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打中了(下)
“大人,发现了!在左舷!”这时,致远号上的管轮荣辉在烟雾中发现了目标。
“不好,海面发现超过三只大型海盗木船,盛大人一定就在其中,传我命令,舰艏主炮升起,发射弹幕阻止海盗船离开!“邓世昌放下望远镜,通过话筒大声命令,刹那间海面上宛若惊雷,火星四射,海盗船
的面前,顿时凌空腾起了一道炮弹爆炸掀起的水幕,拦住了海盗船的去路。
“趁着弹幕,立刻划小艇靠过去!注意,千万别伤了盛大人!“丁汝昌心急如焚地举着望远镜,一个劲儿地催促。
洋面上,顿时热闹了开来!大船小船一股脑儿乱串,军舰上刺眼的探照灯,在天际折射出奇幻的波涛。
“妈的!这官军怎么会突然来攻打咱们的伪装船,到底是什么人泄的密?”正在饱受炮弹炸起的海浪侵袭的
其中一只海盗船上,一个商人打扮,留了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开始躁动了起来。
“黑龙大哥,实在是意外!意外!咱们的人刚刚上岸在刘公岛和威海散布谣言,然后官军就来了!”船中的人纷纷推卸责任道。
“混蛋!真是一群废物,不是叫你们搞得邓世昌难以做人,怎么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倒暴露目标?”黑龙气得嗷嗽直叫,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够了!黑龙,这次拜托盛宣怀搞掉邓世昌,整人的计划会不会是盛宣怀耍我们?”船舱中,一个神秘的黑衣人阴沉沉地问道。
“绝对不可能,邓世昌在北洋水师得罪的人不少,上司都对他不满,盛宣怀和在下的交情很深,这次除邓的计划,他不会想到幕后黑手是谁的。“黑龙肯定地抚了抚胡须说道。
“黑龙君,你跟盛宣怀的开源煤矿有暗地里的金钱交易,盛宣怀这种人,认钱不认人,是大清国典型的蠹虫,照理说,这官府应该很容易就被摆平,为什么会有官军来攻击我们?这难道符合常理吗?”黑衣人冷冷的问道。
“这个,山田君,鄙人也不知道,反正,这盛宣怀暗地里诬陷邓世昌,在北洋水师里找人反对邓世昌,孤立他这个事是真的,至于为什么会被官军盯上,在下是在是一无所知。”黑龙两手一摊道。
“喂!船上的人,救命呀!“这时从对面另外一艘木帆船.上,突然响起急促的求救声,紧接着哗啦一声闷响。
“有人落水了!“黑衣人眼睛一瞪道。
“奇怪,这个声音很熟!来人,快给我把人打捞上来!”黑龙琢磨了一阵,立刻吩咐手下道。
“救命呀!快救本官,重重有赏!”水里面一跌一宕,声音时隐时现。
“快!把人捞上来!”黑龙急促地向海里望了望,赶紧洒下了一张渔网,经过一番折腾,终于拖上来一个湿漉漉的家伙。“盛大人!“黑龙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黑龙,你是怎么搞的,什么话也不说,昨天就把本官从海军公所绑走,你到底什么意思?”盛宣怀狼狈地整了整衣冠,冲着黑龙就大骂了起来。
“不不不,盛大人,这怎么可能“不不不,盛大人,这怎么可能,黑龙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绑大人您呀!”黑龙莫名其妙地一个劲儿摇手。
“黑龙,事情到底办没办妥?活动北洋水师的人诬陷邓世昌,为什么一点效果也没有?”盛宣怀大声质问道。
“人是去了,但是方伯谦的效果可能不好,盛大人,在下知道还有海军的人,比如林永升仍在支持邓世昌,在下已经想出对策,诬陷邓世昌收买同僚,这样,就没有人会相信林永升的保举了!“黑龙气喘吁吁地解释道。
“计是好计,但是这船得赶快停岸,本官要上岸质问于汝昌,否则,就现在的炮火,这船迟早被打沉!“盛宣怀厉声吩咐道。
“大人,这船不能停,我们必须要丁汝昌亲自上船谈判,这样,我们才安全!“黑龙愁眉苦脸道。
“好,你就跟军舰打旗语,就说必须丁军门上船停炮,你们才能放我!“盛宣怀眼睛一转,吩咐道。
“口令是什么?”
“自强不息!”致远舰打开探照灯,在黑暗中联系着友舰,一起封锁海面,突然,荣辉站在邓世昌的身旁,一眼发现了三只海盗船中,有一艘的桅杆上,飘起了北洋海军的蓝军装。
“大人,王大忠他们发信号了!“荣辉呵呵一笑,邓世昌二话不说,便对舰艏的210毫米双联主炮下达了攻击令:“目标,向左五度,开火!”
超过两门的海军主炮开始向目标倾斜弹雨,但见半空中一个霹雳,火星直冒云霄,两艘海盗船当场爆炸,船首支离破碎。
“打得好!世昌,海盗船一击全完!”丁汝昌举着望远镜,来到致远的天桥,向邓世昌庆贺道。
“军门,这船是打中了,不过万一盛大人在船中,那怎么办?”方伯谦吓得面无人色道。
“没事,这炮弹只打中水线,木帆船只进水,不会再爆炸,来人,快快搭乘小艇,去救盛大人!”邓世昌泰然自若道。
“军门!大人!快放下绳索,咱们救盛大人回来了!”这时,致远的船底下呼声连连,邓世昌透过探照灯,发现是王大忠和杨用霖两个人架着盛宣怀在海中挣扎,不禁大喜过望:“快,把盛大人救上来!”
经过一番折腾,盛宣怀终于死里逃生般地上了致远甲板,所有的北洋水师军官围坐一团,上前请安。
“丁汝昌!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刘公岛上的治安这么差!光天化日就有海盗敢在刘公岛绑架本大人?看来,这流言蜚语说的不错,你们海军真是该被整一整了!”盛宣怀脸不是脸,
鼻子不是鼻子的放声大骂。
“这个,盛大人,据我们调查,今日绑架大人的海盗头子,名字叫黑龙,是日本黑龙会的成员,经常在我大清刺探军情,今日您该好好谢谢邓大人,要不是邓大人几炮打得准,还有咱们游水功夫过的硬,大人可能现在早就被日本人绑回东瀛岛了吧。”王大忠叉着腰,哈哈大笑道。
“王大忠!今天一天没看到你,你怎么在这里出现了?难道,今天绑架本官的,就是你的人?你小子真是没有王法了!”盛宣怀偷眼瞧了瞧王大忠,突然爆发道。
“喂!大人,您可不能恩将仇报呀!既然是我们绑得您,那您是怎么上岸的?您该不会当着军门的面人身攻击标下吧,标下天天被人盯梢,诬陷,早就吓怕了。”王大忠躲在杨用霖身后,故意嘟嚷道。
第十三章正气
盛宣怀因为泡了长时间的海水,全身瑟瑟发抖,再被王大忠和杨用霖一抢白,更是哑口无言。
“大忠、用霖,费什么话?还不快帮盛大人更衣压惊!”丁汝昌一脸严肃地盯着王大忠两人。
“嗻!军门,可是,我们救盛大人有功,总不能被颠倒黑白,白白诬陷成造反吧?”杨用霖拱着手,眼睛直打转。
“行行行,你们救本大人有功,本官赦免你们无罪,银票打赏你们!”盛宣怀一脸无奈地嘟嚷道。
“子香,立即命令众官弁在海军公所大厅集合,摆宴替盛大人压惊!”丁汝昌笑了笑,一本正经地吩咐一边的刘步蟾道。
入了夜,恼羞成怒的盛宣怀找来方伯谦,一脸阴霾地问道:“方副将本官当你是北洋海军中一等一的人才,方才希望你能够在这次北洋海军人身攻击风波中配合本官调查,可是没想到你这般没用,不但没整掉邓世昌这个刺头,反而被耍了,你不感到羞耻吗?”
方伯谦一脸窘相,急忙辩白道:“大人,都怪标下无能,但是,这邓世昌确实无懈可击,平时训练认真以身作则,咱们即便每日找他的错处,恐怕也难以服众吧?”
“方副将,你不是挺恨这个邓世昌的吗?怎么,这会子帮他说起好话了?本官就不信,逮不着邓世昌这
小子的错处!他在军中不是有个外号叫“邓半吊子”吗?咱们好好的寻他一些错处,到处宣扬开来,本官就不信,他不身败名裂!伯谦,现在天色已晚,正是咱们明察暗访的好机会,快快随本官行动!”盛宣怀自负地背着手,命令方伯谦道。
“口令!”“自强不息!”面对哨兵。方伯谦满脸堆笑地回答道。
“哟!是方大人,给方大人请安!”哨兵一见是方伯谦。赶紧打千请安道。
哈哈哈,虽说是军人每日不忘自强,但是天色已晚了,这泊地的军舰已经实行灯火管制,你可以不那么认真了。方伯谦微笑道。
“方管带,咱们先上哪条舰?”盛宣怀偷眼瞅了瞅方伯谦。
“大人,上致远,邓世昌一定在舰上,咱们不如上别的船,仔细收集邓世昌的不法言行,这个过程必须谨慎,否则,给丁军门知道了,那可就不好了。”方伯谦小声提示道。
方伯谦跟着盛宣怀在刘公岛的海军停泊地到处乱转,盛宣怀生怕有方伯谦在场,使得北洋的官弁有所顾忌,竟然让方伯谦带着人先行回济远舰上,自己带了几个随从,沿着来远、靖远、平远等舰一步步访问,整个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小时。
“站住!不许动,否则老子就开刃!”暗夜里,燕雀无声,盛宣怀正在兴头上,突然几个黑影嗖嗖嗖以极快速度从他眼前飘过,等他要喊随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寒气直逼盛宣怀的喉咙,使他惊骇欲绝。
“你们是什么人?敢绑本大人!快松手,否则本大人要你们死的难看!”盛宣怀煞有介事地威吓道。
“盛大人,我们也不要你命,只需要你身上一样东西!”刺客阴沉地要求道。
“什么东西?”盛宣怀吃惊不小。
“你是大清国的财神爷,希望你把北洋海军的煤炭质量,炮弹存储量告诉我!”刺客冷冷地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探军事机密?”盛宣怀的眼睛都红了。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立即告诉我,否则在下就不客气了!”盛宣怀喉咙上的匕首瞬间透出杀气。
“什么人?口令!”正在这时,随着灯光一闪,一队北洋海军制服的士兵步了过来。
“他们是奸细!快救本大人!”盛宣怀仿佛遇见雨后甘霖,急促地大喊大叫。
“别动,再喊杀了你!”刺客紧紧扼住盛宣怀的要害。
“我是致远舰军官荣辉,来人口令!”前进的士兵再度确认。
“笨蛋!他们是日本奸细。快把他们办了!“盛宣怀急的火冒三丈,拼命挣扎。
“啪!“一声洪亮的枪声,盛宣怀突然感到脖子一松,那个控制他的黑衣刺客已经应声倒地,盛宣怀定睛一看,原来开枪的,正是他背后的邓世昌。
“邓管带!幸亏你即时赶到,否则,本大人的大清军事机密就要被搞走!“盛宣怀感激地一拱手。
“弟兄们,前方有超过十多人的倭寇奸细,正在港口停泊,立即把他们灭了!“邓世昌一声令下,荣辉便带着士兵静悄悄地向港口移动。
次日,大清早,盛宣怀突然前来丁汝昌的海军公所辞行。
“盛大人,听说你昨晚遇险了,汝昌,没有及时赶来,真是抱歉了。”丁汝昌面带惭愧地拱手道。
“不不不,丁军门,是本官错了才对,真不该听信那起小人对邓大人的流言蜚语,害的本官几次找邓大人麻烦,现在证实了,世昌果然是了不起,昨日要不是他不计前嫌我的小命就完了,丁军门,你们北洋海军确实是被外面流传的流言给诬陷了,盛某回去一定向李中堂说明。”
针对邓世昌的一场人身攻击风波,最后以盛宣怀的几句惭愧画上了一个滑稽的句号,由于邓世昌确实没有克扣军饷,以及传播社会流言的幕后黑手被丁汝昌追查到底,朝廷的御史清流党顿时失去了臭骂的资本,北洋海军暂时度过了一次骂仗的危机。
光绪十七年的时候,由天津造船厂自造成功的“龙骧”号铁甲巡洋舰被李鸿章坑摸拐骗,编入了北洋海军的阵营,改名“平远“,自此以后北洋海军在刘公岛上渡过了无一新船,无一新炮的漫长三年。
“岂有此理!因为李中堂的老对头翁老头掌管户部,一句话禁止铺张浪费,就停了我们北洋水师的经费。军门,你看看,在京城,皇太后修一个颐和园就是动辄几百万,这个钱,他翁老头倒能付得起,而我们海军呢?偏偏没枪没炮,这仗一打起来,我们怎么为朝廷看家护院?”
一大早,北洋左翼总兵刘步蟾就联合邓世昌、林泰曾、林永升一干人物来丁汝昌的提督府闹事,一番道理把丁汝昌讲得连连点头。
“子香,说起来,咱们海军虽然是银子多,待遇好,但实际上,不过就是皇家的看家奴才,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咱们海军添舰添炮,还不是要太后老佛爷高兴的时候,李中堂活动下来,毕竟,朝廷的正经银子,都是皇家的吗。“丁汝昌苦笑道。
“军门,这话虽然牵强,但是世昌认为,这银子不是皇家的,毕竟,这户部的税银是天下百姓的心血,我们军人监护的,是我大清万里海疆,要是银子用不到咱们这,外敌入侵,太后岂不是也要完蛋!”邓世昌气冲冲地说道。
“正卿说的对,咱们海军虽然成立日久,但是新式军舰一艘也没有添过,要知道,这世界科技日新月异,每天都能生产出更厉害的武器,标下知道,现在日本在不遗余力的扩建海军,一旦咱们落后,就不容易追上,到时候,是要死人的。”方伯谦一反常态,也支持邓世昌道。
“好,本军门门反正也要上书朝廷,既然大家都想法一致,那就联个名,先跟李中堂发发牢骚。”丁汝昌冥思苦想了半天,方才缓缓点头道。
“军门,咱们不可太鲁莽了,要知道,这朝中混蛋太多,万一像上次再捕风作影,诬陷咱们造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林泰曾忧心忡忡地提醒道。
“是呀,这也不可不防,朝中盯着咱们北洋海军这块肥肉的不在少数,要谨防流言蜚语,尽量不要被当靶子!”丁汝昌认可道。
“口令!自强不息!“刘公岛的黄昏,杨用霖和王大忠、柳子、吴胖子一干人聚在铁码头上饮酒唱歌,正在激动的时候,突然听到哨兵的一声口令。
“不好!一定是有什么长官来查夜了,快把酒收起来!”柳子一脸紧张,哆哆嗦嗦到处藏酒坛子。
“这么晚,是哪个长官还在巡夜?”那还用说,一定是邓大人!“杨用霖不加思考地随口就道。
“没错,说曹操曹操到,杨都司,为什么在这里喝酒呀?你可是很记得北洋海军章程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邓世昌已经一脸严肃地立在了他们的面前。
“邓大人,唉,我说是谁呢?这月黑风高的,喝点酒没关系。“王大忠笑嘻嘻地端起酒坛子。
“王大副,您应该知道怎么做吧,绕刘公岛跑十圈,可不许停下呀!”邓世昌身边的荣辉立正回答道。
海涛的起伏声中,淡淡的月光映照着刘公岛,一队军官组成的长跑队,沿着全岛,举步维艰。
“唉,柳子,有没有超过十圈了?”王大忠唉声叹气地问柳子道。
“大哥,我忘了!”柳子头晕目眩地苦巴巴道。
“唉,上次咱们冒着生命危险绑架盛宣怀,和邓大人配合的多默契,还以为大家是兄弟了,没想到,一码归一码,怪不得邓大人得罪人!”柳子苦恼道。
“哈哈哈,这就是邓大人,没办法咱跑吧。要是大家都不跑了,咱们海军就完了。”杨用霖乐呵呵地挖苦道。
“救命呀!“忽然间,刘公岛铁码头的一端,呜呜的有人讲话。
“喂!杨大哥,听起来,是妹子的哭声,这岛上哪里来的女子?“王大忠奇怪地碰了碰杨用霖。
“这可不得了,要是被丁军门知道岛上有女子,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杨用霖精神一紧张,飞也似地带着柳子、吴胖子赶了过去。
午夜的铁码头,没有灯光,只有隐隐的海风,柳子眼尖,看见码头上,有一个看起来瘦小的身影在码头上试图跳下海水救人。
“有人落水了,快!看咱的水性!”吴胖子当仁不让,一下子跳进海里,和柳子一配合,竟然把人给拽了上来。
“是一个小子!喂你醒醒!”吴胖子和柳子拼命地摇晃着落水者的脑袋,试图给他吐水。
“这位,你是一个姑娘吗?”杨用霖怔怔地打量着铁码头上的呼救人,发现“他”瘦瘦小小,头上盘着辫子,扎着头布,但是,在月色下掩饰不了“他”那稚嫩的面庞和白暂的皮肤,让杨用霖的第一感觉,就认定“他“是个女扮男装的丫头。
“官爷,这是我的弟弟,叫三伢子今年才十三岁,在刘公岛当兵。”姑娘胆怯地回话道。
“嗯?十三岁怎么会在海军当水勇?要知道,我们北洋水师的水勇可都是精挑细选的,怎么会有十三岁的水勇?“杨用霖大惑不解道。
“官爷,因为,我弟弟是代人当兵的。”
第十四章丧心病狂
“代人当兵?这话什么意思?“王大忠和杨用霖、吴胖子、柳子知道此事后,直到次日,都没有回定远舰,谁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
“王二副,这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自己满嘴什么纪律、认真,昨晚为什么单独溜号呢?难道,你就不怕背后被人传谣言?“定远管带办公室,刘步蟾一脸正经地训斥着王大忠道。
“大人,出大事了,昨晚,我和杨用霖等几个同僚在刘公岛铁码头救了一个只有十三岁的水勇和他的姐,据他们的招供,他们是代人当兵的,标下怀疑,这军中,有人吃空饷!“王大忠悄悄附着刘步蟾的耳朵报告道。
“什么?邓世昌的被诽谤公案才刚刚了结,偏偏又跟着出这种事?大忠,你有没有问,他是哪个舰上的?”刘步蟾气得吹胡子瞪眼。
“总兵大人,我看算了吧,反正咱们他妈是被打了翅膀的乌鸦,浑身是羽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那京城的红顶子御史又要教训咱们水师狗屎一堆了。“王大忠背着手怪话道。
“费什么话,叫你说就说!“刘步蟾两眼冒火,怒气冲冲。“是济远舰上的事,方管带的兵。“王大忠没好气道。
“方伯谦?这小子专门拍丁军门的马屁,老子最他妈看不过眼他,怎么,他犯事了吗?“刘步蟾眼睛一亮道。
“其实,事情也不过是因为方管带的手下,有个游击大的官弁,叫贵骈,他放高利贷,把一个十三岁大的孩子作为抵押拉到水师替自己当水勇,然后,孩子的姐姐女扮男装到刘公岛找人,然后被发现,追杀。”王大忠吞吞吐吐地叙述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放高利贷?还有女扮男装的进了刘公岛泊地,你当那些造我北洋水师谣的狗东西没事干,没找碴,拼命给他们大舌头诽谤找机会是吧!”刘步蟾一拍桌子,大声骂道。
“这个刘大人,咱也没想那么多,只顾救人了,再说一个姑娘家,为了弟弟来军港,也怪可怜的。”王大忠抓耳挠腮道。
“没说你这个,王大忠,咱们水师里面,都司以上的官咱们是一清二楚,什么贵骈?咱怎么感觉这人头一次听说?”刘步蟾一抹八字胡质疑道。
“这,方管带人缘广,五湖四海的部下,那是千奇百怪,咱哪能清楚?”王大忠皱眉道。
“岂有此理,我水师自强不息,就出了这么些个玩意,天天拿放高利贷来自强,真是岂有此理,大忠,你有没有事?有空的话跟我走一趟提督衙门,我要亲自向丁军门告状!”刘步蟾是个急性子,再加上平时对方伯谦看不惯,大手一挥,便拉着王大忠一起进了海军公所,当面向丁汝昌提了贵骈这个名字。
“贵骈,这个名字本军倒是听过,说起来不好意思,贵骈是我年轻时候,带骑兵打仗的亲兵贵府的长子,这个贵府,是我的贴身心腹,后来官至副将,贵骈是方伯谦看着我的面子,给安排进济远舰的,说起来贵骈年纪轻轻,也带过骑兵打过仗,在水师里安排个官职,也是可以的。”丁汝昌微微一笑道。
“军门。贵骈在威海擅自治下好几处房产,还大放高利贷,欠他债的,没钱还,竟然就把家里的儿子拉进水师给他当兵,这要是到了打仗的时候,十三岁的孩子怎么打仗?岂不是要误了大事!”刘步蟾痛心疾首地禀报道。
“什么?放高利贷,吃空饷?步蟾,你是说济远的水勇没有名册里的那么多,有很多人是被硬拉进去凑数,长官吃他们的空饷?这绿营八旗的陋习怎么会带到我们北洋水师里面?严查!步蟾,要是真有事,就是
太子也要给本军门抓出来!”丁汝昌大吃一惊道。
“军门大公无私,大忠拜服,只是大忠想有一事请求军门,如果事情调查清楚,请军门千万要保住蒙混上岛,女扮男装的那个姑娘。”王大忠说罢,就把少年的姐姐女扮男装救弟弟的事说了一遍。
“那个代人当兵的少年和他的姐姐都叫什么名字?”丁汝昌关心地问道。
“少年叫荣进,小名三伢子,姐姐叫荣棠,他们家原来是威海的清白人家。”王大忠一五一十说道。
“好,大忠,步蟾,这件事要暗暗的查,至于口风,千万要把紧,尤其不能让方伯谦知道,以免让人抓了把柄,又乱造我们水师的谣!”丁汝昌机警地提醒道。
“是!军门!”王大忠和刘步蟾应诺而去。
“女的,喂,柳子,今天我们看见,你们定远舰那里,有个女的,长得还怪漂亮的,柳子,倒不会是你们王二副,把夫人带来了吧。“柳子刚刚理玩舰上的事,就被一只莫名其妙的手拦了下来。
柳子回头一看,是致远舰上的荣辉。
“咦?怎么你致远上的人消息这么灵通?“柳子疑惑地看着荣辉。荣辉认真地说道:“柳子,这人心险恶,有人故意散播-些胡说八道的事,到处挑拨是非,所以唯恐大家不乱,真不知道,这帮人包藏着什么祸心,所以柳子,叫你们定远舰小心。整个北洋水师的灵通事,他们济远是最先知道。”
“我知道了。“柳子板着脸一扭头走了。
“什么?就连致远的管轮荣辉都知道咱们定远这出问题了?看起来,整个水师,超过一半都被方伯谦的人蛊惑了,这丁军门的案子怎么查?“王大忠听了柳子的报告,不由得愁眉苦脸起来。定远舰上窝藏妇女!这个小道消息一经披露,很快成了北洋水师整个舰队议论纷纷的特大新闻,由于考虑到影响,丁汝昌决定,亲自问一问荣进、荣棠俩兄妹,贵骈这个游击将军,是如何犯下罪恶的。
“军门,就连军纪最严的致远舰,都被流言光顾了,可见这流言蜚语的害处有多大,万一再被图谋不轨者利用,攻击我们北洋海军,咱们就又要吃苦了。”林泰曾清楚地意识到这次事件的害处,连夜联合刘步蟾向丁汝昌建言。
“你们不必着急吗,你看,王大忠和杨用霖带谁来了?”丁汝昌谈笑风生,招呼两人坐下。
“标下王大忠给军门,总兵大人请安,这就是荣进、荣棠两兄妹。”
大忠当先打千,进来奏报道。
随着王大忠洪亮的声音,一名身形窕瑶的女子和一个瘦弱男孩跪在了内厅之中。
“起来吧,姑娘,说说,你们姐弟是如何被贵骈欺骗,拐到军营里来的?”丁汝昌慈祥打量着倔强从容的荣棠和战战兢兢的荣进和气地问道。
“回军门大人,事情是这样的,贵骈那个混蛋,自己仗着是达官贵人在威海到处兼并房产,我们家的一个废园子被这厮看中,他就耍尽一切手段想搞到手,结果,他通过官府,硬说我们家的园子坏了他的风水,要咱爹赔钱,最后不知不觉就搞成高利贷了,贵骈硬要我当他家的丫鬟,我的弟弟不肯,就挺身而出被这厮骗进军营,专门为他的军舰练勇凑数字,吃空饷!”荣棠怒不可遏地揭发道。
“岂有此理,贵骈这小子真是反了,竟然敢在本军门门的眼皮底下抢男霸女!坏我水师的名声,来人,立即把贵骈这小子给我绑到这里来,本军门要好好问问他!”丁汝昌不禁心头火起,大声吩咐王大忠道。
“嗻!”王大忠还没来的及动,外面的杨用霖已经怒气冲冲地带着柳子、吴胖子一伙人去济远抓人,须臾,他们就像绑羊一样把贵骈抬了过来。
“跪下!贵骈,你小子这一程真是好风光呀!借着战功,在我水师里面搞绿营那一套,说,你对荣进、荣棠两兄妹都干了什么?”丁汝昌怒视不以为然的贵骈,厉声质问道。
“丁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荣家兄妹因为赔我的风水,欠了我足足几百两银子,军门,这可不是小数目呀!”贵骈狡辩道。
“放屁!什么风水不风水,这不都是你说的算,再者,我听说:你们济远舰上的练勇,超过一半都是空额,你竟然敢在外面找几个老弱病残来冒充水兵,借机侵吞他们的饷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丁汝昌见贵骈不但毫无悔意,还振振有词,不禁勃然大怒,腾地一下跳起来责骂道。
“丁叔,您也太听这个丫头的面之词了,咱的秉性,您老爷不是不知道,确实在绿营混过多年,这按照绿营的风格来练兵,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嘛,再说,这个丫头女扮男装,擅自闯我们北洋海军的驻地,就算再怎么有理也是死罪,您可千万不能拉偏架呀!”贵骈拱着手辩解道。
“这!”丁汝昌捋着胡须,一时间愁眉不展。
“费什么话,哪里有人女扮男装?只不过是本军官的妹子按照常例来岛上探亲,怎么?有什么不可以吗?”王大忠见贵骈以挑衅的口气敌视着荣棠,赶紧上前解围。
“就是,咱们水师又不是不许亲眷探亲,再说咱们就是军官,这事是咱们批准的,你怎么能说人家妹子是擅闯军事重地呢?”杨用霖偷偷一笑,也跟着帮腔道。
“胡说,荣棠什么时候成了你王大忠的妹子?我怎么不知道?”贵骈气得面色铁青,大声抢白道。
“就是,咱们水师又不是不许亲眷探亲,再说咱们就是军官,这事是咱们批准的,你怎么能说人家妹子是擅闯军事重地呢?”杨用霖偷偷一笑,也跟着帮腔道。
“胡说,荣棠什么时候成了你王大忠的妹子?我怎么不知道?”贵骈气得面色铁青,大声抢白道。
“怎么没有这个妹子?她是我义妹,怎么,咱有义妹要通知你吗?“王大忠抱着手冷笑道。”你们竟然连成一起蒙骗军门,你们别忘了,这军中有的是军官,到时候叫御史弹劾你们好色无度,在军中窝藏妇女,看你们还怎么下台!”贵骈气急败坏地指着王大忠鼻子大骂。
“嗷!我明白了,原来这么长时间流传我们北洋水师好色,都是你小子在外面乱传的流言,好!军门,请立即处置他吧!”杨用霖微微一笑,王大忠就跟着嬉皮笑脸道。
“且慢,丁叔,其实这是,还有方管带知情,您为什么不问问方管带呢?”贵骈一见大事不好,赶紧向丁汝昌禀告道。
“伯谦?贵骈,你自己做的好事,竟然还想颠倒黑白,来人,给我叫来方副将,跟他好好对峙对峙!”丁汝昌铁青着脸吩咐道。
不多一会儿,方伯谦冷静地进来打千请安,丁汝昌开门见山,说了贵骈吃空饷的罪状,方伯谦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向丁汝昌拱手道:“军门,这位贵游击,是军门亲自安排给在下的,难道,他有什么不妥吗?”
“伯谦,贵骈虽然是我安排的,但是若是他仗势欺人,你也应该管管才是。”丁汝昌自觉理亏,便不痛不痒地责备了几句。
方伯谦笑道:“虽说标下平日事忙,但是贵骈犯事,标下也有不查之过,既然军门已经调查清楚,那标下就做主,将贵骈革职查办,驱逐出济远,不知军门认为标下如此安排是否有失公允?”
“好!伯谦,就这样吧,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贵骈罪状确实,立刻赶出北洋海军,交付刑部严加治罪!”丁汝昌口气坚定道。
贵骈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被亲兵押了下去。
这边王大忠喜气洋洋地向丁汝昌拱手道:“军门大公无私,大忠真是由衷敬佩呀!”
丁汝昌苦笑道:“什么大公无私,我只是后悔,破不了情面,贵骈这小子如此猖狂,到底他是世家子弟,本军门对他的惩处,也就仅此而已了!我水师的口令叫什么?”
“自强不息!军门!”王大忠回应道。
“自强?我大清的官场星罗密布,处处是黑,哪里还有什么自强,恐怕就连最基本的办正事,都不是那么容易呀,又何谈什么自强不息。”丁汝昌长叹道。
带着茫然的表情,王大忠和杨用霖,柳子、吴胖子护送着荣棠荣进兄妹出了海军公所。
“多谢王大哥杨大哥,还有这么多弟兄们仗义相救,荣棠这厢有礼了。”荣棠满面春风地向王大忠等人深深地道了一个万福。
“快起来,妹子,同时天涯沦落人,就应该互帮互助嘛,我只是担心你们姐弟,外面到处都是贵家的爪牙,我担心你们出去了会有危险的。”王大忠担忧道。
第十五章 闹鬼(上)
“荣棠姑娘,倒不如留在这里吧。”王大忠磨磨唧唧了好久,突然对荣棠来了这么一句。
“这个,你们水师不是有规定,不能带女眷的吗?”荣棠腼腆地一笑,早就涨红了脸。
“要不,你告诉在下,你们在威海住哪?到时候万一贵骈找你们姐弟麻烦,我们好来帮忙。”王大忠拱手道。
“那就多谢王大哥了,我们是清白人家,应该在威海还算能活下去。”荣棠莞尔一笑道。
望着荣棠远去的窕瑶身影,王大忠还出了好长一回神,突然背后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回头一看,杨用霖和柳子、吴胖子都在哪里乐呵呵的。
杨用霖嘴角迸出一丝微笑:”兄弟,想成家了吧?我觉得,人家姑娘可不错,偏偏你又演了一场英雄救美。“
”瞎说什么?我可对人家姑娘没有坏心呀。“王大忠不自然地摇摇头道。
”不过大哥,你也该成个家了,像我柳子,杨大人,吴胖子,在威海都有家眷,你是丁军门身边的老人,更应该抓紧抓紧嘛。“柳子笑嘻嘻地起哄道。
”去去去,少油嘴滑舌!“王大忠板着脸一推柳子。
”口令,自强不息!“这时,一个水兵喊着口号,来到王大忠和杨用霖面前打千。
”兄弟,什么事?一惊一乍的?“王大忠欣然问道。
”启禀二副,丁军门找您有要事相商。“水兵回话道。
”这么晚了。丁军门又有什么大事?难道,我水师的麻烦又来了?”王大忠心头腾地一紧,赶紧穿戴整齐,急匆匆地向海军公所步去。
“大忠啊,这么晚也真是难为你了,但是此事关系重大,本军门想了想,还是找你有把握。”丁汝昌端坐太师椅,捋须笑道。
“请军门吩咐,是不是我北洋海军又被那起小人造谣陷害了?您只要一句话,标下就出动手下,把那些散布流言的狗东西全部剥皮!”王大忠兴奋道。
“瞧瞧你,大忠,你跟我许多年了,应该明白事理,这一次,本军门想派你出去公干,你看你能办到吗?”丁汝昌打量着王大忠道。
“军门,出去公干?大忠正好也想出去见见世面,请军门吩咐。”王大忠欣然道。
“好,王大忠,你听好了,这一次,本军门想让你和杨用霖带上几个帮手到天津去一趟,经手购买军舰开花弹和燃煤的事情。”丁汝昌吩咐道。
王大忠眉头一皱:“军门,这一趟路程不远,主要是靠海路,但是,您派标下这么一个品级低的将弁去天津交涉,似乎有一些飞蛾扑火呀。”
“嗯,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因为这是极秘密的事,官大的容易引人注意,王大忠,你也知道,我北洋海军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添一艘新舰了,并且炮弹奇缺,就连军舰的动力燃煤也被开源煤矿的家伙换成了劣质煤,而我们海对面的日本海军,正在积极扩军备战,天天都在搞举国捐资,制造新军舰,最近,户部以为太后筹备万寿庆典为名,削减了我海军的所有开支,所以我们为了保持海军的战斗力,只有去当权者的夹缝里暗暗使力了,大忠,明确告诉你,这次任务很光荣,你带着本军门的信,要到天津去找洋人汉纳根,想办法让他劝说李中堂,从国外以我个人的名义代购一批炮弹,还有从智利购买一艘与吉野同级别的巡洋舰计划图纸,你也要完好无损交到李中堂那里,记住,一定要秘密。”丁汝昌仔细认真地吩咐道。
“军门,大忠明白,如今,跟我们隔海相望的那个岛国,每日都在暗中监视着我们海军的一举一动,而我们却整日无所作为,那帮人的新军舰已经远远超过我们的性能,但是,我们去置办保护我们自己的东西,却这么困难,军门,您放心,为了我海军的安全,大忠一定不辱使命,替海军要回这些应该有的东西。”王大忠拱手激昂地保证道。天津,经过几日不间断的奔波,王大忠和杨用霖带头,由宝筏下了大沽口,全程一气呵成,王大忠就像练了气功一般,暗暗积蓄着口才。
“口令,自强不息!”直隶总督府邸,汇报了身份,府中的管家便笑吟吟地把他们迎到了后厅。
过了许久,只听到一声吆喝:“中堂来了。”王大忠便赶紧和杨用霖跪下请安。
一名消瘦的山羊胡子老头儿气宇轩昂地缓缓坐上了太师椅。
“你们就是丁提督派来公干的将弁吗?”李鸿章微笑着问道。
“标下定远二副王大忠,镇远大副杨用霖叩见中堂。”王大忠和杨用霖赶紧回话道,并且一边报名,一边从衣襟里取出那份丁汝昌拜托的智利新舰水线图,呈了上来。
李鸿章戴了眼镜,仔细瞧了瞧,呵呵笑道:“嗯,雨亭现在真是越来越长进了,不但有自己的主意,还能慧眼推荐军舰,不错。”
“启禀中堂,按照丁军门的意思,我们北洋舰队近几年没有添一艘新舰,所以这次希望中堂大人务必抓住这次机会,买了这船。”王大忠一本正经地加强了口气。
“本中堂知道,最近几年,老夫苦心经营的北洋水师,一直处在人身攻击的风口浪尖之中,关于水师的流言蜚语和不着边际的谣言每天都在恶化,所以这水师每次要是弄出一点响动来,就会招致京城的大臣们的捕风捉影,我说你们丁军门也真是好大的胆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痴心妄想,顺手牵羊搞一条军舰?”李鸿章鼓着腮帮子笑道。
“中堂大人,买智利这条船可并不是丁军门的私事,这可是为了国家呀,我们水师已经好几年没有更新过军舰,而我们大海彼岸的日本,却有世界最快的新船吉野,现在好不容易听说,智利有这条速度火力不亚于吉野的新船,不买就太可惜了,万一以后真的打起仗来,我们就欲哭无泪了,再说丁军门竟然以个人的名义来办这国家的事,已经是够讽刺了,中堂难道想让军门更讽刺?”王大忠激动地说道。
“年轻人,你可不要太冲动,要知道,这个朝廷,宁可多磕头,遇到事装糊涂,也不要搞出响动,给别有用心者整人制造成借口,这买军舰的事可不小,你们暂且在府中住下,等本中堂三思再说吧。”李鸿章抚着胡须道。
出了总督府,突然有一个乞丐般的人,直接朝王大忠走来,莫名其妙地塞给了他一封书信,王大忠打开一看,只见这书信的末尾,落款荣棠。
“杨用霖,快看,这是怎么回事?这信竟然是荣棠姑娘的手笔!”王大忠又惊又喜,立马拉住了杨用霖,两人凑在了一起细看,但见信中的意思是荣棠要他们小心贵骈的报复。
”什么?荣棠姑娘什么时候从威海也来到天津了,我们渡海也超过半个月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王大忠奇怪道。
”荣棠姑娘突然出现,并提醒我们,必然是有什么危险,大忠,看来有人在暗中一直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杨用霖紧锁眉头道。
”不管了,吓人的没来,自己就吓死自己,岂不是让人嘲笑。“王大忠不以为然道。”那我们下一步去开源煤矿。“
第十五章 闹鬼(下)
做好了一切准备,到了第三天,直隶总督府忽然来人向王大忠等人说明,由于中堂大人事务繁忙,需要进京面圣,所以不能回复丁军门的建议,请诸位自便。
“这李中堂竟然下逐客令了?”柳子和吴胖子不满地嚷起来。
“看来,中堂大人是算到我们要去哪里了,兄弟们,别乱发牢骚,赶紧准备,到开源煤矿走一朝。”王大忠唱了一个大诺。
次日,王大忠和杨用霖带头,穿着将弁的官服到了开源煤矿,经过打听,竟然发先开源煤矿的经手人已经由盛宣怀变成了张翼。
“请问这个张翼是个什么人物?咱们仇家算是走了,但是这个人好不好交往?”王大忠暗地向煤矿的人打听道。
“启禀大人,张大人虽然刚刚接手开源煤矿不久,但是他身份显贵,听说是醇亲王府的管家,这醇亲王可是当今皇上的亲生父亲,大人,你说这张大人可是不一般呀。”煤矿的守卫向王大忠侃侃而谈道。
“奇怪,荣棠姑娘突然来信让我们小心危险,会不会是因为开源煤矿换总办这个事?大哥,您可别忘了,咱们开罪的贵骈,是绿营世家,当年跟着丁军门南征北战,他的祖上跟贝勒爷这些王亲国戚有的是渊源,我担心,这个贵骈,会不会认识开源煤矿的这个张大人。”杨用霖紧皱眉头道。
“唉,管他们认识不认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丁军门让咱们到开源煤矿买些无烟好煤,又不是让咱们来结仇,再说这张大人眼中只认银子,咱们给了银票,不就得了。”柳子不耐烦道。
“嗯,你说的对,柳子,不管上刀山下火海,咱们这一程也要把咱们北洋水师的救命煤买到手!”王大忠握紧双手,暗暗使力道。
“大哥,刘公岛出发的时候,我听致远的管轮荣辉说,开源煤矿为了赚钱,把适于海军使用的无烟煤高价卖给外国佬或是东瀛商人,我想,咱们如果真的想买到无烟煤,只有一个办法,化妆成巨富豪商,这样,不但不会引人注意,还可以避开贵骈那个狗日的。”吴胖子想了想,暗中建议道。
“说得好,咱们就这么办!”王大忠欣然拍板道。
翌日,开源煤矿,风和日丽,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服饰华贵,行踪神秘的商人,个个戴着墨镜,手执折扇,显得牛气冲天。
“管事的,咱们有一笔大生意,想求见张大人,希望你代为通传!”王大忠哼了一声,装腔作势地步到管事面前,憋着嗓子说道,他的眼神一递,身边的柳子赶紧给管事的手里揣了一大把银票。
管事给搞的七荤八素,定金一数,超过三百两,不禁嘴上笑开了花。
“好好好,几位爷稍等,咱这就通传大人去。”管事恭维哈腰地立马跑了回去。
杨用霖冷冷地瞅了瞅管事的背影,冷笑道:“京城那些官大爷,还好意思散布流言蜚语说咱们水师贪财好色?看看开源煤矿这德行,见钱眼开,真他妈有钱能使鬼推磨。”
“诸位,一定是某位朝中大人物的手下吧出手这么阔绰,快请!”过了半晌,那个谄媚的管事打着千来通传,引着杨用霖一干人进了中堂。
书房内的帷幕一开,出来了位中年马褂人,捋着胡须谈笑风生,王大忠、杨用霖等人刚想请安,管事立马把他们喊住:“诸位爷,这可不是张大人,这是张大人手下的管家,张福,你们有什么话,就请跟他讲吧。”
“哦,大人竟然不肯露面呀?我告诉你,咱们可是受了大人物之托,谈的是笔大生意,你们大人若是怠慢,那可就不好交代了。”王大忠背着手,昂着胸,大大咧咧地威吓道。
“这个,一来咱们大人这不缺贵客,而来,谈生意,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几位爷还是先开个价码,这样大人好接手。”管事眯起眼睛诡笑道。
“喔,咱们准备买十几吨的无烟煤,银子嘛,有的是。”杨用霖装腔作势地拍拍胸脯。
“果然是大放,几位放心,在下这就向大人汇报,先请你们付定金。”管家张福拱手大笑道。
“好,先给你们五百俩。”杨用霖不由分说,掏出了一大堆银票。
“好,这位爷,事情就这么定了,您先请回,三日之后,大人必有答复。”张福微笑道。
一天的忙碌后,直到傍晚,王大忠一伙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真是倒头就睡,这时,柳子耷拉着脑袋,在一旁生闷气。
“柳子,你小子给老子玩什么噱头,一回来就闷闷不乐的?”王大忠拍着柳子的肩膀问道。
“大哥,你不知道,这天津城一路走来,听说书的在讲咱们北洋水师的事,真他妈胡说八道,竟然讲丁军门在刘公岛娶了十几个姨太太,整日醉生梦死,还有军舰不训练,士兵要造反,妈的,简直就形容成一群八旗子弟,这是什么家伙到处造的谣?真是可恶至极!”“柳子大发雷霆道。
”看起来,上回盛宣怀到我们刘公岛来查案子,确实是事出有因,现实中,确实有不怀好意之徒在散布水师的不实之词,攻击我们北洋水师。这也不奇怪。”杨用霖淡淡一笑道。
“就是,这天下乌鸦一般黑,整个大清国,到处**贪污,咱们北洋水师单单既不是正经的读书人,也不是武状元出身,自然被看做异类,尽情丑化,还有丁军门和邓大人一向耿直,得罪一些官吏,也有可能,还有,柳子,这到处流传的流言还不止你说的那些,我还听说,咱们北洋水师三年不准买新军舰,是因为朝中有李中堂的政敌从中作梗,一句话,费尽心思别让咱们做正事!”吴胖子一边喝酒,一边抱怨道。
“唉,大家都不要这么垂头丧气嘛,毕竟,今天咱们还是顺顺利利就付了定金,替北洋水师买了无烟煤,丁军门的重托,也算完成一半了。”杨用霖笑道。
“杨用霖,事情我看并不那么简单,我总感觉,这定金虽然付了,但是,还是不保险呀。”王大忠一边抵着酒碗,一边愁眉苦脸。
“算了,既然大家都那么心惊胆战,那咱们就出去散散心,观察观察天津的风土人情,毕竟咱们北洋水师的精神是自强不息嘛。“杨用霖轻松地一笑。
“正是!“吴胖子一边喝酒,一边抱怨道。
“唉,大家都不要这么垂头丧气嘛毕竟,今天咱们还是顺顺利利就付了定金,替北洋水师买了无烟煤,丁军门的重托,也算完成一半了。“杨用霖笑道。
“杨用霖,事情我看并不那么简单,我总感觉,这定金虽然付了,但是,还是不保险呀。“王大忠一边抵着酒碗,一边愁眉苦脸。
“算了,既然大家都那么心惊胆战,那咱们就出去散散心,观察观察天津的风土人情,毕竟咱们北洋水师的精神是自强不息嘛。“杨用霖轻松地一笑。
“好!王大哥,咱们说出去一起出去,顺便也查访查访荣棠姑娘的下落,让大家都安心。“吴胖子嘻嘻笑道。
四个人喝得七颠八倒,出了客栈一路说说笑笑,不经意进入了一片大红灯笼,那条巷子里面,熙熙攘攘,娇声不断,王大忠听得糊涂,一出手,拦下一个路人,大声问道:“兄台,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如此热闹?”
那个路人懵懵地望着王大忠,好笑道:“这位敢情是喝高了来找乐子的,这醉乡楼的姑娘可是美不胜收呀!“
杨用霖一听,就知道是青楼妓院,不禁勃然大怒。
“哼,没想到天津的这个地方,倒是出达官贵人!“柳子义愤填膺。
“那咱们回去吧,免得被人误会为色鬼。“王大忠悻悻然一回头,突然,一个半大的孩子像疯了一般,一把拽住王大忠的衣袖,不停的摇动道。
王大忠大吃一惊,定睛一看,这个拦路的孩子竟然是荣棠的弟弟荣进,也就是三伢子。
“三伢子,你怎么会在天津?你姐呢?为什么上次找了一个乞丐送信,就一直下落不明?”王大忠抱住
三伢子,关切地问寒问暖道。
“王大哥,请你快救救我的姐姐吧,出大事了!“三伢子荣进嚎啕大哭
道。
“怎么?你姐出危险了?快说到底怎么了?”王大忠急的抓耳挠眼,急匆匆地问道。
“我姐她,被贵骈那个畜生从刘公岛绑回了他的老家天津,我一路跟踪,才发现,我姐被那个畜生卖到醉乡楼了!“荣进眼睛进出了火花。
“妈的贵骈这小子!走,柳子、吴胖子,跟我闯醉乡楼救人去!”王大忠怒气冲冲地大喝道。眼看王大忠失去理智,杨用霖也咬咬牙,带着柳子和吴胖子从客栈里取了手枪和腰刀,一路闯进了醉乡楼。
“喂,几位爷,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拿着凶器说闯就闯?我这可是有财神爷护着的。”妓院的老妈子疯狂地围住了王大忠一伙质问道。
“呸!快说!你们这是不是绑架过一名叫荣棠的姑娘,老老实实把她交出来,我们是官府的!”王大忠怒气
填膺地提起了老鸨。
“哟!这位爷,这年头谁都敢冒充官府的,这里的姑娘都是咱们真金白银买来的,想赎人,拿钱来!”老鸨气势汹汹地歪着脸道。
“说!荣棠在哪,不然嘣了你!”王大忠顿时怒火万丈,一下子从身上掏出手枪,死死地顶在老鸨的太阳
穴上。
“诸位爷息怒,是有一个叫荣棠的姑娘,是贵骈公子的人送来的,就在丽园里,还没接客!”老鸨吓得尖叫不止,一个劲儿求饶道。
“柳子、吴胖子,你们在这控制着场子,我和老杨进去救人!”王大忠一腔热血,捞着一个龟奴带路,冲进了醉仙楼的里院。
“荣棠姑娘!你在哪?”王大忠仗着一身的力气,在里院一阵冲砸,看到一个小楼,就上了去,一脚踹开
房门,里面有姑娘的呻吟之声,王大忠几步冲了进去,终于在梳妆台下点上蜡烛,映出了一张苍白无力的瓜子脸,和两只幽怨的秋波。
“荣棠姑娘,你没事吧!”王大忠顾不了许多,迅速从荣棠的口中取出手帕,并小心帮荣棠解了绳索,但见灯光下,王大忠的手上血迹斑斑。
“荣棠姑娘他们打你了?“王大忠紧握着荣棠的双手。“没事,因为反抗激烈,被老鸨打了一顿,不过不碍事,王大哥,你们怎么来了,前几日,那个贵骈硬逼我给开源煤矿张大人陪酒,听他们说,早就知道你们要来天津,准备找人报复你们,所以我就悄悄给你们通风报信,王大哥,他们是一伙的,千万
要小心!”荣棠面无血色,但是仍旧急切地说道。
“大哥,不好了,妓院外面围满了家丁,高喊着是贵骈的手下,我们被包围了。”这时,吴胖子带着三伢子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报信。
“三伢子,抱着你姐,我们杀出去!”王大忠二话没说,眉头一挑立即抄起手枪,带着杨用霖冲了出去。
“妈的!王大忠、杨用霖咱们又见面了,你们好大的色胆,竟然敢来醉仙楼抢姑娘!”阁楼之下,响起阵醉仙楼抢姑娘!“阁楼之下,响起阵阵怪笑,王大忠鄙夷地死盯着楼下炫舞扬威的人马,大骂道:“贵骈小儿,你只会欺负女子,算个什么东西!还敢造谣说咱们北洋水师造反,好色,我呸!你个王八羔子!”
贵骈骑着高头大马,被王大忠骂得恼羞成怒,大声命令左右:“拿下北洋水师的反贼,本公子重重有
赏!“一时间,只听阵阵大吼,贵骈家的家丁一哄而上,形势十分危急。
“怎么办?老大?“吴胖子和三伢子望着王大忠面面相觑。
”别怕,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老杨,你带人吸引注意力,我去拿下贵骈小儿!“王大忠谈笑自若,一个箭步,从楼上瞬间跳下,脚将
猝不及防的贵骈踹下战马,然后一举手枪,顶住了他的脑门心。
“小子!想要命就叫你的人滚开!”王大忠喘着粗气,高声威吓道。
“快!快闪开!“贵骈吓得面无人色,连连乱喊。杨用霖举着腰刀镇定自若地带着吴胖子、柳子、三
伢子、荣棠一干人大大方方走出了包围圈。
王大忠望着同僚的背影,狠狠地抽了脚下贵骈一个耳光,大骂道:“你个畜生!丁军门那么一个好人,又是你的长辈,你竟然伙同败类在背地诋毁他老人家的名节,还好色贪财,我呸!我们大清,就是不缺你这种害民贼,告诉你,下次还敢制造我们北洋水师的流言,老子就剁了你!”说罢一个纵身,飞上战马,扬长而去。
“王大忠!你等着!老子要你好看!”贵骈捂着脸大声喝骂道。
第十六章来自智利的希望(上)
痛打了贵骈,王大忠和柳子、吴胖子、杨用霖、三伢子护着荣棠趁机冲出了包围圈,气喘吁吁来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停下。
“多谢王大哥的救命之恩!”三伢子一个劲儿的感激,把王大忠搞得一头眩晕。
“别谢我了,快看看你姐伤的那么重!”
王大忠和众人仔细打量面色苍白的荣棠,荣棠却突然嫣然一笑道:“都盯着我一个女儿家干什么,我没事,不过王大哥今天的神勇,我算是领教了!”
“呵呵呵,哪里哪里,不过是突然爆发了。”王大忠按着后脑勺傻笑起来。
“可是,王大哥,你们明日真的要去开源煤矿?据我的观察,这个贵骈和开源煤矿的张翼有勾结,万一你们去了,是自投罗网怎么办?再说这段时间天津抓革命党的风声很紧,万一他们诬陷咱们造反,可不是好玩的。”荣棠担忧道。
“这个我倒不怕,开源煤矿这群国蠹只认钱,不认脸,咱们上回都化过妆,鬼晓得咱们是什么人?”王大忠自信满满地唱了一个大诺。
次日,按照三天前的约定,王大忠和杨用霖带头暗暗进了张府,求见张府的管家。
“为什么人还没来,我们可是来履行订金的,耽误了这笔大生意,你们
张大人能饶得掉你们吗?”王大忠和杨用霖坐在椅子上品着新茶,却愣是没有人出来答话,王大忠心急如焚,不由得嚷了起来。
“两位,你们来晚了,这一期的无烟煤已经被别的买家买走,你们还是等下次吧。”这时,张福手下的管事向前拱了拱手,旁若无人地回答道。
“什么?我们的无烟煤卖给别人了,妈的开什么玩笑?咱们可是付了几百两银子的订金,你们说赖账就赖账!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快叫张福出来,我们当面对质!”管事话音刚落,王大忠便按耐不住,大发雷霆起来。
“这位老爷,实话告诉你,有卖家出了高于你们双倍的价钱,怪就怪在你们的银子比他们少,所以也抱怨不了咱们家大人!“管事气焰嚣张道。
“狗屁!你们开源煤矿还算是官府经营,竟然如此出尔反尔!“王大忠抓住管事的衣襟大骂起来。
“你想干什么?在咱们大人府上闹事,只有死路一条!”管事丝毫不松口地威胁道。
杨用霖看情况不对,赶紧给王大忠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和缓地向管事拱手道::“大人,我们风尘仆仆走了那么多的路程,就是冲着开源煤矿的无烟煤的口碑来的,你们家大人应该也是明白人,要不这样,我们出更高的价钱买这批煤,如何?”
“这个,那新来的客商午后就要来接货,你们既然要出更高的价钱,可以跟咱们大人再商量。”管事转口道。
“好,那就麻烦大人了。”杨用霖取出一锭银子,放在管事的手心。
荣进和吴胖子、柳子见王大忠怒气填膺,赶紧一起动手,把他拉了下来。
管事瞅了瞅手上的银子,嘴巴一歪,笑道:“好,我就给你们通传一次,不过成与不成,那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众人垂头丧气,在张府的前厅等候起来,过了午后,王大忠一看手中的金核桃洋表,他们等了已经超过三个小时,不禁气得来回踱步。
“诸位,张大人说了,请你们后厅回话。”偏偏这时,院门一开,张府的管家张福亲自前来,笑容满面地向王大忠等人拱手道。
“好!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王大忠一甩辫子,和杨用霖进了后厅,此时,一名华服马褂的官,正得意洋洋地端坐在太师椅上。
“这位便是我们家大人,还不行礼?”张福赶紧提醒道。王大忠只拱了拱手,从容笑道:“大人,这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咱们既然是谈生意,自然拿银票说话,在下的身上,有这么千余两银票,想买货,在所不惜。”
“哼哼哼,看起来,兄台并非常人呀,你可是知道,我这里出产的无烟煤,可都是专供朝廷的贡品货,这价格自然不菲,也很难搞到,所以,这交易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张翼呵呵笑道。
“那就这么说的,在下愿意以最高的价钱,买这批无烟煤!”王大忠下了赌注。
“老爷,外面订货的那个客商来接货来了。”这时,张福突然瞅近张翼,附着他的耳朵唠叨了几句,张翼颜色一变,让张福把人叫进来。
王大忠和杨用霖懵懵地望着外面,发现,渐渐走进的几个客商都像他们一样,留着辫子,但是身形总是那么看着让人起疑。
“诸位,这批无烟煤现在只有这批货可卖,你们报个数,看看谁出的价钱高?”张翼不以为然地哼道。
“总之,这批货我们一定要买到,总办大人,无论多少钱!”刚来的客商毫不客气地坚决说道。
王大忠仔细观察了一下新来的几个马褂,眼睛转了转,冷笑道:“几位,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看你们就不像好人,是不是从前监视过咱们呀?”
新来的马褂不悦地瞅了瞅,笑道:“先生,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逼人太甚,这样,煤给我们,我们支付你们订金的损失。”
“好,张大人,我看这样,这煤我买下,至于新来的先生,要想买我的煤,可以请我们到他们的会馆一叙,怎么样?“王大忠欣然笑道。
“好,这煤已经出手了,至于你们怎么交易,我不管,回来取煤就是。“张翼点点头,微笑道。
王大忠见计谋得逞,立即拉着对方的头子,要到他们的驻地谈生意,对方脸色一变,转成热情的样子,请他们随行。
“柳子,立即到荣棠姑娘住的客栈那儿,去官府搬兵,咱们遇上大麻烦了!”王大忠一边笑语应付,一边暗暗吩咐柳子,柳子眼睛一转,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一点头就消失在大街上。
“请!”对方的头子热情洋溢地在街上雇了大车,请王大忠、杨用霖、吴胖子和荣进一路向自己的会馆而去。
走了约一刻钟,众人下了车,对方领头的把他们接下来,这时一座客栈浮现在王大忠等人的眼前,一群面色不善的武人簇拥着一个满嘴络腮胡子的头领出来迎接。
“山田!没想到吧,你小子不在日本好好呆着,突然来我们天津买什么无烟煤?”王大忠眉毛一挑,脱口而出道。
“是你?定远舰的军官?“络腮胡子大惊失色。
“火罗塞!“一时间,无数日本服饰的打手突然从会馆里冲出来,手持武士刀,虎视眈眈地包围了王大忠等四人,局面一触即发。
“山田!真没想到你作为日本的高级军官,竟然来中国干这种偷鸡摸狗之事!”杨用霖放声大笑,出口讥讽道。
“哈哈哈?彼此彼此,你们就是清国的高级将官,为了躲避流言蜚语和政敌陷害诽谤,不还是要化妆前来买军舰原料吗?”山田仰面笑道。
“废话少说,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日本人得到这批武装军舰的能源!弟兄们给我上!”王大忠脸色一变,吴胖子、杨用霖和荣进立即从身上抽出了刀剑手枪。
“怎么?就凭你们四个人就想从咱们手中抢煤?真是太狂妄了!“山田鄙夷地注视着王大忠。
“既然山田先生不愿意打,那我们就再谈谈,看是不是能把这批煤分成两部分,我们一方一半?“王大忠笑嘻嘻地拱手道。
第十六章来自智利的希望(下)
“喔?没想到王大人还是个善于分配的人才,但是,你觉得你有和我们讨价还价的资本吗?“山田狂妄地仰天大笑。
“抓住他们,他们是倭寇!“正在此时,突然间,四面八方杀声震天,火把动地,无数的清军官兵潮水般地杀了过来。
“好!我们的外援到了,弟兄们,抓住山田,别让他们跑了!“王大忠精神振奋,举起手枪连续射击,打得日本武士四下乱串,一时间,双方火力全开,进行了激烈无比的枪战。
“大哥!听到你们的说话声音,我们就带兵赶来了!“柳子和荣棠满面春风,喜滋滋地来到王大忠的面前。
“太好了!柳子,干得漂亮,所有日本奸细都被我们一网打尽,这一回我们买煤是注定成功了!“王大忠望着满地的日本浪人尸体,禁不住眉飞色舞。
“快检查尸体,看看有没有那个日本军官山田?“杨用霖不敢怠慢,立即带领官兵打扫战场。
“大人,没有山田,那小子是他妈属猴的,先逃了。”吴胖子气冲冲地禀报道。
“不管了,咱们立即回张府,去取货!“王大忠二话不说,带着一干人就杀回马枪。
张府上下,听说城里打了起来,都惊讶万分,在外面张望,一见王大忠一伙人满身血迹地过来,赶紧上前打听。
“张大人,不过是一群倭寇毛贼,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实话说吧,本人是北洋水师定远舰二副,杨大人是镇远大副,奉丁军门的命令来开源煤矿,以他个人的名义买无烟煤,还请大人配合。“王大忠微笑着拱手道。
“这个,原来那群日本人是奸细,但是王二副,你们要订的那批煤,已经被贵骈大人的亲信卖给英国人,还请见谅。”张翼慌慌张张地回答道。
“什么?我们的煤又被你出卖了?张大人,我们丁军门可是担着被朝中的政敌人身攻击的危险以个人名义办公事,却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你说,你究竟该当何罪?”王大忠勃然大怒道。
“这个,本官就是再神通,也不会先算到谁先抢到生意,贵骈公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是巧合中事。”张翼根本就是不动声色地捋须一笑。
“张大人,说实话,我忍了你很久,作为朝廷命官,你小子仗着后台知法犯法,把朝廷的物资盗卖,以权谋私,你认为,你这样做一点事都没有吗?竟然害了人还如此嚣张!”王大忠怒火万丈道。
“住口!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本官面前破口大骂,别说你个北洋水师小官,就是丁军门来了也得让我三分,你要是再敢乱来,小心本官把你皮都扒了!“张翼脸色一变,大声呵斥道。
“混账!朝廷就是有你这种狗官,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王大忠气得直翻白眼,杨用霖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拉住王大忠捂他的口,一边勉强笑道:“张大人,我这个同僚性子直,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两个人拉拉扯扯,出了总办府,王大忠虎着眼睛瞪杨用霖道:“老杨,你小子倒是会装和事老,我们走,那煤怎么办?”
“王大忠,从现在的情况看,煤只能智取,不可鲁莽,毕竟,煤还在那个贵骈的手上。”杨用霖冷静地劝道。
“这话也对。咱们回客栈,再重新计议吧。”王大忠一拍脑袋,无可奈何道。两人会合了柳子、吴胖子、三伢子荣进和荣棠,说明了形势。
荣棠眉尖紧蹙,拍拍王大忠的肩膀道:“王大哥,那个贵骈不是急于想找到我吗?我看不如由我露个头把他们引出来,然后王大哥再动手!”
“不行,荣棠姑娘,这也太危险了,你刚出虎口,我们怎么能再把你送进去?不可以,别说了。”王大忠一脸严肃地摇头道。
“那要怎么办?贵骈那个狗东西取到了煤,眼看就卖给英国人了,到时候,我们哭都来不及,就算造反一次吧,用美人计,绑架贵骈,也算是给咱们出出气!”荣棠嫣然笑道。
“好,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咱们也只好当次反贼了!大忠,就让荣棠姑娘装作在外面到处打听三伢子,天津闹市,人越多越好,等那个贵骈上了钩,咱们就趁机来个瓮中捉鳖,逼那小子把煤还回来。”杨用霖脑子一转,聚精会神地同众人分析道。
“那荣棠姑娘可一定要小心了,老杨,你必须一刻不停的在暗处保护她,若是荣棠有失,看我怎么教育你!”王大忠打趣般地大笑道。天津贵府,自打接手了张翼手上的几吨无烟煤,贵骈便十分得意,认为发了大财,这日突然有许多他在外面布置的探子络绎不绝回来报告,说在天界街头看见了荣棠,好像是在急匆匆的找人。
贵骈一听便跳了起来,荣棠的花容月貌这几日一直在他的眼皮底下乱串,按说这个贵骈恨不得把荣棠占为己有,所以对荣棠的行踪十分上心,现在手下果然发现了她的踪迹,贵骈不禁大喜过望,当即就点起家丁,亲自领着到天津街上抓人。
果然不出所料,由于多天的暗中监视,贵骈家的探子早就多角度掌握了荣棠的行踪,所以贵骈带着手下很容易的就摸到了悦来客栈,当即一拥而上,冲入荣棠的客房,把荣棠绑了个结结实实。
贵骈连声奸笑,命家丁守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入客房,面对着楚楚可怜的荣棠雨带桃花的泪容,贵骈放肆地用手扳着荣棠的下颌,威胁道:“美人儿,只要你从了本公子,本公子保证不害你弟弟,并且和你们荣家的债务一笔勾销,如何,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呀!”
“贵骈,你小子少给老子喷饭,把你的狗爪子给我拿开,否则小爷要你的狗命!”霎时间,一股寒光带着冷冷的剑锋,指在了贵骈的脖子上,贵骈吓得魂飞魄散,回头一瞧,竟然有一个家丁打扮的青年人威风凛凛地举着宝剑,轻轻架在他的脖子。
“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手!”贵骈吓得直发抖。贵骈,你小子是属乌龟的,咱们那么多天找,愣是没有找着你,没想到一用美人计,你小子就乖乖滚出来了!呸!你这个东西还配到处散布谣言,说我们北洋水师好色,真是活打了嘴了!“贵骈背后冷笑的这个年轻人正是王大忠。
“王大哥,别跟这小子废话,我可是跟他苦大仇深,赶快剁了这狗才的狗头,反正,官府查了他也是因公牺牲。”荣棠没好气地浅笑道。
“不不不,王大忠,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不是要那个什么无烟煤吗?咱都给你,怎么样?”贵骈眼睛一转,开始央求道。
“嗯,早就应该如此,不过你小子得说话算话,立即给咱们写下一副字据,否则,咱们直接送你见官!”杨用霖和柳子、吴胖子一干人从户外步进来,异口同声地要求道。
“好好好。”狼狈不堪的贵骈赶紧认真写了几笔,王大忠微笑着瞧了瞧,不禁乐开了花:“说,你的那货现在存在哪,咱们现在就取!”
“在大沽口洋人商行,只要他们接到这个,就发货。”贵骈不敢怠慢道。
“弟兄们,大功告成,把贵骈绑在柱子上,咱们走!”王大忠莞尔一笑,轻松地带着人扬长而去。
“快!天津有人当街造反,绑架贵骈大人,立即把他们捉拿归案!”这边一干人刚刚从商行出来,那边,大批的官兵声势浩大的出来满大街抓人。
“大哥,怎么办,贵骈叫救兵来了!”柳子急匆匆地看着王大忠。
“你看,咱们的人来了!”这时,只见杨用霖把手一指对面烟尘四起,原来是直隶总督府的亲兵赶来了。
“奉中堂大人之命,请王大人、杨大人立即回总督府,有要事相商!”亲兵驾驭住战马,停下大喊道。
众人禁不住喜气洋洋,冲着远处的官兵一翻白眼,就挎着几匹马,飞也似地走远了。
总督府,李鸿章热情洋溢地接见了杨用霖和王大忠,把购买智利最新军舰的草案向朝廷禀报的结果告诉了他们。
“回去告诉你们丁军门,虽然这个购买新军舰的建议不错,皇上也开了金口,但是,户部一时拿不出银子,马上又是圣母皇太后六旬万寿的大典,所以让你们久等了,先回去再等等吧,或许万寿过了,就有购买军舰的银子了。”
李鸿章的一席话,把王大忠和杨用霖当场说得呆若木鸡,王大忠苦着脸回道:“中堂大人,这军舰可不是菜市场买菜,是拖不得的万一,太后六旬万寿之后,万一,军舰被别人抢先买了,就什么都晚了,再说,咱们大清国东边那个邻居,野心勃勃,一看就不是吃素的,万一发生什么变故,那咱们北洋水师就
被坑苦了。”
“胡说!难怪朝野有人有人传说你们北洋水师胆小无能,看起来无风不起千层浪,这还没打仗呢,你们都怕变故了!这还像个军队吗?”李鸿章顿时脸色一变,几乎要咆哮起来。
带着无尽的遗憾,和眼看着从智利闪耀过来的救星就此破灭,王大忠和杨用霖、柳子等人终于收起自己奇葩的光芒,班师回朝了,虽然有些遗憾,但终归是拐了一大堆质量不错的无烟煤,顺便也从汉纳根那里,弄了一箱子德国产的开花弹,也算是有个交代。
所以在这个月的月底,王大忠带人乘着差船宝筏,准备回刘公岛。
“王大哥,你一个人走了,难道不管我们了吗?”随着一阵银铃般的娇笑,王大忠猛地一回头,看见夕阳云霞之间,花枝招展的荣棠姑娘正牵着十三岁的弟弟荣进,在码头挥手致意。
“哎呀!老杨,你竟然不通知我差点把荣棠姑娘给忘了,快放舢板,我要接他们姐弟回威海。”王大忠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很快,这对冤家就在弟兄们的注目之下,有说有笑的走上了军舰,杨用霖严肃地背着手,凝视着王大忠,阴阳怪气地问道:“我说大忠,你是记忆力减退还是怎么了,明明《北洋海军章程》不让家眷登船,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王大忠眼睛一瞪,呵呵大笑道:“你这个狭猝鬼,怎么是家眷?荣棠姑娘明明是落难的难民,被我救上船的,至于以后发展成什么关系鬼才知道,还有荣进这小子,也算是当过咱们北洋海军的兵,怎么样?咱公私分明吧。”
“大忠,好小子,开始抢男霸女起来了!”柳子和吴胖子禁不止打趣起来。
差船宝筏拖着滚滚浓烟,向威海刘公岛一路而去,没有多长时间,就回到了刘公岛上的铁码头,王大忠和杨用霖带着疲惫和自豪向丁汝昌愉快复命。
“嗯!大忠,用霖,你们辛苦了。”丁汝昌愉快地注视着他们黑黝黝的面庞,不禁乐开了花。
“丁军门,标下无能,虽然竭尽全力,但是也只拐来一些无烟煤和少许炮弹,别的,什么军舰,速射炮,一样也没办成。”王大忠遗憾地低头道。
“唉,大忠,你们不像朝中的有些人,只会背后造谣中伤,散布流言,拉山头吹大牛,至少可以办一点实事,已经算很不错的了,你们知道,朝中的那些大爷,除了多磕头少说话,大搞私利,连个屁事都不会做,咱们水师也算是有一点用一点,有总比没有好呀。”丁汝昌一声长叹道。
“军门,我差点忘了,那个在背后鼓舌造谣,诽谤我们海军的大公子贵骈,咱们在天津又遇见他了,这家伙,可谓是有恃无恐,谁也没料到,他还有官职!”王大忠忿忿不平道。
“哈哈哈,没办法,确实没办法,就连本军门,也跨不过官场,最近这朝中造我们水师谣的,倒是越来越没章法了,真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说咱们北洋水师以训练为名胡作非为。”丁汝昌苦笑道。
“启禀军门,刘总兵求见。”王大忠正说得起劲,突然一名亲兵上前打千传报,丁汝昌眼睛一亮,立即命亲兵迎接。
“丁军门,王大忠和杨用霖这两个小子还真能干,刚刚我们北洋海军铁码头,已经收到了天津发过来的无烟煤,稍微检查了一下,虽然数量,但还是能够主力舰用一阵子的,军门,依我的意思,咱们与其这么费力的搞煤,倒不如来个釜底抽薪,直接参劾开源煤矿总办张翼,告他私卖好煤,却把劣质煤供应我们海军!”刘步蟾一喜一忧地拱手道。
“子香,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水师本来就处在人身攻击的风口浪尖,这时候再搞出对头,不是给自己找不高兴吗?”丁汝昌苦思再二,还是摇了摇头。
“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万一哪天真的打了起来,我们这种外强中干的军舰,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风险呢。”刘步蟾担忧地皱着眉头。
“所以,从今日起,我们要好好的训练,为了自己的生命,我们只能靠自己了。”王大忠吐着怪话道。
第十七章甲午初年
“口令!”“自强不息!”海边的波浪此起彼伏,纷纷如雨,打在练勇们湿润的脸庞上,这一年的年初,定远舰和镇远舰两大铁甲舰上面,提拔了一批新水手,这些新水手,都是王大忠和杨用霖带出来的。
“六分仪测距,作为炮手,你们要先用小车从弹药库搬运炮弹,因为这个炮弹有305吨重,所以你们要小心!”炮术长作为士官的吴胖子和柳子在定远的大炮台上直接指挥炮手的放炮,这一程序可谓十分复杂因为定远的主炮有305毫米口径大无比,炮手必须在炮台上就近操作,另外,这德国克虏伯工厂出厂的舰炮是架退式火炮,每打一发,都会因为后坐力而偏离目标,炮手必须不厌其烦的调准它们回原位才能继续装填弹和药。
更为复杂的是,定远主炮的弹和发射推进火药也是分开的,炮手在装填时,必须先用起吊机吊起305吨重的巨弹装填进炮膛,然后,还要用笨重的火药装填工具,把发射药捣进炮膛,并必须捣实,这些工作完成之后,炮手还要收听炮术长传达的测距员六分仪测距的射击诸元,用炮位上的凸起大铁尖来修正射击,所以,定远的主炮要想正常发射,不忙个三四分钟,是开火不了的。”
“所以弟兄们一定要勤奋训练,争取熟练这一套程序,这样,我们主炮的发射速度就能提高,你们知道,这大家伙只要一开炮,就是巨大的杀伤力,所以我们装填越快,火力越猛!”吴胖子兴致勃勃地向炮手们训话道。
“好!”柳子立即带领手下哗哗地拍手鼓掌。致远舰上的客人荣辉笑语盈盈地看着柳子,不禁赞扬道:“真不愧是旗舰,炮大,炮弹重,甲板也宽,你看,连着装甲的厚度也远远超过我们致远和靖远了,柳子要是真打起来,你们可一定要火力支援我们致远哟!”
“没问题,荣辉,只要你们邓大人一句话,我这炮台就联合你们做买卖!”柳子得意洋洋道。
“对了,荣辉,你们致远的速度快到时候咱们旗舰要是被包围了,你们可也得救咱们呀!”吴胖子唱了一个大诺道。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但是他们一个都没有料到,后来在黄海真正的大海战中,致远不但配合定远火力夹击日本比睿号,还竟然因为替定远抵挡炮火而悲壮沉没。
“军门,最近标下听到一个传说,不知当说不当说。”刘步蟾忽然一顿,两只眼睛直瞪瞪地看着丁汝昌。
“子香,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在我面前这么拘谨,不过听你一说传说这两个字,我也确实是不寒而栗,的确,这官场上,不怕不做事,最怕做不了人,前一段时间,对于我们北洋水师好色、懒惰的人身攻击伤害了世昌、永升等很多人,有什么传说,你可以慢慢告诉我,咱们关上门解决。”丁汝昌微笑道。
“军门,这一次不是朝廷,而是海对面的日本舰队,听说,这个月初,朝鲜爆发东学道乱党造反,朝鲜国王连连大败,准备向我们大清请求援兵,因为这个事,我们在日本的商人听说,日本的舰队正在紧急集结,并且统一编成了联合舰队,有人传说,日本准备趁这个机会,派军队到朝鲜闹事!”刘步蟾无比惊讶地说起正事。
“什么?日本编成了联合舰队?”丁汝昌的脸色腾地一变,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军门,万一开仗,我们这支三年没添新军舰的舰队能不能打赢,还真是没有定数呀。”刘步蟾愁眉苦脸道。
“没办法,该来的迟早要来,听说日本最近又新添了秋津洲号巡洋舰,他们的航速都达到十八节以上,还有速射炮,一分钟可以打五六发炮弹,一旦打起来,我们还真是危险呀。”丁汝昌望着远方,若有所思道。
“军门,那是不是还向天津打一份电报,把这件事汇报给朝廷?”刘步蟾焦急地看着丁汝昌。
“那就打一份吧,反正朝廷对于这些情报是习以为常,就是朝廷接到了军报,也不会有多大反应的,再说,今年还是太后老佛爷六旬万寿,谁敢乱闹?”丁汝昌淡淡地回答道。
“启禀军门,天津李中堂紧急来电为祝贺太后六旬万寿,北洋海军在这个月底进行中堂校阅,请军门立即布置迎接。“这时,林履中急匆匆地上前打千,把一份电报递给了丁汝昌。
“好,子香,咱们立刻准备各船演习,务必在检阅时百发百中,一定要打出我北洋水师的军威来!“丁汝昌喜滋滋地一抚胡须,开怀笑道。
“军门,这只不过是校阅,能够好看的手段很多,花费很多的炮弹来这一出,值得吗?”刘步蟾苦脸道。
“步蟾,你这就不明白了吧,军队就要讲个精气神,现在正值太后大寿,喜庆之余,我水师能够竭力表现一下,必然可以赢得朝廷的好评,那些朝中背后人身攻击,制造我们谣言的政敌的嘴,也正好堵住,这正是一举两得,再说,这校阅军舰打好看了,也可以威震日本,不战而屈人之兵嘛。”丁汝昌呵呵笑道。
“启禀军门,盛宣怀大人要去福建运货,打电报请军门派军舰护送。”电报再度送到丁汝昌手上。
“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盛宣怀拿我们打仗的军舰运输呢?”邓世昌听说了这个电报,怒气冲冲地跑到提督府,向丁汝昌抗议。
“世昌,你这就不知道了,正所谓关系搞得好,做事没羁绊,盛宣怀可是中堂身边的红人,跟咱们也有过节,这点人情面子上能够妥当,我们北洋水师以后的路才好走嘛。”丁汝昌微微一笑,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邓世昌愣了半天,一肚子的不高兴,但最后还是悻悻然点头离开了。
“军门,这事情不关是邓大人,军中到处有人表示不满,都说我们北洋水师做得太丢人了,完全就成了朝廷大员的家奴!”望着邓世昌坚毅的身影,丁汝昌身边的王大忠也闷闷不乐地抱怨道。
“大忠,你这话是听谁乱说,什么朝廷家奴?这哪是一个海军军官说出的话,大忠,本军门看这样吧,这几日就算放你的假,你回威海反省反省吧。”丁汝昌眉头一皱道。
王大忠愤愤然地出了提督府,迎面正好碰上杨用霖和柳子、吴胖子。
“王大哥,怎么了?这么垂头丧气的,难道军门骂你了?”柳子怔怔地盯着王大忠道。
“好兄弟,什么都别说了,军门放我七天的假,我先回威海去看荣棠姑娘,大家,这就告辞了。”王大忠拱手道。
“大忠,这么好的事你竟然不跟兄弟们说?放假?去看荣棠姑娘?这不就是机会吗?依我看,你什么都不要管,干脆到荣棠姑娘那,明媒正娶的把荣棠娶了,咱们兄弟也图个乐子!”杨用霖哈哈大笑道。
“就是,大哥,正好咱们训练了那么久,也是精疲力尽了,不如正好跟丁军门请个假,一起帮你忙活婚事不就是了!“柳子和吴胖子起哄道。
“不不不,你们可要记住,咱们的口令是自强不息,什么训练久了?正好月底就要阅兵了,咱,咱们更应该刻苦准备才是,怎么能回去办私事?”王大忠囧着脸,连连摇手道。
“大忠,这是什么话?按照咱们的本领,几个靶船那是不在话下,不过要一个嫂子就难多了,所以大忠,咱们一定要帮你一回,怎么,害怕有小人背后造谣说你阵前贪恋女色,去他妈的,谁要是这么讲那是心里酸!”杨用霖戏谑道。
突然,刘公岛的海军公所,熙熙攘攘响起了唢呐和战鼓的声音,音乐婉转激昂,分外好听,杨用霖、王大忠循着声音一路走来,正好看见一群上身穿着红色军服的小鬼正在举着乐器演奏,这些小孩基本上只有十三四岁,是地地道道的童子军。
“大哥!”这时,乐曲暂停,一个浓眉大眼的小鬼乐呵呵地一路向王大忠的方向跑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荣进三伢子呀!”王大忠不禁大喜过望上前一接,把三伢子抱在怀里。
“大哥,听说你有休假了,那还不赶紧和我姐把婚事办了?等什么呢?”三伢子愉快地张着嘴笑道。
“这个,三伢子,说起来,大哥我是个孤儿,父母早早离世,这婚事可没有长辈主持呀。”王大忠直拍脑袋道。
“哎呀,大哥可真是内向呀,大哥是孤儿,我和我姐现在也是孤儿,这正可谓惺惺相惜,再说,要主婚,我们兄弟们都可以到场嘛!”三伢子打趣道。
“对,三伢子说的好,咱们兄弟在,谁敢对你王大忠结婚说三道四!一句话,必须把婚事办了!”杨用霖当即起哄道。
一群人拉拉扯扯,王大忠就这么欢欢乐乐地渡海回了威海县城,由于荣家受贵骈的迫害,已经不复往日的好看,但是毕竟小院子还是被留了下来,看见王大忠羞羞答答地在院子的门口扭扭捏捏,荣棠禁不住咧嘴好笑,赶紧亲自拉着王大忠的手进了院子。
“荣棠姑娘,荣进现今在北洋水师当陆战队的奏乐兵,每月都能拿很高的俸禄,也算是不错了,你看,这个时候咱们就把你和王大忠的婚事办了,如何?”杨用霖郑重地上前,拱手行了一礼。
“杨大哥,快别这样,你们都是荣家的救命恩人,荣棠我连感激都感激不过来,怎么能受你们一拜呢?我和王大哥的婚事,还是谢谢大家的费心了!”
荣棠的一席话,激动了在场的所有人,王大忠乐呵呵地给定远舰、镇远舰和致远舰上的兄弟到处发喜帖,真是欢欢喜喜,吉祥如意。
过了三天,荣家便在府里准备了酒宴,到了吉时,荣棠穿着大红衣服,上了花轿,被杨用霖、三伢子、柳子、吴胖子一伙人簇拥着,抬到了王大忠在威海的临时府邸,一时间,唢呐整天,炮竹动地,到处欢声笑语。
“喂!这是在哪里?闹那么大动静,不知道李中堂马上就要来威海巡视刘公岛,校阅水师吗?”街道的暗处,一个阴霾的眼神,浮现了一丝不满。
第十八章巾帼不让须眉的荣棠
王大忠与荣棠拜堂成亲的那天,荣棠一直在看书,王大忠感到一丝初夏的燥热,与媒人杨用霖、吴胖子、柳子艰难地等待着花轿的临近。
“吉时到!“突然间,便炮齐鸣,锣鼓喧天,在一阵簇拥之下,一抬小巧的花轿终于来了。邓世昌、刘步蟾、林泰曾等大人不请自来,纷纷喜气洋洋地帮王大忠筹备酒宴,王大忠激动地不知所以。
“诸位大人,标下真是无地自容了,看,这个结婚把所有人都惊动了,这实在太不好意思了。“王大忠绯红着脸,吞吞吐吐地拱手道。
“喂!新郎官,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昏话,小心有人抓你的话柄子,那咱们可帮不了你呀。“邓世昌眉开眼笑地打趣起来。
“就是,王二副,为了奖励你老弟在定远舰上练兵的成绩,这回我刘步蟾可一定要喝你的喜酒呀!“刘步蟾一捋胡子,大声笑道。
“慢着!“众人正在起劲,突然人群一开,一个人向前拱了拱手,打断了所有人的笑语。
“方管带!怎么,你今个儿也来替王大忠出份子吗?“刘步蟾戏谑着问道。
“这个,方某作为北洋水师的副将忍不住要说几句,眼看就是中堂大人检阅水师的大日子,而我海军的高级军官竟然还在威海贪恋女色,儿女情长,这不是给人以话柄,说咱们北洋海军好色吗?“方伯谦阴沉着脸说道。
“方大人,这句话小女子就不爱听“这时,花轿内的新娘子荣棠一下子掀起了红盖头,出了花轿向方伯谦拱手道。
“怎么,你一个小女子也要教训我吗?“方伯谦轻蔑地笑道。
“不敢,方大人,你说我们家王二副贪恋女色,这就奇怪了,天底下谁不想有个家,有个家才有国,没有家哪里来的国家?婚娶那是人之常情,我们家王二副就是因为忠家哪里来的国家?婚娶那是人之常情,我们家王二副就是因为忠君爱国,才成家的。“荣棠的柳叶眉微微上扬道。
“小姑娘,你还真会强词夺理,那我问你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什么意思?“方伯谦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很简单,就是保护老婆和孩子喽,只有这样的男人,才算是真英雄喽,我们家王大忠就是这样的人,再说,他是为国为民的大丈夫,我嫁给他也是心甘情愿喽。“荣棠抿嘴一笑道。
“哈哈哈。”众人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荣棠见形势大好,继续戏虐道:“方大人,小女子想请教请教你,一个视女子为草芥,一下子娶那么多姨太太,天天喜欢造谣攻击人的大人,是大丈夫吗?”
“你!”方伯谦气得脸色铁青,悻悻然离开了现场。
“好!荣棠姑娘真是女丈夫!“在场的北洋水兵纷纷大声鼓励道。
蜜月期渡过了十几天,新婚燕尔的王大忠带着家的甜蜜和温暖,和弟兄们回到刘公岛,庄严的甲午海军大阅兵,就要开始了。
“启禀中堂,标下与同僚在日日训练舰队的横阵,请中堂过目!”
北洋海军旗舰定远舰的舰桥上,华盖扬起,龙旗飘扬,李鸿章眯着眼睛,喜滋滋地听着老部下,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的奏报。
“中堂,望远镜!“刘步蟾小心的给李鸿章递上望远镜。
“中堂,您看海军现在按照西方的最新流行阵型,是横阵最为精妙,我水师的主力舰船,主炮都在军舰的前端,排起横阵适合发挥我水师最强火力。
丁汝昌一面苦口婆心地介绍着,一面显示着自己对海军的熟练,逐一介绍着海军演练的阵型。
“中堂我水师主力舰,大多都是同一兵工厂出厂的姊妹舰,所以适合排成犄角鱼贯阵,这种阵可以变成横阵,也可以调成纵阵,另外也可以变成特角雁行阵,十几年前,意大利和奥地利海战,就是以横阵冲撞纵阵,而打乱对方阵势获胜的。”丁汝昌指着宽阔的洋面,很有专业的进行详细介绍,而李鸿章一面点头称善,一面在望远镜中看到北洋水师的各个战术小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从容变阵行驶,场面宏伟雄壮,让人感到波澜壮阔。
“口令!自强不息!“定远舰上的三十公分半主炮随着整齐响亮的口号,开始缓缓移动。
“自强不息?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的口号?“李鸿章饶有兴趣地问丁汝昌道。
“启禀中堂,这是我水师的座右铭,训练持之以恒,绝不自满,绝不偷懒。“丁汝昌认真地回话道。
“但是“人群中,突然有人长叹了一声。“但是什么?“李鸿章奇怪地回过头质疑道。
众人的诧异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在定远二副王大忠的身上。
“喔,是你呀,听说你王大忠是我北洋海军中的一朵奇葩,今日看来果不其然,你当真要令老夫刮目相看呀。“李鸿章盯着王大忠,突然开怀大笑道。
“这,中堂大人如何认识标下一个小官。“王大忠一时有些汗颜。
“我只问你,你刚刚那个但是是什么意思?“李鸿章抚须问道。
“这,丁军门不好说,那就由标下代为说了吧,我们北洋水师虽然以自强不息,精忠报国为宗旨,但是精神再强,这武器不行,还是白搭。
其实,我海军的开花炮弹相当少,无烟煤也少,还有新军舰,一艘也没有,要是那些无端造谣生事的人能像造谣那么专注的关心我海军的军备,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亏空了。“王大忠如痴如醉地说道。
“大忠!中堂面前别胡说!“丁汝昌眼睛一亮,赶紧提醒王大忠。王大忠吓得立即住了口。
“嗯,年轻人,你有这么多的牢骚,那本中堂倒要看看你的开炮本领,如果你光说不练,那根本没有资格说刚才的那一席话。“李鸿章冷冷地凝视着王大忠。
“喳!“王大忠跪下应声道。定远的巨大炮塔随着他的赶到指挥,开始从容的瞄准装填,整个过程十分紧张,丁汝昌和刘步蟾等人的脸都吓成了绿色。
“荣进三伢子,把炮弹运过来!“炮室里的吴胖子大声招呼着外面,很快,运输车就拉了过来,沉重的305吨炮弹被起吊装置装进了炮膛。
“嘹望兵,测算射击诸元!“在大喇叭的通报声中,桅盘里的测算员开始计算。
“向左五度,不要超过十度!“在喇叭的通报声中,王大忠指挥柳子、吴胖子开始调整射击诸元。
“开炮!“一声长啸,惊天动地,定远的巨大主炮立即爆发出一阵凶猛的火光,猛烈的后坐力震得天桥直抖,李鸿章和丁汝昌都差点七倒八歪。
“命中靶船!“炮塔下,亮出了小黑板。
“喔!真是壮哉呀!一炮就打中了,不偏不倚!“李鸿章放下望远镜,激动得差点手舞足蹈。
“万岁!“铁码头上立刻爆发出阵阵的群众欢呼。“中堂大人,其实,好戏还在后头,邓管带的致远号,据说是我北洋水师中训练最精,打靶最能打的军舰。”
“哈哈哈,雨亭,这射击命中率,依老夫看,在英吉利都是少有呀。“李鸿章连连赞叹。
“回中堂大人的话,由于阅兵所用炮弹,俱是进口教练弹,打在木船,就会燃起大火,不过,要是在实战,这种炮弹对军舰的损害却十分微小。“邓世昌打千一五一十地汇报道。
李鸿章一时间愣住了,好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问道:“正卿,你是说这种炮弹只是打着好看的?”
“正是,中堂大人,我舰就是这种炮弹,也严重不足。“邓世昌低沉地回道。
“嗯,老夫听惯了外面的流言蜚语,这邓管带能说实话,也是少见,不错,雨亭呀,今日北洋海军能有这种成就,实属不易,为了奖励你们的训练水平,本中堂会向朝廷转奏,把这次随同阅兵的广东水师的广乙、广甲、广丙都规划在你们北洋海军的名下,如何?“李鸿章微笑道。
三年来一下子得到超过三艘军舰,丁汝昌一下子像是吃了蜂蜜一样,乐得眉飞色舞,赶紧给李鸿章行礼道谢,码头上,又是一阵欢声笑语,歌功颂德。
壮阔华丽的北洋海军第三次大阅兵在日暮的夕阳下顺利结束,北洋海军的出色表演,博得了所有外宾和贵客的一致好评,在纷纷的掌声中,一个矮小的身形,在日本公使的礼帽下徘徊。
威海的外海,此时正停泊这观礼的炮舰,赤城舰。
“王大忠,你看,我这一身好不好看?”带着炫目的赏银,欢天喜地的回了家,王大忠第一眼看到的,是云鬓胧月,罗裙轻盈的美少女。
“哇!荣棠,没想到,你一身女儿装的时候,还真是好看,简直就是那戏文里说的,倾国倾城的貌!”王大忠乐得合不拢嘴。
“我看你就是银样镏枪头,毕竟,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巾帼英雄,女儿装一回也是显得绮丽嘛。”荣棠抿嘴一笑道。
“嗯!我看是红妆更甚武装,荣棠,上一回你教训方伯谦那几句,说的真是好,谁说女儿家羸弱,女儿当自强嘛!”王大忠喜滋滋道。
“嗯,所以我已经决定了,从今日起,要去刘公岛,做一个真正的水兵。”荣棠小嘴一嘟道。
“啊?荣棠,这恐怕军规不会答应吧,再说,贵骈那个家伙还在天津猖獗着,万一,他借这个事,再度抓你的把柄,那就不好了,所以为了你安全,还是在威海住下,毕竟,这里有个家,我的心也稳着点。”王大忠犯难道。
“嗯,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但是,凭着我的一点才华,我可以动员威海的姐妹们,帮你们北洋海军编几个军歌,你们平时训练的时候,就唱起来,这可以鼓舞士气呀!“荣棠嫣然一笑道。
“好办法,荣棠,那这几日休假,我就和你合计合计,等训练起来,我们就唱起来。”王大忠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海之滨一奇葩,路程漫长恢雄壮,自强不息男儿胆,水龙散人向阳看。”
婉转恢宏的军歌,在刘公岛的朝阳中,激荡回旋,一批批身强力壮的水兵,按照统一的步伐,挥动着有力的臂膀,在波涛中飞驰,他们胸怀激烈,心胆激昂!
而在大海的另一端,一支同样土气高昂的舰队,带着舰艏的菊花纹章,急速行驶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向着半岛的一端,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疾驰而来。
“军门,天津急电,朝鲜国王向朝廷求援,中堂命北洋海军的平远舰立即起锚,运送朝鲜官兵赴全州镇压乱党造反,军门,北洋急电,朝鲜官兵大败,朝鲜国王再度向朝廷求援,请求借兵,军门,日军在仁川登陆,企图占领朝鲜首都,形势吃紧,中堂电令军门派济远、广乙、超江号,赴朝鲜为运兵船护航!”
军报一天接一天的紧张飞至,丁汝昌长出一口气:“终于有麻烦事出现了!”
而在威海,王府,王大忠这日依旧和弟兄们沉浸在家的温暖中。
“听说,威海这几日人心惶惶的,说经常有日本奸细出没,有人到处制造流言蜚语,说其实不是日本奸细,而是北洋水师在朝廷的对头,为了报复北洋水师,派人到威海到处散布北洋水师好色通敌的丑闻,以此打击丁军门!”柳子神神秘秘地向王大忠和荣棠说起故事。
“柳子,你说什么呀?到底是日本奸细,还是地痞流氓?怎么一说起北洋水师,就是流言蜚语,人身攻击?”王大忠不经意地笑道。
“是真的,有人发现的,每天在刘公岛附近问东问西,还在画地图,看起来神神秘秘,一定不是好人!“柳子一五一十地说道。
“那为什么会说他们是北洋水师的仇敌?”
第十九章山田的阴谋
“不管怎么说,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听了一大堆的传说,王大忠决定,亲自带人到威海附近明察暗访,弄出这伙人的真实身份。
“夫君,那么我也去吧,威海县的轶事我比你熟,你看我女扮男装怎么样?“荣棠不容分说,从里屋换了一身长袍马褂,喜滋滋地站在王大忠面前。
“太好了,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大忠有弟妹这一引路,咱们立马功成呀!“杨用霖悠然一笑拱手夸赞道。
这一日午后,威海的大街上出现了一群明目张胆的人,见谁都问,见贼就抓,一时间很是显眼。
“这伙叫什么意思?“王大忠背着手,带着柳子、吴胖子一伙迎上来。
“哟!是王二副,小的有礼了!“带头的人一看王大忠那傲气样儿,赶紧马蹄袖一拍,跪下请安。
“起来吧,我说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怎么认识我?“王大忠微笑道。
“在下济远舰一等水勇王国成,听说威海这一带,有可疑之人到处破坏打听,可能是日本奸细,所以方管带命我们逮捕日奸。”
“哈哈哈,原来是老本家,不过你们方管带怎么这么糊涂,让你们在大街上大呼小叫的,这是在抓人还是在放人呀?“王大忠一-听对方姓王,不禁又得意起来。
“喔!标下是才当上水勇不久,没有经验,若是大人看得起,标下愿意请大人指教。“王国成眼睛一转,赶紧要求道。
“好,兄弟,这么有志气,那哥哥我就收了你,现在,你们依旧在街上巡查,不过要装作鬼鬼祟祟。“王大忠绘声绘色地说道。
“大人,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王国成奇怪地盯着王大忠。“笨蛋,你不神秘点儿,人家日奸能上钩?“王大忠露出大牙,嘻嘻笑道。
“嗻!“王国成打了个千,带着手下飞驰而去。
“弟兄们,我们得注意着到底有什么人在监视王国成他们,一旦上网了,就给我往死里招呼!“王大忠回过头,暗暗吩咐道。
“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在威海县里无法无天,竟然敢散布倭寇来了的流言,要是给本官查出来,一定把他小子给做了!“千总马德贵一边臭骂发牢骚,一边大摇大摆地领着一哨官兵,端着火枪在大街上乱走。
“大人你看,那边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这时,马德贵身边一个兵把手朝着远处一指,大呼小叫道。
马德贵顿时来了精神,一掏手枪吆喝道:“管他什么人?抓起来!都他妈是造反的!“士兵们立功心切一哄而上,却不知道这四处打听的人正是济远舰的水手王国成领的人。
他骤然一看大批官兵突然包围上来,不禁急了,忽的就吆喝一嗓子:“别误会自强不息!“
“自强不息啥意思?“马德贵眼睛转,看看手下。
“这不是北洋水师的口令吗?难道,我们跟北洋水师冲突了?“士兵们面面相觑道。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突然打断了双方的对峙,无论是王国成,还是马德贵,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干脆同时喊道:“抓倭寇呀!”
这一声不要紧,大路上的人群中骤然沸腾起来,几个穿着平民服装的人开枪乱打,狼奔虎串。
“就是他们,造谣闹事的就是他们!“躲在暗处的王大忠和杨用霖敲锣打鼓,全部冲了出来,一时间,街上开始狂飙,王国成和马德贵都心照不宣,对着跳起来的可疑者穷追猛打,瞬间就抓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光头和尚,一个劲的双手合十。“这都出什么乱子呐?谁在大街上乱抓人?“这时,一队兵马轰轰而至,王大忠和杨用霖抬头一瞧,但见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领头的,就是济远管带方伯谦那些兵马,都是他的贴身亲兵。
“王国成,把俘虏都押走,带到刘公岛请丁军门发落。“方伯谦二话没说,低沉地吩咐王国成道。
“喂!姓方的,你想抢咱们的功劳是不?“王大忠眼睛一红,冲到方伯谦马前大吼道。
“放肆!王大忠,你竟敢以下犯上,快闪开,不要妨碍本大人办正事!“方伯谦丝毫不卖账,马鞭一挥,便指挥王国成押着奸细走了。
“妈的,这北洋水师的真他妈霸道,说也不说就从咱手上抢人!“马德贵两手一叉,带着人匆匆撤离。
杨用霖好笑着看着王大忠道:“大忠,怎么样,白忙一场!”
王大忠眉头一皱道:“我就奇怪了,这边抓到人,那边方伯谦就到了,是不是他成精了?”
“废话,方管带在威海有的是小老x,谁知道他在哪个别墅里喝花酒听到响动了?”吴胖子哈哈大笑道。
次日,丁汝昌就抓到日本奸细的事,找来了杨用霖和王大忠。
“大忠、用霖,这几日,我威海刘公岛是越来越不安宁了,不但到处流言四起,说倭寇就要打来,就连真正的倭寇,都敢在我们的地盘里到处制造混乱,黑白颠倒,祸乱人心!“丁汝昌捋须长叹道。
“启禀军门,其实,从昨天起,标下就想亲自讯问那三个日本奸细,问问他们的出处。“王大忠要求道。
“喔,很不幸,那三个日奸全死了。”丁汝昌皱眉道。
“什么?死了?怎么会这样?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再说,昨日是方管带最后把人带走的,要是奸细出了什么事,应该先问问方管带!”王大忠大惊失色道。
“王大忠,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人又不是我杀得,你看,我还在他们的身上寻到了几样地图。“这时,方伯谦应声从帷帐后面走出来,出口解释道。
“奸细自杀后,方管带从他们身上发现刺青,还找到他们怀中没有毁掉的地图,你们看。“丁汝昌把地图拿出来放在案上。
王大忠和杨用霖拿起来展开一看,王大忠疑惑道:“这地图虽然是真的,但是标下感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按照日本间谍的素养,他们自杀之前,一定会把所有情报毁坏殆尽,但是这地图却这么完整的保存下来,只能说明一点,就是这批间谍只是一个诱饵,而日本奸细真正的目的,肯定比这个更大!”
“什么?日本人声东击西?“丁汝昌感到十分可怕。
“启禀军门,天津急电,日本公使威胁和我大清对朝鲜共同实行改革,否则就要开仗,昨日凌晨,日军见我朝廷没有回话,已经一口气打下了汉城王宫,朝鲜国王已被软禁!所以李中堂命我水师立即出港护送运兵船!“这时,刘步蟾心急火燎地拿着电报,步进了海军公所。
“可恶的日本倭寇,永远就会颠倒黑白,贼喊做贼。明白是日军在侵略朝鲜,偏偏能反过来说成是咱们不配合他解放朝鲜,真是胡说八道!“王大忠一看电文,顿时火冒三丈。
“听说日本为了合法出兵,还在报纸上大造舆论,美化他们是以文明挑战野蛮。”刘步蟾接着说道。
“看起来,我们北洋水师这一回是真的要进行实战了,子香,昨日刚刚在威海抓到日本奸细,偏偏还没有破获日本的真正企图,所以我们水师现在很危险呀。“丁汝昌忧虑道。
‘军门,标下知道您的意思,一定要查到日本奸细在威海的真正企图!“王大忠眼睛一亮,拱手答道。
“大忠,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几日军舰要出港,必须小心日本人的破坏,要是军舰出了事,本军门为你们是问!“丁汝昌面色严肃道。
出了公所,望着辕门,王大忠一时感到无所适从,双眉紧锁,闷闷不乐。
“大忠,是不是想不出引出日本奸细真实意图的方法?“杨用霖拉了拉王大忠的衣襟道。
“是呀,老杨,这日本奸细的头定就是那个跟咱们打了很多次照面的山田隆一,这小子是日本的海军头头,官职不低,不过这一次他竟敢派人作为诱饵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说明,这批日本奸细中,必然有比他更为厉害的人,不过到底这个人是谁,你我却一无所知!“王大忠微笑道。“夫君!“正在这时,铁码头上,闪出几个人影,王大忠仔细一瞧,发现步步走近的,竟然是荣棠和柳子、以及吴胖子。
“荣棠,你怎么到刘公岛上来了?一路上没有人阻拦吗?“王大忠心疼地打量着荣棠的一身男儿装,呵呵笑道。
“我今日来,就是给你送一个很值的情报的。“荣棠莞尔一笑,打量着荣棠的一身男儿装,呵呵笑道。
“我今日来,就是给你送一个很有价值的情报的。“荣棠莞尔一笑,从衣襟里拿出一张草图,王大忠接过来一瞧,发现是一个日本人的速写。
“这个日本人是谁?怎么会有这种画像?荣棠,你是在哪里找到的?“王大忠奇怪地问道。
“这是我从威海的小镇上一个偏僻的庙里找到的,一群商人假装在庙里抽签许愿,我故意用了几个签子,骗了他许愿签里的内容,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人像,这人像太像一个日本人了,所以我就断定,那伙人肯定是在找这个潜伏在威海的日本奸细接头!“荣棠细心地分析道。
王大忠立即点了点头道:“荣棠说的对,这个人必然是混在刘公岛的敌人内应,此人的面目,连他们派过来的奸细都没有见过,想必是在此地潜伏已久,我们只要找到这个人,就可以发现倭寇奸细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但是,刘公岛大大小小的水兵将弁那么多,我们从何查起呢?“荣棠颦眉道。
“这个简单,只要我们以大战在即,军门逐一犒赏将士的名义,弄到北洋海军各舰的所有花名册,再逐一对比,没有的人就是奸细!“杨用霖眉毛一挑道。
“嗯,就是这个计较,所以咱们一定要把这个人的头像烂熟于心,布下天罗地网。“王大忠决定道。
“我看不用找了,这个人我们都认识,所有的谣言和纷争,起因都是这个人从中制造的。“这时,一边的柳子忽然背着手豁然开朗道。
“谁?“众人奇怪地盯着柳子。
“诸位,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散布谣言,使用人身攻击的手段诬陷邓大人,还有北洋海军好色散乱的谣传,还有盛宣怀怎么会来刘公岛抓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人在故意颠倒黑白,制造混乱!“柳子越说越玄乎。
“哎哟,这都看不出来,济远管带方伯谦呗!这个家伙阴阳怪气,整天跟在丁军门的身边拍马屁,是谁和盛宣怀穿一条裤子,是谁昨日抢日本奸细?我看就是他!”吴胖子言之凿凿地咋呼起来。
“吴胖子,别胡说,这画像怎么可能是方管带?我虽然看不惯此人,但是还不至于怀疑她!”王大忠拍着吴胖子的肩膀道。
“这个人,我们平时都没注意,但是他就在我们身边,此人就在济远舰上!”随着一阵脚步,杨用霖在屋里绕了一个大圈,停下来下了结论。
“丁军门手下的亲兵!”杨用霖脱口而出。
“什么?”众人都惊讶得张口结舌。
“丁军门手下的亲兵不知不觉提供的情报,这个人王国成一定认识,我们赶紧禀报丁军门,连夜去济远舰夜访!”杨用霖话题一转,突然言之凿凿起来。
午夜时分到次日清早,王大忠和杨用霖一伙都没有睡,而是去见了丁汝昌,偏偏丁汝昌今天脾气不好,足足让他们吃了一夜的闭门羹,第二天,丁汝昌听他们一汇报,什么也没说,就让他们带着草图去济远找人。
“老杨,军门是不是不信任咱们,什么也没问就叫我们抓人?按说他还对方伯谦比较看好,这样轻易就要我们去得罪他,会不会有什么猫腻?“王大忠疑惑地问杨用霖道。
“我说大忠,这就叫出其不意,军门不是不信任我们,是要我们硬拿出点成绩来。“杨用霖笑呵呵地鼓起拳头,带着一伙人飞跑向了济远舰。
“两位大人,来我们济远有何指教?“刚刚乘着舢板逼近济远,甲板上的王国成便探出头认出了他们。
“口令,自强不息!“杨用霖不管别的,先喊了一遍北洋水师口令,济远上的水手便放下软梯,接上了杨用霖和王大忠等人。
“你们方管带呢?“王大忠劈头就问。
“方管带?在岸上,有什么话,你们可以跟大副沈大人说。“王国成打千道。
“这个倒不必,国成,你带头,让我们参观参观你们的船舱,认识一下你们舰里的水勇!“王大忠煞有介事地命令道。
“怎么,大人是受丁军门的指令,调到我们济远舰上了吗?“王国成奇怪道。
“喔,不是不是,只是丁军门因为要派你们济远去朝鲜护送运兵船,不放心,所以让我们慰劳慰劳,顺带鼓舞一下士气。“杨用霖呵呵笑道。
第二十章老子上济远
话说杨用霖和王大忠、柳子、吴胖子四个人鬼鬼祟祟地半夜到济远船上查访,一直打着奉丁军门命令的旗号,遇到王国成后,就开始了船舱的检查。
此时,水兵们正睡在睡袋里打呼噜,没有人发觉王大忠他们进来,看遍了一个又一个床位。
“喂!王大忠、杨用霖,你们这两个小子在干什么?”突然,电灯一亮济远管带方伯谦怒气冲冲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喔,给方大人请安,标下是奉了丁军门的手令,前来慰问方管带的。”王大忠微笑道。
“胡说八道,这三更半夜的,你们劳军劳个啥?”方伯谦冷笑道。
王大忠上前,用眼睛一瞟,示意方伯谦出去说话。
“有什么话快说,别跟我搞鬼。”方伯谦皱眉道。
“方大人,最近有人谣传,说济远舰上混入了日本奸细,所以”王大忠轻声说道。
“日本奸细?王大忠,你还嫌我北洋水师的流言少呀,万一给京城的御史逮着把柄,就算我这济远舰上有奸细,那也叫叛徒卖国了!”方伯谦没好气地说道。
“喔,所以丁军门让我们隐蔽去查呀,方管带,我们这是帮你消除嫌疑,你还是配合吧。”王大忠劝说道。
“好,不过明日济远就要保护图南等几艘运兵船去朝鲜登陆,你们若是天亮还留在船上,那可就得跟这条军舰一起走了。”方伯谦诡笑道。
“一起走就一起走,反正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咱们也没脸回去见军门不是?”王大忠死皮赖脸道。
“好,你们怎么查就怎么查吧。”
方伯谦有些无奈,只好一个劲儿的摇头,然后不闻不问。
王大忠和杨用霖可不放过这个机会,在军舰的船舱到处乱窜,次日一大早,太阳从东方徐徐升起,济远舰开始起锚生火,跟着关东水师的广乙鱼雷舰冒着滚滚的浓烟,驶出了港口。
“不好了,大哥,济远舰果然出航了!”王大忠还在朦朦胧胧的睡觉,突然吴胖子上前把他摇醒。
“什么?方伯谦这家伙还真想拐我们走!快,去找他停船!”王大忠一蹦三尺高道。
“算了,大忠,现在济远舰上,还没查出个所以然,如果真有日本间谍在船里面,那我们留在船上,正好盯着那奸细,让他无法给日本人通风报信,这岂不是一举两得?”杨用霖拍拍王大忠的肩膀,劝道。
“也只有如此了,到朝鲜,行程那么远,咱们在船上干什么呢?”王大忠背着手道。
“你看,荣进三伢子不是会吹喇叭吗?不如咱们就组成一个军官团,专门在船上吹打,鼓励水手如何?“柳子嘻嘻哈哈道。
“你小子说的不错,那事不宜迟,快找方伯谦。”王大忠大手一挥,便带着人去了管带办公室。
“什么?你们超过四个人就算一个乐队了?而且都还是军官,你这不是拿北洋海军章程开玩笑吗?”方伯谦一听王大忠的请求,顿时连连摇头。
“方管带,以咱的慧眼,这弄个军官乐队也未必不好,可以身先士卒,激励士气嘛,正好也正映着丁军门的安排!”王大忠笑容满面道。
“好好好,不过大忠,你说什么身先士卒,这不是要打仗的意思吗?我们这回之所以才派两条弱舰护卫运兵船,目的就是运兵,可不是打仗呀!”方伯谦笑道。
“但是方管带,万一打起来怎么办?你平时不是很喜欢在军门门面前抱怨咱们北洋水师火炮射速慢,炮弹质量差吗?但是如果真打起来,你怎么一点准备就没有呢?”杨用霖提问道。
“当然,我是知道咱们军舰的弱点的,所以才不想打起来。”方伯谦显得有些狼狈,尽力反驳道。
“不管了,反正咱们对朝廷算是示警过了,一旦打起来,说不定出了事,咱们背后又有人乱传流言糟蹋我们,倒不如什么也不管不问,就图个平安吧。”王大忠长叹了一口气。
光绪二十年,日本明治二十七年,公元18941年7月25日清晨,济远和广乙舰经过一路的跋涉,终于在昨日安安全全地把图南,新于两艘兵船的军队护送上了牙山口,晚上的时候,由于海风太大,方伯谦下令军舰暂时在牙山休息。
夜色沉沉,济远的桅杆上,信号兵正在向着模模糊糊的广乙号打着自强不息的口令。
次日清晨五点,济远和广乙为了护送最后批登陆船高升号和操江号,急急忙忙的起锚回头,此时,谁也不知道,他们已经被一双陌生的眼睛,整整监视了好几天。
“大忠,到朝鲜去了一趟,什么收获都没有,这次出海,算是最无聊的了,你说,咱们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济远号上怎么会有日本的奸细呢?如果真有,那昨天我们不就给卖了吗?”杨用霖怡然地打了个哈气。
“话不能这样说,这次运兵可是大事,虽然侥幸没有出事,不过万一出个什么岔子,碰到敌人,说不定就危险了。”王大忠喃喃说道。
“出个什么岔子,碰到敌人,说不定就危险了。”王大忠喃喃说道。
“大哥,你是不是有些太忧虑症了,这要真打,丁军门怎么就会只让济远来,最少也是咱们定远冲在前头!”柳子自豪地吹道。
“就是,整天喊要打,不过是喊喊而已,日本人没有那么笨,主动上门挑事,咱们要是自己抖豁了,小心背后小人暗箭伤人,来个苦肉计、反间计,搞臭咱们的名声,那咱们连个烈土都混不着,说不定成了造反的!”吴胖子戏虐道。
7时30分,济远的桅盘上,传来了喇叭的呼叫声:“左前10,发现浓烟三簇。”
方伯谦的心,立即跳到了嗓子眼,他竭力的举起望远镜,和大副沈寿昌,见习士官黄承勋,一起自习观察海面上的浓烟。
“看情况,这一定是日本的军舰,大人你看,都是白色舰身,军舰吨位大概都在四千多吨以上,它的舰艏挂着日之丸旗,舰尾挂着海军旗。”沈寿昌激动地放下望远镜,禀报方伯谦道。
“看样子,这三艘船分别是倭寇的吉野、浪速、秋津洲,你看他们的航速非常快,侧舷装满了小口径速射炮,其火力一看就是我们的几倍。广乙是艘鱼雷炮船,吨位只有1000多,跟咱们完全不是一个水平,一旦打起来,肯定要完蛋!”方伯谦忧心忡忡道。
“那怎么办?管带大人,万一日本人先开火,咱们就跑不了了。”沈寿昌皱眉道。
“别怕,就像没事人一样往前走!”方伯谦屏住呼吸,断然下令道。
双方军舰越逼越近,眼看就要抵达三千海里。
“寿昌,日本军舰动向如何?”方伯谦盯着满头大汗的沈寿昌问道。
“大人,日本人突然转向,避开了我们。”沈寿昌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喔!太险了。看起来中日没宣战,日本人不敢违反国际法,乱开炮,趁这个时机,立即加速,离开牙山口,向刘公岛疾驶!”方伯谦不敢怠慢,立即下令军舰提速逃跑。
上午7时43分,震耳欲聋的炮声突然打响,一时间,硝烟弥漫,波涛汹涌,济远舰舰桥上轰然爆炸,血肉横飞。
“倭寇开炮了!死人了!”硝烟散尽,甲板上血迹斑斑,断肢乱飞,刚刚尝试到实战滋味的水兵到处乱跑,人心惶惶。
“妈的,小日本先下手为强,方管带,打吧!”沈寿昌顿时火冒三丈,对着狼狈不堪的方伯谦扯大了嗓门。
“立即趁日本舰尚未包围我们,继续加快航速,冲出去!所有炮火对准吉野齐射!”方伯谦毕竟经验丰富,一早就下达了突围令。
“怎么回事?济远船怎么了?”这时,还在船舱查人的王大忠和杨用霖、柳子、吴胖子吃炮弹的后坐力震,都如梦初醒,惊人的水柱像下了雨一般直冲他们的脸颊。
“打起来了!现在是7时45分,日本人先开炮了!”王大忠取出怀表一看,不禁愤然喝道。
“妈的,日本人果真耍流氓了,他打我们,我们也打他!”吴胖子和柳子气得火冒三丈,一起冲到了济远主炮之下,组织炮手还击。
“轰!”激烈的爆炸声震得地动山摇,炽热的火花中,济远舰桥再度中弹,一瞬间,鲜血满地,众人揉着眼睛一瞧,大副沈寿昌已经面目全非地倒在血泊之中,不禁一下子都丧了胆。
“混蛋们!别害怕,我大清水师的口号就是自强不息,我们是强者!快,帮老子上炮弹,老子揍死他个闹事造谣的!”王大忠大手一挥,对着呆若木鸡的水兵一阵大喊大叫,反而促发了他们的勇气斗志,当时就上来三个炮手,在吴胖子和柳子的指导之下,装填完毕。
柳子测准炮线,嗖地一拉引擎,顿时炮声动地,一枚巨大的爆炸弹直飞云霄,正好打在对面吉野舰上的侧舷,直穿过去,但是由于这枚炮弹质量不好,爆炸火花很小,所以没有引起吉野大爆炸。
“打中了!柳子!神炮!”济远舰上远远望见吉野起火,顿时欢呼雀跃,斗志昂扬。
“打!给老子继续打,吴胖子,测算诸元!”柳子叫了一声好,继续给主炮恢复炮位,准备下一发炮弹。济远虽然是一艘当年和定远、镇远同一个船厂出厂,但又偷工减料的老舰,但是因为是德国货,船上的主炮是克虏伯火炮,所以火力当真不弱,面对日方三艘英国产的巨大快速巡洋舰,一时间还可以还手。
但是方伯谦没想到的是,日本的吉野船速飞快,可以达到每小时23节,所以很快就追上了济远,如同炮仗齐发,吉野秋津洲联合进行排炮攻击,一分钟五发高爆炮弹的密集火力,打得济远七颠八倒,损失惨重,自沈寿昌牺牲之后,又有几名高级军官中弹倒地。
“老子是实习军官黄承勋,快救火,突围!”黄承勋已经断了一条胳膊血流如注,仍旧硬挺着指挥。
此时,另一方的广乙舰,管带林国祥趁机命令广乙加速,猛冲吉野火光之中,烟雾缭绕,但见一艘飞龙般的军舰,飞快地向吉野冲来企图决斗。
“管带,鱼雷发射准备完毕!”舰上的大副武三刀激动地向林国祥喊话。
“发射!还愣着干嘛!”林国祥亢奋地大喊道。
“大人!鱼雷故障,无法发射!”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鱼雷仓的凄然回答使林国祥黯然失色。
“什么?”就在此时日舰炮弹如雨砸来,广乙舰立即猛烈爆炸,尸体四处乱飞,残片狼藉,血腥无比。
“继续转头,撞浪速!”林国祥急红了眼。
“嗻!”武三刀疯狂地操作着方向轮,广乙再度变阵拼命,如同火龙般杀向浪速。
此时,浪速舰长,正是东乡平八郎大佐。
“清国舰队果然很勇敢,刚刚开仗,就敢拼命,真没想到,这支舰队从前在自己国家上层的口中,竟然是胆小怕死,好色腐朽,真是谣传害死人,中国人最大的本领,就是造谣攻击,人身侮辱,他们的军舰,就是再勇猛,也无济于事!”东乡平八郎轻松地放下望远镜,命令各炮位瞄准开火。
“有待!”炮术长根据黑板亮出的射击诸元,疯狂命令火力全开,顿时炮声如同惊涛骇浪,瞬间火光笼罩住了疾驰的广乙舰,爆炸此起彼伏。
“武三刀!立即撤退!”林国祥悲壮地流下一滴眼泪,命令全舰突围。
另一方,济远舰上,黄承勋被一发炮弹直接命中,当场死亡,济远舰桥彻底损坏,指挥已经中断,柳子、吴胖子,和王大忠、杨用霖,都急得直咬牙齿。
第二十一章丰岛死磕
公元1894年7月25日上午,打了一两个小时海战,广乙舰冒着熊熊烈火,正在渐去渐远,剩下济远舰仍在竭力突围,日方吉野三舰都把十几门速射炮对准济远舰身,一分钟一炮6发的密集火力打得济远甲板焦头烂额。
“妈的,什么破炮弹,打中了也爆炸不了,张翼、盛宣怀这些二百五除了背后下绊子,满嘴人身攻击还会干什么?给咱们什么玩意儿打仗?”炮手柳子和吴胖子干瞪着白眼,盯着中弹不起火的吉野,把个炮座砸的砰砰响。
“没办法了,王大忠,杨用霖,把这个挂上!”激烈的炮火中,方伯谦连滚带爬地冲到前主炮前,扯着嗓子命令王大忠等人。
王大忠回头一看,方伯谦手中的白旗分外扎眼。
“岂有此理!怪不得外面谣言纷纷,原来都是你方伯谦干的好事!终于现原形了,方伯谦,原来你就是奸细!”王大忠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去扯住方伯谦的衣领,大声抗议道。
“对!就是方伯谦,就是他在威海散布谣言的,他是日本奸细!”十几名士兵不约而同地跟着王大忠围住方伯谦,怒目对视。
“干什么?谁想造反?都给老子听命令,否则一律枪毙!”方伯谦脸色一沉,把手一挥,几十名亲兵提着刀围上来把王大忠等人控制了起来。
“挂白旗!”方伯谦:一声令下,信号兵便迅速爬上桅杆,把准备好的白旗赫然挂在了桅杆上。
“长官,清**舰投降了!”吉野舰飞桥,舰长河原要一死滋滋地放下望远镜,向日本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汇报。
“不对,济远如果投降,为什么不停船?“坪井航三疑惑起来。
“长官,济远挂起我们日本的海军旗了!“须臾,河原要一再度激动起来。
“命令,军舰迅速靠近,包围济远,命令它停船!“坪井航三十分沉着继续发布命令。
“长官,浪速发现,西面又出现两簇浓烟,似乎是运兵船!“瞭望兵再度向坪井航三汇报。“看来是清国的援兵到了,确定那两艘应该就是英国运兵船高升,和操江号!“坪井航三觉得战果必将辉煌,禁不住哈哈大笑。
“命令!加速撤退!”同一时刻,方伯谦紧紧盯着日本吉野舰的反应,不失时机地命令轮机舱加大速度,迅速脱逃。
“王大忠!航海图!”方伯谦急的满头大汗,一个劲的呼叫正被亲兵控制的王大忠,王大忠似乎回过了神,赶紧从袖口取出航海地图,进一步跳到司令塔,递给急不可耐的方伯谦。
“命令航线紧靠牙山暗礁浅水区!把日舰引过来!”方伯谦一边用笔标着航海路线,一边大声给信号兵传令。
烟雾缭绕的丰岛海面,冒着火星的弱舰济远,突然加速,竟然瞬间就冲破了吉野三舰的包围,向着牙山浅水区疾驰而去。
“继续!挂日本海军旗!”王大忠和方伯谦在军舰转弯的巨大漩涡中,竭力保持着站姿的平衡,方伯谦二话没说,在王大忠质疑的眼神中继续发号施令。
硝烟弥漫中,日本的浪速和秋津洲根本找不着北,东乡平八郎举起望远镜企图弄清各个舰只的方位,却愣然发现,所用军舰的桅杆上,都挂着日本海军旗。
“好!日本人上当了!快跑!”浪速和秋津洲的举动让方伯谦大喜过望,他冲着喇叭大声下令,济远像一条飞龙一样,拼命逃跑。
“方管带下令,军舰挂白旗,你们赶紧停下发动机,等候日军盘查!”这时,甲板上刚刚闹事的十几个兵中间,一名千总级的军官跳出来命令轮机舱,被吴胖子和柳子逮个正着,一人一个膀子反绑起来,押在了杨用霖的脚下,杨用霖冷笑着打开藏在他怀中的奸细图画,仔细一对,不禁乐开了花。
“就是这个人,绑起来给方管带看到底是什么人?“杨用霖悠然一笑,带着奸细赶到司令塔,方伯谦乐呵呵地和王大忠步上前去,仔细端详,不禁冷冷问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千总!”
“王千总?他是什么人?”杨用霖迷惑不解地问道。
王大忠嘿嘿一笑道:“王国成,你可以出来了,在花名册中,是不是有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
王国成应声而出:“正是,这个奸细十分狡猾,专门在水师里面散布谣言,由于他是个千总,所以没有人对他起疑,加上跟我王国成同名同姓,造花名册的人,为了拍马屁,就把我的名字从花名册中抹去了,所以这个假的王国成,无论如何,咱们也不容易在花名册中查的到!”
“这个奸细,以为是内应动手挂了白旗,却不知道歪打正着,把他牵扯出来了,本官看,不用多问,刚才那几个闹事的兵先抓起来以后好好审讯,这个奸细头子,立即处死!”方伯谦脸色一沉,当即下令行刑。
“唉!方大人,是不是等一等?“王大忠刚想劝阻,奸细已经被亲兵押出去,在甲板上枪毙示众。
“没想到,清国舰队的方伯谦倒是个人才,他竟然用假投降拖延时间,然后出其不意,瞬间突围,这在兵法中叫声东击西,而且,方伯谦这个家伙在逃跑时故意靠近浅水区,使我们惧怕鱼雷,不敢靠近,果然也算是一个拖刀计!”东乡平八郎举着望远镜凝视战场,看见济远舰拖着长长的烟雾逃跑,不禁感慨起来。
“舰长,济远在浅水区,便于发射鱼雷攻击,我们是不是放弃追捕?“东乡平八郎的身边,副官山田隆一疑惑地望着东乡。
“山田,很可惜,你的日清贸易所谍报人员被方伯谦抓到,并且枪毙了。“东乡平八郎放下望远镜,微笑起来。
“喔?是吗?方伯谦这家伙真是心狠手辣,这么快就查出了奸细!”山田吃惊地注视着济远。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放过济远!这是我们联合舰队的第一仗必须全歼,济远以为他们把鱼雷发射管对着我们,我们就不敢追击了,我偏偏要给他一个出其不意,山田,立即向旗舰吉野打旗语,浪速坚决追击济远,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东乡平八郎冷笑三声,坚毅地下达追击命令。
浪速舰虽然是联合舰队的英国血统老舰,但是航速依然达到18节,对于追击济远这个只有16节的弱舰可谓是手到擒来,很快,济远尾炮上的王国成和柳子、吴胖子就看到离他们不远,一艘疯了般的日本巡洋舰,正飞溅着浪花,迅速追击着他们。
“哎呀!倭寇发疯又追上来了!“甲板上刚刚成功灭火的水兵开始再度大乱起来。
“不要乱,把发动机减速!“王大忠灵机一动,命令轮机兵迅速原地不动。
“奇怪,舰长,济远不动了,是不是跑不动了?“山田诧异地盯着济远。
“不对,济远显然是在摆空城计,命令,前主炮射击!“东乡平八郎急速命令道。
“舰长,火炮因为太近无效,军舰停不下来,进入浅水区很危险,就要和济远撞上了!“山田慌慌张张地报告道。
“上当了,赶紧避开济远!“东乡懊恼地下令道,眼睛变得血红。
这时,济远的尾炮开始发力,放了一响空炮,乌黑的浓烟遮盖住了视线,济远再度成功脱逃。
“这朝鲜旅程还真是惊险!逃了两次,竟然又化险为夷了!“柳子听着远处的军舰轰鸣声渐去渐远,禁不住大松了一口气。
“多亏了方管带临危不惧,还有轮机兵机灵,否则,今天真要在丰岛报销了。”吴胖子笑呵呵地拍了拍柳子的肩膀。
“这种情况,要是换了致远舰上的荣辉,要他逃跑,非跟我们打起来不可。“柳子打趣道。
“这也不能怪方管带,毕竟,敌强我弱,日本人脸皮这么厚,说打就打,咱们的炮没有人家厉害,不玩些诡计能全身而退吗?“杨用霖叹气道。
“可是即便方管带会逃,咱们济远还是超过一半的军官都死伤了,土兵也牺牲了十几个人,这仗一打起来,我们才发觉,这双方的真实实力,有多大的差距。”王国成苦着脸道。
“轰!“正在众人都以为逃出升天的时候,骤然间,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惊天动地,好几发金光闪闪的炮弹轰然而至,在济远的后甲板炸响,一时间,硝烟弥漫,血腥满地,后主炮炮台上的水兵一个个狼狈不堪,叫苦连天。
吴胖子双耳震聋,挣扎着爬起来,但见眼前已经是血肉横飞,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柳子,现在已经面目全非,倒在血泊之中。
“柳子!柳子!,快起来!”吴胖子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使劲地摇着双目紧闭的柳子。
“吴胖子,别喊了,柳子牺牲了,赶紧上炮台还击!“王国成悲呛地呼喊着。
“北洋水师的口号!自强不息!妈的,倭寇欺人太甚!咱们要有仇必报!”眼前的一切,使得王大忠悲愤欲绝,他怒吼着与炮手李世茂抱着炮弹冲进炮塔,急速地调准济远尾炮的射击诸元,开始悲壮的还击。
“打!目标吉野的舰桥!向左五度!”王大忠和王国成左右配合,一个装填,一个开炮,很快就开始轰鸣,尾炮的一个准确弹道,精准命中了吉野的舰艏,随着一阵激烈的爆炸,吉野开始舰艏下沉,停止了追击。
“再打!一定要把这狗东西弄沉!北洋水师自强不息!”王大忠紧绷着牙齿,激动地大呼道。
尾炮再度猛烈还击,吉野迅速闪避,转弯回头,激烈的海战终于告一断落。
目送着远处海域的滚滚浓烟,弟兄们抱着柳子血肉模糊的尸体,欲哭无泪。
中午12点,日舰秋津洲俘获了未抵抗的粮饷船操江号,浪速返回追击高升,命令高升跟随行驶,但是交涉了一个小时,高升仍旧没有投降。
“方管带,高升船上运送着我们的士兵1千多人,若是被日舰击沉那就是全军覆没呀,还是赶快回头救援吧,毕竟只有浪速一舰,我们兵1千多人,若是被日舰击沉那就是全军覆没呀,还是赶快回头救援吧,毕竟只有浪速一舰,我们可以再打!”王大忠眺望着远处,央求着方伯谦。
“不行,大忠,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再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快逃吧,否则吉野再追来,我们还得死弟兄。”方伯谦思虑再三,还是摇了摇头。
“大人,我们的航海日志怎么写?”这时,方伯谦亲兵抱着文书请示道。
“这样写,就说我舰击中日本吉野号,击毙日本提督和土兵三十多人,由于众寡不敌突围而出。”方伯谦煞有介事地说道。
“方管带,这不是吹牛吗?我们什么时候击毙了坪井航三?”王大忠惊愕道。
“唉,大忠,你这还不明白,咱们这一回死里逃生,可不容易,但是朝中的那些主子可不这么想,在他们眼中,没有众寡悬殊,没有敌强我弱,只有胜败,我若不说成是胜仗,那弟兄们可就白跟我辛苦了,你的那个土官兄弟不是死的冤了吗?”方伯谦苦苦笑道。
“是呀,大忠,咱们苦苦血战,但是那些找碴的家伙可不这么想。你看,按你的意思回去,那伙人肯定要借机造谣,说咱们不战先逃,总之什么恶心说什么?到时候,咱们就会陷入世人的误解之中,无法自拔。”杨用霖劝说道。
“老杨,没想到你也是这个建议。”王大忠摇摇头,靠在炮塔上睡着。
凌晨,济远舰拖着浓烟回到了刘公岛,丁汝昌和刘步蟾第一时间得知运兵船遭到毁灭,护航的军舰被偷袭,都悲怒交加,急急忙忙亲自到铁码头查看,但见济远舰上,弹孔赫然在目,破碎的甲板和被炸变了形的钢筋狰狞恐怖,还有抬下来的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尸体,更让丁汝昌手足无措。
所有的北洋水师将领都怒不可遏地挤满了码头。
“狗日的小日本,真是欺人太甚!不但颠倒黑白,欺世盗名,还竟然敢痛下杀手,不顾国际法偷袭我舰!军门,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一定要以牙还牙!“致远管带邓世昌愤怒地谴责道。
“邓大人,您先别激动,这两国还没宣战,日本联合舰队的行为是海盗行为,上面自然会交涉!“林泰曾劝阻道。
“林大人,这倭寇是老奸巨猾,我看他一定会叫嚣这样做没有事,以后会更加疯狂的偷袭我军舰!“杨用霖满面硝烟,哭丧着脸拱手道。
“丁军门,还是立即向天津发报吧,让陆上的陆军有个警惕。“刘步蟾凝重地看着丁汝昌。
“对了,军门,在海战中,我们还抓到了几个日本奸细,前段日子,在我军事要地测绘地图,聚众造谣的家伙就是他们!标下推测,我军舰护航的情报,就是他们泄露的。”王大忠上前一步禀报道。
“对,这段日子,整个水师人心惶惶,天天都有人在朝廷挑拨离间,这都是日本的奸细利用咱们的弱点在暗中攻击,大战在即,清除奸细的确是重中之重,王大忠,从明日起,立即封锁港口,盘查所有的可疑人物。
第二十二章偷袭刘公岛
丰岛海面,高升号虽然高高扬起英吉利国旗,但是日本联合舰队浪速号的舰长东乡平八郎仍旧用黑洞洞的炮口逼停了高升,在追击济远无果后,浪速又急速返回,派人间五次郎等人上高升甲板进行谈判。
谈判进行了一个小时,眼看高升舰长英国人高慧迪准备乘小舢板逃跑,浪速突然启动,向高升长英国人高慧迪准备乘小舢板逃跑,浪速突然启动,向高升发射鱼雷一枚,随着波涛的激起,长长的鱼雷划出一道明显的水迹直扑高升。
“鱼雷!“高升船上一片大哗。
“没爆炸,给我用步枪打!“船舷密密麻麻的清军开始凶猛地向浪速用步枪射击,但是船身很快就被浪速的排炮击碎,高升爆发出巨大的爆炸漩涡,四十五度角向下倾斜,如同下饺子一般,惨叫和狂呼在海面飘荡。
浪速舰上,猛烈的机器格林炮向着海中疯狂扫射,卷起阵阵血浪!
“不要啊!“刘公岛定远舰,子夜时分,“王大哥,怎么了?“电灯亮起,士兵们把王大忠围了个水泄不通。
“柳子人呢?“王大忠悲痛地凝视着吴胖子、三伢子,以及所有水兵。
王大哥,柳子哥虽然在济远上战死了,但是我们会追上倭寇给他报仇的,请您快睡吧。“吴胖子无不沉痛地劝说道。
“不,我要训练,一定要训练,训练好了才可以做到自强不息,然后才可以报仇雪耻!“王大忠双目圆睁,两手握得紧紧的。
“大哥,柳子已经不在了,我们只有休息好,才能替他报仇呀!“吴胖子安慰道。
“嘿嘿,吴胖子,你错了,柳子没死,这不,柳子不在这里吗?“王大忠疯疯癫癫地拿起一面小玻璃,兴冲冲地对着自己的面庞。
“大家听好了!从今天起,我就是柳子!大家一定要戮力同心,替柳子报仇!“王大忠扑腾一下站起来,叉着腰环视着众人。
“柳子哥!“所有人都就地打千道。“皇上!大事不好了!日本人在牙山不宣而战,击沉我运兵船,我军伤亡上千人!“
北京,紫禁城。
养心殿一阵子人仰马翻,疯狂的军机大臣,像发了大水一般一起往养心殿乱跑。
宫门被缓缓打开,露出了慈禧雍容华贵的尊容。
“朕即日起颁布懿旨,日本国不守条约,不尊国法,肆意嚣张,运用诡计,侵虐朝鲜,朝廷只有讨伐,所有边臣一旦发现日本兵船靠岸,立即开火剿灭!“
公元1894年8月1日,在朝中以翁同龢为首的主战派支持下,光绪皇帝正式下召对日宣战,圣旨到达刘公岛这一天,正好碰上日本联合舰队的军舰攻击威海炮台。
“大人!大事不好了,倭寇军舰正在轰击我东泓炮台!“一大早,心急如焚的亲兵股脑儿闯进丁汝昌的提督府,汇报紧急军情。
“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天刚刚吵着抓日本奸细,阻止倭寇到处造谣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天刚刚吵着抓日本奸细,阻止倭寇到处造谣,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快给本军门更衣,并通知刘总兵、林总兵一起上制高点查看情况!”丁汝昌怒火冲烧,大声吩咐道。
很快,北洋海军的效率就表现出了优势,没过五分钟,包括刘步蟾、林泰曾、林永升、邓世昌、方伯谦、林履中、黄建勋等一干将弁便全部到位,丁汝昌平静着心态,传令东泓炮台对海面敌舰试探还击,自己带着部下上了旗顶山,举起望远镜进行观察。
“军门,日本军舰航速很快,打了一阵排炮就逃走了,似乎是前来试探的。”王大忠放下望远镜回报道。
“这些倭寇,竟然直接打到我们北洋水师的老家来,还真是无法无天。”丁汝昌轻蔑的笑道。
“军门,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日本人很有可能会选择在威海登陆,直接攻击我停泊在港口的军舰,所以,标下认为,我们万万不可再等待李中堂通过外国公使谈判结束战争,我们应该主动出击,一举击垮敌军,保卫我万里海疆,军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不可再做缩头乌龟了,要知道,因为丰岛海战的事,朝中对我们北洋海军,又是一片骂声!”邓世昌愤慨地拱手向着丁汝昌。
“是呀,就算咱们躲在港口,有心避开日舰,保存实力,可是朝中的那些重臣无论站在什么立场,都不会饶了我们,军门,朝中已经有人开始散布流言,说我们北洋海军畏敌如虎,大敌当前为了保存实力而畏缩不前,再这么天天在咱们家门口乱骂,我担心,水兵的土气会大受影响。”刘步蟾无奈地看着丁汝昌。
“好!那我们就给李中堂打一份电报,要求全体海军出港巡弋,来个主动寻敌,如果李中堂不答应,也不是咱们的责任。”丁汝昌微微一笑点头道。过了几日,天津果然发来了朝廷的敕令,命令北洋水师主动出击,不得畏缩不前,丁汝昌正中下怀,立刻与将弁研究了海图,确定了巡弋时间和路线。
次日,刘公岛铁码头烟雾缭绕,以定远、镇远为主的十艘军舰起锚出海,排成了浩浩荡荡的犄角鱼贯阵,向着蔚蓝的大海壮烈行驶。
而此时,丁汝昌的心抖得十分厉害。“军门您这是怎么了?”立在丁汝昌一旁的王大忠感到很奇怪。
“大忠,说实话,本军门也是百战余生,但是今日,是出征的提心吊胆呀。”丁汝昌一捋胡须长叹道。
“军门?难道你害怕遇见日本联合舰队?“王大忠惊讶地问道。
“本军门早就将生死置于度外,怎么会怕小小倭寇,只是丰岛一战,平时我们隐隐感到的纰漏和猫腻,在战斗中竟然全部现了原形,大忠,你说,可怕不可怕?”丁汝昌愁眉不展道。
“军门,您是说,济远的航海日志有问题?“王大忠疑惑地看着丁汝昌。
“何止是有问题?方伯谦这个人,我了解,是个做官的料,但不是个做事的人,丰岛一战,胜负可小可大,方伯谦知道给朝廷遮丑,给海军请功,所以这战报夸张了不少,但是,有些东西却真正的令我心寒。”丁汝昌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胸口。
“军门,是不是说济远炮弹击中吉野没有爆炸这件事?”王大忠的脸红了起来。
“这个不怪你们,战场之上,每一分钟,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决定生死,而我们的炮弹竟然打中了没爆炸,而且不止一次,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广乙的鱼雷也是因为故障没有发射出去,试想想,我们北洋海军,还有多少炮弹是打出去不会爆炸的?一点底都没有,而济远舰回航时的惨状,我们都看到了,整个甲板,烧得一塌糊涂,说明日本人的炮弹很厉害,邓管带希望我们出击是没错,但是,本军门反而担心,一旦遇上敌军,我们能不能全身而退?”丁汝昌忧心忡忡地述说道。
“唉!我大清,从来都是混日子的!平日那些官老爷,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攻击,到处生事,什么正事,只要事不关己,就糊糊了事,一旦到了危险的时候,就全部现形了!”王大忠愤慨地跺脚道。
“大忠,这就是朝廷,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从来就是以道貌岸然自居,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办事的,稍不如意就是离经叛道无法无天,只要稍稍有一些意见,就是不安分,上上下下,政以贿成,贪污**,上面拿下面不当人,所以的过错都是下面的,所有不顺眼的人,都被莫名打击,人身诬陷,而下面的这些人,又都是奴才,只会给主子争宠,为了巴结,什么散布流言,恶意诽谤,败坏人的名声,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情况,不仅仅是京城那些老爷们,就连我们水师,也是这个情况,大忠你说,这种情形让人如何有把握与外敌拼死一战?”丁汝昌闷闷不乐道。
“军门,您说的一切都对,但是,我们北洋海军也不能说是没有一点生机呀,毕竟咱们被朝廷看做是奇葩,咱们的军官水兵有新技术,还有,我们的口号是自强不息!“王大忠忽然话语一转,激昂地拱手说道。
“不错,大忠,有了邓世昌、刘步蟾、林永升,还有你们这些人,本军门还有一点信心,可以坚持拼死一战!“丁汝昌饱经风霜的消瘦面庞上,浮出一丝微笑。这一次的北洋海军主动出击,因为巡弋海域有限,并没有发现一艘敌舰,全军保持着接敌的滚滚士气,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又过了几日,北洋海军再度生火出击,只是在中途发现几只木船,再过三日,北洋海军三度出击,依旧一无所获。
这时,京城中开始流传出对于北洋水师不利的流言,而刘公岛更是人心惶惶,自打上一回日本军舰突破威海防线炮轰东泓炮台以后,为了保卫港内的军舰,丁汝昌下令,封锁刘公岛出海口,并布设水雷和铁链,而王大忠和杨用霖因为曾经成功破获过日本间谍,被丁汝昌招去组成一个临时搜索营,专门逮捕威海一带可疑的日本间谍,保护军舰绝对安全。
“大忠,根据情况,本军门担心是因为刘公岛的日本间谍活动猖獗,所以我们舰队几次出海,都因为行踪暴露而没有能发现敌舰,所以为了我水师安全,本军门拟重用你和镇远大副杨用霖,带领水兵和陆战队,专门在威海盘查奸细,记住一定要破获,只有消灭了日本间谍,我们北洋海军才能安心带主力出海决战!“丁汝昌和刘步蟾面色严肃,详细地对王大忠和杨用霖交代了这一次任务的目。
“嗻!军门,标下一定不负众望!”王大忠等人欣然领命。
一连数日,威海刘公岛海面,都处在严密控制之下,北洋海军为了防备日本间谍的暗中监视,昼夜派人在海面巡视,当真是森严壁垒。
“听说,朝廷已经下了严旨,命令我们北洋舰队,在月底必须找到日本联合舰队,进行决战,但是,李中堂主张避战保船,依靠他的洋人朋友,终止战争,所以这丁军门左右为难,不敢把军舰开到旅顺,所以在这段时间,军舰都停泊在刘公岛港内。”威海街面,好客的酒家滔滔不绝地吹着牛皮。
单眼皮的大帽客商,笑容满面,唯唯诺诺,一转眼,他就绕到一个桌子上,向着端坐的客人悄悄耳语几句。
“是吗?北洋水师在8月末9月初都会有很长段时间停泊在刘公岛,所有精华舰只都在?“单眼皮客商警觉地确认道。
“没错,这几日威海刘公岛海面正在封锁海面,阁下,要是所有的军舰都在那里,他们自然是要严加设防,所以,这个情报可信!“客人回答道。
“好!就在明天晚上动手!刘公岛那边我们有把握,保证可以进去!“客商的嘴角,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诸位大爷,我们是给威海北洋海军送瓜果蔬菜的,由于是小本经营,需要帮手抬运蔬菜,准备雇几个人力驮夫!“正在这时,一个梳着麻花辫的乡下女子正在酒店的门口贴招牌,一边贴,一边吆喝。
单眼皮客商灵机一动,立即带着同伙,步到了乡下女子的面前。
“大姐,你们真的能进刘公岛?“客商诡异地一问。
“能进能进,咱们是给刘公岛送蔬菜的,跟他们的方管带是旧相识。”乡下女子笑盈盈道。
“方管带?是方伯谦大人吗?“客商饶有兴趣地问道。
“正是正是,咱们走的是方管带姨太太的后门,所以瓜果蔬菜都是咱们垄断,不过为了减少成本,所以准备在威海随便雇几个挑夫,大哥,看你们衣裳褴褛的,不如就加入吧,包你们能赚几个钱。“乡下女子客气地上下打量道。
“好!大姐,一言为定!“单眼皮客商乐呵呵地答应道。
“喂!你们是什么人?口令?“夜幕降临,刘公岛的码头港口,一盏探照灯上下翻飞。
“自强不息!大人,我们有方大人的腰牌!“乡下女子大声吆喝道。
“方大人?别喊那么高,我们给你们的船进来!蔬菜等东西都抬进来。“岸上的土兵笑呵呵地答道。
很快,装蔬菜的小船就靠近了刘公岛,一群鬼鬼崇祟的挑夫挑着满满的蔬菜,一个接一个上了岸。
这时,一名面色奇怪的军官跟手摄脚地走上前来,大声命令卫兵道:“方大人有令,为了防止岸上有人到刘公岛散布流言蜚语,乱搞破坏,方大人命本都司,押着他们把蔬菜送进来,你们都退下吧!“
卫兵们不敢怠慢,立即撤走了,都司诡异一笑,把头一歪,那一个接一个的挑夫便都混进了军舰停泊港口。
“九尾君,老板娘呢?”单眼皮秘密地和都司交头接耳道。
“放心,山田长官,老板娘在船上,没跟来,咱们菜筐里放的炸药,很隐秘,长官,是不是可以炸定远了?“九尾问道。
“立即行动!“得意洋洋的山田把手一挥,所有的挑夫立即冲上了港口,大战在即。
“什么人?”一道锐利的光线照了进来,瞬间刀枪并举。
第二十三章决战之巅(上)
山田带领的化妆人员刚刚靠近停泊定远舰的港口,劈头盖脑的探照灯便四面八方地射出了强光。
“长官,我们中埋伏了!“山田身边的原野面色扭曲地看着山田。
“不管他,反正回不去了,咱们把火箭拿出来,对准定远,猛烈开火!“山田狰狞地笑了笑,手下立即从箩筐中取出火箭和炸药包,对准暗夜的定远猛烈开火射击。
嗖嗖嗖!一时间,万箭齐发,犹如火龙。“定远“舰上丝毫没有动静。
“勇士们,冲上定远舰,用炸药包把它炸沉!“在这千钓一发之际,带头领先,抱着一桶炸药就往定远甲板上冲,这帮日本间谍靠着绳索、软梯,很快搭上了定远的船舷。
“去死吧!“定远舰上突然冒出了一批水勇,架起机器格林炮紧急上膛,开始了极其过瘾的扫射。
“不好,赶快往岸边撤,清军早有准备了。”山田一看身边左右不断有人中弹惨叫,突然清醒了过来,带着原野几个人狼奔虎突奔向刘公岛岸边,不过已经为时已晚,那个渔女划的小船早已不见。
“快跳水!”眼见身后火光冲天,山田吓得面无人色,拉着原野一骨碌跳进大海,便再也没了踪影。
“军门,这回绝对是一网打尽,丰岛海战,标下的兄弟柳子死在寇的重炮之下,柳子兄弟死的壮烈,真不愧我们北洋海军的口号“自强不息”,标下过去也有一个柳子的小名,现在柳子不在了,我就尤是柳子,说什么,也要完成他的遗志,给我北洋海军争光!“王大忠声泪俱下道。
“军门,平时,咱们北洋海军被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诬陷为好色、无能之徒,现在,该是咱们自己给自己正名的时候了,子香也觉得,弟兄们死的惨烈,而盛宣怀那些大爷们还要给咱们天天穿小鞋,军门,为了死去的弟兄,咱们是应该向朝廷,向天下正名我们的实力了。”一旁的刘步蟾颇有感慨地拱手道。
“是呀,子香,自强不息,是我们北洋海军的军魂所在,咱们不是畏敌避战,醉生梦死,今天这一战,就是我们的开端,我们要向天下证明,我们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我们能不能出淤泥而不染,跟八旗、绿营那些**军队真正划开界限,真正做一个东海奇葩!“丁汝昌激动地向在场的将弁们训话道。
一个星期后,北洋海军得到了李鸿章的电报指令,命令丁汝昌率领所有北洋舰队在大连湾待命,护送图南号运兵船在辽东大东沟登陆。
“军门,军舰什么时候出港护航?“总兵刘步蟾今夜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地来到定远军官舱,向长吟的丁汝昌请示。
“子香,听说朝鲜前线的战局吃紧,平壤已经被日本第一军团团包围,咱们这次就是运送铭军到大东沟登陆,掩护平壤后路,所以这事情十万火急,立即通知各舰管带,午夜3点就出发,记住,一定要保密。”丁汝昌认真地吩咐道。
后半夜,大连湾风平浪静,以定远、镇远、经远、来远、致远、靖远、济远、广甲、超勇、扬威、广丙、平远、福龙号鱼雷艇,镇南镇中左一左二等十几艘大小舰只为首,护送三艘载满陆军的运兵船开始浩浩荡荡出港行动。
秋日的深沉,海面上,只有滚滚波涛回旋翻转。
定远舰,水手舱,水兵们正在睡觉,王大忠穿着柳子生前遗留下的号衣,与吴胖子、三伢子等人吹牛侃话。
“三伢子,上回引蛇出洞,全歼日本奸细,你姐可是立了大功呀,怎么,出发的时候没跟你姐道个别?“吴胖子笑呵呵地拍着三伢子的额头。
“那得问我姐夫!“三伢子扑哧一笑,一双眼睛盯着喜滋滋的王大忠喜上眉梢道。
“可是,万一我们这一次运兵,遇到日本联合舰队怎么办,别忘了,山田那狗日的可是跳海失踪了,万一他们回来报仇?“吴胖子双眉紧锁道。
“那倒不是没可能,但是我们既然来了就不怕他倭寇敢中途偷袭,毕竟,咱们北洋水师被骂贪生怕死,畏缩不前已经太久了。“王大忠苦笑道。
“那大哥,要是日本人真敢来偷袭,那按照我们这次运兵的规模,岂不是要决战了吗?如果真要决战,那咱们这炮弹、船只、火炮,还行不行?“三伢子插嘴道。
“其实,丁军门这个月一直在向朝廷汇报这些困难,但是你猜朝廷什么反映?皇上倒是发话要买新军舰,但是实际兵部办起来,依旧一发新炮弹都没有送来,丁军门反而被御史言官们骂了个底朝天,什么怕死胆小,不懂海军,卖国投敌,更有奇葩的,竟然绘声绘色说丁军门闭门不战的原因是,日夜在刘公岛贪恋女色,整日花天酒地!这个流言被他们到处乱传,竟然有朝臣上奏,要把丁军门撤职办罪!“王大忠愤懑地说道。
“一派胡言!丁军门要是一天到晚在海军衙门金屋藏娇,那这海军是怎么在海上开来开去的?咱们北洋海军的人,一年都没有几天上岸休息的,上哪去花天酒地,真是无耻!“荣进三伢子愤愤不平道。
“喂!太阳升起了还睡!一个个都是懒鬼,还要不要自强不息了?“朦朦胧胧中,定远水手舱的几个老兵都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镇远大副杨用霖深色的1888式将弁服赫然出现在王大忠的眼睛里。
“老杨!怎么跑到咱们定远来了,军门不是说不准乱窜门的吗?”王大忠揉着眼睛问道。
“唉,你仔细瞧瞧,军舰已经停泊在大东沟了,陆军正在登陆,否则我怎么能过来?”杨用霖戏谑道。
“喔!你们为什么不叫我,我一个定远的堂堂二副,竟然连军舰下铁锚了都不知道!”王大忠大声向摸着脑袋的三伢子和吴胖子发飙道。
“这也不能怪他们呀,是刘管带亲自吩咐,让你们睡一个好觉。”定远大副沈寿垄乐呵呵地应声打开了船舱门。
“喔,原来是刘军门,那我们应该干什么?”王大忠团笑着看着沈寿。
“该干什么干什么,该训练还是训练,这陆军上岸最少也要一天多的时间。”沈寿垄笑道。
第二十三章决战之巅(下)
公元1894年9月17日上午10点30分,北洋水师按照日常的进程在各个舰船上进行常规训练,此时水手们个个汗流浃背,精疲力尽,舰队排成鱼贯阵,正在准备生火回航。
“嘟嘟嘟!”正在安排士兵休息的王大忠和众人,忽然听到舰艏的甲板上传来阵阵热闹激昂的唢呐、锣鼓声,不禁纷纷好奇地向舰艏围观,但见甲板上,赫然立着十几名身着红色号衣的半大孩子,都举着唢呐、小鼓,吹吹打打,似乎在演奏着一首动听阳刚的军乐。
“这,这什么调子?怪好听的。”吴胖子好奇地问王大忠道。
“这是北洋海军乐,听说是李中堂找人专门搞出来的,怎么样,荣进三伢子就在里面,还算给咱们长脸吧。“王大忠兴致勃勃地指着军乐队中的三伢子调侃道。
“标下王海外请二副的安。“这时,忽然一个人精神饱满,快步来到王大忠的面前打了一个干,王大忠转身一瞧,不禁眼睛亮了起来。
“王海外!非洲的王海外?哎呀,这么多年了,都没见,今天怎么上我们定远来了?“王大忠喜出望外地拍着王海外的肩膀。
“王大哥,因为我后来在京师同文馆教习洋文,所以为了给舰上的丁军门和汉纳根顾问做通事,中堂就把我调到这来了。“王海外乐呵呵道。
“有缘就是兄弟,海外,我们定远正缺人,来,到我的军官舱里,我有好的白兰地,一起干一杯。“王大忠兴奋道。
“左前方发现几簇烟雾,似乎是敌舰!”突然间,定远舰上警笛齐鸣,信号旗挥舞,震动了整个停泊的舰队,水手们纷纷被召集起来,井然有序地动员到战斗位置,一切突然间紧张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子香,哪里有敌舰?“丁汝昌第一时间被警报惊醒,忙中带急的和刘步蟾上了飞桥,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
“军门,你看,左前方,烟雾连成一片,看起来,军舰不下五艘,绝对是舰队规模,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定是日本联合舰队!“刘步蟾一口肯定道。
“没想到,终于真的来了!“丁汝昌双目炯炯,眼前却浮现出半个月前的事情。
“丁汝昌好色无能,根本不配做海军提督!“海军公所之外,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一个劲儿地臭骂,丁汝昌感到很吃惊和害怕。
“军门,衙门外不知道是什么人,混在人群里叫骂,要不要把他们都抓起来?”陆路总兵张文轩有些愤怒地向丁汝昌请示道。
“算了,这朝中早就被大臣们骂了个遍,还在乎这刘公岛的乡野小民?“丁汝昌一捋胡须,微微地苦笑了起来。
“可是军门,自从朝廷宣战以来,这些骂人的鬼话到处传的越来越厉害,再这样下去,朝廷有人就真的要撤换军门的提督职衔了。”张文轩愤慨道。
“让他们说去吧,我丁汝昌问心无愧,必然会鞠躬尽瘁到革职的那一日。”丁汝昌喃喃说道。
10点30分,早于北洋水师发现日本联合舰队的前面十五分钟,日本舰队瞭望兵通过北洋海军劣质煤发出的浓烈烟雾,很快监视到了北洋舰队的行踪。
“司令官,东南方向,有几簇浓烈烟雾,像是军舰发出的!“松岛舰参谋长岛村速雄郑重地向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报告道。
“是北洋水师!一定是,并且不是一只船,而是主力!“伊东佑亨立即亲自通过望远镜确认目标,顿时感到欣喜若狂。
“岛村,立刻把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和山田隆一中佐都叫来。“伊东佑亨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很快,坪井航三和山田降-很快,坪井航三和山田隆一、东乡平八郎、櫻井中之助、坂元八郎太等主要军官都集中到松岛舰上开会。
“诸位,中国有一句成语,叫机不可失,山田上一次在威海的特别作战机关虽然被清军摧毁,但是,根据他们情报部提供的消息,我们还是侦测到了北洋水师运兵大东沟的动向,因为是冒险侦查,所以连吃水较浅的赤城炮舰和西京丸代用巡洋舰都派上了,实在没有想到,咱们的收获这么大,一下子逮着了北洋水师的所有精锐!这是天赐良机!“伊东佑亨说得吐沫横飞。
“伊东,怎么把我这个长官给忘了?“这时,军官室的舱门一开,一名矫健满嘴络腮胡子的中年军人鲁莽地冲了进来,所有的军官都赶紧向他致敬,此人就是伊东佑亨的顶头上司,日本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这次为了催促伊东佑亨尽快带领联合舰队全军找北洋海军决战,也冒险乘坐了没有几门炮的西京丸
跟随观战。
“桦山军有何指教?“出于礼貌,伊东佑亨赶紧起立给桦山让座。
“伊东,什么也别说了看作为长官,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尽快消灭敌人海军主力,所以不用说了,开始布置围歼吧!”桦山资纪牛皮哄哄地拍着桌子训斥道。
“军令部长,那我们要按照什么作战队形,来歼灭北洋舰队呢?“坪井航三赶紧问道。
“这个我管不了,你去问司令长官吧。”桦山背着手道。
“坪井君,按照军令,我已经把整个联合舰队分成了两个部分,为了发挥我联合舰队的最大火力,我制定的是你提出的单纵阵,由你来指挥我们舰队最快的四艘军舰,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单独行动,我指挥剩下的航速底的军舰组成本队,只要我们两支舰队配合起来,就可以一举包围北洋水师。”伊东佑亨面色严肃地吩咐坪井航三道。
“这样,我们联合舰队就有了两个司令,长官,这风险也很大呀,万一配合不好,就会被北洋水师冲散。“山田隆一双眉紧锁,向伊东提出疑问。
“只有这样做,咱们好不容易有几条快的船,不集中起来发挥战斗力,那就变成跟北洋舰队一样犹豫不决,山田,这个时候,必须服从长官!“坪井航三毫不客气地训斥了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