事情。”
不良帅就是恶少们的克星,除非你不想混了,否则永远都不敢和他们叫板。
许多多只希望陈子衿以后能放过自己,自然姿态不能太强硬。
陈子衿的脑海里飞速想着各种人物资料。
贾平安已经走了过来,劈手就是一巴掌。
啪!
陈子衿捂着脸,不敢相信的道:“你竟然敢打某?”
许多多也懵了。
贾平安说自己和许敬宗有关系,可这个关系到了哪种程度?许敬宗是否愿意为他出手,这些很难说。所以拉着虎皮做大旗,这是许多多的打算。
但她从未想过贾平安竟然会悍然出手。
啪!
贾平安反手又是一巴掌,陈子衿刚想暴起,身后的不良人颤声道:“他是百骑的贾文书,就是那个扫把星。”
陈子衿的冲动如潮水般的消散了。
那个不良人在继续说,“许使君和他交好……”
不良帅是个小吏,而许敬宗就是他的天。
老天爷打个喷嚏就能弄死他。
关键是,贾平安是百骑的文书,百骑收拾不良帅,那真是手到擒来。
陈子衿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此人标榜自己的硬汉人设,大冬天也敞胸露怀的,现在竟然变成了软骨头。许多多:“……”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你想如何处置他?”
“我?”许多多有些受宠若惊,“此人想霸占我。”
禽兽!
贾平安最厌恶的就是这等禽兽,当然,自己内心也有些小期待。
许多多迟疑了一下,“他是官。”
好女人,好女人呐!陈子衿的眼中多了期冀。
贾平安淡淡的道:“从今日开始就不是了。”
许多多抬头,“我是认真的。”
“某也是认真的。”贾平安既然想收复这些恶少,自然要展露自己的手段和决心。
“陈子衿!”许多多再次拔出双刀,目光阴冷。
呃……双枪老太婆?
这个女人很野啊!
许多多扑了上去。
那两个不良人进退两难。
许多多冲了过来,陈子衿身体弹起,刚想拔刀。
许多多跃起,长发飞舞,刀光闪过。
一只耳朵落地……
惨叫声骤然爆发。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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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异性兄妹
耳朵掉了,事儿闹大了。
平康坊内的坊卒最先赶到,先看了陈子衿的伤势,然后问道:“谁砍的?”
许多多刚想说话,贾平安上前,“某。”
坊卒目光一冷:“姓名。”
贾师傅穿的还是公服,虽然只是小吏的衣裳,可好歹也是一个系统的。
“百骑贾平安。”
坊卒眸子一缩,“百骑之虎?”
哥的名号竟然传的那么远吗?贾平安微笑。
坊卒面露难色,“贾文书,此事某也难办……除非陈子衿不追究。”
众人看着陈子衿。
当事人认栽,那么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陈子衿心中一紧,想到自己是来逼迫许多多,定然会有麻烦。
但此事他算是为贵人出头,若是立场坚定些,带着伤装个硬汉,那些贵人难道会不感动?
而许敬宗对于那些贵人而言,算个屁!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陈子衿捂着耳朵喊道:“某要打官司!”
长安城里最不缺打官司的地方。
消息飞快被送了去。
按照程序,万年县的事儿,先送到万年县去。
县令一听,麻爪了,习惯性的丢锅。
“许使君刚出使立功回来……那贾平安也立功不小,去,请示许使君。”
这是万年县的管辖范围啊!为啥丢给州衙去?万年县的官吏们诧异的看着县令。
大佬,你就这么对奸臣许跪了?
节操呢?
县令板着脸道:“不良帅去敲诈勒索酒肆,让人恶心!”
呃!
这个借口好。
随后消息送到了许敬宗哪里。
老许正在和廖全商议事情,就有人来禀告。
“使君,万年县不良帅陈子衿被人割了耳朵。”
啥?
这不是打我老许的脸吗?
许敬宗脸黑,刚想说要严惩凶手……
来人喘息了一下,“动手的说是贾平安。”
老天保佑。
许敬宗庆幸自己没有及时表态,然后板着脸道:“说清楚。”
“说是陈子衿去平康坊的一家酒肆敲诈勒索,店主不答应,就准备对店主用强。”
这不是强人锁男吗?
老许觉得这种风气很不好,就干咳一声,“说正事。”
“后来贾平安正好经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小贾一刀就割了陈子衿的耳朵?
刀法不错呀!
许敬宗微微一笑。
廖全看到了他的笑容,不禁暗赞:使君果然是胸有成竹。
“但陈子衿却说是那店主动的手。”
嗯?
许敬宗问道:“贾平安如何说的?”
廖全的眼中多了崇敬之色。
不偏听偏信,先听陈子衿这边的说法,再听贾平安的说法……使君不但公平公正,手段就是高啊!
小吏说道:“贾平安说他亲眼所见陈子衿逼迫女店主,不但私下收钱,还收的丧心病狂,导致女店主无法应承。再逼迫女店主屈从于他。他忍无可忍,就冲进去动了手,一刀就剁了陈子衿的耳朵。”
许敬宗板着脸,众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决断。
廖全一脸仰慕,觉得偶像定然会做出最公正的处罚。
要把百姓当做是自己的父母!许敬宗默念了一下自己的座右铭,眼中多了鄙夷,“不良帅收钱,可确凿?”
小吏点头,众人低头。
这是潜规则,大伙儿都知道。
敲诈勒索老夫的父母,能忍?许敬宗眼中的怒火多了些,“不良帅逼良为娼,可有?”
这事……
不良人逼迫女妓为自己服务的事儿不少,但逼良为娼,罕有。
但都是逼迫,差不多吧。
小吏点头。
呯!
许敬宗一拍桌子,“这等贱狗奴,若是老夫见了,定然要一刀剁了他,为民除害!来人!”
门外进来两个小吏,躬身,“见过使君。”
许敬宗一脸肃然的道:“去拿了万年县的不良帅陈子衿来,拷打讯问这些年他干的事。”
“领命。”
许敬宗起身,目光炯炯的道:“地方官为何被称为父母官?视百姓为自己的孩子,如此才有脸被称为父母官。陈子衿此等小吏虐民,老夫若是为了雍州的名声忍了,明日是否会有更多的官吏把百姓视为猪狗?”
众人心中一凛,束手而立。
许敬宗斩钉截铁的道:“这等官吏,有一个老夫就除一个,你等把老夫这话传下去,谁敢虐民,老夫豁出这身官服,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使君!”廖全躬身,“使君一心为民,真是我辈楷模。”
许敬宗负手而立,心中却在犯嘀咕。
小贾怎么和一个不良帅发生了冲突?
他担心贾平安吃亏,又吩咐道:“赶紧再去些人,莫要让小贾吃亏了。”
廖全诧异的看着他,然后恍然大悟,“贾文书在长安没有根基,那陈子衿却是地头蛇,若是他悍然出手,贾文书怕是会吃亏,使君高见。”
哎!差点就露馅了。
老夫下次说话定然要仔细想想才行啊!
……
铁头酒肆里,贾平安坐着,案几上有酒菜。
雍州的官吏到了时,就见到两个不良人正跪在那里,不停的说着些什么……
这贾平安哪里像是吃亏的模样?
“……就在去年,陈子衿带着咱们去东市收钱,那家店主不肯给,陈子衿就让一群恶少去砸了店,随后装模作样的来查,说是找不到那些恶少……”
这是典型的报复。
官吏们进来,有人说道:“我等奉命而来。”
恶少们身体一僵,两个不良人,还有蹲在边上的陈子衿心中一喜……
“许使君有令,带走。”
官员指指陈子衿和两个不良人,随后对贾平安颔首离去。
陈子衿喊道:“某是为人办事,某……”
“堵住他的嘴。”
一个衙役过去,一膝就让陈子衿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随后被拖死狗般的拖了出去。
贾平安起身,对许多多颔首,“安心。”
许多多站在那里,目送他出去,突然说道:“贾文书……”
“嗯?”贾平安回身,知道许多多可以为己所用了。此后他也有了人手,私下做事更加方便。
许多多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低声道:“以后那些钱……”
保护费?
贾平安想到了那些古惑仔,就笑了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转身走了,许多多缓缓回身。
“先前谁跪了?”
一个恶少跪下。
“伸手。”
刀光闪过。
一根手指头落地。
“多谢兄长。”恶少捧着手起身道谢。
“下次再犯,剁手!”
许多多坐下,恶少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先前的事。
“兄长,那贾文书……莫不是看上你了?”
大伙儿都是男人,许多多这般诱惑,若非她太彪悍,这些恶少早就下手追求了。
许多多拔出双刀,冷冷的道:“今日若非是他在,我等将无法幸免!”
众人低头。
许多多一刀剁在案几上,眼睛很亮,“人说扫把星克人,可今日他却让咱们摆脱了不良人的勒索,此后就不必交那些钱了。”
众人点头如捣蒜。
气氛渐渐喜悦起来。
许多多突然叹息。
众人愕然,心想兄长以往都是男儿作风,今日怎地有些小儿女态呢?
许多多惆怅的道:“若是能与他结为异性兄弟该多好?”
竟然不是结为夫妇?
正在期待的恶少们一脸懵逼。
第87章 胜造七级浮屠
临近下衙时,唐旭把贾平安叫了去。
包·茶艺师·东依旧在煮茶,给了贾平安一个眼神,却像是情人抛来的媚眼,让贾平安打了个寒颤。
唐旭坐在上面,冷冷的看着他,“你坏了他们的事?”
这里的他们,无需说,大家都知道是关陇那些人。
唐旭竟然知道了?
贾平安心中一紧。
承认,还是说巧合?
那就赌一把!贾平安抬头,“是。”
关陇那些人是皇帝的死对头,但他们势力庞大,皇帝都得低头。这时候若是皇帝把他抛出去当做是替罪羊……
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关陇门阀和皇帝压根没把他和这事儿放在心上……
“莽撞!”
若是要问罪,那就不该是莽撞,而是大胆!莽撞……这不就是硬汉子直男做事的风格吗。
唐旭的声音很严厉,贾平安心中一松,嬉笑道:“校尉……路不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不是你教导某的吗?”
唐旭指指他,笑骂道:“别的什么都没学会,却学会了甩锅。”
贾平安笑道:“那些人做事太龌龊,竟然让人去装死。”
唐旭点头,“是龌龊,不过……”
他看着贾平安,目光阴郁,“你这个少年……做事太莽撞,正好高阳公主那边和驸马闹翻了,你去劝劝。”
我特么!
贾平安颤声道:“校尉,这事……这事不该某去啊!”
两口子打架让我去劝说,我不是居委会大妈,也不是社区的知心姐姐,凭什么?
唐旭冷笑道:“若非如此,某凭什么为你压下此事?做人,最要紧的便是有来有往,去吧。”
压个屁!
贾平安觉得老唐是在忽悠自己。
而且劝说高阳两口子这等事儿不该是宫中的职责吗?和百骑有屁关系!
唐旭干咳一声,“对了,此次你去西北出了几个……主意,让吐蕃使团有苦说不出,那禄东赞都低头了,说是为那几封信道歉。”
这场外交战起始于赞普的那几封盛气凌人的书信,终于一次夜袭,双方的皇帝隔空交手,大唐获胜。
邵鹏进来了,说道:“相公们先前高声大笑,颇为扬眉吐气。小贾立功不小。”
可赏赐呢?
贾平安虚伪的道:“都是邵中官和校尉教导有方。”
“还会说话。”邵鹏坐下,目光炯炯的看着贾平安,“禄东赞低头,陛下颇为高兴,当朝和相公们说了,此事许敬宗有功,贾平安有功。你且好生做,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贾平安借机提出要求,“邵中官,校尉,好处不好处的某不在意,就想求一件事。”
“你说。”邵鹏笑吟吟的。
贾平安说道:“高阳公主那边……换个人去吧。”
邵鹏的笑意渐渐僵硬,“滚蛋!”
马丹!
过河拆桥,不要脸!
贾平安骂骂咧咧的出了百骑,一路晃荡着去寻高阳。
值房里,邵鹏幽幽的道:“公主和房遗爱之间……貌合神离,偏生要顾着皇室的面子不能和离。公主爱闹腾,昨日在宫中,公主和陛下撒泼,某正好在,就劝说了几句,结果被公主踹了一脚……”
唐旭心有戚戚焉的道:“公主彪悍,房遗爱怕是巴不得和离。对了,为何要让小贾去?”
邵鹏淡淡的道:“宫中去了几波人都没劝住公主。”
唐旭一怔,“那让小贾去……也不成吧?”
“不成就不成,正好压压他的势头。”
“什么意思?”
邵鹏淡淡道:“小贾此次出手坏了那些人的好事,救了崔建,你以为是恰好路过拔刀相助?不给他个教训,他还真以为自己能掺和这些事。”
这就是给小贾一个下马威。
唐旭懂了,“如此他劝说失败,某再训斥他。”
“你知道就好,记住了,要声色俱厉,让他痛改前非。”
……
贾平安已经被带到了待客的地方,正无聊的喝着加料的茶水。
“公主正在发火,怕是没空来,贾文书先回去吧。”
陪客的管事看着愁眉苦脸的,可见高阳这几日闹腾的厉害。
贾平安摇摇头,“某奉命而来,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管事叹道:“宫中先前来了几波人,公主都没见。你……”
管事就差说‘你算个逑’了。
脚步声传来,管事回头。
“公主?”
盛装的高阳看着就像是午时的太阳,让人炫目。
她目光扫过,“滚!”
看看,让你走不走,现在被羞辱了吧?管事看了贾平安一眼,同情的叹息一声。。
高阳的身边出来一个女官,喝道:“钱二,还不快滚!”
啥,是某?管事指指自己,“……”
高阳目光转动,右手在袖子里动了几下。
这个娘们又想动手了。
管事显然深知这一点,一溜烟跑了。
高阳坐下,女官肖玲站在身后,颇有气势。
“谁让你来的?”高阳昂首问道。
“邵鹏。”贾平安觉得这个娘们的气势又壮大了些,看着越发的像泼妇了。
高阳冷哼一声,“那个贱人,这是被我踢了一脚,就不满了?”
“怕是陛下的意思。”贾平安觉得李治也可怜,外面有权臣压着他;后宫的王氏和萧氏都是门阀的棋子,他还得一脸兴致盎然的陪睡;家里人也不消停……
高阳侧脸看着他,目光睥睨,“你想说什么?”
肖玲看了贾平安一眼,警告的摇摇头,示意公主已经发狂了,别招惹她。
发狂的高阳连太宗皇帝都能顶撞,她只是对你有些好感,少年……自求多福吧。
贾平安淡淡的道:“日子不好?”
高阳点头。
贾平安叹息一声,“多少人想看你的笑话?”
“那又如何?”高阳越发的骄傲了。
“可日子终究是自己过的。”
“嗯。”
“不喜欢,那便远离。”
这门亲事就是个悲剧,高阳不爽,房遗爱也恨不能远离这个疯女人。
“嗯。”
“自己乐意就听听歌舞,喝喝酒,出去散散心。”
“嗯。”
肖玲的眼珠子都瞪成了鱼肚白。
先前公主在后面砸了许多东西,那模样让人确信,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没用。可现在公主却乖巧的嗯嗯嗯……
见鬼了!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
高阳的性子……怎么说呢,傲娇,眼高于顶,而且不喜欢约束。
先帝给她寻了个软弱的驸马房遗爱,觉得正好让闺女掌控这个男人。
可高阳不喜欢掌控男人,这娘们其实喜欢的是硬汉。
房遗爱和硬汉自然风马牛不相及,于是被高阳嫌弃了。
所有人都在说高阳的不是,皇室希望她能谨言慎行,哪怕是做样子,也要和房遗爱装作是恩爱夫妻的模样。
可高阳的脾气做不来啊!
于是这事儿越管越糟糕,越管高阳的逆反心态越严重,后来干脆怒了,破罐子破摔,说是要造反。
贾平安见她目光茫然,就知道自己顺着捋毛的法子对了。
“为何闹腾?”
高阳的眼中多了不屑,“那个贱人,喝了酒来我这里闹,说是以后各走各的道,这般也就罢了,他竟然说再给几个女人……当我这里是青楼吗?”
呃!
房二这是喝多了吧?
绝对是。
“那贱人!”高阳一拍案几,“我不答应,他说休了我……”
房二看来不只是喝多了,弄不好有人在背后撺掇。
“我一怒就抽了他一顿。”
“随后我进宫寻皇帝,让他废了我和那贱人的婚事,可皇帝却左一个大局为重,右一个让我要贤惠……你让我如何能忍?”
贾平安想象了一下高阳狠抽房遗爱的画面,不禁觉得太美。
“你说谁有理?”高阳怒了,脸蛋绯红,呼吸急促。
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为啥还要勉强在一起?后世遇到这种情况早就离婚了,离婚不成也会分居。
贾平安想了想,“日子是自己的,既然两看相厌,为何要勉强自己?”
高阳只觉得脑海里霹雳一声,炸的她一怔。
以往她和房遗爱两看相厌,各玩各的,但依旧觉得是夫妻,所以不时要见面,甚至一起吃饭。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则,但高阳最喜欢破坏规则。
“是呀!”她悟了,“我若是不想搭理他,闭门就是了,管他作甚?”
她眼睛一亮,“这样好,他不是说要自己过吗,如此,肖玲。”
“公主。”肖玲出来。
“以后那贱人再来求见,就说不见!”
这个……
肖玲谨慎的道:“公主,就怕外面说闲话。”
终归是夫妻,若是房二吃闭门羹,外面会说高阳跋扈。
一个侍女来报信,“公主,驸马来了。”
“不见。”高阳昂首。
侍女低头,“公主,驸马求你放过他。”
咦!
房二竟然有这个胆子?
贾平安觉得这是有人在给房二出主意,而目的就是为了激怒高阳。
高阳发狂,冲着李治咆哮,李治不胜其烦……
然后这对姐弟之间的关系渐行渐远,失去了娘家支持的高阳会越发的疯狂,如此……到时候收网,用高阳作为突破口,一举拿下房家,顺带把李恪等人拖进来……
啧啧!
老阴比!
贾平安不禁为这个手段惊叹不已。
若非他知晓高阳和房家的结局,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些。
侍女还在等待高阳的决断,大家都觉得两口子闹归闹,还得要维系一下名义上的夫妻关系。
可高阳才将被贾师傅的一番话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哪里会在意这个。
这个娘们昂首,不屑的道:“告诉他,从今日起,他不必再来了。”
阿弥陀佛!
贾平安觉得自己救了房家一门老小的命,想来也算是胜造七级浮屠吧。
第88章 小白脸就是受欢迎
宫中。
“陛下……”
俏脸绯红的王氏一脸不舍的把李治送了出来。
李治觉得腰有些酸,强笑道:“晚上朕再来。”
“臣妾等着陛下。”王氏就像是个刚吃饱的饕餮,连嗝都不打一个。
李治一路出去,半路‘巧遇’了盛装等候的萧氏。
“陛下……”
萧氏抬头,宜嗔宜喜的脸上多了委屈。
朕实在是没有了啊!
李治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朕明日就来。”
萧氏过来挽着她,“陛下,那个女人和外面经常联络呢!”
“是吗?”李治仿佛不知道王氏和小圈子有联系一样。
但萧氏也不是好鸟!
他一边听着萧氏在数落着王氏的各种劣迹,一边想着自己的小日子该怎么过。
前朝很艰难,后宫中也是勾心斗角的,几个女人都是世家门阀的棋子,让他如坐针毡,却必须要装作享受的模样。
他需要一个帮手。
想到这里,那双入鬓长眉就在脑海里浮现。
到了前面,王忠良躬身等候,“陛下,高阳公主那边安静了。”
李治吁出一口气,坐下,揉着眉心问道:“是打了房遗爱一顿,还是房遗爱跪了?”
王忠良说道:“房遗爱去求见,求公主放过自己。”
这个蠢货!
李治的脸上多了一抹青色。
高阳的脾气不好,又傲娇,房遗爱这般说,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可高阳为何没发飙?
“公主说如此甚好,让房遗爱以后不用再来了。”
呃!
说实话,这是李治最渴望的局面,如此皇家就少了一个被外人利用的口子。
但高阳怎么转性子了?
“高阳怎地……”终究是自己的姐姐,李治皱眉,下面的话没说出来。
但王忠良却体贴的说出了缘由,“百骑的贾平安先前奉命去见公主,说既然两看相厌,为何要勉强自己。公主恍然大悟,就清醒了。”
李治一怔,“竟然是这样?”
王忠良笑道:“随后公主就令人上了歌舞,强令贾平安陪侍。陛下,奴婢担心……”
羔羊要是化身为狼,一口把扫把星吞了咋办?
李治的脸颊颤抖了一下,“那个扫把星却不会如此。”
雅香和冬至都是长安城的名妓,但凡男子被这样的名妓投怀送抱,没人能忍住。
贾平安就忍住了,所以李治不认为他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
“他此行西北立功不小,此事又帮了朕的忙,如此……赏赐他宝刀一柄,绸缎……”
……
唐旭在等待着贾平安回来,他准备了许多虎狼之词,准备一举镇住那个少年。
可左等右等,直至快下衙了,才听到外面有人说道:“校尉,贾文书求见。”
这是放某的鸽子啊!
唐旭板着脸道:“让他进来。”
贾平安一进来,唐旭就发现不对,“竟然饮酒了?”
“是啊!”贾平安打个酒嗝,苦笑道:“公主非得留某看歌舞,还被灌了不少酒。”
呃!
唐旭愕然,“公主竟然消停了?”
这两天高阳和房遗爱闹腾的人尽皆知,宫中去了几波人都没法劝,怎么就消停了?
贾平安觉得难受,“是啊!校尉,某不喜饮酒,如今难受,还请先告退。”
“去吧去吧。”唐旭无语。
晚些邵鹏来了,唐旭叫住他,“老邵,公主是如何消停的?”
邵鹏问道:“你没呵斥小贾吧?”
邵鹏摇头,“那小子喝多了,说是被公主灌的,某想着等明日再说。”
“不必了。”邵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砸咂舌,“公主消停了,此事算他立功。先前宫中有人出来,带着赏赐,说是去道德坊。”
擦!
这不对啊!
唐旭纳闷的道:“小贾……难道是被吞了?”
不如此的话,高阳咋消停了?而且还请他看歌舞。
邵鹏摇头,“不知,不过据闻小贾说既然两看相厌,为何要勉强自己。公主恍然大悟,对小贾感激零涕……”
“特么的!这样也行?”唐旭不禁笑了起来,“若是这般也行,那某去也能立功。”
“做梦!”邵鹏不屑的道:“看看你自家满脸的横肉,也能和小贾的小白脸相比?”
唐旭摸摸自己的脸,“可公主也从不给小白脸好脸色啊!”
“是啊!”高阳也不喜欢小白脸,对此邵鹏也很纳闷,“可公主为何就听他的呢?”
二人坐在那里发呆。
雷洪准备回去了,路过值房时见二位大佬还在,就拱手告别。
“那个……”邵鹏叫住了他,“咱问你,若是让女人来选男人,老唐和小贾,她们会选谁?”
一个是天子心腹,一个是小吏,真是个奇葩的问题。
雷洪干笑一下,“这个……”
“实话实说,某发誓不怪罪你。”唐旭很大度。
雷洪干笑道:“她们定然会选贾文书。”
“为何?”唐旭的老脸挂不住了。想他唐旭堂堂的昭武校尉,一旦外放,好歹也能独领一军,竟然在女人的眼中比不过一介少年。
伤自尊了!
雷洪说道:“小贾会作诗,对女人还强硬。”
“某难道对女人低头了吗?”唐旭不解。“某难道对女人软弱了吗?”
邵鹏恍然大悟,“是了,老唐你是不对女人低头,可那满脸横肉看着就倒胃口。而小贾是个美少年,还多才,不对女人低头却是天经地义的。”
“长得丑不行吗?”唐旭怒了。
“不行。”邵鹏和雷洪齐齐摇头。
……
贾平安一路回到道德坊,刚进去,就被坊正姜融堵住了。
“见过贾文书。”
姜融竟然在谄笑。
这是为何?
贾平安不解,打个呵呵,“坊正忙啊!”
“不忙。”姜融去帮他牵马,那马脾气不好,长嘶一声,竟然准备踢人。
“吁……”贾平安安抚了马儿,觉得有些头痛。
“自从听了贾文书的话之后,坊内最近多了几个孕妇,贾文书果然是高瞻远瞩,英明神武啊!”
“这话不对,犯忌讳。”贾平安打个哈欠,想睡觉。
见他喝多了,姜融趁机开始吸气。
欧气,不,是官气。
他用力的吸,轻轻的呼,一脸陶醉的模样。
刚看到家,就见表兄站在门外,和一群坊民说话。
“不是某吹牛,平安三岁时就能作诗,五岁就能做文章,七岁更是一口气作了十首诗,吓得姑父姑母以为是妖孽,这不就让他在乡学里藏拙,否则什么……木秀什么,要被风吹。”
众人都点头,“是啊!贾郎君果然是大才。”
“原来是从小就有才,只是因为才太多了些,所以才要藏着掖着。”
“正是如此。”杨德利得意的道:“后来……平安!”
众人回头,就见贾平安牵马在前,往日挺胸腆肚的坊正姜融跟在侧后方,看着小心翼翼的。
“见过贾郎君。”
众人行礼,贾平安还礼,心中懵懂。
杨德利迎过来,欢喜的道:“平安,就在先前宫中送来了赏赐,说是你在西北为国立功了。“
呃!
李治竟然还给赏赐了?
可他为啥不说?
贾平安喝了酒,脑袋发蒙,就说道:“那就收着吧。”
“果然是大才,看看,连陛下的赏赐都不以为然。”
人群中有个尖刻的声音传来。
贾平安大怒,骂道:“哪个裤裆没关好,把你这个东西放出来了?”
这人的话太过恶毒,一旦传出去,弄不好就是蔑视皇帝的罪名。
所以不只是贾平安怒,杨德利更是冲了过去。
人群闪开,露出了一个瘦高的男子,见杨德利冲过来,他摆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砰砰砰砰砰砰!
杨德利转身,男子倒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
那么瘦小的杨德利,某竟然打不过他。
姜融森然道:“这番话某记住了是你说的,一旦上头怪罪,你就是罪魁祸首。”
剩下的事儿贾平安就不管了,他刚进家,阿福就扑了过来,顺着裤脚往上爬。
嘤嘤嘤!
“平安你看。”
杨德利搬出了赏赐的东西,绸缎钱财不少,关键是还有一把长刀。
啧啧!
李治这里得分+1。
贾平安抽出长刀,低头不怀好意的看着阿福。
“嘤嘤嘤!”阿福仰头,一脸憨厚。爸爸,我很老实,别砍我。
这个吃货,为了稀粥就甘愿出卖灵魂。
“表兄,晚饭某不吃了,睡一觉。”
躺在床上,贾平安想着此次的叠州之行,琢磨着大唐和吐蕃随后延绵多年的争斗。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洗漱,拔出御赐长刀开始练习。
他此次跟在军中,也算是知晓了军中刀法的奥妙。
没有什么招式,有的只是速度和经验。
没有速度你就只能等死,而没有经验你就是任人宰割的菜鸟。
“表兄,陪某练练吧。”
“好。”杨德利刚压完豆腐,就洗洗手,弄了两根木棍子来当长刀。
“嗨!”
两兄弟就在庭院里用木棍操练,你来我往,没几下贾平安就被抽的浑身痛。
“明日接着来。”贾平安活动了一下身体,晚些吃了早饭,就准备去上衙。
出了大门,隔壁传来了嘀咕声。
“你个蠢货,昨日连皇帝都赏赐了贾平安,可见他以后飞黄腾达只是等闲,这样的好夫婿你不去抢,回头就没了。再说了,贾平安对你多和气?可见是喜欢你的。”
“阿娘,平安哥虽然对我和气,可不是那种喜欢的和气,阿娘,你老是这样……”
“怎么样怎么样?那么好的夫婿你不要!要什么?”
“可哪有强迫人的?阿娘,我再不去了!”
“笨!当年你阿耶这般英俊,我就是堵了他一次,他就从了。”
里面的王大娘:“……”
外面的贾平安:“……”
王学友也就是赵贤惠觉得英俊,别说是堵他,赵贤惠当年只需对他笑一下,估摸着王学友就会浑身颤抖,高喊祖坟冒青烟了。
……
王学友一首‘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顺带求票。
第89章 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鼓声依旧回荡在长安城中,贾平安在宽阔的朱雀街上策马缓行。
街上此刻车马行人不算多,至于两侧,黑乎乎的全是坊墙,再过来就是宽阔的排水沟,其它啥都没有。
朱雀大街是用黄土铺就,很硬,但大风一吹……就和沙尘暴差不多。
“咳咳咳!”
贾平安被吹了一脸黄土,急忙侧脸避开。
“贾文书?”
贾平安睁开眼睛,包东从后面策马追了上来。
“贾文书,吃饼。”包东打开油纸包,热情的邀请贾师傅吃早饭。
“某吃过了。”
包东的手碰过的食物带着魔性,唐旭和邵鹏都很喜欢。
“校尉多半是要弄一张。”包东收了油纸包,“贾文书,昨日你是如何说动了公主?”
“这等事吧,其实你要做的只是善解人意。”贾平安当然不会说自己的硬汉人设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包东吸吸鼻子,“就是善解人意?公主怕是对你另眼相看吧?要不怎会请你看歌舞饮酒。”
“没有的事。”昨天高阳就是想通了,觉得自己以往就是个蠢货撒比,一朝得了解脱,非得要寻个人来庆祝一番。
“贾文书。”
一骑迎面而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公主说昨日悔不该让你饮酒,担心你酒后不适,就让某送来了解酒汤。”
你骗我!包东:“……”
我真不知道她会这样啊!贾平安:“……”
到了百骑,包东就留了一张胡饼给唐旭。
“小贾,昨日干得漂亮!”唐旭一边吃饼,一边冲着贾平安竖起大拇指。
“呵呵。”贾平安谦逊的道:“都是校尉教导有方。”
唐旭打个嗝,拔出长刀,说道:“听闻你砍杀了三人,但刀法却不怎么样。我百骑的人,杀人也得是最顶尖的,来,某今日教你六六三十六路唐氏刀法,练成之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呃……
贾平安拔刀望天。
看某取楼上……
“刀法的紧要之处就是格挡和劈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什么刺,谁让你用长刀刺,你就先刺死他。看着。”
唐旭开始了,周围围拢了一圈人。
“多是腰在发力。”包东在边上给贾平安解释。
贾平安点头。
用手臂发力砍杀不靠谱,用腰腹来带动手臂,这个才是王道。
刀光闪闪中,贾平安领悟了许多。
“来,试试。”唐旭收功,看样子是神功大进,距离筑基期又近了些。
“试试就试试。”贾平安拔出御赐宝刀,周围一阵吞口水的声音。
挥刀,格挡……
贾平安开始有些生疏,但渐渐的就放开了。
唐旭点头,“有些意思,但比某当年差远了,非得要苦练几年不可。”
“你当年练了几年?”身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
唐旭说道:“五年吧。”
骂人不揭短啊!我特么!
唐旭回身,邵鹏在后面笑。
“小贾练两年就妥了,你得练五年,这资质……”
又被羞辱了!
唐旭冷哼一声,“咱俩来试试?”
邵鹏走过来和他并肩,“你不一定是咱的对手。”
唐旭看了他一眼,邵鹏神色从容,隐隐竟然有些宗师气度。
这个狗内侍,虽然没看到他动过手,但唐旭却觉得自己没把握。
“走了走了。”贾师傅的刀法太过销魂,众人觉得无趣,一哄而散。
贾平安幻想着自己是个绝世高手,一刀挥出,飞沙走石,围观者们纷纷拍手叫好,一人丢了几文钱过来。
可练习完毕之后,他发现人都走光了。
伤自尊了啊!
他回到值房擦汗,刚想歇息一会儿,外面有人来了。
“邵中官寻你。”
贾平安整理了一下衣着,去了邵鹏那里。
狗内侍坐在那里,乌黑的头发一丝不乱,眼睛微眯,肌肤白皙,微微一笑……
怎么有些像是后世那位姓陈的明星?
这是正式谈话的姿态,贾平安坐好,一脸恭谨模样。
邵鹏淡淡的道:“禄东赞低头了,朝中的意思是……大唐目下首要是盯着突厥人,所以准备在回书里报复回去。”
别怀疑大唐的底气,哪怕是吐蕃亲戚,该不给脸就不给脸。
邵鹏见贾平安依旧沉稳,不禁赞道:“这里有你的功劳,咱与有荣焉。”
“邵中官,此事某觉得值得商榷。”
“你说。”邵鹏觉得口渴。
贾平安想到了以后的局势发展,就知道大唐终究是轻视了吐蕃,最后在战略和战术上吃了不少亏。
“某在想,吐蕃这般咄咄逼人为何?”贾平安侃侃而谈:“某以为,吐蕃在觊觎大唐,他们在等待时机,若是时机恰当,不管是赞普还是谁,都会毫不犹豫的领军和大唐厮杀。”
咦!
邵鹏皱眉,“朝中对大唐和吐蕃的关系颇为看好,认为二十年内不会有大问题。”
这个看法在目前是主流,而起因也很简单,在侯君集当年领军把吐蕃人打了个鼻青脸肿之后,吐蕃上下愕然发现冒险主义没前途了。
那咋办?
求个公主来吧,咱们低个头,当女婿。
随后的岁月里,大唐和吐蕃的关系好的蜜里调油,但为啥好?
因为太宗皇帝在!
只要那位战功赫赫的皇帝在,就没人敢来大唐讨野火。
李治这个小老弟登基后,赞普姐夫用书信来敲打大唐的宰相们,看似僭越,实则就是在试探。
我跋扈了,小老弟,你敢不敢冲着我咆哮?
若是没有西北的那一次夜袭,此次外交行动堪称完美。
可终究还是失败了。
邵鹏起身,觉得此次百骑也跟着得了彩头,算是功德圆满了。
“邵中官。”贾平安抬头,“某有个想法。”
“你说。”邵鹏走过去,坐下,开始点火烹茶。
烟雾缥缈,贾平安觉得眼睛很难受。
“这谁弄的松果?都没干透,咳咳咳!”邵鹏几次没把火点燃,怒了。
你这是不会烧火吧?装什么老司机。贾平安觉得这事儿让包东来干更好。
“罢了!”邵鹏丢下煮茶的事儿,“你说。”
“此事某觉着大唐吃亏了。”
“嗯?”邵鹏的眼中多了厉色,“大唐吃亏了?”
“是,你想想,赞普几封书信就调戏了大唐君臣,他们驱使吐谷浑叛军威胁使团,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邵鹏眯眼,“可朝中却说此事就此作罢。”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寻到更好的报复法子。”
但凡有报复的好办法,那群宰相都不带犹豫的,马上全部举手。
这就是此刻大唐的作风,彪悍的一塌糊涂。
邵鹏:“你有何法子?”
……
晚些,邵鹏急匆匆的去求见皇帝。
“何事?”李治很忙,刚和一位刺史谈话完毕,正在消化他说的那些内容。
“陛下,有人说吐蕃对大唐有野心,不可不防。”
嗯?
李治抬头,疲惫的眼中多了些别的意味,“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大唐对吐蕃的外交太过保守,虽然吐蕃居高临下不好攻打,可该给的教训也必不可少,否则会鼓动吐蕃人的野心。”
李治揉揉眉心,“吐蕃此次算是谋划了一番,目的就是想试探朕,试探朝中是否离心。若是朝中君臣离心,这便是机会。不过朕并未给他机会,相公们也并未给他机会。”
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宰相们也统一了立场,赞普顿时就成了小丑。但你要说报复,为了这等事儿谈不上出兵,那还能怎么着?
所以李治有些好奇那人的看法,“他还说了些什么?”
邵鹏说道:“陛下,他说……赞普之子早逝,就只有年幼的孙儿……若是赞普逝去,吐蕃主少国疑,禄东赞将会成为权臣……”
李治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身影,却是舅舅长孙无忌。
“可赞普才三十余岁,正值壮年。”
“陛下。”邵鹏低头,“就算是赞普不死,可禄东赞的权势也太大了些。”
“那又如何?”李治有些不耐烦了。
邵鹏说道:“陛下,可以让人散播谣言,说禄东赞野心勃勃,一心想谋害赞普篡位,他来大唐就是想低头寻求大唐支持,随后……”
嘶!
这纯属是无中生有,凭空想象,凭空捏造……
但很毒辣!
李治非常清楚帝王的心思。
但凡有臣子出现权臣的苗头,帝王的心中就像是被种了一根刺……
造谣,给那位便宜姐夫的心中种根刺,妙啊!
“禄东赞乃是赞普的左膀右臂,堪称是之下第一人,不管是民生还是政事,赞普都缺不得他,若是能让他们君臣猜忌,妙啊!
再有,若是朕在见他时格外亲切……这个谣言更加的得力了。”
“满朝文武都无人想到这等妙计,可见此人大才,让朕很是欢喜。”李治问道:“谁的主意?”
邵鹏说道:“贾平安。”
李治的嘴唇动了几下,邵鹏看得真真的,分明就是想说三个字。
骚得很!
晚些宰相们被叫了来。
“禄东赞准备陛见,在此之前,朕想问问诸卿,此次大唐可是吃亏了?”
瞬间宰相们的眼中就多了煞气。
长孙无忌杀气腾腾的道:“陛下,从击败突厥之后,大唐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若非是吐蕃在高处,大唐就该发兵攻打,擒了赞普来长安给陛下跳舞助兴!”
连褚遂良都须发贲张,“当呵斥赞普,不,若是可以,老臣以为当出动军队,给吐蕃一点颜色看看。”
这是要制造边境地带摩擦。
这便是大唐的霸道。
但李治却觉得有些不圆满。
动辄就喊打喊杀固然解气,可手段呢?
“大唐不但能攻伐,手段也不能少。”
宰相们愕然,在一次接着一次的胜利之中,他们早就习惯了用刀枪去解决问题。你要说外交手段,那就看看王玄策。使团被截杀,他也不哔哔,回过头就带着雇佣兵横扫天竺。
这便是大唐此刻解决问题的主要方式,热血炸裂!
都是一群硬邦邦的臣子,不好,火气太大!李治含笑道:“有人建言,可令人去吐蕃散播谣言,就说禄东赞狼子野心,来长安对朕低头,想寻求大唐的支持,暗地里与人密谋想毒害赞普。赞普之子早逝……”
长孙无忌眼睛一亮,“赞普须得提防自家一旦去了之后的朝局,那禄东赞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旦赞普有不测,那年少的继位者如何是他的对手?如此赞普不得不猜忌禄东赞……此计大妙,陛下英明!”
于志宁抚掌笑道:“等陛见时,陛下对禄东赞和颜悦色,这个谣言就如同真的一般。妙啊!”
“陛下英明!”
群臣俯首,都觉得皇帝果真是长进不少,就是这个主意有些骚。
李治微笑道:“这却不是朕的主意。”
长孙无忌一听就喜翻了,“这等贤才当重用,还请陛下告知老臣此人为谁。”
李治沉吟了一下,“贾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