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械斗
许敬宗吃了麻婆豆腐后,回来一直念念不忘,就派人去买。
廖全很是诧异的道:“使君为何不让人去贾平安那里买呢?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此刻的官就是官,天生和百姓就有阶层的差别,所以廖全的想法就是大家的共识。
让个小吏去杨家坞,那贾平安还不得屁颠屁颠的把最好的白玉豆腐拿出来?
许敬宗当然也想这么做,但他却担心直接从贾平安那里拿豆腐会引发些莫测的变化,比如说来自于扫把星的诅咒什么的。
你要说老许先前认为贾平安就是自己的福星,可福星是福星,不代表老许敢和贾平安太过亲近。
从商人的手上买,那么有什么诅咒就冲着商人们去,老许觉得自己肯定就安全了。
但话不能这么说,许敬宗一脸正气凛然的道:“老夫是刺史,若是老夫张口去要白玉豆腐,那贾平安定然惶然,不敢收钱。可百姓不易呐!从商人那里买,这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伤民生。”
廖全觉得老许的形象越发的高大了,不禁赞道:“使君慈善,华州百姓有使君为父母,果然是福缘深厚。”
父母官父母官,说的就是地方长官。所以廖全说父母也过得去。
许敬宗心中暗爽,却谦逊的道:“老夫没这么多的想法,就一个,不扰民。”
廖全拱手,肃然道:“不扰民,任民休息,这便是无为之治啊!那些人说使君只知道写文章诗赋,旁的都不懂,某看大谬!”
他心潮澎湃的道:“使君的治理之道让下官佩服之至,下官愿意追随使君,为大唐效力。”
呃!
这就是彻底的舔狗了?不,是彻底的崇拜者?
许敬宗只是标榜一下自己,实际上他哪里会什么无为之治,只是懒罢了。可廖全却觉得这便是无上大道,学会了就是贤臣。
看看他目光中的崇敬之色吧,货真价实啊!
许敬宗只觉得身体发飘,想他老许在长安城中的名声臭不可闻,可在这里却收获了崇拜者一枚,这就是福分呐。
随后有人去买了几块豆腐来,许敬宗想吃,可却接到了急报,说是下面出了大事,有两个村子械斗,要打死人了。
这等事儿不小,一旦发酵,地方官就会被追责,所以许敬宗赶紧带着人去处理。
等他赶到时,两个村子的人已经被隔开了,但能看到地上有血迹。
此时的大唐民风彪悍,那些百姓觉得种地没前途,都愿意从军去争取功勋,这便是开国初期的彪悍民风,但在民间就容易引发矛盾。
郑县县令赵聪一夜未眠,眼泡老大,说道:“下官处置不当,劳烦使君了。”
他说的客气,可却有些疏离。
他和山东士族的人有些关系,对老许这个门阀世家的对头自然没好感。加上老许奸臣的名声……特别是前几日长安城有人来,和他说了老许在宫门外公然对太子表忠心的那几句话后,赵聪就更加的看不起许敬宗这个上官了。
这年头讲究的是风骨,帝王是帝王,可帝王也只是个屁罢了。没见当年修氏族志时,皇族老李家都只能往后靠吗?
可见在天下人的眼中,那些门阀世家才是最强大的,皇帝也只能屈居后面。
于是官员们对皇帝的态度很是微妙,一方面是帝王之尊要维持着尊重,一方面觉得也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谄媚是要不得的,大伙儿要把腰杆挺直了,这才是名臣。
许敬宗看着两边虎视眈眈的村民,沉声道:“说说。”
赵聪说道:“左边的是旺林村,右边的是下埔村,两边昨夜为了争夺田地打了起来……”
许敬宗皱眉,“田地不是都分好了吗?争什么?”
大唐目前实行的是均田制,百姓成年了,官府就会授田,而不是百姓自己去谋田地。
赵聪越发的不屑了,“华州地少啊!”
这个棒槌,你来华州,难道就不知道华州没多少田地?
“田地少了?”许敬宗皱眉道:“那就给他们分清楚。谁是谁的地,分清楚。”
赵聪看了他一眼,“使君,这等纷争,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扯不清的。”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话用在这等纷争上也没错。地方官府压根就没法给这些人说道理。
许敬宗缓缓走了过去,站在中间,说道:“老夫许敬宗!”
两边数百村民躁动了一下,然后安静了下来。
这是个好兆头,许敬宗满意的道:“都安分些,回头让地方重新检校两个村的田地,老夫在此保证不偏不倚,若是错了……”
他指着赵聪说道:“若是错了,老夫让他悔不当初!”
这等许诺对百姓而言不错,只是负责的却是赵聪,一旦出错,老许只需拿他来开刀,就能平息民愤。
可这不就是甩锅吗?
老许一口黑漆漆的锅隔空飞来,正好扣在了赵聪的头上,
赵聪面色微白,刚想说话,老许已经上马了,“州里事多,老夫先回去了,后续有事禀告。”
他刚走,百姓们就躁动了起来。
“赵明府,咱们下埔村可是少了五亩地,这个怎么说?”
“放屁,那五亩地是我们村的!”
两边村子的火气重燃,赵聪赶紧过去劝阻。
咻!
不知道是谁开始扔东西,顷刻间赵聪就被杂物给淹没了。
“明府!”
那些小吏和杂役都傻眼了,赶紧去救赵聪。
没走多远的许敬宗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暗自一乐,心想老夫果然是英明,这不就避开了。
可这事儿得解决啊!
回到州衙后,许敬宗一直在琢磨此事。
有小吏进来,“使君,那白玉豆腐可还吃?”
许敬宗点点头,小吏去交代厨子做豆腐。
厨子准备把豆腐和馎饦一起煮,做个别有风味的美食。
馎饦就是汤饼,也就是面条,面片。
他拿起白玉豆腐,嗅了嗅,皱眉道:“怎地味道怪怪的?”
大伙儿都是第一次见到白玉豆腐,于是以为就是这这个味。
可这是五月天啊!已经热了。
这豆腐……变味了,若是贾平安在的话,一定说赶紧扔掉。当然,有人会问,臭豆腐也变味呀?可臭豆腐不是这种变味法,压根就不搭干。
晚些馎饦送了过去,许敬宗吃了,大概是有吃臭豆腐的天分,赞道:“这股味就是有趣,说不出……和那个什么麻婆豆腐截然不同,有趣,有趣,赏厨子。”
睡到半夜时,他突然觉得腹痛如绞,就去了茅厕。
拉啊!
这一下拉的许敬宗头晕目眩,等拉到第三次时,他觉得不对,就赶紧让人去寻了郎中来。
大唐有夜禁,可对于老许来说这不事。晚些郎中来了,一诊断,就说他大概是吃错了东西。
煎药吃了之后,肚子里依旧很难受,可更难受的是虚弱感。
“使君!”
天色还没亮,有官员来了,带来了个坏消息。
“下埔村和旺林村又打起来了。”
卧槽!
许敬宗怒了,虚弱的问道:“赵聪呢?他死女人的肚皮上了?”
这话刻薄,来人呆了一下,“明府已经去了,额头上被石块砸了一下,此刻正晕着呢!”
这是来求援的!
“现在如何了?”许敬宗虚弱的厉害,都没法动弹了。
“如今两个村子的人见砸晕了明府,都回去了,不过说是这两日还得要打起来,不打死人不作数。”
“一群畜生!”许敬宗觉得这些就是刁民,可不处置好了,回头长安城里的那些对头就会趁势弄他。
咋办?
他想起来,可身体软弱的不行。
瞬间他就想到了贾平安。那个有灵气的少年。
“去,去杨家坞把扫把星,不,把贾平安请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智囊,而最出色的就是贾平安。
他昏昏沉沉的靠着睡觉,等被叫醒时,发现天色大亮了,贾平安就在外面,周围没人。
扫把星的威力依旧无敌!
可许敬宗却觉得不妥。
“人呢?”他喊了一嗓子,声音依旧虚弱。
半晌才来了两个白直,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带着畏惧。
——白直就是出京为官后,官方给的随从。
许敬宗冷笑道:“幸而来的是贾平安,若是旁人,杀了老夫你等也不知。如此,老夫要你等作甚?滚!”
两个白直面色惨白,跪下不住求饶。
“赶出去!”许敬宗摆摆手,等他们被赶走后,这才舒坦的道:“幸而及时发现,否则哪日被人给害了都不知道。”
说完,他缓缓看向贾平安,问道:“他们都怕你,你可觉着难受?”
“还行。”贾平安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没人敢来盘问他,如此他这个假货就彻底的安全了。
这个少年怎么就没半点害怕畏惧老夫的模样呢?
许敬宗有些郁闷,就想来个学习时间,可贾平安却在琢磨着武妹妹多久能从感业寺里出来。
良久,许敬宗见贾平安依旧从容,不禁叹道:“果然是个出色的。老夫今日叫你来,是有个事,城西有两个村子为了田地械斗……可华州少田,如何才能压下他们的纷争?”
贾平安问了两个村子的名字,不禁就乐了。
这事儿杨德利给他八卦过几次,那两个村子为了五亩地的事儿争斗多年了,可一直找不到解决方法。
贾平安不想管这事,可老许放弃了把他镇压在庙里的打算,而且还为他说了好话,这个挡箭牌很给力啊!否则长安的手段早就下来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决定帮衬老许一把,“使君,可否去现场看看?”
“老夫却是动弹不得了。”许敬宗摇头。
第17章 果然是个奸贼
许敬宗努力想爬起来,可身体却异常虚弱,站在地上都有些摇晃,骑马就更别想了。
“腹泻?”贾平安问清了缘由,得知腹泻已经止住了之后,说道:“简单。”
简单?
许敬宗狐疑的道:“先前郎中说了静养,明日就会好些,你说简单,为何?”
贾平安说道:“叫人弄些糖和盐,煮开水化开,随后喝了。”
前世他拉过肚子,脱水的反应很厉害,最后就是喝了盐糖水,半个小时后就能去上班了。
许敬宗不解,“这有何用?”
“腹泻会让人身体里的水大量流失,这时候就得补水。”贾平安尽量用最简单的话来描述。
可老许一听就乐了,说道:“弄温水来,老夫饮一升下去,想来马上就好了。”
一升……这是牛吗?
贾平安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使君却不知,这等水不是普通的水,这么说吧,那拉出来的……罢了,若是信得过某,还是喝糖盐水吧。”
许敬宗皱眉想了想,“是了,拉出来的虽然都是稀的,温水却是至稀之物,定然补不回去。”
这个道理太强大了,贾平安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糖在此时是稀罕物,但这里不会缺。晚些老许喝了两大碗糖盐水,躺在床上喘息。
渐渐的,他觉得力气和精神都回来了,再次下床后,他欢喜的道:“老夫还以为腹泻是被你给克了,没想到却是你救了老夫,好!”
贾平安早就猜测出是过期豆腐惹的祸,决定回去后告诫那些商人,保质期之外的豆腐留不得。否则今日把老许弄的腹泻脱水,明日若是把李治给弄死了咋办?
随后老许叫人弄了一辆马车带上贾平安,一行人上马出发,一个多时辰后就到了两个村子的中间地带。
地面上依旧能看得到几块发黑的污渍,那便是血液凝固后的模样。
赵聪的额头上顶着个包出现了,一见面就落泪,“那些村民彪悍,下官带着人去丈量田地,当场就发作了。打啊!两边打的厉害。下官就去拦阻,却被一个孩子用石头砸在这里……”
他指指额头上的包,却碰到了,嘶嘶呼疼。
他一脸痛苦之色,觉得自己也算是尽职尽力了,你许敬宗总得要嘉奖一番吧?
许敬宗看着他,眉心渐渐皱起,“无能!”
啥?
赵聪抬头,不敢相信的问道:“使君说啥?”
“无能!”许敬宗淡淡的道。
赵聪本就不服他,被这么一批评,顿时就炸了,“下官为此多次周旋,就说去他们两个村的次数,都有上百次了,这是无能?”
奸贼!
赵聪咬牙切齿的,但毕竟得顾忌着老许是上官,所以才强行忍着。
许敬宗冷笑道:“你说自己多次周旋,来了上百次,可有用?”
赵聪愕然,“这……这里民风彪悍,此事艰难,谁能解决了?谁?”
他觉得老许欺人太甚了,所以梗着脖子道:“两个村为那五亩地争执七年了,华州多少人知晓此事,可谁解决了此事?”
几任刺史和知县对此都束手无策,你许敬宗拿大帽子来扣我,那你来试试!
想到这里,他就压着怒火说道:“使君为官多年,见过的事比下官多多了,下官恳请使君为地方解决了这个隐患,如此,郑县百姓感激不尽。”
这是激将法。
许敬宗愕然,这事儿他想了许久,也没办法啊!
赵聪觉得这样激将估摸着还不够,就长揖不起,“恳请使君出手,郑县官吏百姓感激不尽。”
那些官吏觉得气氛不对,但此刻却只能跟着行礼。
这是逼宫啊!
老许这个奸臣怕不是要抓狂了。
“此事……”许敬宗觉得自己坐蜡了,他冷冷的看着赵聪,想说你竟然敢阴老夫?
可这话他不能说,一旦说了就是承认自己解决不了此事,威望何在?
想到自己的超级粉丝廖全就在身后,许敬宗就强行压下了骂人的冲动,说道:“此事……郑县要抓紧。”
这是打哈哈,准备抹过去。
可今日的赵聪大概是被砸晕了,外加火气十足,竟然说道:“此事郑县却难以解决,请使君见谅。”
这是不给脸了啊!
许敬宗知道赵聪的意思,这厮是觉得刺史耍流氓打哈哈不管事,还要压榨他这个县令,所以觉得委屈了。
可老许早就习惯了为上官、为自己的老大背锅,所以习惯性的觉得下属也该有为自己背锅的觉悟,于是赵聪在他的眼中就显得格外的面目可憎。
“此言大谬!”就在此时,边上的贾平安淡淡的道:“此事使君胸有成竹,只是想看看郑县上下的本事罢了。可惜!”
嗯?
赵聪看着贾平安,“这是谁家少年?”
一般人谁敢给老许出头说话?
关键这是许诺啊!
胸有成竹,也就是说,老许已经有了解决方案,只是想看看你赵聪的本事罢了。
赵聪本就是被许敬宗气得想吐血,所以才直挺挺的让他下不来台,可老许却不接茬,直接打哈哈准备混过去,让他很是郁闷。现在听到这话,他只觉得……真特么太解气了。
老许怕是会不承认吧?
看看贾平安的衣裳,不过是平头百姓的灰黑色,边上开衩很高,这就是普通人的身份象征。
他看了许敬宗一眼,觉得老许还是会打呵呵,然后回去收拾这个少年。
可许敬宗却怒了。
马丹!
老夫来华州做刺史就是受罪,可这里逼一下,那里鄙夷一下,真当我许某人没脾气?
他骂道:“贱狗奴!老夫为官时,你尚是黄口小儿,今日竟然咄咄逼人,真当老夫无能?呸!此事老夫便应承了,回头解决了此事,老夫定然要弹劾你!”
他竟然答应了?
赵聪心中一喜,觉得这事儿弄不好自己就能在山东士族那边博一个好感,有了这棵大树乘凉,以后升官不要太容易。
廖全拱手,肃然道:“使君威武!”
他习惯性的觉得老许这是要为民做主,至于喝骂……那只是使君的脾气不大好罢了。
这人吧,就没有完人,所以还是不能太苛求了。
他这边自行脑补,把许敬宗的形象又弄的高大了些,可许敬宗的怒火一去,只觉得浑身发凉。
老夫怎么又冲动了呢?
此事他当众答应了,到时候解决不了,他就会成为华州的笑柄。随后消息传到长安,长安城里,他许某人的形象怕没法看了。
老夫的命好苦啊!
他不禁看向了贾平安,觉得这是来自于扫把星的蛊惑,否则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般的答应了呢?
虎死不倒威,老许不肯自坠威风,就板着脸道:“老夫先回去,回头再来。”
他上马的时候有些慢,看来是慌了。
一路回到州衙,许敬宗撇开所有人,和贾平安单独在值房里说话。
“你今日越俎代庖,让老夫坐蜡了。”许敬宗痛心疾首的道:“若是此事不能解决,老夫就会成为天下笑柄,此后休想再为高官。高官呐!”
谁不想做宰相?想到自己无法做高管,许敬宗就心如刀绞,恨不能时光倒转,把贾平安的嘴堵住。
“以后老夫要升官时,自然有对头把今日的事说出来,羞煞人了!”
许敬宗竟然会害羞?
贾平安觉得每个人都是一个宝藏,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特性。
比如说……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他平静的道:“使君可知晓在两个村子的边上,就有大片荒地?”
这事儿他早就听杨德利说过,只是那片荒地就靠着华州几位很有力量的豪绅的田地,谁也不敢去触碰。
许敬宗一怔,“那片荒地老夫也知晓,那几个豪绅和关陇那些人有些关系,就等着殿下登基时会大肆封赏,大赦天下,到时候直接占了那片荒地,如此就算是有人上告,殿下多半也是无可奈何。”
所谓关陇那些人,指的就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贵族,也是从龙功臣。
除非是经过官府,否则荒地不是你想占就占的。但新帝登基,不是大事一般不会发作,否则容易站不稳。所以那些人就瞄准了这个时机,等着把那块地拿到手里。
老许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可贾平安却近前一步,说道:“使君,你可怕得罪那些人?”
“老夫哪里会怕!”许敬宗冷笑道:“老夫就是不肯和他们同流合污,这才被诬陷为奸臣。”
老许走的是忠犬路线,那些门阀世家却隐隐和帝王是对头,所以两边没有回旋的余地,自然是敌人。
那边说老许是奸臣,老许也经常骂他们是贱狗奴,很是好玩。
贾平安说道:“既然如此,使君怕什么呢?”
许敬宗一怔,“你……你想说什么?”
贾平安笑道:“使君,华州地少,有不少农户的田地都分少了,若是把那片荒地全部开垦出来,两个村子的械斗算什么事?咱们造册量地,谁分少了只管补足,如此谁再敢闹事,那就是居心叵测,直接拿下,谁敢置喙?!”
轰隆!
许敬宗只觉得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不禁脱口而出道:“好手段!”
这是一箭多雕啊!
许敬宗起身,欢喜的道:“此事老夫也想过,可总是觉着和自家没关系。你这么一点,老夫却想明白了,给那些门阀世家的人添堵,老夫一想就来劲,就欢喜啊!”
贾平安不禁一愣,这才知道老许的想法。
老许是不是奸臣?有点,但不是彻底的奸臣。但他更不可能是贤臣,所以在知道那一片空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关老夫屁事?
也就是说,你用什么为民做主的由头去劝他,多半是没用的,唯有用收拾对头,或是要政绩的理由才能说动他。
许敬宗的眼神炽热的让贾平安有些害怕,他想伸手去拍拍贾平安的肩膀,最后却缩了回去。
“好一个贾平安,果然和老夫想的一样,人才难得!人才难得呀!安心,老夫会给你好处。”
这个无耻的老许,夸赞人还不忘赞美自己,果然是个奸贼!
贾平安很是无语。
许敬宗迫不及待的就要动手,贾平安想回家,却被他叫住了。
“老夫既然答应给你好处,自然不会忘记。你要知晓老夫的人品。”许敬宗目视贾平安,认真的道:“老夫一诺千金,回头给长安的奏疏里,定然会有你的名字!”
这货一诺千金?
贾平安深深的表示怀疑,随后就被热情的老许给带走了。
……
一诺千金的老许打滚求支持……
第18章 百姓欢呼
廖全一直在看着贾平安。
作为著名的倒霉蛋和扫把星,一般人压根就不敢接近此人,可许敬宗却非常亲切的策马在马车边上,不时和里面的贾平安说几句话。
廖全深深的担忧着老许的安危,就靠近了些,想听听那个扫把星在说些什么。
“……使君放心,那些百姓只要有了田地,有使君出头,他们哪里会管什么豪绅。至于两个村子的夙怨,学生以为简单……”
廖全不禁皱眉,觉得贾平安这个话有些拿大了。
那两个村子争斗数年,各自重伤的都有几个,这几乎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怎么能和好如初?
小子大言不惭!
廖全再靠拢了些,准备干咳。
“只要平息了此事,让两个村子联姻即可,只要有一对,那大局就定了。”
又没打死人,这等事儿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许敬宗叹道:“这等恩怨哪里一时就能消除了,你在杨家坞难道就不知晓那些村老的顽固?这等事,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想都别想。”
廖全听到这里,不禁目光钦佩之色,觉得老大就是见多识广。
许多村子之间因为一件小事百年不相往来的都有,何况旺林村和下埔村械斗多次,怎么可能短时间就能消弭了隔阂?
无知小儿!
廖全不禁腹诽着。
贾平安却没再解释。
等到了地方后,许敬宗把两边人都叫来,让他们带上农具,说道:“老夫知晓你等的心思,就是不肯低头。”
这话在理,否则为了五亩地打的这般惨烈为何?一是这五亩地的好处;二就是不肯低头。
马丹,打死了算逑,就是不能低头。
数百村民都默然,只是黑压压的阵势,看着有些慑人。
大唐府兵就是兵农结合,忙时种地,闲时地方折冲府召唤他们去操练,或是去京城上番戍守。
目前大唐的府兵制正在鼎盛时期,许多百姓都想从军,好歹拼杀出一个功劳来。
这便是此刻的大环境,在这个大环境之下,大唐的百姓性格彪悍,堪称是最好的兵源。
许敬宗大声的道:“老夫知晓田地数目有差,可华州的田地就这么多?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田地补给你们,怎么办?这是基础,也是这个问题没法解决的根源。
数百村民默然。
这是个死结。
县令赵聪站在侧面,目光复杂的看着许敬宗,觉得这位今日来此,怕是要自取其辱了。
想到前几日来的友人提及许敬宗在长安的丑事,他不禁低声叹息,觉得这样的臣子竟然能被重用,果真是……人心不古。
但他知道帝王要养忠犬的道理,所以心中鄙夷。
许敬宗已经进入了状态,想到先前贾平安让自己要感情外露,最好是落泪的话,就觉得很是正确。
可……
可老许何许人也?能在帝王丧礼上失礼,能在皇后的葬礼上大笑的奇葩,你指望他能对百姓落泪,那就是天方夜谭。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有些为难的情绪从双眸中透露了出来。
廖全心中一紧,知道这个难题终究是让许敬宗纠结了。
他马上就脑补了一下,觉得许敬宗主动担责,这份担当罕有,所以就算是力有未逮,也情有可原。
这等脑补的心态在后世叫做啥?狂粉丝。
贾平安看到了老许为难的眼神,心中一怔,随即想到老许各种奇葩事儿,就知道他没法动感情。
那你假哭会不会?
贾平安想了想,近前,低声道:“使君,把百姓……会想象、会幻想吗?”
老许点头,他当然会,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下面的那些重臣们都对着自己谄笑。
这种事儿他幻想了无数次,每一次获得的爽感都很足。
贾平安看了廖全一眼,“使君可以把那些百姓幻想成为……自家兄弟。”
老许摇头,贾平安没法,再问道:“那使君最舍不得什么?”
许敬宗想了想,却不好意思说。
贾平安说道:“使君只管把那些百姓想成自己最不舍的东西,想着那东西马上就要离去了……”
瞬间,许敬宗热泪盈眶。
这演技,这速度……就算是影帝来了也得跪了吧!
贾平安心中惊讶,就听到许敬宗在低声说着:“阿耶……”
当年宇文化及造反,许家父子被捉住,许敬宗的父亲拼命哀求,请宇文化及放儿子许敬宗一马。最后他死在许敬宗的眼前,许敬宗却逃过一劫。
许敬宗缓缓走了过去,说道:“老夫知晓你等地少的苦楚。地少,收的粮食就少,一家子嚼用不够。大人苦也就罢了,可孩子……哪家父亲愿意看着孩子受苦?没有!”
他眼中含泪,有百姓眼尖看到了,震惊不已,“使君落泪了!”
这年头有几个官员愿为百姓落泪?
老许就是华州百姓见到的第一人!
“使君!”
百姓在某些时候是淳朴的,当你用心对他们时,他们就会用心对待你。
礼尚往来,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
这便是百姓最淳朴的处世原则。
许敬宗吸吸鼻子,“北面有千亩荒地。老夫查过了,你等两个村子差了百余亩地,如此,可随老夫来,去开垦荒地,差多少就开垦多少,来!”
他转身向北方走去。
那些百姓楞了一下,有人说道:“那是……那是华州豪绅订下的地呢!不能占啊!”
这年头对权贵的畏惧根深蒂固,大伙儿都担心被收拾了。
你要说帝王,不好意思,现在最厉害的是门阀世家,是豪绅。
“可使君……”
众人看着许敬宗,只见他微微昂着头,脚步稳健。
廖全感动了,“这是你出的主意?”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却喊道:“使君都不怕得罪那些人,不,使君愿意为你等去得罪那些人,你等却不动,使君的好心都变成了驴肝肺,不值!不值啊!什么大唐男儿,在哪?某却看不见!”
他这番话一出口,数百村民都羞红了脸,一个村老喊道:“老夫羞于见人了,走!跟着使君!”
数百村民扛着锄头就跟在了后面。
这群人气势汹汹的到了那片荒地,许敬宗刚想指挥,贾平安说道:“使君,动手!”
许敬宗一怔,看看左右,问道:“和谁动手?”
这个不懂百姓心思的奇葩啊!
贾平安想死的心都有了,说道:“使君不必管什么,只管开荒,只管挖土就是了。”
许敬宗想到贾平安这一路的分析都没错,于是毫不犹豫的就开始挖土。
一群人沉默的在挖土,农户们没问题,都是老手,可老许却不成,多年的官宦生涯让他的手很是娇嫩,没多久竟然就起了泡。
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见这厮坐在边上,嘴里咬着草根,很是逍遥,就过去踢了他一下,然后把手心的泡展示了出来。
“好事啊!”贾平安两眼放光,“继续挖,多些水泡才好。”
许敬宗觉得手心剧痛,刚想发怒,贾平安说道:“政绩……”
是啊!政绩!
老夫要回长安!
许敬宗神色坚毅,继续挥舞着锄头。
廖全在后面,渐渐的有些明悟。
这位贾平安,俨然就是使君的智囊。那么他们俩是从何时开始的?
去杨家坞之时?
廖全觉得使君的高大形象矮小了些,但马上就自行脑补了一番。
人无完人,那些伟大的重臣,他们的身边也不乏智囊啊!
但这个贾平安竟然这般机智,倒是让廖全觉得很是不简单。
难怪使君要护着他,原来如此啊!
一直干到了午时,众人歇息,许敬宗缓缓松开锄头,边上有人惊呼道:“使君的手!”
众人闻言看去,就看到了一双血糊糊的手。
这……
一个老人走过来,颤声道:“使君的手为陛下握笔,何等的尊贵,可今日却为了我等的生计而挥动锄头,使君……”
瞬间荒地上就跪了一片。
没种过地的人不知晓这个活计的艰辛,刚上手时,起泡只是寻常。
可这是一州的刺史啊!
关键是老许的手心血糊糊的,一看就是早就起泡了,他却不吭声,继续干,直至水泡全被磨破了。
这是为何?
不就是为了我们吗?
两个村子的人感动了,真心实意的感动了。
“使君高义!”
“以后谁说使君是奸臣,某就弄死他!”
“……”
老许楞在那里,双手的剧痛都被遗忘了。
他也曾几度在地方为官,可和百姓接触有限,觉得百姓和自己离的太远,所以不在意。
可今日看到这跪下后乌压压的一片百姓,他感动了,“起来,都起来!”
感动之余,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心中不禁狂喜。
这是百姓真心实意的感激,这便是活生生的政绩啊!
回头禀告给长安,谁还敢说我老许是个奸臣?
他忍笑忍的很辛苦,贾平安却想到了两个村子的事儿,就对廖全说道:“告诉使君,如今他们心神激荡,使君出言相劝最好,让他们联姻呀!”
联姻在这个时代是最好的和解方式,所以廖全就想过去,可百姓们却一拥而上,围住了许敬宗,各种感激!
啧啧!
现场真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呐!
廖全一怔,“没法说啊!”
老许被围住了,难道大喊大叫?那也太明显了。
贾平安见边上有个送饭来的妇人,就走过去,冲着老许喊道:“使君!”
就在许敬宗抬头看来的一瞬,贾平安伸手虚揽妇人,然后挤眉弄眼了一下。
呯!
妇人下意识的就是一巴掌拍去,拍在了贾平安的后脑勺上。等见到是个少年郎,而且还眉清目秀的,就呸了一口,“谁教你的这些?定然是……”
她看了廖全一眼,然后过去和几个妇人说了,都对廖全指指点点的。
廖全不禁想吐血,心想这可不是某的教唆,全是那扫把星自己的主意。
可华州长史廖全是个喜欢调戏妇人的奸贼,这个谣言还是被散播了出去。
而那边的许敬宗已经被贾平安的动作带起了回忆,然后笑道:“如此,你等两个村子,可愿意联姻?”
……
上传本章时,爵士不禁深深怀念着书友们,想着那些帅哥美女哪去了?他们可在投票?可在支持着爵士……
第19章 少年,一起干吧
“联姻?”
两个村子的村老商议了一阵,许敬宗含笑看着,可双手却痛的颤抖。
想他许敬宗此生吃过的苦头屈指可数,若是论痛楚,都比不过今日。
可想到政绩,许敬宗的心中美滋滋的,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没多久,两边就商议好了,“使君这般为我等着想,我等若是不答应,那便是狼心狗肺。如此,两个村子就寻几对适龄的出来配了。”
这就是配婚,男女之间连意见都不能提的那种,和包办婚姻一个样,堪称是盲婚哑嫁。
卧槽!
贾平安不禁觉得自己造大孽了,可转念一想,这两个村子紧挨着,如今关系也好了,回娘家也方便,就释然了不少。
关键是,此刻的婚姻依旧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这个配婚也没啥区别吧!
赵聪呆立在那里,从开始开荒时他就在发呆,此刻见到两个村子的人在商议联姻的事儿后,他觉得自己要倒霉了。
许敬宗的目光扫过来,陡然锐利,然后冷笑道:“你说此事七年不能解决,也无从解决,老夫说你无能,你却顾左右而言他,更是狡黠逼迫老夫。这等行径,如何能为官?你且回去等着老夫的弹劾吧。”
赵聪面色惨白,刚转身,却又想起了什么,就回身拱手,问道:“某听闻使君乃是奸佞,为何这般勤勉,这般手段高明?”
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淡淡的道:“许多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呐!”
“竟然都是诽谤吗?”赵聪不禁落泪了,“某却被那些谣言给误了,误了呀!”
贾平安不禁想笑,但却看到了边上来了十余骑马的男子。
廖全低声道:“就是那些豪绅。”
大唐地方豪绅的力量不小,所以廖全也有些紧张。
双方见礼,许敬宗含笑道:“老夫许敬宗。”
那十余人拱手,默然离去。
既然是许敬宗这个奸臣来了,那还有啥好说的,回吧,这事儿就算是泡汤了。
至于对许敬宗的恨意加倍,不好意思,老许就是滚刀肉,债多不愁,随便你们恨,只要有宫中帝王的信任,他怕个屁!
“多谢使君!”
“……”
百姓躬身相送许敬宗,那感情真挚的……老许见不少人的眼中含泪,有个少年甚至都吹出了鼻涕泡,不禁感动不已。
他策马到了马车边上,说道:“今日老夫才知道为何要做好官。”
“为何?”贾平安很是好奇老许的奇葩观点。
许敬宗默然片刻,看看手心里刚结疤的伤口,说道:“先前百姓对老夫落泪,老夫觉着……就如同是升官了一般,浑身舒坦,更有许多感动,哎!”
这就是成就感。
若是老许迷恋这种感觉,说不得就会幡然醒悟,改头换面。
马车里的贾平安不禁大喜,心想自己竟然把一个奸臣引导成了一个贤臣,功德无量啊!
他欢喜的道:“使君竟然感悟到了为官的真谛,想来以后会爱民如子。不知使君此刻想到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老许就该想到如何为百姓谋福利,随后一步步的转变思想。
“爱民如子?”老许看着前方,憧憬的道:“老夫此刻就想回到长安,长安……富贵之地啊!唯有在那里,老夫才觉着自己是活着。而在华州,老夫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说了半晌,老许的终极目标还是富贵,还是高官厚禄,活脱脱的就是个俗人。
尼玛!
这个老贼!
贾平安气得脸色发红,许敬宗心想老夫怎么又说实话了?他有些尴尬,掩面道:“你放心,老夫一诺千金,你对老夫好,老夫自然会护着你。”
一种莫名其妙而来的温暖让贾平安有些不适应。
从穿越而来后,他实际上一直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生怕哪一日有人冲进杨家坞,把他带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软禁一生。
于是他只能蹲在杨家坞里,最大的动作不过是做个豆腐来改善生活罢了。
许敬宗这个奸臣的出现,让他生出了寻个挡箭牌的想法,然后一步步的出手相助,到现在看来,果然是成功了。
一路回到州衙,许敬宗和贾平安在值房里说话。
“你的目光深远,和老夫差不多。”
许敬宗看似有些漫不经心,可贾平安却真想喷他一脸盐汽水。
他自后世而来,耳闻目染之下,那见识不是吹的,真心能碾压了当世所有人。老许说他目光深远,这便是来自于后世的金手指。
可老许接着来了个和老夫差不多,这个就真的很不要脸了。
许敬宗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梁波贪腐的案子,你能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不妥,老夫本以为只是巧合。可此次两个村子的争斗,你却另辟蹊径,更是想出了让他们联姻解除夙怨的法子,这……万万不能是巧合,所以老夫知晓,你这等人,便是那等天才。”
这个天才之说,贾平安坦然受了,并无愧意。
他满脑子后世的知识,若是倾囊而出,许敬宗估摸着要拎着长刀想砍死他,觉得这货就是个妖孽。
“老夫的对头不少。”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关陇那些人,以长孙无忌为首的,都是老夫的对头。还有山东士族的那帮子人,他们也看不惯老夫……”
“使君……豪迈。”贾平安的眼角抽搐着,觉得这位颇有些举世皆敌的傻缺。
后来老许投靠了武妹妹,就化身为疯狗,四处撕咬,为李治和武妹妹打击对手立下了汗马功劳。
“老夫……只是不得已罢了。”许敬宗突然身体一松,骂道:“那些贱狗奴,就喜欢讥讽人,老夫的性子却是嫉恶如仇,见不惯他们讥讽,于是就出言反驳,叫骂,这不就成了另类。呸!一群野狗,老夫宁可一生无友,也要和他们斗下去!”
老许……这不是忠犬,而是斗牛犬啊!
贾平安的脑海里出现了一条斗牛犬,在冲着四处咆哮的画面,拱手道:“使君豪迈。”
许敬宗突然微笑道:“你可愿来老夫这里?老夫一诺千金,每月与你两贯钱,吃住老夫也管了,你只需和老夫闲聊罢了。如何?”
操蛋的许敬宗!
贾平安看看桌子上的茶杯,再看看老许那张白皙的脸,真想给他一茶杯。
这是想招募他为幕僚的意思,两贯钱是月薪,包吃住,这便是后世流水线工人的待遇。至于什么只需闲聊,老许这是脸都不要了。
——你只管给老夫出主意!
这便是幕僚,也是智囊!
京城的人若是得知许敬宗想寻扫把星做幕僚,估摸着一脸懵逼,两眼茫然,三生有幸,四脚朝天……
两贯钱!
贾平安现在做豆腐,一月收入就能有数十贯,两贯钱,你这是想羞辱谁呢?
“告辞了。”贾平安起身拱手,随即闪人。
“好商量!好商量!”许敬宗追出去,可贾平安早一溜烟跑了。
他站在屋檐下,笑骂道:“果然是个狡黠的,不过你给老夫出主意,那些人自然会以为你是老夫的人,如此你还想撇清?做梦,哈哈哈哈!”
他觉得贾平安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禁洋洋自得。
可几份书信却急匆匆的去了长安。
随后朝中接到了弹劾许敬宗的奏疏。
“许敬宗与那扫把星亲密,竟然出行都一起。”
长孙无忌眸色平静,在他的眼中,许敬宗只是一条狗罢了,若是可以,他随时都能打死的一条野狗。
李治抬眼,眼中多了惊讶。
“他疯了?”
那扫把星克人,许敬宗竟然是不忌讳,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长孙无忌沉声道:“就怕他是被扫把星给迷惑了,或是有了……不轨之心!”
这话说的很是无稽,李治摇头,“许敬宗并无交好之人,说他有不轨之心,他难道一人能谋逆?”
他看了于志宁等人一眼,想着他们该出来和舅舅辩驳一番,好歹让自己有个帮手。
可于志宁等人却默然。
果然都是渣渣啊!
李治越发的怀念忠犬老许了。
长孙无忌老脸一红,“可那扫把星终究让人忌惮呐!老臣旁的都不担心,就担心那扫把星克了殿下……老臣……”
他的眼睛有些红,李治叹息一声,说道:“去个御史看看,告诫他一番。”
长孙无忌补充道:“若是不妥,御史可当机立断出手!”
这是为御史要临机处断的权利。
李治犹豫了一下,想到忠犬的好处,可随即又想到了扫把星的邪门,就微微点头。
长孙无忌见他答应了,不禁倍感欣慰,就再建言道:“百骑乃是跟着高祖皇帝起兵的元从禁卫,煞气充盈,老臣以为可派些去,镇压那扫把星的邪气。”
李渊当年起兵造反成功,那些最早跟随的将士们不想归乡,就安置在长安护卫皇宫,号:元从禁卫。其中的佼佼者被挑选出来,为帝王贴身护卫,号:百骑。
御史李默接到了命令,和十余名百骑会和,一路疾驰,往华州去了。
三日后的中午,李默等人到了华州州衙。
李默面色微黑,胡须散乱,沉声道:“去通禀,御史李默到了!”
等许敬宗得了消息时,不禁叫苦道:“那李默刚正不阿,他来了,这是要收拾老夫吗?”
不得不说,老许的感觉很敏锐。
可他说李默刚正不阿,那就映衬着自己就是个奸臣,这味道不对啊!
边上的小吏愕然,许敬宗见了赶紧干咳道:“老夫一身正气,怕什么?去见见。”
差点露馅啊!
许敬宗深深的觉得好官不好当,得时时刻刻的保持言行一致,忒难了。
可随即他就陷入了忐忑之中,想着李默这厮的来意。
……
这一章修改了几遍,晚了些。
第20章 某的神啊
许敬宗和李默在正堂相见,见礼后,许敬宗微笑道:“李御史来此,可一观华州景致,华山定然要去看看。”
这是客套话,可李默冷冷的道:“老夫奉命而来,许使君,可令那扫把星来此。”
这是要对老夫的智囊出手了吗?
许敬宗只觉得心痛如绞,“此事怕是有些误会了。”
不得不说,老许的一诺千金真不是吹嘘的,答应了要护着贾平安,就不会退缩。
“某此行前,殿下给了临机专断之权。”
李默把脸一板,许敬宗心中叫苦,两腿发软,却不能再阻拦了。
临机专断之权,若是他再阻拦,李默就敢令人拿下他。
贾平安正在家里‘教书’,教授表兄识字。
百骑的人跟着州衙的胥吏一到,贾平安就懵了。
百骑的人看着和府兵截然不同,那股子冷漠的味道,显得格外的高大上。就有点儿像是什么……后世的宪兵。
“使君召唤!”
使君你个大头鬼!
贾平安知道,这些人绝壁来自于长安。
用老许召唤的借口,这是想把某骗出去杀了?
他心中忐忑,等一路进了县城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到李默时,贾平安露出了微笑,觉得是可以去哄少女看金鱼的那种人畜无害。
可李默却冷冷的道:“老夫李默,你便是那扫把星?”
贾平安下意识的道:“敢问李御史,可有证据说某是扫把星?”
李默眯眼看着他,“你从小倒霉……”
“世间倒霉的人太多了。”
在见到李默后,贾平安就知道事儿闹大发了,若是再沉默不语,就等着被镇压吧。
想到被镇压在某个阴暗的地方,他就慌得一批。
李默一怔,是啊!这世间倒霉的人何其多,比贾平安倒霉的人多了去,拿这个指责他站不住脚。
“你克死了自家的父祖。”
贾平安诚恳的道,“大唐就某一个孤儿吗?”
呃!
李默再次被噎着了。
是啊!
大唐的孤儿何其多,你要拿这个来指责贾平安,也没道理。
李默号称御史台头号打手,也就是魏征的名气大,否则铁定要取而代之的彪悍御史,刚正不阿。
所以他讲道理,不会胡搅蛮缠。
“可你克死了两位帝王,作何解?”他盯着贾平安,语气森然。
这个时代的封建迷信就是一种生活态度,你觉得他们蒙昧,可他们却觉得你撒比。这就是时代的认知差异。
贾平安无奈的道:“这个世间巧合之事多了去,就在某人离去的一瞬,世间的某个角落里,定然有人出生。生老病死,日升日落,这便是世间的大道至理,无人能超脱。那么某想……”
他看着众人,缓缓说道:“高祖皇帝七十高龄驾崩,先帝五十一仙去,历代帝王中,可算长寿?”
这个反问一出,顿时四座皆惊。
是啊!
高祖皇帝堪称是长寿,先帝……先帝也不算短命,这么说来……
“可你依旧是扫把星。”李默摇头冷笑道:“你说倒霉的人多,是多,可有谁如你这般巧合?没有。你且寻到一个如你这般倒霉巧合的,某就在宫门前为你喊冤!”
贾平安想说定然有,可却没有证据。
李默冷哼一声,“某来华州,就是要查许敬宗与你之间的勾结,你且归家,从即日起,不得出家门。”
这是软禁。
哥要凉了?
贾平安一想不对,有扫把星的名头顶着,没谁敢弄死他。可老许呢?
老许为他背锅,这次若是不妙的话,大概率就要扑街了。
这个挡箭牌多好啊!就不能留下?
贾平安心中惋惜,随后回家。
许敬宗怒道:“那老夫呢?难道你还敢软禁老夫?”
李默回身负手看着他,“你尽可出来试试!”
几个百骑盯住了许敬宗,许敬宗想反抗一下,但想到李默那刚正不阿的性子,生怕被收拾了,就强行装作淡定的模样,可双腿却有些发软,心中慌得一批,“老夫从未做过亏心事,怕什么?”
廖全见了他淡定的模样,不禁叹息一声,“从容不迫,果然是使君。”
许敬宗也被软禁在了州衙里,两个百骑在盯着他,连上茅厕都寸步不离。
老夫危矣!
许敬宗悲愤莫名,但还得端着从容不迫的架子,否则一旦低头,粉丝会掉。
……
第二天的午后。
“求求扫把神保佑某发财,顺带让彭大书倒霉。”
酒肆里,刘架开辟了一个小单间,专门用来供奉扫把神贾平安。
牌位上,那歪歪斜斜的几个字在香火的缭绕下,显得没精打采的。
——扫把神贾平安之位。
因为许敬宗带着州衙的官员们来吃了一次,说了一声好,随后酒肆的生意好的不行。刘架也颇有些厨子的天赋,靠着贾平安传授的那点厨艺,竟然开发出了不少菜式,已经是华州餐饮界的顶流了。此刻午后,依旧生意不错。
“郎君!”
外面有伙计在喊。
“何事?”刘架看了牌位一眼,拱拱手表示歉意。
扫把神莫怪。
外面的伙计说道:“郎君,先前有个人点了咱们所有的菜,随后说是要和咱们开什么,去长安开大酒肆!”
啥?
把酒肆开到长安去可是刘架的终极梦想,他迫不及待的出去,一个微笑着的中年男子已经在等着了。
“某韩进,长安人,此来是想寻刘郎君去长安开酒楼。某出七成,占五成股,刘郎君出三成,占五成股,可否?”
他看了自己刚才吃的那些菜一眼,觉得这是自己从未吃过的美味,长安城的权贵们若是尝到了,那会引发一次消费狂欢。
要发达了呀!
不过首要的事儿就是把这位刘架给绑在一起。
刘架一听,顿时就欢喜了,可却摇头道:“韩郎君可是为了那些菜?”
韩进也不隐瞒,“是。某以为,这些菜到了长安之后,定然能广受欢迎。而刘郎君想去长安怕是没门路吧?某有。”
这年头并不是你想去哪就去哪。比如说出个远门,你就得向县里申请,县里都没资格批复,要转送到州里,最后得了手续,你才能出门。
“七成?”刘架觉得有些晕。
韩金矜持的道:“你的手艺值得某多出那两成。”
也就是说,他刘架只凭着手艺,就得了长安户口。再投些钱进去,就能得了一个大酒楼……
额滴神啊!
刘架下意识的道:“可这个手艺却是贾平安的,你为何不去寻他?”
韩进干笑了一下,“某却有些不便。”
扫把星的威力太大了,他担心自己去了扑街。
两人随即签订契约,只等韩进把刘架一家子的户籍解决了之后,刘架就把酒肆卖了,然后举家搬迁过去。
韩进拱手告辞,他前脚才走,刘架就捂着胸口,面红耳赤的道:“发达了!发达了!”
呯!
刘架倒地。
市场被惊动了,大伙儿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禁羡慕不已。随后有人去寻郎中,酒肆也有人去刘家报信。
“只是欢喜狠了,且待老夫施针!”
晚些时候,伙计请来的郎中自信满满的拿出了银针,就听外面一声喊:“刘架的娘子来了,大家闪开!”
有人说道:“就是那个和猫一般温顺的女子?”
刘架在市场里经常吹嘘,说自己在家里说一不二,妻子温顺的和猫一般。
谁不想有个温柔的妻子?可在实际操作中却一言难尽。
众人让开一条路,王氏缓步行来。
“娘子,郎君这是欢喜狠了!”去叫她来的伙计一脸苦笑,觉得刘架才将前途无限,可接着竟然就晕了过去,真是运气不好啊!
王氏走过去,郎中刚准备下针,就听到一个宛如雷霆般的女人声音。
“该死的!你欢喜什么?!”
郎中想捂耳朵,可市场里的人都懵逼了。
这个咆哮的女人就是刘架整日吹嘘的温柔娘子?
就在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刘架竟然睁开眼睛,随即就蹦了起来,一脸赔笑的道:“娘子,为夫只是高兴啊!”
郎中无奈,“这……这竟然无需下针就醒了?”
王氏怒吼道:“挣了多少?值当你发狂!”
刘架说道:“娘子,咱们一家子要去长安了,长安呐!”
此时去长安定居,大概就和后世去一线城市定居一样,有过之而不及。
“啥?”王氏眼睛都亮了,“去长安?”
“是啊!”刘架含泪道:“还有人出钱建酒楼,让咱们入股子,他们多给两成呢!”
卧槽!
王氏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发达了!”
就在边上,彭大书在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他扑倒了扫把星,竟然没有被克,反而两次发财,某却放火烧了厨房……这老天爷为何不开眼?为何?”
他也大笑了起来,“老天不公!”
众人见到是他,不禁都为之叹息。
“这没扑倒扫把星的人反而倒霉了,这……”
彭大书脚步踉跄的往外走,恰好一辆马车过来,车夫见他挡路,就喊道:“闪开!吁……吁……”
可彭大书却失魂落魄的,压根没听到。
呯!
马车在停住之前,把彭大书撞倒在地。
车夫下车,茫然看着周围,“诸位郎君,还请为某作证,不是某的错啊!”
众人都点头,然后觉得不对劲。
“刘架,你扑倒了扫把星之后,发财两次了吧?”
刘架点头,脑海里只有那个牌位。
——扫把神贾平安之位。
某的神仙啊!
他幸福的想哭出来。
“彭大书是你的对头,一次失火,一次被撞倒……也是两次了。”
众人觉得毛骨悚然,可刘架却再也忍不住了,欢喜的道:“是扫把神!是扫把神呀!”
“扫把神?”王氏想起刘架前阵子给自己说过的事儿,可她当时不相信。
现在呢?
“某扑倒了贾平安,可却连连走运,那哪是扫把星,分明就是福星。”刘架喊道:“这便是福星呐!”
他太过兴奋和激动,以至于喊出了破音,可却没人嘲笑他。
市场里沸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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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没脸了
御史本是监察的职责,当拿到了临机专断权利的御史出现时,那几乎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
李默出了州衙,叫来了长史廖全,面色凝重的道:“某知晓此行并不简单,有人想把许敬宗弄垮了,于是就希望某下狠手。可某却从不是他人手中的刀,某的心中只有大唐。”
他看着廖全,森然道:“你是长史,本就有监察刺史之责,某问你,许敬宗可有不妥之处?你需小心答话,否则某第一个就拿下你!”
长史是二把手,一旦刺史不在,就是天然的接替者。而许敬宗到华州的时日很短,在李默看来,不足以影响廖全,所以他觉得廖全的话可信。
廖全认真的想了想,“许使君刚到华州时,下官就认为他是个奸臣……”
李默微微颔首,在他的眼中,老许就是个奸臣。
“让下官觉着疑惑的是前任刺史梁波一案,使君刚到华州几日,就突然动作,一举查明了梁波贪腐公廨钱之事,堪称是雷厉风行,手段高超。”
呃!
李默微微皱眉,这事儿他也知道,但觉得怕是有些巧合。
这个真心不是偏见,按照老许在长安为官多年的尿性来看,他就没这个本事。所以不但是李默,许多人都觉得老许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廖全叹道:“就在前几日,下面有两个村子为了田地械斗,数人重伤。地方官吏束手无策,来寻使君……”
李默抬眸,眼中有些凝重之色,“地方百姓械斗,某在御史台也时有听闻。大唐民风彪悍,此等事死伤只是寻常……”
这种村子之间的械斗,不打死人才是稀奇事。
“可使君却两度亲赴事发地,第一次劝阻,第二次径直带着人去开荒。”廖全诚恳的道:“李御史,那片荒地可是华州豪绅的囊中物,就等着殿下登基时全数收了,谁敢去触碰?可使君去了。他扛着锄头当先去了……他亲自下地开荒,双手血泡尽数磨破,血糊糊的呀!”
李默心头巨震,见廖全眼中含泪,就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廖全举手,肃然道:“李御史可去走访那两个村的村民,若是有假,某马上辞官!”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李默已经信了九成。
那个奸臣竟然这般……这堪称是贤臣呐!
著名奸臣许敬宗竟然是个贤臣?
廖全想到以往外界对许敬宗的看法,不禁就怒了,“李御史,使君来了华州半月不到,某见到的却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好官,可就这么一个好官,却被人诬陷为奸佞。使君忍辱负重至今,难……难呐!”
廖全落泪了,难过的哽咽了起来。
这……
李默查过廖全,是个好人,就是性子有些刻板。可刻板好啊!刻板不会被收买,说话直……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可信度很高啊!
那么也就是说,著名奸臣许敬宗,在华州彰显出来的,却是一个贤臣的模样。
“老夫有些晕。”李默觉得脑子里有些乱,就再问道:“那扫把星如何?”
“扫把星?”廖全说道:“那少年颇有灵气,见识不凡,李御史,此人在华州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啊!”李默皱眉,“那扫把星动不得,动了就怕牵累殿下。”
廖全欲言又止,李默见了就说道:“某在此,你有话只管说。”
廖全苦笑道:“那贾平安某也和他说过话,可并未倒霉。”
李默无语,良久开口:“某来之前去过寺庙里,寻了高僧说话。高僧说……这等扫把星乃是异数,说不准何时就会害人,说不准啊!”
远方有些嘈杂,一个官员飞也似的跑来,廖全说道:“是市令。”
市场有官吏管理,为首的就是市令。
市令喘息着跑来,对廖全和李默行礼:“见过长史,见过上官。”
“何事?”廖全正在想着怎么解救许敬宗,所以问话也有些漫不经心。
市令说道:“先前市场里有个刘架,长史可还记得?”
廖全点头,市令说道:“那刘架前几日在杨家坞扑倒了贾平安,众人都说他要倒霉。”
李默心中一紧,急忙盯住了市令,喝道:“老夫御史李默,那刘架可是倒霉了?”
在他看来,和扫把星亲密接触,那就是找死。
竟然是御史?市令一个哆嗦,说道,“并未倒霉。那刘架是开酒肆的,扑倒了贾平安之后,没多久,酒肆的生意就好得不得了。”
这是走运了?
一定是巧合!
李默有些头痛。
“接着他的对头彭大书在家把厨房给点燃了,差点把自己烧死。”
李默捂着胸口,觉得很闷。
“这是第一次。”人人爱八卦,这个观点在市令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欢喜的道:“就在今日,长安豪商韩进到了市场里,说是愿意出七成本钱,只要五成股子,和刘观一起在长安开酒楼,并答应解决了刘架一家子迁居长安之事……”
李默的呼吸越发的急促了,“这……那韩进,某却知晓,这……这难道是福气来了?”
市令仰头叹息,就是那种惊叹,然后说道:“这还没完,就在先前,那个彭大书一头撞到了马车,如今还在医馆里医治。”
“这是福星!”廖全毫不犹豫的为贾平安打call。
李默本想说怕是有假,可那个韩进他却知道,在长安餐饮界也算是有些名气。他才到华州,许敬宗就算是要作假也来不及把韩进从长安弄来。
“这是扫把星?”李默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廖全点头,“这便是福星。李御史,使君无罪!”
他目光炯炯,“那些诽谤还不够吗?如今还要对他下毒手,这不公!某在此,若是有人动使君一根汗毛,某就和他拼了!”
这一刻的廖全浑身都是那个啥……无所畏惧。
李默叹息一声,然后摆摆手。
“某为御史多年,自诩刚正不阿,可今日……今日真是……”
今日真是曰了狗了啊!
“使君!”
廖全转身就跑了进去,李默神色黯然,随从劝解道:“此事咱们只是奉命行事,那许敬宗既然是贤臣,想来也该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要怪也只能去怪始作俑者……”
这事儿就是长孙无忌等人的手笔,李默只是一把刀而已。
“贱狗奴!”里面传来了许敬宗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老夫对殿下忠心耿耿,别无二心,你等贱狗奴就眼红,就想弄倒老夫,如此你等就可主宰朝政。可老夫在此,要想欺凌殿下,就先踏着老夫的尸体过去!”
李默想捂脸。
这事儿如今真相大白,他就像是一个奸臣,来华州陷害许敬宗这位贤臣,特么的!这脸……没地方搁了呀!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长孙无忌等人,觉得这些人一天没事做,闲得蛋疼,非要整治许敬宗,这下好了,把他也带累了进来。
“李御史。”一个便衣百骑来了,低声道:“某等去查探过了,那刘架之事……确实。那扫把星,好像也能让人沾染福气。”
李默觉得此行就是来受辱的,他说道:“回长安。”
那百骑低声道:“那刘架在家里弄了个牌位……”
李默抬头,“谁的牌位?”
百骑很是纠结的道:“扫把神……贾平安。”
“长安城里都说扫把星克人,可华州却有人供奉了扫把星的牌位,竟然得了福气。这是扫把星?这分明就是福星!”李默想骂人,“走,马上回长安。”
华州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了!
出城五里外时,有百骑指着左边说道:“李御史,那边就是杨家坞。”
李默想了想,“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拨转马头往左边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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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呐
李默到了杨家坞,还没报上身份,村正杨忠顺就盯着那十余百骑问道:“可是京城的宿卫?”
一个百骑眯眼看着他,单手握着刀柄,问道:“你如何得知?”
百骑就是帝王的贴身侍卫,最为倚重,所以自然眼高于顶。
杨忠顺被这煞气一激,赶紧行礼,“某曾在县城里见过百骑,就和你等一般。”
百骑颔首,“回头自己去县城里寻人说清楚,否则……”
这是要杨忠顺自己去县城里自首,把问题交代清楚,若是没事就算,一旦发现问题……
他竟然自信到认为杨忠顺不敢不去的地步,可见自然有手段掌控这一切。
杨忠顺冷汗都出来了,赶紧答应,然后问了来意。
“让扫把星来。”李默的随从看了村里一样,见少人,不禁就微微摇头,觉得果然是扫把星住的地方,看着邪性。
杨忠顺皱眉:“先前不是有人传话,不许贾平安出家门吗?”
李默说道:“某御史李默,就是某下的令,让他来。”
杨忠顺吓了一跳,赶紧行礼,“见过李御史。”。可作为村正,他却有职责过问此事,“敢问李御史,贾平安之事……”
前脚才说禁足,后面你亲自来说撤销,这事儿怎么像是玩笑呢?李默不说清楚,他也怕背锅啊!
回头要是出了什么纰漏,他就是待宰羔羊,想想就心慌。
李默脸色微青,“那贾平安……”
朝令夕改是大忌,所有李默很尴尬,但他的性子就是刚直,所以哪怕是难堪,依旧照实说了,“有个刘架,你可知晓?”
杨忠顺点头,“某知晓,那人还扑倒过贾平安。”
哎!
那就没错了啊!
李默说道:“那刘架自从扑倒了贾平安之后,就发了财,自家的对头也倒了霉……”
杨忠顺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上次不是说巧合吗?”。上次刘架的事儿他也知道,彭大书点火烧了厨房的事儿也知道。
李默微微昂首,很难受,随从说道:“叫你去就去,磨蹭什么?”
另一个随从微笑道:“那刘架后来又走运了,那彭大书直接撞车进了医馆。”
我去,这不是扫把星吧!
杨忠顺看看那些百骑,想问问他们是否喝多了,可却不敢。
李默叹息,“速去。”
杨忠顺一溜烟跑去了贾家,喊道:“贾平安,平安,出来。”
贾平安正在家里看书,看似很稳健,可若是书本不拿倒就好了。
他在神游物外,而杨德利正跪在姑母的牌位前嘀咕。
“姑母,平安怕是过不去了,回头某就多做豆腐,给他买个女人送去,好歹给贾家传宗接代……”
他始终牢记着姑母临去前的交代,一定要让表弟生三个孩子。
“贾平安,平安,出来!”
杨忠顺的声音传来,贾平安依旧在想着前世关于李治和武妹妹的记载,没注意。
杨德利猛地起身,拎起长刀说道,“平安,你从后面走!”
这一刻的杨德利面容狰狞,瘦小的身材里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贾平安眨巴了一下眼睛,走出了出神的状态,不知道先前是想到了什么,竟然擦了一下嘴角。
“啥?”
“平安,出来!”杨忠顺的声音传来,贾平安第一反应就是,“不是坏事,看看去。”
“为何?”杨德利依旧很是谨慎。
“他叫了平安,少了个贾字。”
少了贾字就带着些许亲切之意,只是少了个贾字……
贾平安,假平安。
贾平安觉得这个姓真心让人无语,还好现在只是挂了个平安,若是挂一个‘有钱’、‘发财’;还有‘宝玉’、‘正经’什么的,前面加上个贾字,真心没法听。
杨德利开门,左手扶着门框,右手持刀在身后,盯着杨忠顺问道:“敢问村正,可是来拿人的吗?”
“拿人?”杨忠顺踮脚看向里面,可贾平安在侧面,他看不到,就激动的道:“朝中的御史来了,要见平安,快去!”
“不是拿人?”
杨德利眨巴着眼睛,心中一松。等杨忠顺点头后,他转身就跑。、
“姑母……”
杨忠顺也知道他喜欢寻过世的姑母汇报工作,可贾平安人呢?他满头黑线的喊道,“平安呢?”
贾平安从侧面出来,拱手道:“见过村正。”
杨忠顺死死地盯着他,“你……平安,你可是有让人走运的本事?”
啥意思?
贾平安有些懵,“走运?”
“是。”杨忠顺的眼神灼热,“你可知晓,刘架已经发财了?眼瞅着就要去长安城了?他的对头更是数次倒霉,如今还在医馆里。”
杨忠顺的身体一抖一抖的,就像是想扑过来的模样。
自从那天被刘架扑倒之后,贾平安的脊背处就有些疼痛,至今未好,所以印象深刻。
“他走运了?”
卧槽!
贾平安有些不淡定了。
扑倒了哥之后,刘架竟然发财了?而且他的对头还倒霉了。
这个……难道我就是善财童子?
贾平安把五指并拢,仔细看着手指头之间的缝隙……
传闻指缝大的人就留不住财,他的指缝……大的让人绝望。
贾平安出来了,村里人已经得了消息,此刻都默默走出家门,盯着他看。
“村正,他们的眼神怎么和狼似的?”贾平安有些怕。
杨忠顺看着他,“他们都想扑倒你,某也想扑倒你试试。”
贾平安一个哆嗦,赶紧往前一些。
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唐僧肉,就怕哪天被人给分了。
李默见到他,不禁眯眼仔细打量着。
眉清目秀一少年。
“见过李御史。”眉清目秀的贾平安好奇的看着那些百骑,作为业余历史研究者,他对百骑也琢磨过许久。
这些看似冷漠的骑士,就来自于老李家的起家军队,最是忠心不过。
而且看看他们的站位,左右两人,李默的身后两人,这是随时准备扑上来的意思。
有趣!
李默也在观察着贾平安,见他目露欣赏之色,却是对着百骑,就有些好奇。
“你……读书不成,归家。种地不成,无所事事。那么,你能有何为?”
这话的意思就是问:你干啥啥不行,祸害第一名,混吃等死有意思不?
贾平安一听就乐了,“李御史说的对,学生就想混吃等死。”
李默满头黑线,觉得这少年果然是惫懒,“你……那刘架之事,你可有些……嗯?”
“学生不解。”贾平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就是在装傻。
他至今也没弄明白刘架怎么就发财了,至于彭大书倒霉,这更是让人无语。
李默叹息一声,觉得这个少年还是很单纯的,“听闻你和许敬宗走的近,为何?”
这是他此行的首要任务,弄清楚许敬宗和贾平安之间的关系,看看是否有什么猫腻。
“学生和许使君只是惺惺相惜罢了。”贾平安的眉间多了黯然之色,努力装出唏嘘的模样。
他不和老许走近,谁给他当挡箭牌?没有挡箭牌,说不定啥时候他就得去庙里蹲着,和那个啥……和白素贞一般的被镇压。
“许敬宗被天下人骂为奸佞,而你却是扫把星。”李默觉得自己懂了这二人的关系,“许敬宗在华州堪称是能吏,而你……某并未看到你克人,只看到了有人因你而走运,所以……你们觉着自己委屈?”
是啊!
贾平安别过脸去,看似很难过,可他忍笑却忍的很辛苦,肚子里转筋的感觉。
李默觉得这事儿真的很操蛋,他习惯性的拍拍贾平安的肩膀。
“李御史!”身后的百骑急促提醒,示意他别去触碰扫把星。
李默笑道:“怕什么?某拍这么一下,弄不好回头就会走运,哈哈哈哈!”
他是开玩笑,所以笑声爽朗。
“贾平安在哪……”
前方传来一声喊,百骑们纷纷回身,就见数十男女正狂奔而来。
“扑倒他!”
卧槽!
贾平安面无人色的喊道:“表兄!表兄!”
“平安别慌!”杨德利提着刀来了,双眼几欲喷火,“谁敢扑某的表弟?谁?”
那些人都是得了刘架走运的消息后赶来的,看那模样,分明就是想扑倒贾平安。
“荒谬!”李默骂道:“告诉许使君,此事得管管,否则某弹劾他!”
一个百骑低声道:“某也想扑倒他试试。”
李默大怒,回身看着百骑们,却见到的都是意动。
扑倒贾平安,试试能否走运。
连百骑们都想试试运气,贾平安危矣……
李默看着贾平安,摇头道:“你好自为之。”
他上马离去,没多远回头,就看到一个妇人从身后扑倒了贾平安……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呐!”李默痛心疾首。
第23章 刀神附体
铜镜里,眉清目秀的那张脸,不,是英俊潇洒的那张脸上,竟然多了几处淤青。
“不能忍啊!”贾平安穿越过来后,最得意的就是这张脸,堪称是原生态的帅哥,可现在看着格外的好笑。
“平安。”杨德利也来了,在先前的疯狂中,他挡在了贾平安的身前,被那些男女弄的狼狈不堪。
“某去买米,你在家小心些。”
杨德利出去了,贾平安蹲家里看书。
晚些的时候,他出门试探了一下。
“平安!”
几个少女含羞带怯的看着他,一个妇人在喊:“大女,赶紧去扑倒扫把星,回头能保佑你找个好夫婿!”
一个少女犹豫了一下,刚想迈步,嗖的一下,贾平安就消失了。
嘭!
大门关上,贾平安在里面喊道:“都死了这条心吧!”
他靠在门后面,骂道:“某不是唐僧肉!”
连出门都不能,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咳咳!”
外面两声干咳后,都安静了下来。
贾平安觉得自己真心来错了地方,好歹托生在长安城里也行啊!至少长安城里的人不会垂涎自己。
“小贾……平安。”
尼玛!
听到这个道貌岸然的声音,贾平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说怎么能从声音里听出道貌岸然来,因为那是许敬宗啊!
这货来了,多半是有手段。
贾平安决定不搭理这厮。
“可想老夫为你解围呐?”老许的声音听着充满了诱惑,就像是来哄骗孩子看金鱼的怪蜀黍。
贾平安瞬间就想到了许敬宗的法子,他无语的靠在门板上。
“三个数。”老许得意洋洋的开始数数,“一……二……”
“好!”贾平安艰难的答应了,“你想要某做什么?”
“不着急,不着急。”许敬宗心情大快,“晚些再说。”
“若是不妥,某宁死不屈!”贾平安打开大门,老许站在外面,含笑道:“从明日起,你三日去一趟城里的州衙,陪老夫喝喝茶。”
这个无耻之徒!
什么喝喝茶,铁定是去当智囊。
贾平安衡量了一下利弊,看看远处的村民,就说道:“罢了。”
这次李默下来,亏得老许挡在前面,贾平安才能逃脱一劫,所以这个挡箭牌当真是尽职尽责,贾平安投桃报李,当然要出手相助。
人就是怎么回事,别人帮助你,给你好处,你不能坦然受之,否则必然不长久。所谓礼尚往来就是这个道理,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哈哈哈哈!”许敬宗抚须大笑,得意洋洋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他摆摆手,“明日啊!明日老夫在州衙等你,有好茶!”
老许平日里板着脸,一脸正气凛然。可在这个时候却让人联想到奸臣,上电视不用化妆,本色演出即可的那种。
杨德利回来得知情况后,就嘀咕道:“平安,那许使君……怎么觉着像是奸臣呢?”
“大胆些!”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把怎么觉着像五个字去掉。”
杨德利抬头,“那就是……那许使君是奸臣呢?”
咳咳!
贾平安觉得和表兄没有共同语言,杨德利却悚然而惊,“他是奸臣?”
“假的。”贾平安很坦然的道:“所谓奸臣,必然是要做坏事,危害大唐,或是危害人,可许敬宗被那些人诟病的只是一点:帝王的忠犬!”
杨德利有些不解,“对陛下忠心耿耿不对吗?”
他觉得这事儿真心的是理所当然,可贾平安却摇头,“那些门阀世家的人觉着不对。”
世家门阀和皇室是隐隐的对手,老许这条忠犬自然就是他们的眼中钉。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时,贾平安起来了。
一把长刀在他的手中舞动的虎虎生威,没一会就觉得自己刀神附体了。
杨德利在厨房做饭,贾平安喊了一声,“表兄,你看某的刀法如何?”
杨德利往外面看了一眼,眼皮子抽搐了一下,“好刀法!堪称是鸡犬不留的上等刀法。”
杨德利当年一家子全灭了之后,姑母接他来贾家,但心他以后没出路,就让他学习操练,好歹也练过刀法。此刻一看贾平安的……
“杀鸡刀法。”杨德利低声嘟囔着,然后抽了一根柴火,起身揭开锅盖。
锅里的菜粥已经差不多了,杨德利拿了小油罐来,用手指头挡在边缘倒麻油。倒了一点后他就想收了,可想到表弟在操练,就心痛的又倒了些,然后把手指头上残留的油给舔了个干净。
最后就是鸡蛋,按照贾平安的安排,他们两兄弟每日早上就该吃两个鸡蛋,煮来吃,煎来吃都行。
菜粥的话,自然是要打散进去。
杨德利打了一个鸡蛋进去搅散了,一脸陶醉的嗅着香味,然后打第二个蛋,却只把蛋白弄进去,蛋黄留在蛋壳里,放在边上。
“中午又是一顿呐!”杨德利摇头叹息。
大唐目前的主流还是一日两餐,可贾平安却熬不住,说是长身体,每日三餐才行。
所谓两餐,分为早上和下午两餐。其中早上的一餐也叫做朝食。所谓灭此朝食,就是说,灭了对手,我们再吃早饭!
吃了早饭后,贾平安准备进城了。
杨德利拎着长刀陪着他出去,见外面有十余男女在,就说道:“敢扑上来的,杀了。”
那些人见他带着刀,就有些悻悻然,有人说道:“杨德利,扑倒一下罢了,又不会害了他,有啥不能的?”
“滚!”杨德利怒目圆瞪,拔刀出来指着那人。
出了杨家坞后,杨德利看看外面,说道:“某就担心会有人绑了你,到时候许多人来扑倒你。要不某陪你去?”
听到许多人来扑倒自己,贾平安不禁恶寒,“表兄放心,许敬宗那边有手段。”
他缓缓而去,一路就当是游逛。
五里地对于这具身体而言不是事,可等看到几个大汉堵在前面时,贾平安不禁后退几步,看看左右。
“贾平安,你且乖乖的站在那,等着某来扑倒你,否则……嘿嘿!”
几个大汉狞笑着走过来,贾平安骂道:“老许,许敬宗,你的人呢?”
许敬宗的人没看到,几个大汉倒是越来越逼近了。
贾平安暗骂许敬宗的不靠谱,刚想跑,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马蹄声。
马蹄声急促,接着一队越骑出现了。
——越骑,折冲府的骑兵。
“是越骑!”几个大汉赶紧装作无辜的模样。
这队骑兵轰然而至,在侧面停住。
战马打着响鼻,显然是没跑过瘾。
马背上的骑兵穿着甲衣,手中的长刀反转,竟然是刀背在前。
为首的军士喝道:“跪下!”
几个大汉懵逼,“为啥?”
一刀背就这么砍了过去,那问话的大汉被刀背砸在背上,龇牙咧嘴的赶紧跪下。
“带走。”
骑兵下马,用绳子把他们捆成一串,随后有人说道:“你是贾平安吧,跟着我等走。”
得,贾平安知道这必然是老许的手笔,很是不屑。
一路进城,那些百姓见了好奇,有人就问了缘由,军士说道:“这些人想扑贾平安,使君吩咐,一概拿下,有生意的闭门,种地的加税。”
这就是老许的招数。
你们只管去扑,能不能扑倒两说,但凡被抓到了,一律把你本业废掉。你可以看看是贾平安能让你发财,还是老夫能让你倒霉。
贾平安试探了一下,就走近了些,那些百姓纷纷后退。
成了!
他冲着那些人笑了笑,“某今日起床时觉着有人会走运,试试?”
尼玛!
这是活生生的挑逗啊!
那些人恨不能一把掐死他,可看看那些骑兵,只能憋着。
等见到许敬宗时,他正坐在大堂上面,很是威严。见到贾平安后,他干咳一声,“等老夫处置完了事情再饮茶。”
接着他对下面的官员们微笑道:“老夫在长安喜饮茶,只是却要有人一起品茶才美……”
一个官员觉得这是个投机的好机会,就兴奋的道:“使君,下官也喜饮茶呀!”
陪老许喝茶,一喝二喝的,说不得就喝出个官职来。
许敬宗斜睨着他,“看你笑的虚假,半点灵气也无。老夫与你饮茶,只怕会吐。”
老许的刻薄本性发作,那官员羞红了脸,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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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你竟然还玩兼职
喝茶是一件很雅致的事儿,许敬宗显然也是个中高手。
茶水泡好后,他举杯示意,自己用茶杯沾唇,看似不经意的看着贾平安。
喝茶不是问题,但高雅的品茶却是个品味问题。许敬宗想让贾平安感受一下什么叫做高雅,所以没给他那份茶水里加各种作料。
贾平安端起茶杯,老许没有给他的这份加葱姜橘皮盐等作料,这让他倍感欣慰。但嗅了一下后,依旧觉得无法和后世的茶相比。
轻啜一口,惬意的眯眼消化着茶水带给自己的宁神感觉,贾平安轻松的叹息一声。
没有加葱姜橘皮大枣盐的茶水你竟然也喝的津津有味?许敬宗不禁摇头叹息,憋住了土包子这句话。
他喝了一口加了许多调料的重口味茶水,就像是喝高度酒那样的龇牙一下,爽的直抽抽,问道:“华州离长安近,你对朝中如何看?”
这个话题大而化之,许敬宗只是想看看贾平安的格局罢了,若是可以,就把这个少年收在身边,慢慢磨砺,以后定然能成材。
可他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是个千年老鬼,对大唐的走向了如指掌。一句话,只有贾平安磨砺他的,他去磨砺贾平安,那就是个笑话。
“朝中……殿下登基,国舅掌舵。”贾平安对这个太清楚了,当世谁都没他更清楚。
以后就是长孙无忌的天下了,这厮随后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清洗活动,渐渐巩固了自己的权势。
但武妹妹在啊!
想到武妹妹的手段,贾平安就不淡定了。
未来的女皇会是啥样的?
他不禁有些期待。
但这些和他没关系,他就准备蹲在华州,看着长安城中风起云涌。
等武妹妹站稳脚跟,长安城中的那些人就再也没精力来关注什么扫把星了吧。
到时候他多挣些钱,寻个美女成亲,那日子,不提了。
想到滋润的地方,他不禁就装了个比,“富贵于我如浮云……”
“咳咳!”许敬宗在边上阴测测的道:“你这是想遁世?”
所谓遁世,对于贾平安来说就是蹲在华州一辈子不动窝。
他点点头,“自该如此。”
他觉得老许的语气不对,就问道:“这不对?”
老许怎么笑的有些鸡贼呢?
“老夫对殿下忠心耿耿,奏疏里自然就把你的事都说了。”
卧槽尼玛!
贾平安瞬间想到的是长孙无忌那个阴人记住了自己,随后就是武妹妹那个狠人。
他怒了啊!
但此刻却不是发火的时候,他忍住气说道:“某是扫把星,进不得长安城。”
许敬宗得意的道:“老夫知道,但你让刘架走运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这个扫把星能让人走运呐!这不是纯粹的扫把星,而是……”
他想了想,“这是混种的扫把星!”
这还能这么解释?
贾平安无语。
许敬宗见他无奈,不禁暗喜,觉得自己手段高超到了一个境界,大抵是比长孙无忌还强些。只是想到自己被长孙无忌一巴掌拍出了长安城,他就默念了几句‘贱狗奴’来泄愤。
但他却还有些话要说,“你要知晓,遁世无用,帝王的身边多是有心人,他们一旦随口提一句扫把星,或是哪年扫把星来一次,你就会被人给盯住。遁世……那就是百姓。那些人整治一个百姓……譬如说把你镇压在寺庙里,你可有办法?”
他冷笑道:“遁世,老夫当年视名利如粪土,也想过遁世,可惜……可叹呐!”
呵呵!
贾平安只想笑,觉得老许真心的不要脸。
别人说遁世他都信,就老许这个贪恋富贵的老贼不可能。
“哎!”许敬宗长叹一声,又看了贾平安一眼。
廖全成为他的舔狗,这是个意外的惊喜。每日里来到州衙,身边有一条舔狗在,那滋味,让他难以忘怀。
贾平安当然不可能是舔狗,但若是能收为己用,对自己忠心耿耿,那也不错啊!
正如同三国里曹操逃命时期待着麾下有人问一句‘丞相为何发笑’一样,许敬宗就在等贾平安问一句:使君为何叹息?然后就开始长篇大论。
可贾平安端着茶杯,竟然在出神。出神就出神吧,这小子竟然还一脸陶醉的模样。
小狐狸!
许敬宗无奈,只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这等扫把星,必须要避祸,否则大祸临头也不远了。而遁世只是无稽之谈。唯一的法子就是……”
他看着贾平安,眼中有智慧之光在闪烁,就等着贾平安躬身求教,然后才矜持的说出来,告诉他,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老夫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多……
“出名!”贾平安说出了他憋着的智慧结晶。
许敬宗张开嘴想骂人,可却憋了回去。
特么的!憋屈啊!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这才总结出了要想避祸,唯有出名的结论,这个少年竟然一想就知道了,羞煞老夫了呀!
他擅长的是一根筋做事,也就是有些呆萌,所以只能走忠犬路线。事情复杂一点的话,他就要头痛了。所以这才费心思把贾平安弄在身边参赞事务。
今日就是面试的日子,他连续出手,被贾平安一一堵了回来。这竟然不像是面试,而是请贾平安来显摆……
他压住想吐血的郁闷,摆摆手,示意贾平安赶紧闪人。
贾平安巴不得如此,出了州衙后,就站在门外发呆。
出名,这事儿对于他而言不是事,可出名之后呢?众星拱月,很让人惆怅呐!
“扫把神。”
一个很是恭谨的声音传来,刘架出现了。
“呃!”贾平安很纠结的道:“某不是什么扫把神。”
刘架的眼中有光,“你就是某的扫把神,某一生都会供奉你的牌位,一定能发财。”
贾平安无语,想着这个事儿会不会引发长安某些人的不安,但想想就觉得无稽。
他顶着个扫把星的名头,谁敢说他谋逆?
这就是最大的挡箭牌。
至于扫把神,这特么就是个笑话啊!扫把神和倒霉神有何区别?说出去就是一嘴笑话。
只是要想不被镇压,唯有出名呐!
许敬宗不知何时踱步出来,淡淡的道:“老夫在想……你该如何出名?”
贾平安回身,“使君也想出名。”
老许就是个俗人,喜欢富贵,喜欢出名。
贾平安是个扫把星,需要出名来自保。
两个人相对而视,然后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边上有人在叹息:“一个奸臣,一个扫把星,某怎么觉着瘆的慌呢?”
这时一骑远来,近前后说道:“使君,李御史在回京途中落马摔伤。”
许敬宗说道:“快去打探消息,带郎中去。”
廖全路过,闻言不禁赞道:“使君果然是仁厚君子。”
舔狗的夸赞老许很是受用,但随即两人就想到了一件事。
他们齐齐看向了贾平安,目光炯炯。
“那李默临走前去了杨家坞……你对他做了什么?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许敬宗觉得自己危险了,不禁低头看看全身上下,可一想到贾平安带给自己的都是好事,不禁惬意的道:“老夫真是幸运呐!”
贾平安无语望天。
哥才将挽回的名声,又要跌落了吗?
……
李默是被马车拉着进的长安城。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正在议事,有人来禀告道:“二位相公,李默回来了,说是落马摔的骨裂。”
“骨裂?为何?”长孙无忌的眼中闪过一缕精光,放下了手中的文书。
褚遂良抚须眯眼,神色沉凝。
来人说道:“李默一路去了华州,说是没查到许敬宗的问题,后来……就回来了。”
“嗯?”褚遂良伸手止住来人的话头,想了想,说道:“这不对,他和扫把星可有接触?”
“不知。”来人摇头,褚遂良说道:“去打听。”
等来人走后,长孙无忌又拿起文书,淡淡的道:“你以为和扫把星有关系?老夫却觉得没那么巧吧。”
“老夫只是问问罢了。”
两人随即沉寂。
噗噗噗!
脚步声飞快,很是沉重。
去打探消息的官员回来了,一脸骇然,“二位相公,李默去了一趟杨家坞,还拍了扫把星的肩膀。”
长孙无忌霍然起身,“这是被克了!某要见殿下。”
“老夫也去。”
稍后许多人都聚在了太极殿内。
李治刚得了李默的奏疏,正在看,还没开始禀告的百骑站在一边,群臣就来了。
“那是扫把星!”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厉色,“殿下,该镇压住他!若是不妥,那就弄到长安来,寻个……老臣在想,玄奘在长安城中不安心,总是想去少林寺,不如把扫把星弄到长安来,玄奘既然佛法高深,自然能镇压他。”
玄奘取经回来之后,一直被逼着还俗,可他却不同意,屡次想乞骸骨回少林寺养老,被李世民多次拒绝。据说最近那位高僧又要准备上书李治,恳请放自己去少林寺。但按照老李家和这些重臣们的尿性,这事儿依旧是没戏。
褚遂良赞道:“是啊!玄奘能行万里至西方取经,其人果敢,若是放归少林寺,就怕有些不妥。若是能让他镇压扫把星,如此算是两全其美。”
玄奘这人的名气太大了,而且竟然敢西行万里,这样的人,朝中怎么可能会放他回去?只能放在长安城中,就近控制。若是朝中对西域有想法,还能把他拉来当参赞,各种好处不少。
李治有些出神,良久幽幽说道:“李默有奏疏,说许敬宗乃是贤臣。”
嘭!
殿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下,众人有些不安。
许敬宗是贤臣?
若非说这话的是刚正不阿的李默,长孙无忌就想出手了。
李治见到众人的反应,心中不禁暗爽,“那贾平安颇有才干,数次给许敬宗出了主意。”
瞬间长孙无忌等人都明白了,合着老许还是那个老许,只是多了个贾平安在,于是他就变了,从一个奸臣变成了一个贤臣。
长孙无忌心中苦笑,“殿下,难道许敬宗就没被克过?”
李治摇头,“不但没被克,还雄心勃勃,说是要把华州治理的更好。另外……”
他有些纠结的道:“华州有商家,和贾平安亲密接触,随后发财,对手倒霉。”
长孙无忌不敢相信的抬头,“这……扫把星竟然还能如此?”
既然是扫把星,那就好好的克人,你贾平安竟然还玩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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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谢谢了老铁
登基的日子已经定下了,李治就在等待着,但在此之前,他需要看看群臣的站队情况。
谁是忠于自己的,谁是……
在门阀世家蓬勃发展的当今,皇室显得格外的式微,所以他需要更多的帮手。
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心中对这个舅舅有些不满。
先帝驾崩后,长孙无忌一系列手段固然稳定了朝政,但也有些大权独揽的意思。
他现在就希望舅舅能自己觉悟,随后收敛些。
而在这个时候,许敬宗就显得格外的重要,是他倾力打造的一个金字招牌。
看看,谁说大唐没有忠臣?老许就是。
褚遂良出班道:“殿下,那贾平安乃是扫把星,竟然能帮许敬宗行了正道?臣以为怕是值得商榷。”
这话有些过分,一巴掌把贾平安和老许拍在了扫把星和奸臣的沙滩上。
李治嘴角抽搐了一下,恨不能忠犬早日回归,然后和这些人大战一场。
“此事……让他说。”李治指指那个百骑,想象了一下老许站在朝堂之上,和这些人撕咬的场景,不禁倍感憧憬。
边上那个百骑先前才刚开始汇报,闻言上前一步说道:“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了华州后,那扫把星差点被村里的人活埋,后来自救,说他若真是扫把星,那他死了之后,会克死谁……”
臣子们觉得浑身发痒,恨不能挠一下。
是啊!
扫把星若是死了,天知道会克死谁,首先帝王危险。
所以若是谁敢对贾平安喊打喊杀,李治收拾他就天然带着正义。
你这是想让我死呢!
“贾家穷,他就弄了白玉豆腐,如今每月也能有数十贯收益。”
“许使君到了华州,随即就去了杨家坞查探,本想把贾平安弄到寺庙里去,可贾平安就献计,帮助许使君查清了梁波贪腐公廨钱之事。”
长孙无忌心中一震,原先对贾平安的轻视收了些。
原先他觉得那个扫把星一巴掌就能拍死了,只是顾忌着李治在,这才容忍了下来。如今看来,那个扫把星却意外的有些才华。
“……两个村子为了争夺田地械斗了七年,地方束手无策,许使君带着那些村民去开荒,为此和地方豪绅交恶。”
这……
这活脱脱的就是个果断的忠臣呐!
百骑继续说道:“许使君亲自开荒,一个上午下来,双手血肉模糊,百姓感佩,跪地嚎哭。”
李治不禁暗喜不已。
以前许敬宗在长安时,就是个打手级别的臣子,也就是那么回事。
以往的许敬宗哪里会弯腰去种地?哪里知道什么民生疾苦?可如今他竟然能把手都磨破了,可见转变之大。
“够了!”
一声厉喝后,长孙无忌冷冷的道:“你等才去了几日,哪里就能查清楚了?道听途说不可信,只会误了殿下!”
李治微笑,“舅舅说的是。”
长孙无忌面色稍霁,说道:“老臣无礼,不过李默此次却孟浪了。不过是去了华州两日,哪里能查清楚……再说了,他自家拍了扫把星的肩膀,随后就摔断了腿,可见荒谬!”
褚遂良笑道:“是啊!身为御史,要稳重才是,去拍扫把星的肩膀,这……太让人意外了。”
李治有意无意的看了那个百骑一眼。百骑是他的人,谁都无法撼动。所以接到眼神指示后,那人继续说道:“华州有商人扑倒了贾平安,随后在家等死,没想到竟然发了财,对头还倒霉了。”
长孙无忌脸色柔和了些,只是握着笏板的手青筋毕露。
这事儿先前李治说过,但他却觉得不可思议,并百思不得其解……这扫把星难道还兼着福星的活计?
褚遂良干笑道:“此事怕不是道听途说吧。”
那百骑正色道:“此事确凿,咱们的人在市场里打探的清清楚楚。其中涉及京城富商一人,那人已经回京。”
这话的意思是:你褚遂良若是不信,尽可去问那商人。
褚遂良面色微变,然后微笑道:“老夫哪里会不信,只是此等事不好宣扬罢了。”
李治强忍着大笑的冲动,说道:“如此就好。”。他瞥了长孙无忌一眼,舅甥俩相对一视,李治羞赧的一笑,但眉毛一挑,却把信息送了过去。
——舅舅,我不需要人扶。
长孙无忌慈祥的看着他:雉奴,你还年轻,舅舅要护着你才行啊!
其他臣子目睹了一场交锋,不禁暗自咂舌。他们知道,太子是想把自己的忠犬许敬宗抬起来,挡在前方来护住自己,就像是前锋大将一样。
而扫把星贾平安却意外引爆了朝堂舆论。
一个扫把星,克死了两任帝王的存在,在大家看来定然是浑身邪气。可按照许敬宗的说法,那贾平安眉清目秀,颇有灵气。
关于扫把星,大伙儿的印象就是会带来倒霉事。可这个扫把星带来倒霉事之余,竟然也给别人带来了幸运。
比如说那个商人,竟然扑倒了贾平安之后,不但没倒霉,反而处处走大运。
更离谱的就是许敬宗,这位呆萌的奸臣和贾平安‘狼狈为奸’,竟然在华州蜕变成了一个问民疾苦的贤臣。
李治看着群臣的反应,心中知道,这些臣子大多没啥立场,他也指望不上,所以他现在最迫切的想法就是能多些忠臣。
可数来数去,他的心腹也就是那么小猫几只,能上得了台面的就更少了。
但老许却给了他一个惊喜,那就是此人具有可塑性,也就是可以被打磨。
想到此事里那个扫把星的作用,李治心中的阴霾消散了些。
他才二十多岁,就算是扫把星真能克帝王,躲也躲不掉,至于以后,天知道是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他微笑道:“华州最近大治,许敬宗功不可没,可那贾平安也有些功劳,我虽然还未登基,可也得让世人知晓我的想法……”
他起身,群臣恭谨站好,知道这位太子是要发表登基前的政治宣言。
李治说道:“一国之治何为先?我以为当是赏罚分明。有功赏,有过罚。赏罚分明,则国大治。赏罚不明,臣下怨望,百姓不安……
一国风气从何而来?先帝对我说过,垂范!帝王当率先垂范,上行下效,这才是长治久安的法子。”
李治的声音清越,眉间多了些威严,“许敬宗到了华州后,多有建树,我很欢喜。那贾平安对此颇有些功劳,怎能不赏?来人!”
有臣子出班,却是李义府。
“赏贾平安绸布百匹。”
群臣无异议,但都多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国舅,你这次可是被太子给弄的有些没脸啊!
长孙无忌看向李治的目光中多了欣慰,“殿下英明。”
这个对于长孙无忌来说不算什么,只是那个扫把星竟然得了嘉奖,让他觉得有些荒谬。
而许敬宗那个奸佞看样子越发的得意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再度回到京城,到时候在朝堂上和他叫板。
想到许敬宗撒泼的往事,他不禁觉得有些头痛。
那个不要脸的老贼,真希望他死在华州!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出班道:“殿下,许敬宗当年乃是先帝潜邸时的十八学士之一,堪称是德高望重。如今他去了华州,天下翘首以盼呐!先前殿下说到了垂范,老臣觉着该让许敬宗给天下官吏做个示范。”
他抬头看向了李治,微笑道:“让天下官员看看许敬宗如何把华州治理成一个让人向往之地。”
这就是要政绩,没政绩,老许你就在华州待着吧。
李治一怔,知道自己还是嫩了些。
……
“扫把神。”
早上,贾平安在村里转悠读书,身边跟着一个刘架。
“扫把神,某想着,要不那个酒楼给你些份子?不然某心中不安呐!”刘架说的很是虔诚,贾平安眼角抽搐了一下,“某不差钱。”
扫把神这个称呼实在是让他瘆的慌,若非可以,他此刻就想一拳打晕刘架。
想到此人不久将会去长安,贾平安才舒坦了些。
刘架却含泪道:“长安那边在买地了,可某一想到要离开华州,离开扫把神,这心中就难受。若非签了契约,某就想一辈子待在华州,跟在扫把神的身边,日日焚香祷告……”
“滚!”贾平安终于忍无可忍了,一脚踹去。
什么焚香祷告,这分明就是把他当做是财神爷供奉。
刘架揉揉屁股,拱手道:“扫把神,某明日再来。”
“走了?”杨德利正好出来,见刘架准备回去,就摆手,“好走啊!”
刘架却想着是不是再和扫把神亲近些,就说道“要不某叨扰一顿早饭?”
杨德利面色一变,说道:“今日早饭吃过了。”
刘架看看天色,“真是吃得早啊!”
等他走后,杨德利才说道:“平安,吃早饭了。”
想在他杨德利的手中讨得便宜,做梦!
早饭才将吃到一半时,刘架再度来了,大门没关,他不敲门就冲了冲了进来,一脸震惊。
“你想作甚?”杨德利下意识的护住了饭碗,怒道:“某就剩下了半碗……”,他低头从指缝里看了一眼,“小半碗菜粥,还不够某果腹!”
“有使者来了,长安来的使者!”
使者来的很急,匆匆的把绸布给了贾平安后,又匆匆的走了,全程就是麻木的念了几句夸赞的话,随后含糊说了什么扫把星,还有什么奸佞。
等他走后,贾平安问道:“表兄,他刚才说了什么?奸佞?”
“姑母……”杨德利跪在绸布之前嚎哭,双手拍打着绸布,“平安有出息了,这可是太子赏赐的绸布。姑母,你看一眼啊!”
这和叫魂差不多的嚎哭让贾平安有些恶寒,若是贾母真的在天有灵,估摸着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贾平安这个雀占鸠巢的冒牌货。
他看着这些绸布,想起了刚才内侍的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连内侍都对他这个扫把星有畏惧之心,别人就可想而知了。至于奸佞,自然说明这个内侍不算是李治的心腹,否则他就该站在许敬宗的立场,不会把贾平安说成是奸佞。
不过奸佞也不错啊!
武妹妹明年就回宫了吧,随后就是波澜壮阔的逆袭,上下千年,谁都没这个妹纸牛笔。
啧啧!在这个时候被称为奸佞,那几乎就代表着老贾家以后稳如泰山了。他真想冲着李治诚恳的说一声:“谢谢了老铁。”
……
又是大章,良心的爵士求支持。
第26章 老许,你是大唐最靓的崽
杨德利的嚎哭声在村里回荡着,那一声声姑母喊的贾平安头痛欲裂,村里的人却很受感触。
李治的赏赐就像是一个信号,让村民们知道,原来扫把星不但能克人,还能让人走运,更是能立功。
这样的人,让村里的少女们重新燃起了那个啥……对爱情的希望。
“平安哥……”
少女的娇呼最让人心颤,但贾平安现在有的只是肝颤,他看看几个少女的眼神,有些怯,就担心被她们扑倒。
几个少女在前方含羞带怯的看着他,没低头揉捏衣角。这是个好习惯,说明大唐女子落落大方,只是不敢靠近是几个意思?
有本事过来表白啊!
贾平安呵呵一笑,回身就见到了那些村民。
“平安,出来转圈呢!”
杨忠顺很尴尬的拱拱手,然后看了那堆绸布一眼,“可要帮忙?”
贾平安摇头,“表兄不许的。”
果然,杨德利嚎哭完毕,就开始搬运绸布。有人大概觉得老贾家以后有前途,杨德利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就上前说帮忙。
“不用。”杨德利看向绸布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老情人般的深情,哪里会给别人碰一下。
村里人看老贾家两兄弟的目光不同了,虽然还有忌惮,但也多了羡慕。
杨德利把绸布搬运完毕,在大门外畅快的来了个仰天长啸。
“啊……咳咳咳……”
百匹绸布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对于此刻刚起步的老贾家来说,就是一个意外之财。
“表兄,中午吃羊肉吧。”这年头的猪没阉割过,所以味道重,最好的还是羊肉。
杨德利想了想,“这些绢布值不少钱,不过平安,过日子……它就是要省呐!”
看着杨德利一脸的唏嘘,贾平安说道:“哪日某弄了几千上万贯钱财来,看你还抠不抠。”
这年头有家产上万贯,那就是有钱人了,吃香喝辣自不在话下,女人都能养一群。
杨德利毫不犹豫的道:“钱多钱少不要紧。”
“那要紧的是什么?”贾平安觉得让这位表兄执掌家里真的有些让人痛苦。
“要紧的是要节省。”杨德利很认真的道:“平安,你以后还得有孩子呢!”
呃!
贾平安想吐血,“那若是五万贯呢?”
他从未觉得挣钱是个问题,问题在于他的身份太敏感。若非是有老许在前面做挡箭牌,他连白玉豆腐都不敢扩大规模。
现在情况又好了些,他自然要想想怎么改善生活状态。
杨德利又很认真的想了想,竟然扳着手指头在算,让贾平安心情大好。
这表兄虽然抠门,但那只是打小穷怕了的缘故,不是毛病。
杨德利算清楚了,“某答应姑母,一定要看着你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一人有三个孩子,那就是有……九个孩子,九个孩子一人三个孩子……平安,某答应姑母要看好你,就定然不能让你乱花钱,要多存着。”
这就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可某总不能把重孙的钱都攒下来吧?罢了,某出去转转。”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憋死。
杨德利说道:“某晚些去买只鸡来,弄一锅鸡汤,中午就用鸡汤泡饭,热乎乎的,好吃。”
贾平安觉得心都凉了半截,刚想问中午有没有鸡腿,就见外面来了一人,却是老许的随从。
“使君来了。”
老许是便衣来到了杨家坞,作为村正,杨忠顺照例要来巡查一番,等见到是老许时,刚想行礼,老许就不耐烦的摆摆手,“就当老夫没来过。”
他径直去了贾家,杨德利见了赶紧行礼,客套的问道:“使君可是来吃饭的吗?”
许敬宗满头黑线,想他堂堂前大佬,竟然被看成是来混饭吃的……
不能忍啊!
贾平安恰好出现,许敬宗改口道:“也好,就叨扰一顿。”
杨德利恨自己多嘴,心如刀绞的去买鸡,贾平安弄了两张墩子去了外面。
院子里有树,上午的阳光清朗的照射下来,地面全是光影斑斓,透过打开的大门,能看到坞堡一角。
两人坐下,许敬宗说道:“长安的嘉奖来了,殿下说老夫行事有古君子之风,能与百姓同甘共苦,殊为难得……”
这是口头嘉奖,可贾平安知道,老许一心就想回长安城。
许敬宗突然叹息道;“老夫若是去了长安城,你在华州就是待宰的羔羊。老夫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可知晓避祸的第二个法子吗?”
他抚须微笑,一脸矜持。
上次他说的那个出名的避祸方法只是浅显的,这个才是他心窝子里的手段,一般人都不告诉。
他觉得贾平安此次该要低头了。
“假死。”贾平安见许敬宗的得意笑容凝固,就很无奈的道:“假死之后再请使君帮忙弄个新的户籍,从此某兄弟二人自然能逍遥快活。”
这等手段他还有许多啊!只是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施展罢了。
许敬宗准备的得意又被憋住了,郁闷的厉害,干咳一声后,起身准备回去。
“使君慢走啊!”贾平安觉得老许短时间不可能回长安,那么挡箭牌依旧在,他怕个毛线。
许敬宗叹息一声,“老夫见过许多少年,就没有你这等心思透亮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从小就被视为倒霉蛋,被人欺负都不敢说话,后来更是被视为扫把星,若是心思不透亮,此刻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许敬宗回身,“这倒也是,不过……”
他又坐了下来,突然骂道:“那些贱狗奴,竟然说老夫乃是当年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非同一般,如此到了华州任职,自然要做出一番非同一般的政绩来,当为天下表率……”
我去!这是谁在阴老许?
贾平安为老许默哀一瞬,“这是要把你陷在华州呀!”
老许,你是大唐最靓的崽,没有超人一等的政绩,你好意思回长安吗?就在华州蹲着吧。
许敬宗阴测测的道:“老夫却是不怕,都想好了,所谓政绩,不就是耕种和户口,外加教化吗?老夫准备让下面的官吏们都去下面盯着种地……”
贾平安觉得他太乐观了,“今年都快收成了,来不及了,如此就只能再等一年。”
许敬宗看着他,很是恼怒,“老夫还有一个法子,回头就在华州兴办学堂。”
教化也是政绩,许敬宗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可他也不想想,自己一直在中枢厮混,偶尔下去为官也是混日子的,就这样的能力,玩政绩能把自己玩死。
“没那么多人愿意读书,再有,使君,建造学堂的钱从何处来?”贾平安依旧是平静。
许敬宗捂额,“找那些有钱人募集。”
他狞笑道:“不给?老夫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哭!”
贾平安忧郁的看着许敬宗,心想这么傻萌的老许,竟然有些猪队友的模样,和他厮混是不是错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这个老贼调教出来,“他们会去信长安,随后那些人就会弹劾你,说你在地方胡乱收什么……苛捐杂税,回头太子就把你给……”
他横掌在脖颈前拉了一下,许敬宗怒道:“总是你有理,那你且说说该如何做?”
呵呵!
老许这等激将法贾平安却不会上当,他优哉游哉的坐在那里,看着寂静的坞堡,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许敬宗心痒难耐,可贾平安却不肯张口,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后,许敬宗终究是开口了,“说吧,要如何你才肯帮忙?”
老许上钩了。
贾平安说道:“某想要的是……长安的户籍!”
许敬宗叹息,“你不是想在华州一辈子吗?”
贾平安平静的道:“使君你说的对,他们都认为某是扫把星。某一厢情愿的在华州待着,可等哪日有人提及扫把星,或是哪年扫把星过境,某就会被那些人想起来,随后不是进寺庙里被关着,就是被送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既然如此,那某何不如去长安看看。”
扫把星过境的记录在史书里络绎不绝,一旦来了,若是贾平安还在杨家坞的话,多半没好结果。那时候许敬宗不在,谁能帮他挡住那些?
“果断!”许敬宗很是赞赏贾平安的判断力,“去长安看什么?”
“看大唐!”贾平安的眼睛很亮,仿佛有火光,“某总是要去看看的。”
许敬宗颔首道:“老夫一诺千金,说了护着你,自然不会反悔。”
“那就拭目以待吧。”贾平安做出了决定,心中一松,然后就生出了许多豪情来。
“长安?”杨德利回来后,得知这个决定,第一反应就让贾平安后悔现在告诉他这个消息。
“那边的东西很贵,咱们还得存钱呢!”
中午许敬宗在贾家就吃了一顿鸡汤泡饭,他看着清汤寡水的汤饭,很是无语。贾平安吃的时候,发现下面有撕成细丝的鸡肉。他吃了一口,然后看看许敬宗那边的汤饭,心情美滋滋啊!
杨德利笑了笑,很是得意。
想在他杨德利这里占便宜,门都没有。他刨了一口饭,眯眼,缓缓咀嚼咽下……
“真香!”
第27章 狂拽吊炸天
吃完鸡汤泡饭,许敬宗和贾平安在村里散步。
许敬宗看着村里那些懒洋洋的鸡狗,不禁感慨道:“若是能归家养老,也是一件幸事。”
贾平安觉得这是人性的偶尔闪光,老许若是愿意丢弃荣华富贵回家养老,他就愿意去吐蕃劝说禄东赞成为和平使者。果然,接着许敬宗就冷冷的道:“阻拦老夫回长安,这是长孙无忌的主意,老夫想到殿下在长安被这奸贼欺凌,就恨不能插翅飞回去,和他决一生死!”
长孙无忌目前操控朝政,好不快活。他要弄许敬宗,不外乎就是想把老许这根搅屎棍给弄出去。
至于老许说要和长孙无忌决一生死,在目前的局势下,贾平安觉得老许一定会被狂殴,压根就不是对手。
贾平安这几日向许敬宗了解了不少目前的朝局,结合后世的研究,他基本上判断出了局势。
“朝中辅政的是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有他们二人在,于志宁等人只能干看着。”贾平安觉得李世民给儿子留下的这个辅政阵容有些奇葩。
长孙无忌是他的舅子,褚遂良和长孙是一伙儿的,有这两个大佬站在朝堂上,李世民凭什么觉得李治能出头?
难道他是想磨砺儿子?
贾平安觉得不可能。
这年头世家门阀可是会吃人的,老李家就是世家门阀造反成功的典范,所以李世民为啥这么放心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呢?
贾平安不解,觉得是蜜汁自信。
李治后来把武妹妹弄回宫中,并非只是旧情复燃那么简单,还有寻个帮手的意思。
老李啊老李,你把自己的儿子逼得要寻个女人来帮衬,有意思吗?
满朝大佬,最终能给李治提供决定性帮助的竟然是个女人,堪称是奇葩中的奇葩。
不过武妹妹确实是厉害,从进宫后就开始了开挂之路,直至成为女皇。
“是啊!于志宁他们压根就无用。”许敬宗颇为踌躇满志的道:“殿下在长安翘首以盼,某当尽早谋划回去,平安,你这少年有灵气,连出个主意都是这般的与众不同。老夫与你携手为殿下效力,此后定然一同名垂青史……哈哈哈哈!”
许敬宗想到高兴处,不禁大笑了起来。
但,他太乐观了。
历史上他是李治和武妹妹的头号忠犬,但掌控舆论的却是那些世家门阀,于是他的名声臭不可闻。
名垂青史,你做梦呢!
不过想到自己和老许已经被外界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贾平安不禁有些忧郁。
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难道以后顶着个奸佞的名头出现在史册里能好受?
退?没法退,一退不但名声全完蛋,连老许这个挡箭牌都不见了,那是作死。
那么就只能一步步的顶上去,把那个啥……把舆论控制在手中,在史册里成为大唐著名的正面人物……
后世一看盛唐历史,许敬宗这个老奸臣幸亏遇到了贾平安这个扫把星,否则早就名声扫地了。
想到这里,贾平安不禁多看了许敬宗一眼,倍感不值得,“使君,咱们要努力呀!”
许敬宗不知道他在琢磨这些,就欣慰的道:“好,老夫定然要一路逆袭回到长安城!”
远处有村民见老许器宇轩昂,不禁赞道:“使君果然是一表……一表什么?”
边上的村民说道:“一表才人。”
“才人不是宫中的名号吗?是皇帝的女人呢!”
“咦!也是哈!皇帝的女人说是好漂亮哦。”
“是哦,还说一天没事就等着皇帝去睡她们……”
两个村民的话题迅速跑偏,许敬宗却问了贾平安,“小贾,何以教老夫?”
这是诚恳的请教,贾平安思忖了一下,说道:“华州山多地少,若是想要让百姓的日子好起来,就不能走寻常路。”
“那该走什么路?”许敬宗在大方向上不错,但在这等时候还是个传统的官员,只是想着教化。
为何?
因为教化是自古以来官员政绩的一个重要指标,不但是朝中,民间也是这般认为的。只要你在任上多关注教育这一块,回头卸任时,保证能得一个贤臣的名号。
可在贾平安的眼中,华州目前最紧要的却是让百姓富裕起来。
许敬宗见贾平安在思索,就觉得年轻人还是不够稳妥,说道:“如此你与老夫到州衙去慢慢琢磨,老夫多年为政,你少年机灵,你我合谋,定然能想出办法来。”
“某想去各处看看。”贾平安来自于后世,深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道理。
于是许敬宗就给了他一辆马车,一个车夫,顺带让人教他和杨德利骑马。
老贾家一个月做豆腐挣到的钱,基本上能买一匹马还多些,所以未来买马也是必然的事儿。
过了一日,贾平安就出发了。
他时而骑马,时而上马车,在华州境内四处游荡,每到一处必然看看地方特产,访民疾苦。
许敬宗得了消息后,不禁很是欣慰,“那少年在老夫的磨砺之下,也算是有些长进了。”
廖全听到这话,不禁觉得有些违和,但习惯性的在心中为老许辩护:是了,使君定然在私下教导了贾平安。只是使君谦逊,不肯说出来。
外面来了个小吏,“使君,长安派人来了,说是新任司马。”
许敬宗一怔,旋即不满的道:“华州已经有了长史,还要司马作甚?”
长史和司马都属于那个啥……没有具体职务的官员,辅佐刺史,合称为‘上佐’。许敬宗有个崇拜者长史就够了,来个司马啥意思?
晚些新任司马来了,三十余岁,看着很是谦逊的模样,“余文见过使君,见过廖长史。”
许敬宗颔首道:“华州的事不多,你无事就别来了。”
这话是说:你没事就自己玩自己去吧,别来碍老夫的眼。
为啥老许说话这般不客气?
因为华州靠近长安,那些在帝王的心目中有些地位的官员被贬官多半来这里,或是在边上的同州,这样想调回去也方便。长孙无忌为啥把老许弄到华州来,而不是不弄远些?就是因为这个潜规则。弄太远的话,就是直接抽李治的耳光。
现在来了个司马,不消说,多半是哪家的关系。
余文微微抬头,谦逊的道:“使君客气了,下官新到华州,定然是要每日来向使君学习……”
咦!
这人怎么那么谦逊呢?
许敬宗不禁暗爽,但看了廖全一眼后,竟然生出了些那等移情别恋的愧疚来,就板着脸道:“去吧。”
他美滋滋的觉得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定然能俘获许多崇拜者。
为官要帮手,这个道理老许是懂的,只是他选择了忠犬这条路,自然就被主流官场给排斥了。
以前他一直就这么形单影只,就东宫的李义府不时来和他切磋一番忠犬之道。在廖全成为他的崇拜者之后,他就彻底的觉醒了。
主流官场拒绝老夫不打紧啊!老夫能发展自己的人手,到时候抱团过日子,谁怕谁呀!
“扫把星……贾郎君来了。”
外面有人叫了一嗓子,不等老许点头,贾平安就进来了。
廖全注意到他的双腿是撇开的,这多半是学骑马的代价。
“水!”贾平安脸都黑了不少,嘴唇有些干裂,一进来就径直寻到了水壶,提起来就喝……
许敬宗见他形容憔悴,不禁感动的道:“辛苦了,平安。”
贾平安喝光了壶里的水,呼出一口气,说道:“热啊!”
他目光转动,看到了站在边上的余文,就目视老许。
许敬宗干咳一声,“新任司马余文,这是……贾平安。”
余文的脸上多了谦逊的笑意,“贾郎君看着颇有气度……”
咦!
这人竟然知道我是扫把星依旧面不改色,这胆气不错啊!
贾平安心中一动,就走过去。
他速度越来越快,那余文开始还能维持着那等谦逊的笑意,等他逼近后,也扛不住扫把星的压力,一边退一边说道:“你且住!止步!”
可贾平安却茫然道:“为何,某一见余司马就觉着亲切,不禁想亲近一番,余司马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让我们一起嗨起来吧!
余文脸上的谦逊笑意消散了大半,怒道:“还不退下!”
他觉得一个农户定然不敢和自己哔哔,可却忘记了老许。
老许自诩一诺千金,说了要护着贾平安,那就不含糊。见贾平安被余文呵斥,就骂道:“贱狗奴,滚!”
呃!
贾平安止步,余文愕然看着许敬宗,“使君,这扫把星咄咄逼人,下官只是情急罢了。”
他说着又开始了那种谦逊的微笑。
可许敬宗何许人也?
著名奸臣。
“滚!”
什么叫做直接?
这就是了?
什么叫做蠢萌?
这就是了。
换了旁人,绝对会出言抚慰余文,好歹不能让这个下属和自己离心。可老许却是直接开骂,什么下属离心,老夫只要心情爽,别说是离心,就算是离婚都行。
贾平安有些懵,然后有些小感动。
余文面色微变,“下官告退,明日再来。”
等他走后,许敬宗不屑的道:“老夫在此为刺史,他要么低头,要么就滚!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啧啧!
这等跋扈嚣张的表态,廖全不该是要劝谏,甚至是驳斥的吗?
贾平安看了一眼,却见到廖全一脸崇拜的看着老许……
这是……
狂粉丝?
看到偶像老许这般狂拽吊炸天,廖全嗨了。
……
贾师傅刷鸡蛋,书友们也该刷刷他,用推荐票来刷。
第28章 悲伤
贾平安把自己此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至于想法,目前还在琢磨中。
“你且回家歇息,殿下就要登基了,老夫上书请去长安观礼。”
帝王登基,那仪式自然非同凡响,后世的电影电视也没法原汁原味的呈现出来。贾平安不禁有些羡慕,“使君有福。”
“老夫当然有福。”许敬宗很是得意的道:“到时老夫定然是排在前列。”。
作为李治的心腹,老李自然要在前面露个脸才行。
贾平安真心羡慕啊!许敬宗见了,不禁取笑道:“这等事,一人一生大概就只能亲自见到一次,此次你不能去也别沮丧,回头老夫回来给你仔细说说……长安繁华,你想要什么,老夫一诺千金,保证给你带回来。”
贾平安想了想,说道:“某想要几个美人来做饭,再要几个突厥人来喂马,若是有新罗婢也来几十个……”
“……”
许敬宗想一把掐死他。
……
回到家中,杨德利已经等许久了。
“平安,你回来就好,某羊肉才将下锅。”
杨德利的脸上有些淤青,贾平安蓦地一下就怒了,问道:“谁打的?”
杨德利摸摸脸上的淤青,“是村里的王老六,都好几日了,罢了。再说了,某也踢了他一脚。”
“为何?”贾平安再问道。
杨德利是谁?
从穿越而来开始,就是杨德利在照顾他,什么活都不让他干,做饭做豆腐卖豆腐全包了,。这样的表兄,谁欺负了他,贾平安能坐得住?
杨德利有些纠结的道:“那王老六偷看某做白玉豆腐,被某发现了,就厮打了起来……”
MMP!
贾平安怒了,随手提着一根棍子就出了家门。
“平安!”杨德利追了出来,“罢了,罢了。”
“罢个屁!”贾平安怒道:“被人欺负了就要还回去,否则别人会接着欺负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杨德利呆立远离,喃喃的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好有道理。平安的学问看来又精进了。姑母……平安越发的有出息了。”
贾平安冲到了王家到外面,喊道:“王老六,滚出来!”
王家的院子很是破旧,随着一阵喧哗,王老六出来了,随后是他的父亲王三儿。
王老六有些一瘸一拐的,出来后就低着头。
贾平安举着棍子说道:“你想偷学白玉豆腐,被发现竟然还敢动手,今日某不弄你,真当贾家是窝囊废!?”
在这等地方,你若是被欺负了一直忍气吞声,别人就会视你为窝囊废。
王三儿的面色一变,喝问道:“你竟然去偷学白玉豆腐?”
王老六嗯了一声,王三儿一脚就踹倒了他,随即喝道:“拿棍子来!”
家里出来了王老五,拿了木棍子过来,然后缩缩脖颈。
王三儿接过棍子就开始了毒打儿子。
砰砰砰砰砰砰……
王老六在地上翻滚惨叫着,贾平安无语,赶来的杨德利却一脸的理所当然,“某就是不想让他被家里毒打,所以才没说出来。否则……大唐男儿,没出息就种地,有出息就去从军,去厮杀,为自家挣个功勋回来。偷鸡摸狗的,自家人都看不起!”
“王家的子孙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偷鸡摸狗!”王三儿毒打了儿子一顿,丢下木棍,斩钉截铁的道:“下次再有此等事,某打折你的手!”
说完他冲着贾平安拱手,目光炯炯的道:“此事老夫无理,平安你若是还想打他一顿,只管上手。”
贾平安看了一眼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王老六是幺儿,头上还有五个哥哥,一家子六个儿子,这家人活的真的艰难。
贾平安摇摇头,然后转身回去。
王老五这才出来,说道:“阿耶,先前贾平安看着想杀人似的,孩儿从未见他这般过,看来他以往是装傻呢!”
王三儿一脚把王老六踹起来,然后叹息道:“他从小就被人说是倒霉蛋,没人搭理他。读书不成,种地也不成,这等少年,要么是无赖,要么就和狼一般的狠,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王老五吸吸鼻子,说道:“阿耶,当年贾平安他娘临去前,喊的惨呐,就喊着让杨德利发誓,一定要照顾好贾平安,全村人都听到了。当夜某就做了噩梦,梦到贾平安他娘说某欺负了她的儿子,要掐死某……”
“父母哪有不顾着自家孩子的?哪怕是要死了,想着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孩子。”王三儿回身,见王老六站在那里龇牙咧嘴的,就皱眉道:“可痛?”
王老六缩缩脖颈,“痛……不痛。”
王三儿骂道:“见别人家的日子好过,你就下狠心种地挣钱就是了,去偷,去抢,那是畜生呢!”
王老六低头认错,最后说了一句,“阿耶,可……可咱们家真的穷呢!”
华州穷的不只是王老六一家子,是很多人家。
贾平安回到家中,杨德利坐在院子里发呆。
“表兄,晚饭吃啥?”贾平安这段时日吃的最多的就是干粮,嘴里淡出鸟来了,恨不能来一大锅羊肉。
“羊肉炖着呢!”杨德利抬头,然后又低头盯着自己的麻鞋看,“平安,你……你以前怕事,姑母让某练刀,某知晓……是要某护着你。”
贾平安缓缓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原身的具体情况,也不好问,此刻杨德利愿意说就再好不过了。
“姑母在世时,经常看着你读书,那时候姑母最是得意,说以后你定然能有出息,弄不好还能让她得个夫人的名号呢!”
所谓夫人的名号,指的是贾平安若是能为官有出息,到时候能给他的母亲加封号。
贾平安努力想着一个慈祥的农妇,但终究没法把感情代入进去。
他点头,认真的道:“某会的。”
想要追封,只有他做了高官,或是立下大功才有可能。
杨德利吸吸鼻子,“以前某护着你,可如今却是你护着某。平安,若是不行,某就分家出去过吧。”
他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于自家表弟的崭露头角,他觉得自己是拖累,没出息,不该享受这一切。
贾平安皱眉道:“可这几年一直是你在照顾某。你想让某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吗?”
杨德利不知所措,贾平安叹道:“这个世间可信之人这般少,你若是不在,某的钱财怕是要被人哄骗走了。”
果然,一听到这个,杨德利马上就来劲了,双目炯炯的道:“谁敢?”
呵呵!
贾平安觉得自己一番话就让杨德利振作了精神,果然是帅极了。
“羊肉可好了吗?”他有些饿了。
“糟了。”杨德利起身就往厨房跑,稍后羊肉来了,贾平安数了数,不过十余片。
杨德利一边喝汤,一边说着安排,“先前某买了菜,明早用羊汤煮菜,加些豆腐进去,美滋滋啊!”
贾平安:“……”
杨德利美滋滋的吃了一片羊肉,仔细咀嚼着,然后咽下去,一脸满足的道:“回头那骨头多熬几次,你不是说长身体要吃好的吗?晚上临睡前来一碗羊汤,躺床上,肚子里的羊汤来回动,咕咚咕咚的,听着听着的就睡着了……”
……
因为老许要去长安参加李治的登基大典,所以贾平安准备在家里多休息几日,等他回来后再商议怎么让华州百姓脱贫致富的事儿。
按照时间来算,今天老许就该出发了,所以贾平安很是悠闲的在村里的大树下坐着看书。
大树下,晨风轻拂,贾平安倍感惬意,不禁觉得诗兴大发,就搜肠刮肚的想些应景的诗词。
想了半晌,他想到了一首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这首李白的诗念诵出来很有排面,贾平安只觉得如春风拂面,心中颇为自得……就差个人来给自己捧个场了。
想到自己在此念诵着这等千古名篇,却无人问津,贾平安不禁有些小小的惆怅。
好像气氛不对啊!
贾平安突然觉得气氛有些那个啥……郁郁,不禁很是奇怪。
他是乐天派的性子,前世最喜欢和朋友开玩笑,恶作剧什么的,乐的不行,怎么会郁郁呢?
想了半晌没结果,贾平安纳闷的道:“难道某每月也有那么几天?”
传闻男人每个月也有几天情绪会不对劲,过了就好了。
想通了这个,他不禁赞了自己的博学多才,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木然的脸。
“使君?”贾平安被吓了一跳,蹦起来就想一书卷拍去,幸好及时收住了。
老许站在那里,木然道:“说说吧,你此次在华州转悠了一圈,有何收获啊?”
不对!
老许的情绪不对!
贾平安此刻才知道,原来先前自己察觉到的郁郁情绪来源于许敬宗。
“使君你此刻不该是出发去长安了吗?”贾平安有些感动,“临行前竟然还来探望某一番,使君……高义!”
老许真是够义气啊!回头让杨德利多给几片羊肉。
许敬宗木然依旧,“说说你的主意。”
呃!
不妙啊!
这等去参加登基大典的事儿谁敢耽误时辰?何况老许号称李治的头号忠犬,更是不可能。
那他在这里干啥?
这是被拒绝了吧?
贾平安不厚道的想笑,然后一脸担忧的道:“使君,再不走,就怕到长安晚了呀!”
许敬宗摇头,贾平安叹道:“此事不急于这几日,使君只管去,回来再说。”
许敬宗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你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没啊!”贾平安一脸无辜的道:“使君难道是……病了?”
许敬宗突然骂道:“那些贱狗奴,竟然说动了殿下,不许某去长安呐!”
泪水从老许的眼眶滑落,可见他是真的伤心了。
不,是悲伤逆流成河。
第29章 哭穷
新帝登基,能去观礼的才是真大佬。而不能去的,只能算是小虾米。这个就是当下的共识。
许敬宗作为李治的头号忠犬,在前阵子就上书长安,表达了自己想参加登基大典的殷切希望,甚至还露骨的说,能亲眼看到殿下登上御座的那一刻,臣死也瞑目了。
这就是忠心耿耿呐!
李治不发昏的话,定然会把他弄回长安去观礼,可这次他却失败了。
“有御史说老夫在华州和你厮混,就怕沾染了扫把星的习性,到时候克了帝王,所以最好别来。殿下呵斥,说若是扫把星真能克了帝王,在华州和在长安都是一个样,可群臣却不肯答应……”
许敬宗很是伤感,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贾平安又坐回了树下,盘膝打坐,一脸得道高僧的模样。等老许说完后,他叹道:“使君,这是好事!”
“好事?”许敬宗怒了,“殿下被臣子逼迫,竟然不能做主,这是好事?”
这等事儿……在门阀世家牛笔的此刻很是正常,只是打了老李的脸罢了。
“先帝留下的托孤重臣里,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是一伙儿的,先帝指望他们尽心辅佐,可人……”贾平安看了许敬宗一眼,那眼神……咋说呢,特别出尘,真心有些出家人的味道。
“可人是善变的。”贾平安想到了某种不可描述的生物,“殿下根基不稳,长孙无忌他们势力已成,在这等时候,谁能舍弃手中的权势?你?还是他?”
许敬宗不禁摇头,“老夫若是权倾一时,怕是也舍不得丢弃权势。”
“这就是人。”贾平安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心灵导师,在给许敬宗指明道路,“在这等时候,殿下想要的是什么?忠心耿耿的臣子。使君,你被重用的日子不远了。”
在后世的记载中,许敬宗被重用,就是在登基之后。
许敬宗两眼放光,“是啊!老夫对殿下忠心耿耿,别无二心。只是要想回长安城,想来要做些功绩才是,平安,你来说说……”
贾平安微微一笑,“某已经有了些腹案,使君可敢一试?”
这是考验,老许若是犹豫,贾平安就会远离他,另外寻个办法来避祸。比如说……感业寺里的武妹妹……
想到武妹妹,他不禁一脸憧憬。
那是女皇啊!
千年来就这么一个猛女,若是能抱住武妹妹的大腿,那简直就是无敌了啊!
许敬宗是想犹豫一下,可一见贾平安那憧憬的模样,不知怎地,一下就脱口而出,“你只管说来,老夫定然做了。”
孺子可教也!
不,是老汉可教也!
贾平安说道:“使君可知华州?”
许敬宗点头,“华州老夫还是知道些的,人口,教化,耕地……”
“可使君知道的这些并无帮助。”贾平安从容的道:“某此次在华州各处游走,看到了百姓的艰难,也看到了华州的底蕴,使君,华州……大有作为呀!”
许敬宗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住了,“你速速说来!”
“使君可知晓华州竹子之多?”
“知晓。”许敬宗颔首道:“华州山多,地形便于竹子生长。”
“竹子多,可却长在哪里无人去管,真是暴殄天物!”贾平安痛心疾首的道:“某看到那一片片的竹海时,真是心痛!”
呃!
许敬宗不知贾平安发什么疯,就说道:“竹子多了去,你心痛什么?”
“华州没多少耕地,教化也没钱,想要功绩就只能不走寻常路,这是某说的。”贾平安觉得老许真的没眼光,“可竹子呢?”
许敬宗纳闷,“竹子能用来作甚?烧竹炭?”
“哎!”这个棒槌,贾平安说道:“某此次在农家中,见到不少人在用竹片编制竹器,使君,这就是功绩呀!”
“这……”许敬宗不解,“竹编老夫知晓,各处都有呢!”
“别处可有华州那么多竹子?”贾平安觉得要把一个奸臣调教成贤臣真是太难了,“华州的竹子做竹编比别处的都好,而且最要紧的是,华州会竹编的百姓多,这便是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有此优势在还穷,这刺史就是猪!”
他说的酣畅淋漓,说完后,发现许敬宗在边上一脸便秘的模样,就干笑道:“某说的是前任刺史。”
当着老许的面说刺史是猪,这和当着猪的面说它黑没啥区别。
许敬宗嘟囔道:“什么猪,那是豕。”
他学问高深,自然习惯性的要纠正贾平安话里的错误,可纠正完就发现自己给自己弄了个豕的头衔。
“老夫不是豕。”
“是,使君不是。”
“老夫真不是。”
“是,使君不是。”
“你……”
许敬宗气得想打人,贾平安不安的往里面靠了些,就怕老许发飙。
可老许却叹息一声,“老夫要知耻而后勇,只是竹编并无大用,你此行只是弄了这个?那老夫……罢了,老夫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老许这人真的不错,特别是对自己人。
贾平安微笑道:“使君,一人做竹编自然无用,可若是百人、千人呢?”
许敬宗一怔,“是啊!若是那么多人做,每家都能挣钱……”
“此事还需发动百姓。”贾平安拱手道:“就落在使君的身上了。”
他既然要调教老许这个奸臣,自然不能事事代办,得让老许有主观能动性才是。
老许想到那个美景,不禁赞道:“好一个贾平安,果然是老夫的智囊!”
智囊?
呵呵!
贾平安觉得老许真的自视太高了。
不过这样也好,老许幻想着把他当做是智囊,他把老许当做是挡箭牌,等以后各自的造化不同,但依旧能成为盟友。
你要说还有门阀世家的人,也能去结交一番,那就错了。门阀世家的人不是说不好,而是太好了。但在他们的眼中,贾平安这个扫把星自然是恶心人的存在,还是个农夫,所以两边大概没啥机会成朋友了。
贾平安腹诽了门阀世家的那些人,然后心情大快。
而许敬宗就径直去了州衙,吩咐道:“令各处百姓学了竹编,都要做起来!”
官员们一脸懵逼……觉着老许又抽抽了。
刺史是一州长官这没错,刺史施政也没错,可这等突兀的政令却让人很懵逼。
一个官员说道:“使君,此等事该是让百姓自己去弄的吧?”
这时候所谓的无为而治,就是少骚扰百姓,这等一家伙把一个州的百姓都卷进去的政令,当真是骇然听闻。
“是啊!使君,若是做出来卖不掉怎么办?”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许敬宗踌躇满志的道:“长安城多少人口?还担心卖不掉?只管去!”
廖全说道:“使君高瞻远瞩,定然能造福华州。”
许敬宗目光扫过下属,见有几个官员面色微冷,就冷笑一声,等看到新任司马余文依旧是谦逊的微笑时,就觉得此人倒也知趣。
于是政令下达了。
但没几天,反馈的消息气得老许想吐血。
“使君,各处的百姓说了,除非州里能担保出钱收,否则他们不敢做。”
许敬宗怒了,但转念一想,却觉得这等想法无可厚非。
百姓穷,你让他们做竹编要耗费时日,还得采买竹编的工具,以及学习竹编的耗费,若是见不到好处,谁敢做?
许敬宗急匆匆去寻了贾平安。
“不愿意?”贾平安很是欣慰,觉得至少百姓不蠢。
“百姓不愿意,老夫也无可奈何!”许敬宗觉得这条路大概是要断掉了。
“使君可敢破釜沉舟吗?”贾平安再度诱惑道。
“什么意思?”许敬宗双目炯炯。
“去寻钱来。”贾平安坚定的道:“想做大事,就不能惜身!”
老许低声道:“可有把握?”
他的眼中多了血丝,可见压力很大。
“有!”贾平安做事怎么可能浪?“华州的市场里有许多木制的用具,价钱不便宜,而且沉重。若是用竹器代替,价钱便宜不说,还轻便。另外……许多东西都能用竹片编出来,从达官贵人到平头百姓都爱用,使君,这是多大的生意?而大唐目前却没有人去关注这个,时不我待呀!”
许敬宗的眼睛红了,鼻息咻咻,显然是被贾平安给忽悠的激动了。
激动了好啊!
贾平安出了个主意,“殿下那边可以去求求,另外,使君可知晓怎么才能出名吗?”
许敬宗摇头,他是出名了,却是恶名,天下人都说他是奸臣。
“使君若是想出个好名,那此事就是个机会……”
“你且说来。”许敬宗觉得自己好像一步步走向辉煌,又像是一步步走向大坑。
“使君若是能变卖家产……那名气。”
……
许敬宗回京了,就在登基大典过了没几天,他求见李治。
“许卿辛苦了。”李治觉得委屈了他,所以柔声抚慰。
“陛下。”许敬宗行礼,抬头,欣慰的道:“陛下比臣上次所见多了精神,更多了……说不出的气韵,臣觉着,这便是龙气。臣只是靠近了些,就觉着精神抖擞,连疲惫都消散了。”
哎!还是忠犬的马屁舒坦啊!
李治觉得很是惬意,“你在华州好生做,有难处只管对朕说。”
这是皇帝对臣子的套话,没谁会当真。
“陛下……”
可许敬宗却跪了,声泪俱下的道:“臣穷啊!”
……
老许声泪俱下的喊道:“读者老爷们,我老许……穷啊!看看那推荐票,惨的没法看。那些书友都不知道哪去了,悲伤……辣么大!”
第30章 脸为何红了
李治想过许敬宗见到自己时的反应,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到他会嚎哭。
“你……”许敬宗嚎哭也就罢了,可他还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穷?”李治觉得不可能吧。大唐虽然不算是太富裕,可对于刺史这个阶层的官员来说,穷是不可能的。何况许敬宗在朝中任职多年,家中也颇有些钱财,怎么就哭穷呢?
“许卿,这是为何?”李治见他哭的伤心,就有些难受。
许敬宗抬头,泪眼朦胧的道:“陛下,华州的百姓苦啊!华州山多地少……”
随后就是许敬宗的表演,一番话把华州差点说成是人间地狱,不过也差不多了,因为李治已经幻想出了易子相食的人间惨剧每天都在华州发生。
“咳咳!”幻想是一回事,实情是一回事,李治满头黑线的道:“朕每日召见各处刺史探问民情,说什么的都有,可就是没有华州这般惨的,你……难道你在华州倒行逆施,弄的民不聊生?若是如此,朕当重惩!”
许敬宗心中一个咯噔,才想起这位可不是那等‘何不食肉糜’的昏君,就干笑道:“臣见到华州百姓贫困,心急如焚,这不,臣就想了个法子,让百姓做竹编……”
嗯?
李治沉吟了一下,看看周围,边上的王忠良摆摆手,除去他之外,那些内侍都出去了。
是个忠心的。
李治满意的道:“想做竹器卖?”
许敬宗点头,李治叹道:“小打小闹罢了,到时候卖不出去,麻烦不小……”
这年头的商业……说句难听的,连长安这等国际大都市都是限定在东西市交易,商业手段哪里能和后世的相提并论?
所以李治觉得这个策划不怎么地。
可许敬宗却不同,贾平安给他出了几次主意,一次比一次有效果,所以他渐渐的深信不疑。
“陛下,臣……这是贾平安的主意。”许敬宗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事儿说了。
“扫把星?”李治沉吟了一下,“你以为如何?”
这话问的是人,也可能是这件事,许敬宗却觉得是人,“此人臣以为不是祸害,而且恋家。”
“为何?”李治的眸色平静,仿佛是在问晚膳吃些什么。
“他那个表兄没什么本事,可贾平安却把挣到的钱都交给他掌管,这等胸襟……臣就是看到了这等胸襟,才放过了他。”
李治笑了笑,“一个人能不爱财,若非是胸有大志,就是胸襟宽阔,视钱财如粪土,你以为他是哪一类?”
帝王看问题的角度和普通人自然不同,许敬宗低下头来,“臣以为是胸襟宽阔。那少年从小被人欺负,可却没有一丝戾气。”。
他抬起头来,神色认真的道:“陛下,臣当年经历颇多,哪怕多年过后,心中依旧有戾气。可那少年却没有。若非如此,臣定然会果断镇压了他。”
当年许敬宗和父亲被造反的宇文化及拿下,准备干掉,父亲许善心苦苦哀求,最后许敬宗逃过一劫,但许善心却惨死在他的眼前。那一段经历是他一生的梦魇。许敬宗的性格这般蠢萌,这般直接,也和那一段经历有关系。
这便是环境塑造人。
“整个华州都弄竹编,朕不看好。”李治转换话题的速度快的惊人,“若是亏了该如何?”
许敬宗说道:“臣……兜底!”
“咳咳!”李治觉得这不是那条贪财的忠犬,“你想要什么?”
“臣想要一万贯。”许敬宗说道:“这钱臣会用于收购那些百姓的竹编,贩卖了之后,臣自然会还回来。”
竟然学会了借贷。
李治觉得老许长进了许多,可……
“朕也穷呐!”李治唏嘘着,“宫中的钱财并不多,一万贯,你想让朕明日吸风饮露吗?后宫那么些人吃什么?喝什么?”
“那就八千贯?”许敬宗一脸纠结。
别人来借钱,一文钱都没有,可这是忠犬,必须要给些支持。
李治叹息一声,“多了没有,就一千贯。”
“臣……”许敬宗悲痛欲绝的道:“两千贯吧,陛下!臣真是太难了!”
李治从未遇到有人和自己这般讨价还价,不禁觉得有些荒谬,“一千五,再多……什么都没了。”
“多谢陛下。”许敬宗笑的很是得意,李治就随口问道:“你开始是想要多少?”
“八百贯。”许敬宗脱口而出,然后跪下请罪,“臣罪该万死。”
哎!
李治很头痛的道:“你可知晓朕最头疼你什么?”
许敬宗低下头,“臣欺骗了陛下。”
“错了。”李治淡淡的道:“你这个有话就说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哪日你若是当朝说想弄死谁,你说说,回头你想怎么死?”
他最担心的就是把许敬宗弄回来后,这厮当朝指着长孙无忌等人叫骂,说出些让他都没法收场的话来。
许敬宗默然。
他不蠢,以前也是说话有分寸,行事有分寸,只是经历了生死大劫,目睹父亲死在自己的眼前后,他的性子就有些扭曲了。开始他还想改,后来发现有话就说竟然深得帝王的喜欢,就懒得改了。
至今这个毛病已然根深蒂固,他也没法扭转,索性就随性而为。
“去吧。”
李治觉得让许敬宗折腾一下也好,等他走后,就笑道:“一千五百贯,随便他折腾,到时候还不了,就让他变卖家产……许敬宗的家产足够抵偿吧?”
王忠良说道:“许使君多年为官,家产差不多有两三万贯。”
李治含笑道:“如此就随便他折腾。”
他在看奏疏,不知过了多久,竟然就怒火上涌。
“看看,竟然说先帝驾崩,大唐应当与吐蕃再和睦些,还献策送些好东西去吐蕃,让吐蕃赞普放松戒备,如此可得太平。”
李治一拍案几,冷笑道:“此人说吐蕃赞普对大唐多有觊觎,当年先帝让公主下嫁给他,送了许多东西,这才换来了太平。
此等人愚不可及!他不知晓大唐不可求和的道理。一旦求和就是自露破绽,让人以为大唐软弱。若是吐蕃要来,那便来,大唐诸多百战勇士,早已非昔日窘境,朕就盼着吐蕃来!”
他的眉间多了英气,王忠良不禁赞道:“陛下英气勃发,那赞普哪是陛下的对手。”
“莫要小看了他。”李治眯眼抬头,“此人算是个枭雄,大唐当年若是不能快速击败了突厥,吐蕃就会倾国来攻,和突厥一起灭了大唐。所以什么是和亲换来了太平,这是蠢话!你看看史书,真正的太平,从来都只能是用刀枪杀出来的,用敌人的尸骸堆积出来的,舍此都是梦呓!”
“陛下,长孙相公来了。”
有内侍在门口禀告,李治颔首,然后脸上露出了那等和煦的微笑,近乎于赧然。
长孙无忌进来,行礼后说道:“陛下看着疲惫了些,要多歇息才是。”
“让舅舅担心了。”李治赧然道:“朕刚登基,每日召唤了刺史来问话,自家还得多看看奏疏,如此才能知晓大唐之事。”
新帝勤政,这是个好苗头。
“陛下勤政,老臣不胜欢喜,只是还要多注意身子才好!”
两人寒暄了一番后,长孙无忌说道:“老臣听闻那许敬宗在华州多有荒诞之事,近日他竟然让华州百姓都去做竹编,此等事闻所未闻。老臣在想,若是做出了竹器卖不了会如何?那些百姓怕是会怒不可遏。华州离长安太近了,百姓鼓噪,天下就会震动呀!”
华州就是长安的门户,若是百姓造反,长安城也得一夕三惊。
不过长孙无忌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李治还不知道的事儿,他这里就已经了如指掌了。
李治笑道:“那许敬宗虽然不算是聪明,不过做事却很踏实,深得低头做事的道理,舅舅可安心。”
长孙无忌笑了笑,“如此老臣倒是放心了些。”
两人随后就说了些近期的朝政,气氛渐渐温和。
“陛下。”
外面来了人,王忠良过去问了,然后带了那人进来。
“何事?”李治笑的很是放松。
来人说道:“陛下,那……那许使君竟然把自家给典当了。”
李治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渐渐僵硬,“你说什么?什么把自家给典当了?”
长孙无忌退后一步,微微眯眼,看着很是和气。
“陛下,许使君刚从宫中出去,就找了质库的人去了家中,说是当……当了两万贯,除去家里的人口之外,都是质库的了,据闻连家中娘子最喜欢的一条狗都给典当了。若是到期无法赎回,一家子都没了居所……”
李治的脸上渐渐浮起了红晕,那是怒火。
长孙无忌说道:“许敬宗也算是老臣子,多年的恩宠,这怎地把家产都典当了。这人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所谓卖啥都别卖自己的窝,一旦卖了,别人也就觉着你家败了。
李治猛地想起了许敬宗找自己借钱的事儿,不禁愕然。
那个老许,不会是想拿这笔钱去收购竹器吧?
“去问问。”李治生怕出错,就叫人去打探消息。
“陛下,此人怕是无法在华州为官了,老臣以为,不如让他去鄂州吧。”长孙无忌盯着李治,神色慈祥。
鄂州离长安超远,许敬宗一旦去了,再想回来就难了。少了这条忠犬,长孙无忌觉得外甥定然能一心向学,一心走正道,慢慢的在自己的辅佐之下成材。
李治温声说道:“舅舅,许敬宗此举怕是有些用意。”
长孙无忌目光微动,“哦,他若是有别的用意,老臣倒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不过此人言行荒诞,多有放肆,老臣就担心他丢了朝中的体面。”
老许的黑材料太多了,奇葩的事儿也不少,若非是忠犬属性,早就别拿下了。
没多久,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陛下,那许使君典当了家产,说是要把这钱弄到华州去,去收购百姓的竹器。好些人都说他疯了。”
长孙无忌的脸猛地一热,觉得自己竟然看错了许敬宗,有些难堪。
外甥好像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异常,还好还好……舅舅的威严还能维系下去。
“舅舅的脸……为何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