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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吃等死     全球战国txt下载     全球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六六章 美洲的新局面

    “各位兄弟姐妹们,刚才蒂雅首领向大家宣读了营规、队规和战斗纪律等诸多条款,这些东西,确实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大家的自由。但是大家仔细想一想,若是我们能够提前半年就有这些东西,那我们怎么可能会丢掉潘帕斯草原,丢掉巴塔哥尼亚。怎么可能会在退进安第斯山脉后还接二连三的遭到西班牙强盗的袭击?既然大家都坚持到了这个时候,那说明各位都是真正的义士,而真正的义士,是不怕约束的。因为,我们连杀头都不怕,还会怕纪律吗?”

    就在圣地亚哥海面上的战斗打响后二十天,在安第斯山区的义军营地里,蒂雅也在张宏等人的指导下完善了营务管理等诸多条款,正式开始了整军。

    在义军残余的三千多人里,主要分成三个山头:其一是在厄瓜多尔、秘鲁境内跟着蒂雅、柳科一路走来的老战士。其二是圣地亚哥附近的矿工。其三则是潘帕斯草原、巴塔哥尼亚高原上的劳坎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很小的山头,都是义军一路行来,沿途吸收进队伍里的。

    一个团体内部,有各种派系实属正常。一般来讲,当这个团体处于发展上升期的时候,各个派系之间的矛盾是次要的——发展可以掩盖甚至缓解矛盾。然而,当一个团体陷入困境后,各种矛盾就会暴露并且进一步激化。现在,义军内部三个大山头之间,大小山头之间,乃至纯粹的印第安土著和西印混血儿之间,都有各种各样的矛盾。

    所以这次整军,不光是军事上的需要,也是这个团体政治上的需要。

    当然哪,这么多的山头,要建立统一的军纪,自然是需要把这些山头里的带头人物都叫过来一起洗脑,呃,不,是统一思想。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场重要的会议。

    会议的主持人是朱盛淼,作为蒂雅的男朋友,这位先生已经能够熟练使用至少三个部族的印第安语,西班牙语也能勉强应付日常对话。加上他到底是商人出身,应付各种临时突发情况也有经验,所以这位是天然的主持人。

    “各位,军纪、营规的事情就说到这里。接下来,请大家欢迎,我大明海军陆战队司令官,张宏少将为大家讲话。”

    会议室啥的是不存在的,大家就是露天席地的坐了一大圈而已,而且印第安人也不会鼓掌捧场。所以在朱盛淼介绍完了后,张宏也只有稍稍有些尴尬的走到了圆圈的中央。

    “各位,我们这支队伍的名字叫做殷地安独立军。那么,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当然就是要通过我们的奋斗,摧毁西班牙人在这里的统治,建立我们殷地安人自己的国家。那么,这个目标该怎么去实现呢?

    我们必须要承认,西班牙人非常强大。他们科技发达、武器先进,正规军也训练有素,其指挥官更是经受了多年大规模战争的锻炼而经验丰富。他们在美洲已经建立了有效统治近百年,在各个地方都是根深蒂固。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我们不能妄想在短时间内就能拥有和对方正面对决的能力。

    所以,我们要实现独立建国的目标,在当前阶段,唯一能做的,就是游击战!而且是多点开花的游击战!要让西班牙人在美洲各地的统治都出现反抗的火星,要让他们在美洲各地的统治都受到打击。这些反抗和打击,从单一来说,或许是渺小的。但是,当诸多的火星聚集在一起,那就是焚毁西班牙在这片土地血腥统治的焚天巨焰!

    所以,在接下来的斗争中,我诚恳的建议蒂雅首领,以及各位骨干,把这有限的队伍再进一步的拆分。我个人认为,起码在保留主力的前提下,还要再拆分出三支甚至更多的队伍。以后,在安第斯山脉上的老营就是义军的总基地,是骨干培育的学校。培育成熟一批骨干,就让他们下山,去西班牙的各个所谓的总督区拉队伍,打击西班牙人在各个中心城市之外的庄园、矿区,袭击他们的交通线......

    各位,我再强调一次,我们的敌人此时此刻非常强大。以我们殷地安人现在的力量,是不能单独正面对抗而获取完全胜利的。我们的办法,就是在整个美洲掀起大范围的游击战,通过游击战,让全美洲的数百万殷地安人都知道我们的存在,使得他们即便不参加我们,也能对我们保持善意。使得西班牙人感到在美洲大陆要维持统治的成本实在太高以至于得不偿失。最终,他们将不得不改弦更张,改变今天他们在美洲大陆的残酷统治,使得广大殷地安人的境遇有所好转。

    之后,随着大明、奥斯曼等国家对西班牙予以正面的打击,西班牙国力必将巨幅衰退。那个时候,我们的独立事业必然得到完全的成功!”

    看着在圆圈中央侃侃而谈的张宏,蒂雅心里一阵气苦: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哎,也是,据说这位张将军虽然没有进过皇家军事学院,但是在那个号称专出精英的方山学校里念了八年的书。可比自己这个只在皇家军事学院里学了三年的人强多了。

    哎,当初在大明的时候,实在是不应该过多的把时间浪费在格斗、射击这些个人武勇方面的课程上啊。还是应该把社会学、心理学这些选修课多学一些的。

    她在那里神思天外,圈内的张宏已经讲完了。紧接着,朱盛淼让张献忠上了台。

    “各位老少爷们,啊,还有姐妹们,我叫张献忠。我来了你们这里不过大半个月,你们已经为我取了一个殷地安名字,叫做口吐芬芳。嗯,这个名字我很喜欢,以后我就是口吐芬芳了。

    咳咳,按照刚才张将军的提议,咱们这义军啊得分一些小部队到西班牙人的占领区去打游击。我老张,呃,我口吐芬芳呢,主动向张将军请缨,留下来,和你们一起打西班牙人。谁让咱们都是黄种人呢,是吧?这西班牙人真tm不是东西,老子就是看不惯他们,就是要和你们一起战斗!

    我呢,比较善于骑马。来这营地这么久了,你们都看到我的骑术了,其实吧,你们给我取个风中散发的名字,可能更适合我一点。哈哈哈,题外话。总之呢,我想找那么两三百个对骑术有信心的好汉,跟着我,一起回到潘帕斯草原。我们去那里袭击西班牙人的运输队,洗劫他们的庄园,掠夺他们草场上的牛羊,如果可以,我们还要想办法潜入布宜诺斯艾利斯,搞一票大的!兄弟们,怎么样?对自己的骑术有没有信心啊?敢不敢跟着我把西班牙在潘帕斯草原的统治闹翻天?

    跟着我,没说的,有我口吐芬芳一口干的,绝不让你吃一口稀饭的......但是,跟着我,要听号令,要努力学习汉话......”

    “兄弟姐妹们,我叫李自成,承蒙大家看得起,给我起名高举火把。我将率队去墨西哥,在那里打击西班牙人的统治......”

    “我叫高迎祥,现在的新名字是黑夜旅行者。我将率领一队去西班牙的新格拉纳达总督区,依托亚马逊雨林,在那里展开游击战......我的要求和前面两位一样,鉴于殷地安部族语言实在太多太杂,所以大家以后要努力学习汉话......”

    不得不说,朱由栋这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对非同胞是不怎么上心的:虽说他嘴里吼着美洲的土著是殷商后裔,是殷地安人。但实际上他并不怎么关心蒂雅、柳科的学习。结果这两个家伙生生的学成了一个好士兵。

    但是高迎祥这一批就不一样了,一方面是他们确实有造反天赋,一方面是朱由栋亲自给他们制定了学习计划:怎么搞游击战。

    这个大课题下,具体战术只是一方面,更多是,是为了搞好游击战,在军纪、消息打探、反间以及聚拢队伍人心上花了很多时间对他们进行培训。

    所以,这些家伙来了美洲,毫无生涩感,迅速的融入了进去不说,还成功的赢得了不少殷地安年轻人的好感。

    会后,很多年轻人都缠着这三个家伙报名,要求跟着他们去墨西哥、新格拉纳达以及潘帕斯草原上打游击。

    ......

    “别多想,我家皇上肯定不会放任你们单干,但最终,若是能够成事,皇上也肯定会给你们印第安人一个独立的国家。”

    “我知道。”轻轻的拉住男人递过来的手,蒂雅道:“我确实没有学好,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领袖。也好,现在我就留在安第斯大营内,看他们三个能够闹出什么样的名堂来。”

    “嗯,把控住老营,让所有的义军队伍都打出你的旗号,让各个分支都要把新加入队伍的年轻人派到你这里来学习军事技能,这样就足够了。”

    “......这次就这样了吗?下次你什么时候来?”

    “......我,不走了,我留在这里,跟你一起,好吗?”

    “真的?”

    “真的!”

    “太好了!”

    就在女人雀跃着骑上男人腰挎的时候,一支大约三百余人的队伍来到了营地。

    “张将军,二十天前,我们在圣地亚哥附近海面和西班牙人的舰队打了一仗......得益于松江号的巨炮和两艘铁甲运输舰的横冲直撞,我们勉强击退了西班牙人,但自身也损失惨重。杜司令说,这一仗之后,谁都知道义军的大致方位在哪里了。所以,除了义军要转换营地外,您也得赶紧带人撤回舰上......

    我们把战沉军舰上的水兵匀了部分出来,尽最大可能给义军运送了这批物资,剩下的就完全顾不得了。与此同时,我们也把王嘉胤、王自用、罗汝才三位以及他们的乡党给送来了......”

    “好!那我们该撤的人赶紧撤吧。哎,高迎祥,你们好好努力,希望几年之后,美洲的义军,能够开拓一个全新的局面!”

第五六七章 大明由疆入藏

    就在杜攸宁、张宏等人从美洲出发,踏上回国征程的时候。数万里之外,天山脚下,也有一支大军,即将开始他们新的征程。

    自天启四年(1622)新疆建省,满桂被派到这里坐镇开始,到了今日,已经整整五年了。

    五年的时间里,满桂与新疆巡抚丁启浚相互支持,做了很多事。这里面最大的成就有两个,其一是继续开疆拓土:靠着装备先进以及将士效命,明军把大明的日月旗插到了葱岭和巴尔喀什湖以西,若不是近代军队对弹药的消耗量极大,对后勤的依赖度高。而葱岭公路的修建计划因为耗费太高,耗时过长被户部和工部联手否决,说不得,满桂还可以把边界线继续向西推动——当然,葱岭、巴尔喀什湖以东是大明的实控区,以西虽说限于后勤没法实控。但这是大明啊,那些中亚的部族,这会儿一样的学着他们一千多年前,中华帝国唐王朝时的先辈们,争先向大明朝贡了。

    其二自然是在这块两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建立秩序。总体而言,丁启浚自己是星月教徒,在沟通上没有问题。满桂手里的刀也足够锋利。双管齐下后,新疆的治理居然搞得还算不错。从天启七年开始,新疆也可以和那些内地省份一样,向中央缴纳赋税了。

    然后满桂就向朝廷提出:这个,新疆已经稳定下来了。昔年皇上可是承诺了我,雪区也是由我满桂去拿下来的。这个,皇上你现在该践约了吧?

    这时候朱由栋已经开始巡游天下了,在北京收到满桂奏章的朱由校不敢擅专,直接把这封奏章送到了朱由栋的身前。

    朱由栋在收到这份奏章后很是踌躇了一番,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入藏!不是说了嘛,朕这个皇帝,中华帝国的传统本土,一块都不能少啊。

    这个时代,因为还没有后世那个靠着卖石油赚了大钱,不知道钱怎么花,然后满世界修建清真寺,散布wabi教义的狗大户国家。所以这个时代的星月教徒,其实更加的文明、安静。其总体综合素质,更是胜过这个时代的基督教徒。

    所以,既然新疆的稳定远胜预期,那这个时候,也该入藏了。

    1627年6月1日,接到圣旨的满桂在吐鲁番誓师,以麾下部将孙祖寿、黑云龙为先锋,率领一万五千正规军和一万余民夫,开始了进藏之旅。

    在新疆驻守的五年里,满桂其实一直念念不忘皇帝的承诺:大明本土超过三分之一的地方,都会是你满桂打下来的。

    所以,这些年里,他除了操持新疆的兵事外,也派出不少小部队寻找进藏道路。

    在付出了很多的牺牲后,特别是在新疆驻扎的时间长了,得到当地人的帮助后。满桂和丁启浚明确了一件事:从南疆入藏,基本是死路一条。还是老实一点,从新疆出发,先经甘肃到青海,然后从青海入藏吧。

    这么做,路程是绕了一个大弯,但至少相对安全,而且一旦上了高原后,这条路线的路况,也勉强能够支撑大兵团的后勤。

    路线选定后,接下来自然是要在后勤上做足功夫:朱由栋在天启八年就接到了满桂请求入藏的奏章,一直按着他到天启九年才放行,最大的担忧就是高原反应。

    为此,他结合自己穿越前行走雪区的经验,写了很详细的方略给满桂,要求满桂在部队的给养、医疗装备都达到一定程度后才能出发。

    这才有了天启九年的满桂入藏。

    这支两万多人的庞大队伍,走在最前面的是满桂的心腹爱将,在历史本位面上,被孙承宗称赞为‘一钱不取,廉勇绝伦,将帅佼佼’的孙祖寿。

    此时大明朝廷因为皇帝的高度压榨,其‘基建狂魔’的属性已经展现无疑。自天启六年,朝廷决定修建兰新铁路开始,到了孙祖寿率军出发的天启九年,从兰州到敦煌的单线铁路已经修筑完毕。所以,孙祖寿的先锋团连带后勤民夫、医生、翻译等共五千余人,六月一日从吐鲁番出发,不过到了六月下旬,就来到了青海的省城,西宁。

    仍然是限于交通,大明的青海省,比起后世的青海省,其面积小了很多:从西宁出发后,走了大半个月,抵达昆仑山脉北麓后,大明的实际控制区域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孙祖寿等人到了此时,就算是越过了三大雪区之一的安多,进入了康巴雪区。

    “大军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进入雪区后不久,听向导说东南方向的玉树地区有文成公主庙,孙祖寿和麾下将士商量一番后,就决定先往那里去祭拜一番。然后翻越唐古拉山脉,进入卫藏。

    结果,才刚刚进入康巴雪区不久,就有当地的喇嘛和头人靠了上来。

    “本将乃是大明陆军第十三师师长,孙祖寿,军衔少将。奉吾皇旨意及新疆兵团司令官满桂上将命,率军入藏。”

    “大军入藏意欲何为?”

    “雪区乃我大明不可分割之固有领土,奉吾皇旨意,我军入藏后将常驻于斯,并且派驻官员,对雪区进行治理。”

    这番话说出来后,对面的喇嘛和头人们都有些惊诧。

    “从去年开始,就听说大明准备进入我们雪区了吧?”

    “是有这么回事,我们上面的第巴,还有僧官们都曾经接到过类似的消息,据说大明朝廷还发了圣旨,要求我们沿途做好接待、引导工作。”

    “还以为他们是说着玩的呢,居然来真的!”

    “是啊,虽说几百年前,明朝取代大元的时候,也曾经来过一些人,但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几百年里他们都对我们不闻不问,怎么这个时候居然派军队来了?”

    不怪这些喇嘛和头人们感到惊诧,实在是大明帝国从建国开始,对西藏的统治就不是很牢靠。

    青藏高原这块地方,一直到了元朝的时候才正式的处于中央政府的直接管辖之下。元朝设立了宣政院,掌管全国佛教事宜以及雪区的军政事务。中央政府第一次在这里清查户口,建立驿站,任命官吏,收取赋税......

    老朱驱逐蒙元后,对雪区的统治就没有元朝这么有力了:大明继承了元朝对雪区的直接管辖权利。但却不直接在这里任命官吏,也不收取赋税。取而代之的,是僧官制度:大明中央政府任命在雪区各地有威望的僧俗人士为官员,在当地进行统治。这些僧官的任期几乎都是终身制,而且可以世袭。虽说世袭的事情要经过大明中央政府批准,但这种事情一般也就是走个程序,几乎没有不批准的。

    总之,大明建国两百多年了,两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广袤雪区,几乎没有大明中央政府派来的流官,大明也没有在这里驻军,也没有收取赋税。雪区的上层们除了在名义上尊崇大明皇帝,认同雪区是大明皇帝统治下的一部分,逢年过节想起了给皇帝送点礼物外,关起门来就是真正的土皇帝——便是大明自己,其上层人士开口就是:我大明两京十三省——这是自己都没有把雪区算进去啊。

    所以,也难怪雪区的这些上层人士,不把前些日子满桂派人送来的圣旨不当回事了。

    “还请大军回去禀报大明皇帝陛下,我们三藏,几百年来都是大明的忠顺子民,我们自己能够治理好三藏,就不劳烦皇帝陛下操心了。大军的队伍走到这里也就可以了,我们今晚会安排人手好好款待大军,之后就请大军率领你的队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大胆!竟然口出如此狂悖之言!不要以为本将什么都不知道,昔年蒙元的官,蒙元的兵能够入藏,今日我大明的官兵为何不能入藏?”

    “大军这话就没有道理了,两百多年前,大明建国的时候都没有派官兵入藏,今日入藏,哪有这个道理?”

    “本将不跟你们讲道理,本将就认死理,这雪区,是我大明的土地是不?”

    “......是。”

    “那不就结了,既然是我大明的土地,那我大明的官兵如何进不得?今日,不管你们同意与否,我都会率军继续前进!”

第五六八章 我真的忍不了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数百顶白色的帐篷按照一定的顺序紧密的排列在一起。在这些帐篷外围,有一道浅浅的壕沟和几个并不算太高大的塔楼。

    “黑连长,换岗时间到了,请你下去吃早饭吧。”

    “好,接下来就辛苦连副了。”

    因为和对方的贵人谈了个不欢而散,所以孙祖寿的军队也得不到对方的款待。不过这也没什么,你不请我去你家里做客,我自己挖个壕沟把自己围起来搭帐篷。你不请我吃饭,我自己做便是了。

    值了一夜的岗,这位大明陆军第十四师师长黑云龙的小儿子,现在不过二十三岁的上尉连长黑明廉,从哨位上下来,到了自己的帐篷里简单梳洗了一下,便站到了自己连队的末尾,规规矩矩的排队领早饭。

    “哟,连长你来啦,昨晚没什么事吧?”

    “无事,晚上有几只野狼来壕沟外晃过,看到火把就退走了。”

    “哎,那没意思,我们班昨晚睡觉前班长都不准脱衣服,说是怕那些藏人头领晚上要带队来偷袭咱们呢。”

    “小心无大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哦,多谢。”

    之所以说多谢,是因为这会这支军队营务处的军官在开始给每一位官兵发放药品:这是根据朱由栋的意见,由方山医学院的教授联合研发的一种可以有效缓解高原反应的药片,其主要的药物,就是红景天。

    把两片红景天吞下肚子后,黑明廉也慢慢的排到了连队炊事兵的面前。

    “今天吃啥啊?”

    “牛骨汤煮面条,另外每人两根火腿肠。”

    “又吃火腿肠,md都要吃吐了。”

    “没得办法,自从我们把运输的蓄力从骡子改成牦牛后,就很难碰到累死的牲畜了。至于火腿肠,嘿嘿,连长不需要我教吧?这是随军军医的规定,高原行军,要保持体力,必须保证营养,每天两根火腿肠,必须吃下去。”

    “哎,知道了知道了。那个,辣椒放重点,不然真的咽不下。”

    “好嘞,连长吃好,下一位。”

    他端着自己的饭盒,离开打饭的地方,在营地里找了个空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碗里两根长长的,呈粉红色的火腿肠,呆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大口咬了起来。

    正在痛苦的咀嚼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头顶一黑,抬起来头一看:“咦?六哥?你这身打扮,有啥事?”

    来者正是黑明廉的六哥黑明孝,此时他已经穿了野战军服,手枪,佩刀,子弹带都在身上挂得整整齐齐:“奉孙指挥令,今天由我连前出侦查。七弟,按照昨晚向导的分析,我们昨天恶了这里的头人,很可能今天会遭遇袭击,所以孙指挥让我多带一些人。那个,你连队里抽二十个人,要精锐点的。我是你六哥啊,可别拿那些歪瓜裂枣糊弄我。”

    “嗨,六哥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兄弟把我自己给你如何?”

    “听说你昨晚上值呢,一宿没睡可撑得住?”

    “没事儿,以前在天山脚下野外拉练,你我兄弟不也连续三天没怎么睡么?”

    “那行,赶紧扒拉了朝食,二十分钟后,带着你的人,到大营南门集合。”

    “是!”

    ......

    二十分钟后,黑明廉带着他的二十个兄弟准时的出现在了黑明孝的面前。

    “各位弟兄,今天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向南前出五十里。听我身边这位叫做巴特尔的蒙古向导说,从这里向南五十里,有一座很大的寺庙。啊,来之前,我们都学习过了,如今这雪区,是****。所以,有佛寺的地方,往往附近就是一个城镇。这也可以说,是我们这一路行来,即将看到的第一个纯正的雪区城镇。因此,本队要求各位弟兄,第一,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第二,不要勉强,身体撑不住了不要怕丢脸,你强撑丢了小命不要紧,要是一时半会没死,又在那里哼哼唧唧,老子还得分出人手来照顾,这个就不行哪。”

    “哈哈哈,连长,撑不住的人可能是你吧?”

    “就是啊,连长,你撑不住了要不要我们去找几个藏族的小妹来伺候你?哈哈哈......”

    “我呸,你们几个王八蛋,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好了,老子接着说第三条,军纪!来之前,来的一路上,强调过很多次了。我大明自建国以来,两百多年里都没有派出正规军入藏,我们是破天荒的头一支,若是哪个犯了军纪,坏了我天朝大军的形象,休怪本队翻脸无情!”

    这话一出口,刚才还很随意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自黑明廉以下,人人在战马上躬身:“是!”

    五十多里的速度,战马真要全力奔驰起来,也就一个多小时的事情。之所以要早上就出发,当然是需要黑明孝等人在当地做好交涉工作:孙祖寿也知道,这么大一支军队,在漫长的行军途中,不可能完全的依靠后方运送上来的补给,必须要在沿途获得至少一部分才行。别的不说,士兵们这会儿吃火腿肠吃的都快疯了。而在大明的冷藏车还不知道是几十年还是多少年后才能研发出来的现在,要吃新鲜肉食,还是得靠当地藏民啊。

    可是现在的雪区,自十世纪滥觞的农奴制,到了这会已经是趋于大成:整个雪区,所有的牛羊都是农奴主的。

    而且,和清朝时的雪区,达*赖虽然高居顶端,但下面要依靠噶伦、代本、第巴这些世俗人员进行民政管理,政教分离已经有了点苗头不一样。这会儿的雪区,是纯粹的****:没有达*赖这样的最高宗教领袖,而是一寺便是一城,寺里的活佛就是该城的城主。也就是说,雪区的所有人财物,都是属于各个寺庙里的活佛的。若是活佛不点头,大明军人又碍于军纪不能明抢的话,那真的是吃不到新鲜肉的。

    因此,必须要和这附近的活佛面对面的交涉。

    这里已经是海拔近四千米的高原了,黑明孝一路上并不敢驱动战马全力奔驰。不过,五十里地到底不远,所以到了这天中午,明军一行三百余人,就抵达了这座以茶卡寺为中心的雪区城镇。

    距离这座城镇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矗立于山顶之上,金碧辉煌的寺庙顶端就已经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之后随着人马的接近,白色的院墙,红褐色的宽大墙基,都逐渐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六哥,这雪区的佛寺,和我们中原的很不一样啊。”

    “嗯,确实。我中原的佛寺,禅宗的隐于深山,幽深静谧。便是建于闹市,大开方便之门的净土宗,其建筑也是中正平和。比起这藏家佛寺的威严庄重来,要显得平淡多了。”

    “嘿嘿,六哥,我好像突然懂了。”

    “是啊,为兄也懂了。”

    一行人出现在这座城寨的视线里后,自然惊动了城寨上的僧兵。在一阵手忙脚乱的张罗后,僧兵们总算是勉强在城墙上站住了阵脚。然后黑明孝等人在城墙下招呼、等待了大约近一个小时,才有城内的贵人出来答话。

    “大军前来何事?”

    “奉我家孙指挥令,前来拜访仁波切。”

    城墙上又安静了许久,然后才有人答道:“茶卡仁波切说了,欢迎天朝大军莅临本寺。但,大军人数太多,若是全都进来,惊扰了城内的信众是很不好的。所以,请大军派****,入城与茶卡仁波切面谈。”

    “哈哈哈哈,好说。”很是潇洒的一挽缰绳,黑明孝翻身下马:“七弟,帮我看好队伍,我就带一个翻译,一个士兵入内。”

    “......是,兄长一路小心。”

    “哼,你看这些僧兵的装备,还大刀长矛呢,有何可惧?且宽心等着。”

    一行三人离开了大队,抵达城墙之下,吱呀呀声中,门开了。

    首先映入黑明孝眼帘的,却不是站在门口迎接他的几个衣着光鲜的贵人。反而是在门洞处的一个......人吧。

    之所以能够先注意到他,实在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臭了!

    而之所以很勉强的称呼他是个人,是因为他的双眼已经被剜去,双膝也被齐齐的砍掉了。蓬头垢面之下,面前放着个脏兮兮的破碗,碗里空空的,留下的渣滓显示,之前里面盛过些青稞面糊糊。

    “居然让乞丐在城门洞里行乞?看来这藏人还是很实在,不搞光鲜的面子嘛,不过,这眼睛被剜掉,双腿被砍掉又是怎么回事?”

    心里纳闷,但脚步没有停,黑明孝直直的走了过去,想把怀里的那根火腿肠施舍给这个乞丐。但刚刚走近几步,那浓烈的臭味,差点没让他把早饭给吐出来。

    “罢了罢了。”放弃了走近的想法,远远的朝着那个乞丐的碗里丢出了火腿肠。

    “啪嗒”声中,乞丐听到自己碗里有东西了,赶紧的伸出双手,把火腿肠抓在手里,就着外面的油纸壳肠衣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喂。”黑明孝转过身来对翻译道:“你告诉他,那个肠衣不能吃。”

    “没用的。”翻译怜悯的看了一眼那个乞丐:“上尉,那个人的舌头已经被割掉了,耳朵也被搞聋了。”

    “啥?”

    “您知道的,上尉,我是生活在青海的蒙古人。对这附近的贵人们还是很了解的,这个人......”翻译指了指门洞内的乞丐:“他肯定是得罪了城里的贵人,然后遭到了惩罚。之所以不杀死他,不过是准备将他养胖了,然后送到山顶的寺里,活剥了做成人皮唐卡罢了。”

    “啥?!活剥?”

    “是啊,这是我们部族的贵人们都看不惯的事情啊。”

    “干!我大明在吾皇实行军改前,军中也有肉刑。但了不起断手断脚顶天了,一般不过就是个插箭游营。更不用说皇上实行军改后,我大明军中只有军棍和禁闭了......这大剥活人,我,我tm是怎么都不能忍啊!”

第五六九章 我是有底线的

    (我很想接着上一章详细写,但......)

    “臣满桂启奏吾皇,王师自天启九年六月誓师,七月入藏。沿途僧官抵触之情极浓,无一寺售卖我军粮草,无一城接纳我军入住,无一僧同意我军任命当地官员......

    七月十八日,我军先头支队抵达茶卡城。队长黑明孝上尉入城后与当地僧官发生冲突,僧官丧心病狂命僧兵对其攻击,黑上尉寡不敌众,一行三人均被击杀。僧官将其首级自城墙丢下,引得城外我军士兵悲愤欲绝。继领队官为黑明孝上尉之弟黑明廉,咋遇此手足被戕害之事,一时之间气血上涌,遂不顾吾皇‘攻心为上’之谆谆教诲,贸然率兵攻城,城破后,将该城僧官等诸多贵人尽杀之......

    九月二十六日,康巴、卫藏等地十三寺集结约两万之众来攻我先遣支队,支队指挥官孙祖寿率先遣队三千余战兵大破之。毙敌一千三百余,俘虏一万六千余,藏兵之战力,至此可见一斑。

    然,我军虽大胜,但吾皇‘和平进军为首选,不到万不得已不动刀兵’之构想,至此已成泡影矣。臣等未能践行吾皇之旨意,死罪死罪!

    另,臣等愈是深入雪区,所见所闻,愈是触目惊心。上层之僧官,对其麾下农奴,皆有生杀予夺大权。平日里恣意摧残,但有兴起,便活剥人皮以制唐卡。甚或僧官诞辰,其爪牙当场杀人,抽出湿肠、头颅为其贺寿。僧官欲做法器,亦是当场杀人,谓其新鲜颅骨方便加持法力。更有我大明内地裁汰之火绳枪流入藏地,藏地贵人竟以活人为靶,实验枪械之威力......

    沿途进军,多见下层百姓掘山为穴,男子蓬头垢面,恶臭难闻。女子衣不蔽体,面黄肌瘦。或问之曰,江河近在眼前,何不沐浴之。答曰,江河为僧官之私产,为免残酷刑罚,不敢入河沐浴,以玷污僧官之河水也。

    又见雪区之猎户、自耕农、匠人等所谓自由人,人数既少,所受压榨极深。僧官制定之税种多如牛毛,较之大明内地吾皇税改前之税种,仍多出百倍不止。生子要交生子税,否则处死婴孩。婴孩为双眼皮者一孩约交一块银元,单眼皮者翻倍!更有新鞋税,新衣税,牛蹄税,鸡税,蛋税,烧材税,酥油税,青稞税等繁杂无耻之税种……更有莫名其妙之耳朵税。谓其人长耳朵需缴税,不缴纳该税者切掉耳朵......如此苛捐杂税,百姓难以负担,但有不慎,便欠下巨额债务,最后沦为奴隶,从此世代为奴,朝不保夕矣。

    臣为武将,平日较少关注民生。然今日臣得入藏后,亦知我大明子民,虽有诸多困蹇,但便是吾皇监国之前,我大明普通百姓,较之藏民,已是福泽深厚矣。

    现今,我入藏大军已与当地僧官势成水火。臣恳求吾皇,准予我大军便宜行事。臣自问带兵日久,手下亡魂不知凡几,自谓早已心如铁石。然,进此人间地狱一游后,方知恻隐之心仍存!臣在此立下重誓,不将雪区之百姓解于倒悬,臣愿在此地终老!

    臣,新疆驻屯兵团司令官,入藏军司令官,满桂谨上。

    天启九年十月十六日。”

    这一次,满桂的奏章倒是先到了朱由栋的手里:皇帝陛下这会已经巡视天下到了四川布政司的重庆府了。

    看完满桂的奏章,饶是朱由栋是个穿越者,穿越前也对解放前雪区农奴制度的残酷与黑暗有所了解。但当这鲜活的文字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过,抽完了凉气后,他还是陷入了长考。

    青藏高原,世界屋脊,生存环境恶劣,生态系统脆弱。交通到了21世纪都艰难得很,其产出也非常有限。照理,这样的地方拿下来后,大明其实也获利不会很多,前期数十年甚至还要倒贴。

    而且,在这场游戏里,他的最终对手不管是菲利普还是易普拉欣,到了最后大家决战的时候,就算是科技已经发展到很高水平了。但估计那两位真要出动大军来攻打他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从青藏高原上进军。当然,如果他将来要去拿印度,也绝不会考虑从这里翻越喜马拉雅。

    所以,从纯粹功利的角度来说,在这样的以将对手**毁灭的游戏里,雪区拿不拿下来,都无所谓。甚至可以说,拿下来了,在经济上的损失还会很大。

    而且,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光是经济上的问题了,在军事上也会牵制他很大一部分力量。

    是,雪区僧兵的战斗力确实不值一提,但你架不住人家寺庙多啊。而且以雪区现在的社会状况来说,灭佛的话提都不要提:这实在是太超前了。

    没错,大明内地的寺庙,不管其背后有多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但至少在面子上,大家都是讲‘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出家人斩断红尘不问世事’的。但雪区的僧官们,呵呵......

    20世纪日本有一位学者河口慧海,写了一本专著:《three years tibet》。在这本书里,其对于西藏宗教生活之观察,真可谓透彻无比:‘为众生服务之说,在藏僧心目中,实不值一顾也……’。至于此辈喇嘛道德上之素养,川口对之亦无好评:‘终身不娶之僧侣贵族,大都另有所欢,而低级军人僧侣生活之放荡,尤不堪问。普通迎神赛会之场,直是人欲横流之所……彼贵族僧侣貌似谨愿,而暗中营私舞弊,诡诈多端,盖皆假仁慈之面具以作恶者……高级僧侣生活极安适,各有私人第宅或庵堂,且有各类仆役七八十人者......’。

    所以,现在这些僧官是混账的。但限于现实,你还不能一刀切的把他们全部干掉:在青藏高原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里,人是需要信仰的,除非真的打算在这块土地上搞无人区,否则对这里的教派就必须要容忍他们的存在。

    但是,容忍这些教派的存在,就意味着一定得在这块地方驻军,这个费用就海了去。若是再考虑到雪区这会顶天不过两百万人口,还要对这两百万人口轻徭薄赋......最后收支相抵,肯定是得不偿失。

    所以,从纯粹功利的角度来说,就算是要把雪区纳入统治,最省事的,就是学习我大清的做法,派个驻藏大臣就可以了——那些农奴过得生不如死,与我何干?真的没必要在保留当地教派的前提下去动人家的农奴制——这是极为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中央政府迟早都会受到反噬,也就是佛教徒的战斗力和星月教徒比起来差得实在太远,溅不起多少浪花罢了。

    但......朱由栋长考了许久,最终长叹了一口气:我是人啊,虽然在我穿越过来这近三十年里,也耍了很多阴谋诡计,但终究,我是有底线的。面对这非人的制度,真的看不下去。

    罢了罢了,费钱费军我认了,但是作为人,该做的事情还得去做。

    “方正化。”

    “奴婢在。”

    “去把皇长子的老师,叫李嘉的,给朕叫来。”

    他这次出巡,本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想法,是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带在身边言传身教的。当然,因为其长子慈燚这会只有十一岁,次子慈焱只有八岁。所以为了学习的连续性,他们的老师中,也有全程陪同的。

    因此,皇长子的老师之一,方山的大学长李嘉,此刻也在巡查队伍之中。

    “皇上,这么晚叫学生来有什么事?哎呀,这重庆十月底的气候也不是很舒服啊,这会儿起来很冷的。”

    “哼,你这家伙这么多年来,好逸恶劳一直不改。学学你的同学们,他们有的做陆军,做海军,每日操练不辍。有的做锦衣卫,四方奔走。就你,朕让你做燚儿的老师,每日华服美食的,你还不乐意了呢。”

    “哎呀,皇上,学生在安逸的地方肯定会好好享受啊。若是把学生派到艰苦的地方,也是一样可以吃苦的。”

    “哦?此话当真?”

    “当真。等等,皇上,你又想把臣流放三千里么?”

    “扯淡!新加坡那地方是流放么?”

    “新加坡经过臣多年的建设,现在当然不是流放之地了。可是臣刚去那里的时候,真是筚路蓝缕,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一把泪啊。”

    “好了好了,本来朕方才还热血沸腾呢,经你这么一折腾,整个气氛全被破坏了。”说完这话,朱由栋直接把满桂的信件递给了他:“看快点,看完了说话。”

    “哦。”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的看完后,李嘉紧闭双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道:“皇上是要学生去雪区做民政主官?”

    “嗯,朕想让你去拉萨做驻藏大臣,统领卫藏、康巴、安多三藏。”

    原本一副作死样子的戏谑脸这会儿难得的认真了起来:“皇上要臣怎么做?”

    “保留当地寺庙和部分僧侣的前提下,摧毁当地的农奴制,将土地分给百姓,解放那里的农奴。”

    “皇上这是强人所难,这满将军的奏章里写得很清楚,寺就是城,城就是寺。哪有给人做手术又不能撕破衣服的道理?”

    “没得办法,我大明几百年都没有在那里设置流官,如果一下子彻底摧毁当地的统治阶层,雪区会大乱。而且,那个地方的百姓,从出生之日开始就信仰各种当地教派,怎么可能就这么突兀的一扫而空?说不得,你杀僧官解救他们,他们反倒要杀你为僧官报仇呢!”

    “......好吧,臣明白了。如此惨绝人寰之事,臣不能视而不见,此事,臣接了。”

    “很好,你去了那里,要重在宣传和引导,要让当地人从思想上转变,如此,才能长治久安。当然了,为了让那些僧官们心平气和的和你说话,朕除了调拨一队亲卫给你差遣外,也会让满桂尽力配合你的工作。”

    “是。”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臣何时出发?”

    “哎,慈燚其实很喜欢你的,这些年你也把他教得很好。这样吧,你跟慈燚好好谈一次,然后就尽快出发吧。相关的官身任命手续,朕稍后让方正化拟旨,加急送往北京吏部完成。”

    “是,臣领旨。皇上放心,满将军都下定决心解民倒悬,臣身为方山学子,亦当以此为念。雪区只要还有一个农奴,臣绝不生还中原!”

第五七零章 最后的一堂课

    “臣李嘉拜见皇长子殿下。”

    “李先生不必多礼。先生今天来的很早啊,用过朝食没有?学生让下面的人给先生重新准备一份?”

    “臣已经吃过了。呃,殿下,臣这次来,是向殿下辞行的。”

    “辞行?先生是要离开学生吗?敢问学生哪里做得不好,让先生要离我而去?”

    “不敢,臣能够有殿下这样的学生,实属三生有幸,乃是皇上那边有了新的差遣。”

    看着对面这个只有十来岁,但完美遗传了其母亲,那位来自山西军户的游贵妃英气勃勃的容貌、矫健身材的皇子。李嘉在内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位皇长子殿下,长得帅,心肠好,脑袋也聪明,学习也很用功。简直就是完美的学生,不,在李嘉看来,简直就是完美的储君人选。

    可惜,礼法大过天,在皇后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的情况下,这位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已经几乎不存在了。

    他在那里神游天外,那边朱慈燚已经将他递过去的满桂奏章的复件看完了。当十岁的皇长子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满脸写满了不忍:“这,简直是惨绝人寰啊!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先生,父皇是要让您去解救此地的百万农奴么?”

    “殿下,这种功德无量的事情,臣一个人可做不到,臣是去那里尽一份绵薄之力的。”

    “先生......”十岁的少年扭捏了一会,脸都快憋红了,终于还是开了口:“要不,学生去向父皇请旨,跟您一起进藏吧?”

    “殿下万万不能有这样的念头,雪区都是高原,空气稀薄,气候寒冷,光照又极强烈,你现在这个年纪上去了,说不得会有生命危险。”

    “再说了。”看着皇长子殿下仍然有想进藏的念头,李嘉赶紧继续道:“殿下跟着皇上一路行来,天下间的惨事,难道还看少了么?”

    “嗯。”听自己的先生这么说,朱慈燚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听母妃,身边的宫女宦官讲父皇的种种事迹,如何拨乱反正,如何振兴国家,还以为我大明已经民富国强,再无隐忧了呢。谁知道出来这么走了一圈,看到了太多的不忍言之事。”

    他向前踏出一步,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在两淮,每年汛期仍有大量灾民,卖儿卖女的事情也有发生。在南直隶,工厂里的工人拿着微薄的薪资,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若是一不小心受了工伤,就被雇主弃之不顾。在福建,山多地少,台风海侵无一年不至,百姓辛苦耕作一年,仍然难得温饱,不得不冒险出海经商。在湖广乃至整个长江流域,无数百姓备受血吸虫之苦,年纪轻轻便肝脾肿大,肚有腹水。在湘西川东的武陵山区域,丝虫病、大脖子病仍然泛滥。在两广、云贵,疟疾依旧肆虐......据闻我大明的民生,南方远胜北方,这南方都是如此了,真不知道北方是一副什么模样。”

    “臣最喜欢殿下的,就是殿下仁爱百姓之心。皇上这次巡视天下,殿下一路上最重视的便是民生,这是臣最欣慰的。”夸奖了一句,李嘉正色道:“所以殿下啊,便是我大明的中原地区,民生也是非常艰苦的。我中原地区的百姓,被当地的土豪劣绅也欺负得不少。那些因为疾病、天灾而破产,不得不卖身为奴的人,若是碰上一个心肠好的主人还算可以苟活,若是碰上黑心肠的,只怕也是难逃一死。”

    “先生说的极是,不过,我大明自太祖开国之日起就废除了奴籍,虽说前些年朝纲失之于宽,使得蓄奴之风在我大明中原地区再次兴起。但父皇自担任监国之日起,通过清查黄册,重整户籍,已经很大程度上遏制了蓄奴的泛滥,现如今,我汉人为奴的现象,已经不多了。再说了,我汉人再怎么苛待奴仆,了不起就是打死,无论如何,都没有整个阶层虐杀奴仆的集体行为。”

    “殿下说得极是。”看着这孩子还没有打消上高原的念头,李嘉心里也有点急了:这要是真让这孩子去找皇上说了上高原的话,皇上还不得打死我?不行,一定要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所以啊,殿下,这受苦的百姓到处都是。虽说雪区的百姓苦难深重了一点,但顶天不过一两百万人。而我大明的中原百姓,可是上亿啊。”

    “嗯......先生的话学生懂了。学生才疏学浅,就先从身边的小事做起,从最好帮助的人帮起。待得将来学生在中原做出了成绩,若是那时候先生还在雪区,学生一定前来与先生共同努力,消灭农奴制。”

    哎?好吧,只要你不再坚持马上进藏就好。

    “好了,闲话说到这里就够了,殿下,接下来,臣为殿下上最后一课。”

    “是,请先生赐教。”

    “今天我们不讲书本上的知识,殿下,这是臣昨天从皇上的通政司随员那里拿到的最新奏章抄本,你且先看看,然后分析一下里面有什么门道。”

    “是。”

    李嘉拿给朱慈燚的,是一堆奏章,不过这堆奏章,虽然上奏的人不同,文采差异也很大。但就内容来说,却是基本一致的:淮河两岸的官员、士绅,一致众**赞大明信王殿下,淮安御史朱由检,工作认真负责,办事雷厉风行。出任淮安御史三年间,挖出贪官污吏九十八人,涉案差役无数,查没脏银两百余万元。

    “殿下,如何,可有什么想法?”

    “六叔好厉害啊!先生,六叔可能是最近几年,我大明风头最盛的御史了吧?”

    “哈哈,以亲王之尊担任御史,查起案子来百无禁忌,信王殿下当然是最近几年风头最盛的御史了。嗯,除了这一点,殿下还想到了什么?”

    “呃......”苦苦思索一阵后,朱慈燚轻声道:“莫非,淮河两岸的贪官污吏还有很多?而且和当地士绅勾连得极深。他们如此称赞六叔,其实是想让六叔升职,然后调走?”

    “哈哈哈,殿下真是聪慧过人,不错,这便是这群官吏、士绅的本意。”

    “可是,先生。如此浅显的门道,连学生都看得出来,那父皇会看不出来?”

    “皇上当然是看得出来的,但皇上也能从里面看到当地官僚士绅的第二层意思。”

    “第二层?这个,请恕学生愚钝,看不出来。”

    “这第二层意思,就是当地士绅豪商们在向皇上示威。信王殿下搞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他们能够忍受的极限了。现在让信王走,那大家面上都好看。若是还不让信王走,那他们就要采取进一步措施了。”

    “好胆!”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后,朱慈燚又转为担心:“他们不会对六叔不利吧?”

    “难说。”李嘉深吸了一口气:“当年臣还是新加坡知州的时候,苦于新加坡汉人数量太少,想要从内地吸纳百姓到新加坡定居。当时皇上刚刚定下废漕运转海运的国策,百万漕工眼看就要生活没有着落。臣想着,如此一来,我带你们去新加坡应该没有阻力了吧?结果臣去了那里招募百姓,差点就被漕帮给淹死。”

    “殿下,你要记住,任何时候,动了既得利益者的东西,那对方一定会非常不满的。若是你本身足够强大,那他会表面隐忍,暗地里使坏。若是你本身并不够强大,那对方就会直接操刀子捅你!臣当年不过是想招募一两万百姓去新加坡而已,这点人数,对于百万漕工来说简直微不足道。就是这样,还让漕帮下了黑手。现在信王殿下都把两淮的官场给闹翻天了,那些家伙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因为皇室这些年威严日盛,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忍罢了。不过,这些奏章居然公开送上来了,那就说明,他们不想忍了。”

    “哎呀,那六叔岂不是很危险?”说完这话,朱慈燚又很是丧气的说道:“可是父皇若是把六叔调开,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以臣对皇上的了解来看,皇上是不会受这样的威胁的。而且以信王殿下嫉恶如仇的性子,就算这会儿皇上要调他走,他也会上书争辩。所以,接下来,皇上肯定是加派人手,加强对信王殿下的保护。不过殿下,这些,不是为师想教你的。”

    “......先生,学生明白了。只是抓了几个贪官,当地士绅就有了杀害国家亲王的念头。若是学生对太子之位有了心思,那对方的反击就不是想杀人这么简单了。”

    “......殿下能够想到这一点,臣至此方才放心了。殿下,臣入藏之后,就没法在您身边为您抵挡各种明枪暗箭了。所谓天家无情,是因为他涉及到了人世间最大的权力和利益,在这方面的争夺,容不得半点私情。殿下是极好的,臣一直深信,殿下将来一定会取得极大的成就。但是要做到这一切,现在的殿下,必须要韬光隐晦。从你跟着皇上出巡开始,这近两年的时间,你比皇次子殿下耀眼了实在太多......”

    “是,学生明白了,谨受教。请先生放心,学生一定保护好自己。未来,要么先生从雪区出来,学生请先生去我的封国出任首相。要么,学生入藏,与先生共同消灭这万恶的农奴制!”

第五七一章 除恶必须务尽

    “万岁爷,这是今天下午李先生和皇长子的对话,奴婢觉得这内容有点……所以还是劳烦万岁爷亲自过目。”

    除了皇上,任何大明的重要人物都要在东厂的有效监视之下——大明帝国现任东厂厂督,魏忠贤。

    此刻,老魏带着一副极为普通的老农面孔,面无表情的站在朱由栋身前,向皇帝交上了这天下午李嘉和朱慈燚对话的内容笔记。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虽说百毒不侵,虽说其改革总体算是循序渐进不是太过激进。但他到底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所以他也害怕落水死。因此这东厂和锦衣卫在他执政期间,势力都略微的有所膨胀:只是略微而已,真的搞成特务治国了那还是要不得的。

    现在魏忠贤担任厂督的东厂,连带宦官、锦衣卫调拨过来的人手,以及东厂自行招募的暗线等,总的工作人员有七千余人。这个数目,比起其鼎盛时期的上万人当然不如。但现在这七千人,可是优中选优。完全能够实现从亲王到普通百姓各个阶层的全覆盖,而且能够保证朝廷三品以上官员的近距离监视。

    如此大的监控范围,每天汇总起来的情报也多如牛毛。对此,魏忠贤的办法是:由十名亲信初筛,然后由他再筛查一遍,最后拣选出他认为有必要的东西,上交给朱由栋。

    在这项工作上,为了避免情报来源过于单一,锦衣卫的田尔耕也有这样的权力。而且两人是互不负责,单独行动。

    不过现在嘛,因为田尔耕要坐镇北京,这边是魏忠贤跟着朱由栋巡查全国。所以这会儿的情报工作,就是老魏单独向皇帝负责了。

    皱着眉头看完了魏忠贤递交上来的谈话记录后,朱由栋思索了一会,然后开口道:“忠贤啊,淮安那边的士绅们,真的已经是忍无可忍了么?”

    “皇上,不光是淮安府。您知道的,信王殿下出任淮安御史后,起先是清查漕工安置专款的使用情况,结果后来越查越多,黄淮两岸堤坝的改造专项费用、两淮私盐泛滥问题、两京(南北京)铁路修筑款项问题等等。这些东西,都不可能光在淮安府就能查清。所以这些年来,整个南直隶,甚至浙江、江西、山东、河南等省份,都留下了信王殿下的足迹……”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栋也只有苦笑。

    这位历史本位面上以多疑、刻薄闻名的崇祯陛下,虽然这一世是当不了皇帝了。但是他这样的性格,在御史的位置上,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淮安府这个地方在明代,是运河的重要节段,漕工很多。同时,他也是这个时代黄河入海的地方,水患非常严重。

    北宋真宗年间,封禅泰山的神棍皇帝被一个叫做李垂的书生上的《导河形胜图》给忽悠瘸了,居然想以人力扭转黄河河道,迫使黄河河道向南——那时候渤海湾是在辽国手里,如果黄河的出海口真的越来越靠北,最后在渤海湾出海,就意味着辽国以后打宋朝可以沿着黄河畅通无阻的进军。

    结果呢,大宋的官员们在黄河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黄河河堤被挖开了,但是他们却堵不上了,而且那时候黄河完全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向南流,反而是向北流。结果,到了北宋末年,完颜金还没有打进来,河北、山东、河南三省都被黄河给折腾得差不多了。

    完颜金打进中原后,面对到处乱流的黄河,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进行整治:整个金朝全盛时期不过五千余万人,每年投入到修筑堤坝封堵、引导黄河的壮劳力都是数十万人。史书记载,最多的一年,投入了850万人次修筑河堤……

    这种持续数十年的工程,耗干了金朝的国力,但总算是有了点效果:黄河被绑回了河道里。

    但是到了1194年,黄河在阳武决堤,淹没了沿途各县,最后在淮阳这个地方,夺取了淮河的河道——整个淮河两岸,原本的膏腴之地,成了黄泛区。金朝最富庶的地方瞬间成了重灾区,其国力以秤砣落地的速度掉到了谷底。

    金朝灭亡后,接盘的元朝在其九十多年的国祚里,从头到尾都在治理黄河,最后治理出来了‘石人一只眼,挑动天下反’的红巾军大起义。

    可以说,黄河的改道和反复折腾,在很大程度上伤到了北宋、金、元三个朝代的真元。而这一切,都起源于北宋某位奇葩皇帝的荒唐决策。

    明朝建立后,黄河完全夺取了淮河的河道。对这样的结果,明朝历任皇帝包括现在的朱由栋在内,全都认了:不认不行,后世黄河从新改道山东入海,那一次是把半个河南和小半个山东都给淹了啊,朱由栋根本没有在这个时候再次让黄河改道的想法和勇气。

    但这么一来,原先的淮安就彻底不安了。

    每到汛期,淮安府上下无论官民,全都枕戈待旦:堤坝出现小的险情,拼命补救、加固。若是出现大的险情,那大家还是快点逃吧,不然滔天洪水席卷而来,大家都要做了鱼虾的养分。

    在穿越者拿出水泥之前,大明的河堤没钱的州县修竹筋夯土堤,有钱的修筑条石堤,条石之间用糯米汁沾合——这些堤坝面对普通的洪水还能应付,真的碰到超大型洪水,还是力有未逮。

    在中央政府有钱后,工部尚书徐光启就下了决心:要把全国主要干流的河堤,全部换成钢筋混凝土。而淮安,就是最重要的工程节点所在。

    所以,淮安这个地方,除了最近几年有大量的漕工需要安置不说,每年工部拨到这里的工程款项更是天文数字:基本上,每年各类款项拨付到淮安府的,起码有两百万银元。

    也正是因为如此,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赵彦就把刚刚入职的朱由检给派到了这里。

    正如老魏所言,朱由检不是普通的御史:他是亲王,有贴身侍卫保护,可以随意调遣当地的锦衣卫,路过的东厂番子被征用到了也只能服从。他更能靠着亲王身份震慑当地官员,而下面那些出于各种目的向他靠拢的官员、百姓在他面前也敢于和盘托出所知道的一切。

    有了这么大的优势,再加上这位怀疑一切的性格,自然就接二连三的掏出了惊天大案。

    现在,他不过出任淮安御史三年,前任以及前几任淮安知府全都被判了斩监侯。连带的附近的凤阳总督、徐州知州、扬州知府甚至河南巡抚、山东布政使什么的也全都完了蛋。在这些地方长官以下,各级佐贰官、吏员、差役什么的,噼噼啪啪一大串,全都被揪了出来。

    而且信王殿下查起案子来讲究除恶务尽:我不管你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贿赂,反正行贿也是罪!于是淮河两岸的商人们也倒了大霉——被朱由检抓去坐牢的不知凡几!

    可以说,朱由检在淮安府这三年,搞得淮安以及周边地区,是真真的官不聊生,豪商丧胆。

    也难怪当地的士绅们忍无可忍,公开向朝廷上书,以夸奖的语言行摊牌之举了。

    这些奏章是昨天由朱由校转送过来的,朱由栋在看完这些之后,就把他们分别给了李嘉和赵彦——其实就是想让这两位把其中的内容拌碎了讲给两个儿子听。

    但,皇子的教育是一方面。可这朱由检在淮安搞出这么大一摊子,到底要不要支持呢?

    “老魏啊,你觉得淮安的事情该怎么办?”

    “啊?万岁爷这个问题可问到奴婢了。奴婢只是负责为皇上打探消息,这治国理政,奴婢不懂啊。”

    “没事,你就着你自己的本心说说。”

    “是。万岁爷,奴婢因为得万岁爷厚赐,在红河实业里有股份,这每年的分红不下十万元,所以奴婢是不差钱的,也自然不会去贪。但是奴婢知道,现今我大明各类工厂出品的东西日新月异,海外的奇珍也源源不断的涌入。这,各地官员的俸禄虽然已经涨了三次,但真要是靠那点俸禄,是决然过不上很奢华的日子的。所以,虽然这些年我大明的官风好了很多,但伸手的,确实不少。”

    “嗯,你接着说。”

    “奴婢以为,正因为伸手的还是太多,所以这肃贪一事,还得持续高压。”

    “这么说,你是支持信王继续弄下去的咯?”

    “呃,奴婢觉得,信王这么做,也太过于激进了。淮安,始终未安。这个地方若是对当地士绅逼迫过紧,是要出乱子的。万岁爷,信王殿下要是光在淮安折腾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把手伸到了扬州府。那个地方的盐商,因为万岁爷的盐政改革,是受损最大的一个群体,早就对皇室心存不满了。若是再这么逼迫下去,奴婢是怕……”

    “怕什么?造反?”

    “嘿,万岁爷,朝廷现如今兵强马壮,造反啥的奴婢是不怕的。只是害怕扬州府出了乱子,那个地方可是膏腴之地啊。”

    “哈哈哈,忠贤,你果然还是只适合给朕打探消息。”

    扬州府的繁华,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是江北运河的.asxs.——长江中下游地区的东西要北运,都要经过扬州。可是现在,河运改海运了,马上两京铁路就要通车:就如同后世京九铁路通车后,扬州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一样。这个时代,扬州的落寞也就是最近十几年的事情罢了。

    “魏忠贤。”

    “奴婢在。”

    “传朕意,东厂和锦衣卫要加派人手,加强对信王殿下的保护。南京的驻军要提高警戒水准,做好平乱准备。朕做事,虽然比起信王要温和许多,但有一点,是和信王一样的。那便是,除恶,必须务尽!”

第五七二章 皇子的新老师

    “忠贤啊。”

    “奴婢在。”

    “朕来问你,若是你手里没有红河实业的分红,会不会贪?”

    “呃……万岁爷这个问题可真的问到奴婢了。这个,奴婢仔细想了想,估计会接受下面的小宦官或者档头、幡子们的孝敬吧。但是以权谋私,用冤假错案来敲诈勒索甚至收了钱徇私舞弊的事情,奴婢是不会去做的。毕竟,奴婢这一切,都是万岁爷给的,奴婢首先要对万岁爷负责。在不误了万岁爷差事的前提下,适当得捞一点好处也是需要的,毕竟,奴婢也喜欢华服美食啊。”

    “你对朕说老实话,很好。哎,你说的对。虽说朕一直觉得,做官嘛,既然享受了那么高的社会地位和各种特权,那就不能再去求奢华无度的生活。想要那种生活,自己去经商呗。但话是这么说,可谁让官员手里有权力呢?所以以权谋私的事情,要想彻底杜绝,那是不可能的。这些年来,朕对公款吃喝,官员之间相互请托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搞得不是太过分,朕也就不想管。

    但是!对移民安置专款、堤坝改造工程款下手就没法忍了。官员和扬州盐商勾结,任由私盐泛滥,也是对老实经营盐商的严重侵害。所以,信王虽然在淮安甚至整个东南搞得官不聊生,当地士绅已经公开表示不满,但朕还是会支持信王的。”

    “奴婢明白了,请万岁爷放心,奴婢一定挑选精兵强将,总之要护得信王安稳。”

    “好。接下来说李嘉的事情,朕记得,慈燚今年都十岁了吧?”

    “万岁爷,皇长子殿下生于天启元年二月,明年二月就实足十岁了。”

    “天家的孩子,必须早熟一点,在这个年龄给他讲储君的事情,也不算错,而且,李嘉到底是没有怂恿慈燚对储君的位置产生不该有的想法嘛。”

    “是,奴婢明白了。”

    “嗯,话说回来,忠贤啊,这一趟出门都快两年了,这两个小家伙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啊?”

    “噗通”声中,先前还能‘嘿嘿’、‘哈哈’,比较轻松的老魏一下子就双膝跪在了地上:“万岁爷,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问奴婢?这不是逼奴婢去死嘛。”

    “哎,好了好了,赶紧爬起来,滚出去办事吧。”

    这个家伙,也小心得过头了吧?朕还不到三十岁呢,而且这副身体可是百病不侵的,朕现在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储君的事情好吧?

    “皇上?”身后方正化的声音响起。

    “何事?”

    “皇长子殿下托人来请示皇上,李先生入藏之后,谁来做他的老师?”

    “这个嘛,不急。若是朕料得不错的话,他的下一任老师,马上就要回来了。”

    ……

    万里之外,伊斯坦布尔。大明帝国驻奥斯曼帝国大使馆。

    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低额大眼,高颧塌鼻,肤色偏黑的青年人,气势凛然的背对着大使馆正门,直面着对面数百名披挂整齐,手里端着后装枪,身高普遍超过一米七的奥斯曼大维齐卫队。

    “本官再说一次!”青年人虽然长得不是很好看,但面容坚毅,操着熟练的突厥语大吼道:“这里是大明的使馆,只要桅杆上还有日月旗,那就是大明的领土,本官身负守土之责,绝不能容忍你们进入使馆!只要你们敢再踏前一步,本官视为奥斯曼对我大明宣战!”

    看着对面那个虽然个子很矮,但是气势惊人的中国人。这支大维齐卫队的带队首领,阿齐兹*索科利恼火的用手重重的击打了一下自己的头盔。

    这是1627年的11月3日,距离欧奥签订停战协定,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

    欧奥停战后,奥斯曼在北非的土地丧失殆尽。但好歹,除了埃及以外,其他地方都是以沙漠为主,本来产出也不是很多。所以,对于整个国家来说,一口元气还是保留下来了。

    面对欧盟五十万武装到牙齿的近代军队的全力一击,奥斯曼还能保留国家元气,真的是非常不容易的。所以,这样的条约签下来后,易普拉欣在国内舆论上稍作引导,还是让国内的大多数百姓以及官员们,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非止如此,由于原先处于半独立状态的海雷丁们失去了的黎波里,不得已将基地转到了爱琴海,于是这种半独立状态也就消失了。然后易普拉欣就让这群北非海盗协同奥斯曼海军,拉着奥斯曼失去了土地的西帕西们去黑海南岸开拓乌克兰的黑土地,并且招募国内的农民去那里定居。如此一来,国内的矛盾大大的缓解,穿越者的名声居然不降反升。

    而且易普拉欣到底是材料学专业出身,他在结束了欧奥大战后,迅速对国内的一些大商人开放了部分日用化工品的生产技术。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奥斯曼的商人们就把生产诸如赛璐珞制品、各种新式的服装材料、建筑材料什么的工厂,如雨后春笋般的建立了起来。

    而且得益于天玑星的加成,和平的到来,使得至少奥斯曼国内的商业迅速的恢复了活力。再加上欧盟那边因为落在奥斯曼手里的战俘过多,双方互换战俘后奥斯曼大赚了一笔。于是手里再次有钱的易普拉欣,启动了当年老索科利连通伏尔加河与顿河的人工运河的计划。

    当然,老索科利是想通过这条运河,使得奥斯曼的海军可以通过里海直接航行到波斯人当时的首都,大不里士的附近而不再去翻伊朗高原。而易普拉欣开通这条运河的计划,则是想要里海沿岸丰富的石油资源。

    石油不光是燃料,也是材料科学的基础原料之一。材料学高材生没有石油,武功起码被废了一半。所以,内燃机啥的还太遥远,但油田的建设必须得马上提到议事日程来。

    至于说为什么不去开拓后世伊拉克科威特这些地方的油田:苏伊士没通啊,就算通了没有制海权也没法海运啊。

    总之,停战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奥斯曼全力北进,农夫和西帕西有了土地,工厂主有了新产品,商业也迅速恢复。整个国家除了对丢掉的土地有些惋惜外,居然展现出了一副中兴的样子来。

    然而,在大家都极为满意的情况下,总有人是不满意的。

    在奥斯曼帝国的高层里,最不满意的就是黎塞留了。

    大维齐阁下,你怎么能这样呢?当年在外高加索,你一天到晚都忙着兴建工厂,钻研科技。当地的民生政务,是我一手给你打理好的。

    苏丹亲兵集团要摘你的桃子,是我教你如何应对。你在向君士坦丁堡进军的途中,是我帮你勾连各地帕夏,让你登上大维齐之位后,迅速的稳定了国内局势。

    欧奥大战,是我指挥耶路撒冷兵团重创了西班牙人。又率兵在巴尔干收复失地,眼看就要倒推到维也纳:只要维也纳被拿下来了,整个欧盟就要陷入土崩瓦解——谁知道你居然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停下来了!

    你不知道我的终生理想就是为法兰西复国么?欧盟不解散我怎么复国?你在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的时候停了下来,这是对我的背叛!

    一个陷入执念的人,往往是很难去体谅别人的难处的:当时的奥斯曼,再不停战国内经济都要崩了,明明都是处在悬崖边上,哪里是看到胜利曙光了?更不用说,如果欧盟真的在这个时候完蛋了,那刚刚登上大维齐之位,各种布局都还没有完成的易普拉欣很快会遭到国内各权贵的反噬了。

    所以,在这场战争之后,原先配合无间的易普拉欣和黎塞留,产生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这种裂痕一旦产生,几乎是致命的:作为穿越者,易普拉欣以前是比较中二的。虽然在政坛摸爬滚打多年,成长了很多。但是过河拆桥的事情,他还是本能的不愿意去做。

    所以,一开始,虽然黎塞留与他有了裂痕,但他还是没有去削黎塞留的权柄。

    但,黎塞留手里掌控的是全国的民政权啊。这么大的权力,哪个奥斯曼的本土官员不想要?

    于是,近一年来,针对黎塞留的各种流言蜚语,各种中伤,都接二连三的出现了。

    所谓众口铄金,饶是易普拉欣是个穿越者,也在这一日复一日的诋毁中,对黎塞留的态度有了变化。

    黎塞留是多聪明的人,他马上就明白自己已经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处境。然后他当机立断:逃!

    逃哪里呢?欧盟么?回了欧洲,以菲利普的虚伪,大概是不会要他命的。但是回了欧盟,怎么复活法兰西?所以,他只是稍稍踌躇了一会,就做出了决定:逃进中国大使馆!

    然后就有了陈子壮站在大使馆门外,只身面对奥斯曼士兵的那一幕。

    带队的阿齐兹*索科利,是索科利家族新进串起来的年轻人。他是非常想干掉黎塞留的,因为这个家伙铁面无私,执掌民政期间,让索科利家族的人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但是,这毕竟是中国大使馆,如果在这里惹毛了中国大使,万一两国进入了战争状态怎么办?

    所以,面对陈子壮孤身一人守在门口,他就是不敢对这个家伙怎么样。

    不过这样的对峙到了第三天就结束了。

    1627年11月6日,结束了对黑海北岸新纳入地区的考察,回到伊斯坦布尔的易普拉欣传来了新的命令:到底黎塞留先生为我们家族做出了巨大贡献,所以,他只要不回欧洲,想去哪里就让他去哪里吧。

    他的这道命令下来后,陈子壮也顺势向易普拉欣提出了辞行:大维齐,我来这里是干嘛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现在看起来,短期内你的国家不会倾覆了,我再在这里也没意思。我家皇上已经来了旨意让我回国,我们整个使团除了留下一些联络人员外,就全部撤走了。

    于是,本来朱由栋以为只是陈子壮要回来,并准备让他去做自己长子的老师。结果没想到,陈子壮还给他带回了一个赠品!

第五七三章 天启十年元宵

    伊斯坦布尔与大明相隔甚远,所以陈子壮与黎塞留的回返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当他们在路上的时候,时代的车轮已经进入了1628年,而大明也进入了天启十年。

    这一年北京的元宵节,特别的热闹。

    一方面,这是今上登基的第十个年头,按照中国人逢五小庆,逢十大庆的习惯。虽说这一年的春节皇上不在京城,但监国的朱由校还是定下调子:今年的元宵节,要搞得更热闹一些。

    而另一方面嘛,则是这一年,是旧式科举的最后一年了。

    虽说从今上担任监国开始,十多年来就对科举进行不断的微调,到了今日,八股文在科举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了。但无论如何,天启十年的会试,仍然是纯文科的考试:诗词歌赋、制艺、策论。哪怕策论里的大段资料中有很多的数据,但到底是现成的,只需要分析,不需要计算。

    而按照皇上以前的规定,从天启十一年的府试开始,科举内容将发生革命性改变:制艺完全没有了,诗词歌赋总共只占10%的分数,策论占了50%,而剩下的40%,则是交给了行测。之后十二年的乡试、十三年的会试,全部都沿用这个新的考试办法和评分标准。

    得益于大明此时发达的印刷业和出版业,所以各地的士子们早就拿到了皇家有意释放出来的行测模拟试卷。然后士子们惊讶的发现,别说那些数学题搞得大家生不如死,便是普通的文科题,也让他们头大。

    比如说行测里有很多关于‘近义词’的考题:这实际上在考察考生是否对每一个词汇的意义精准掌握,以后做了公务员能不能精确的书写公文——这是纯粹的文科题吧?但是一辈子就只看四书五经的传统考生们,做这样的题都没法保证较高的准确率。

    又比如说,为了考察考生知识面的广度,保证考生做了公务员以后不会闹出常识性笑话。行测里有很多题是在考察生活常识、世界历史、中国地理等,这样的试题,让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传统书生们,也统统束手。

    所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今年若是不中进士,那很可能这一辈子就不中进士了:别指望海外藩国还有仕途,那周、唐、福、桂四大最早海外就藩的藩国,做得比大明本土还要激进,早在一年前就启用行测考试了——谁让人家士子少,包袱小呢。

    而其他藩国?拜托,据闻除了吕宋岛上的秦国有以前西班牙的总督府可以住,勉强还有点牌面外,其他藩国的国王自己住的地方都不像个样子呢,不到万不得已,谁乐意去那些蛮荒之地?

    因此,天启十年的北京,涌入了一万多名举子:以前那些中了举人屡试不中的,中了举人在乡间怡然自乐的,连同去年乡试新产生的一千多名举人,全都来到了北京城,求取这最后的机缘。

    大明此时的经济,仍然是农业占优。工业什么的虽然发展迅速,但财富的积累还需要相当时间的积淀。这第二产业还未占据绝对优势,第三产业自然也没到发力的时候。所以,朱由栋掌控国家这十几年,从来没有把旅游业当回事,北京城里酒楼客栈什么的,自然是极为有限的。

    往年会试的时候,一般来京参考的举人不过两三千人,各处挤一挤,加上一些举人在北京投亲靠友什么的,总是能安排得过来的。但是今年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举人在乡间是被称为老爷的,一般而言,除了极少数举人,大多数举人进京,都会带一大串随从。一万多举人进京,往往意味着短期内北京城内临时人口增加了起码四五万!大明的北京城这会才八十多万人口呢!

    如此一来,整个春节期间,北京城里的酒楼、客栈、寺庙、道观乃至不少专门对外营业的民居,全都被挤爆了。

    而到了元宵节这一天,由于朝廷启动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灯会,以及近卫师参与,进行了持续不断的烟火表演。整个北京城内的数十万居民齐齐涌入街头,直接造成了接踵摩肩、挥汗如雨的盛景。

    而在这整座城市都陷入嘈杂喧哗的夜晚,朝阳门附近的南粤正宗酒楼里,六楼的雅阁上,却是难得的闹中取静的地方。

    “哎,真是托了监国殿下的福了,若不是监国殿下,臣等怎么都不可能在元宵节订到南粤正宗的雅阁啊。”

    “哈哈哈,姐夫啊,这会儿是家宴,就不要讲什么监国了吧。至于说这里的雅阁难订,嘿,这是我朱家的产业诶。便是我不出面,以姐姐的面子,也是不难订的吧?”

    “嗯,这点臣是知道的。朱蕴铿、朱盛淼父子的事迹,六大报都宣传报道过。至于你姐姐嘛,哈哈,大明长公主挑花了眼,找了臣这样的穷丘八,可没有什么牌面咯。”

    南粤正宗这座酒楼,经过多年经营后,已经重新翻修了一次:钢筋水泥做柱子,外面装饰以木纹材料。整座酒楼由以前的二层小楼,变成了二十米高的六层建筑。在城东这一片,很有鹤立鸡群之感。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六层的三间雅阁特别难订:风景独好啊。

    而此时在这六层雅阁之中一间的,便是朱由校、张嫣,卢象升,朱徽娟两对夫妇了。

    “姐姐,姐夫,弟妹敬你们一杯。”

    “弟妹是有身孕的人,赶紧坐下,不用多礼。”

    “哈哈,是啊。我们这一家子,太皇、由楫、由模这会儿在南洋,皇兄这会应该是在成都过年,太后在宫内和嫂子们在一起,由?在保定有几个案子,由检就更不用说了。哎,这么大一家子,也就咱们四个能够溜出来逛逛元宵节了。”

    “说到这个。”卢象升把声音压力了道:“听说信王殿下在淮安处境危险,不知......”

    “确实危险。”朱由校面色肃穆的答道:“我已经先请近卫师的李师长和锦衣卫的田尔耕派了一队精锐南下了。想来皇兄那边也会让让东厂加派人手。”

    “嗨!大过年的,你们说这些事情干嘛?我们朱家的男人,面对些许困难怎么了?”

    “哈哈哈,姐姐说的是。这个,说起来,小弟倒是想问姐姐,你的纺织材料实验室里,那个人造纤维进度如何了?”

    “还行,年前刚刚完成了甘蔗渣、木材与棉纱混合后拉丝的实验。新得到纤维质量比纯粹的棉纱粗糙很多,但是胜在成本下降了至少三成,而且保暖效果还算不错。”

    “诶,这就很不错了。若是我大明百姓的衣物价格能够普遍下降三成,那姐姐真是造福了万民啊。”

    “非止如此。”卢象升接过话头道:“现如今大量百姓抛弃土地进入工厂,蚕桑、棉麻的种植数量都在下降,所以这一方面是纱厂产能在不断扩大。另一方面则是原材料产能不足。若是夫人的这项研究能够成功,说不得,我大明的纱厂、成衣厂都会迎来再一次的暴涨。”

    “是啊,吃穿住行,人之基本。这些年,北方旱灾一日甚过一日,南方洪涝半点不减,若不是有南洋这个粮仓,我大明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这粮价都没法维持在一块银元两石米的低水平上了。现在,吃的问题解决了,但穿又成了问题......哎,我做监国这两年,觉得比在船厂做工十年都辛苦,也不知道大哥这十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大哥就是大哥,昔年父亲去世得早,要不是大哥,我们几个,说不定都活不到现在。”

    “姐姐说的极是,来,遥敬大哥一杯。”

    两对四人开始频频举杯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何事?”

    哗啦声中,一个侍卫走了进来:“两位殿下,有客人订了隔壁的雅阁,这会想要上来。”

    “孤当是何事,元宵节,讲究的是与民同乐,孤与长公主不在宫城内吃饭,就是要看看民间的烟火气。这,自然是要让他们上来的嘛,你们不得阻拦。”

    “是。”

    过了一会,隔壁的雅阁内,传来了一阵阵的话语声。朱徽娟捉狭的用手指搭在了嘴唇上,而朱由校也会心的一笑,放下了碗筷,开始侧耳倾听起来。

    旁边卢象升看到这两兄妹的样子,也只能摇头苦笑:这两位皇家子弟,真是皇上的好学生,抓住一切机会来倾听民间的声音啊——只是,能够在元宵节订到这里雅阁的,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各位请入座,这一次,若不是袁阁老出面,凭我们几个,可是根本订不到这间雅阁的。需知,天启元年,今上钦点的第一位状元,陈子壮陈集生,当年就是在这里打了宗室,一朝成名天下知的。”

    “哈哈哈,允大兄才华横溢,袁阁老奖励后进,我们都是沾了光啊。”

    “呃,各位,虽说在下与袁阁老是同乡,但会试之前,袁阁老是不能与我等见面的,所以大家还请多包涵。”

    “哪里,等我们会试结束后,不管中与不中,一定要去拜见袁阁老,到时候还请允大兄带路啊。”

    朱由校和朱徽娟贴着墙板听了一阵后,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南粤正宗六楼的总面积很小,由此造成三个雅阁的面积也不大。这隔壁的雅阁里,也只有四个人。

    为首的允大兄,两人听了一会,分辨出他的名字叫做曹勋,河南人,是本朝次辅袁可立的老乡。另外三位,分别叫做刘若宰、陈于泰、史可法......

第五七四章 教育事关国本

    陈于泰(大来)、刘若宰(胤平)、曹勋(允大)以及史可法(宪之),在历史本位面上,都是崇祯元年(1628)的进士。这四个人在明末清初的那个动乱年代,刘若宰运气好,崇祯十三年就去世了。而史可法是壮烈殉国。其余两人,在明亡之后,无论清廷怎么逼迫、征召,都是终生不仕。

    总之,这是四个有底线的举子。

    当然了,举子们凑在一起,自然的就谈起了这次会试。

    “大来兄家学渊源,一手文章是写得极好的,这一次的会试,说不得,会元就是大来兄的囊中之物了啊。”

    “宪之说笑了,愚兄可是东林余孽,这一次要不是科举即将大改,都不想来参加会试的。”

    “呃......大来兄今年不过三十有余吧,怎么就是东林党呢?东林党不是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覆亡了么?难不成大来兄十几岁就?”

    “东林党阴谋鸩杀今上的时候,愚兄已经十六岁了。”苦笑了一下,陈于泰道:“愚兄是无锡人啊,十三岁就进东林书院了,那时候是拜的存之(高攀龙)先生为师。”

    “嗨!那有什么问题?东林党里谋逆的只是一部分嘛,如存之先生这样的,根本就没有参与。而且小弟听说,存之先生现在在日本主政,把日本的田税从五成降低到了三成,活人无数,功德无量啊!”

    “就是,皇上宽宏大量,连存之先生都不追究,大来兄不必过于忧虑。”

    “咳咳,谢各位吉言。愚兄也不求多,这次会试只要能够中个三甲同进士,将来外放一县父母官,能够为当地百姓造福,也就心满意足了。哎,说起来还是这科举改革逼得啊,各位,那个行测题你们做过么?愚兄驽钝,一百分的题,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拿了七十来分。”

    “哈哈哈,大来兄说笑了。小弟做那个行测,在一个半小时里根本做不完那一百道题!”

    “就是啊,文字题还好一点,那些数字题,哎哟,看起来简单,就是推敲不出来啊。”

    “所以啊,大家这一科都要努力了。要不然,以后真的没有机会了。”

    “嘘~”满饮一杯酒后,刘若宰哈口气道:“其实真要说起来,现在朝廷不是在各府以方山中学的模式新建中学么?据闻若是能够从方山中学毕业的,做起行测题来无往而不利?”

    “嗨,胤平兄说得容易,但是这府城的中学,也不是那么好进啊。”

    “哦?宪之贤弟,这话怎么说?”

    史可法站起来拱了拱手:“各位,小弟是河南开封府人。因为此地是省城所在,所以这开封中学以及小学,也是朝廷第一批次建立的新学校。

    要说这学校的校舍、教具、教师,那是真的好。但是这学生嘛,哎!”

    “学生怎么说?”

    “诸位,开封中学第一年招生一百人,这,谁都知道入了这学校,将来出来做官几乎是稳了,所以想要进去念书的人自然是多不胜数。这学校为了表示公平,便做了入学考试,考试的内容分为四门,语文、数学、常识、体育。这语文就不去说了,我辈读书人不怕这个,我们家里的小孩子也不会怕。但是数学这一块,我们就远远不是那些商贾之子的对手。至于常识,其实就是考的六大报上刊登的一些世界历史、国朝地理什么的,但是普通的士子,能够坚持天天看报的有多少?倒是商贾们为了了解市场行情,坚持每天看报的更多一些。还有那什么劳什子体育,那些商贾之子从小就跟着父辈走街串户,我们这些天天闭门苦读的士子怎么争得过?所以,当年开封中学第一次招生,100名录取生员中,商贾之子占了六成以上......所以小弟才说,若是今科中不了,便是想进各地的中学补习,也是极难的。”

    “宪之贤弟说得还算是好的了,虽说这种考试方法商贾之子占了优势,但到底还是公平考试嘛。”

    刘若宰起身:“愚兄是南直隶安庆府人,最近这些年,我们南直隶因为来了信王做御史,所以很是翻出了一些惊天大案。诸如那些移民专款被挪用啊,修筑新堤坝偷工减料啊啥的,六大报都刊登过了,愚兄就不多说了。

    去年,信王殿下追查赃款流向,追到了我们安庆府一个大商人头上。这厮平日里在乡里横行霸道,目无王法,看起来嚣张至极。谁知道被信王提溜进去后,全身软做一滩烂泥,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除了贿赂当地官员,拿到安庆长江大堤的新建工程外,这厮还贿赂安庆中学的校长,在入学考试前事先拿到了试题给他家的两个儿子......哈哈哈,各位,你们要是关注六大报,就该知道信王殿下是个什么性子。殿下根据这条线索一直查下去,差点把整个安庆中学、小学的校长、副校长什么的全都废了!”

    “哎~”曹勋长叹了一口气:“我家因为和袁阁老素有往来,所以家父倒是经常谆谆教诲。说什么现在时代剧变,原有的科举选拔出来的官员已经很难应对当今越来越复杂的局面......嗯,这个我倒是承认。但是要废掉旧的,建立新的,这新的东西若是不能保证公平,那还不如旧的呢......”

    ......

    朱由校等人在听了一会墙角后就失去了继续吃喝的兴致,匆匆结账后就回宫了:元宵节啊,子时来临前还是要回宫里陪着郭太后的。

    “由校,你这几年做监国,难道没注意到教育方面的问题?”

    “呃,大姐。”朱由校艰涩的笑了笑:“当然注意到了。”

    “那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姐姐虽然是女子,但也知道,若是仕途都被奸商包揽,这国家的根基就要出问题的。”

    “姐姐,弟弟好歹是二次监国了,如何不知道阶层流通通道一旦堵死,失去了上升通道的阶层就会抛弃我们皇室?但是这问题要解决起来,不是一般的难。”

    “怎么难了?说来我听听。”

    “对这些问题,我也曾经写信向大哥请示。大哥说,出现这些问题,其根源还是在于低价优质教育资源的紧缺。

    姐姐,以前我大明的科举,只考四书五经,学生买这几本书,家里咬咬牙都能承受。至于买了书之后请先生指教,有钱就马上请,请好的。没钱就老实积累,一代人积累不够就积累两代......但是现在这方山模式,从小学(四年)到中学(四年)一共要念八年的书,语文、数学、常识(理化生物历史地理等)、体育......时间延长,科目增多,绝对不是现在普通的农民和工人负担得起的。所以,大哥每年不惜把朝廷收入的一成半投进教育里去,在全国各地建立义务教育学校,就是为了让普通的工人农民子弟能读得起书。

    但,朝廷现在一年也就一亿多的岁入,每年投个一千多万进去,初期还不觉得有啥。等到最近这些年,建立的学校越来越多,每年维持既有学校的支出,就啃掉了这一千多万的七八成,这新建学校的进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大家都明白科举制度改革后,以后要想做官,在方山模式下的小学、中学念完书出来才有可能考上。但朝廷却无力修建更多的义务教育学校。

    在优质教育资源极为紧缺的情况下,各方人士为了自己的子弟将来有个好出路,自然的是要想尽各种方法把自己的子弟塞进去了。大哥说了,资源紧缺问题不解决,就算是抓到一个就杀一个,这教育**仍然是禁绝不了的。”

    “原来如此,那为何大哥不把步子放缓一点,等朝廷有力量全面铺开义务教育后再对科举进行改革?”

    “这个不行啊,姐姐。”朱由校苦笑了一下:“现如今我大明的科技发展已经陷入了瓶颈。用大哥的话说,初期阶段,他指导一下,然后集结我大明的一些天才科学家,就能取得很大的成果。但是现在,随着蒸汽机的推广,全国各行各业都要发展,这就需要一支庞大的科研队伍。而科举不改,我大明民间的价值取向不变,这数万、数十万的科研队伍就不可能组建起来。”

    看着朱徽娟还有些迷茫的连,朱由校继续解释道:“弟弟在滨海船厂现在是总设计师,但现在的船舶设计,需要画的草图有数千张,这么大的工作量,弟弟一个人怎么能完成?这必须是有助手的。而弟弟的助手里,若是方山学校出来的,我只需要简单说个大概,他自己便知道如何去做。若是那些没念过初等物理、化学什么的船工子弟,你就必须把草图反复的细画并细讲,可是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还需要你做什么?而这还仅仅是设计。到了生产实物、总装的时候,那工作量更大了,需要更多的助手了。所以,没有数万、数十万的普通科研人员,我大明再想攀登新的科技高峰,是绝不可能了。”

    “哦,这是不是说,现在的问题在于,为了尽快培养科研人员,必须改革科举。可是朝廷限于财力,又无法普及义务教育。于是导致了优质教育资源稀缺,然后出现了教育**。”

    “哈哈,大姐就是大姐,这番归纳总结很到位。”

    “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嘛,可有解决的办法?”

    “我也请示过大哥了,他说这是要分两路走。一路是成立几家师范学院,培养教师。一路是引入民间资本,补充朝廷财力不足的问题。”

    “嗯。”轻轻颔首,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卢郎,昔年父亲去世后,原来慈庆宫在红河实业、方山杂货铺里的股份,大哥分了我一些。我觉得,要不我们把这些钱拿出来,开办一所学校?”

    “好啊,只要皇上允准,我们就开一所学校吧,到时候我把我在军校的同学拉来做兼职教师。”

    “嗯,这事儿等元宵过了我就要操办起来。还有!”朱徽娟转头瞪着朱由校道:“我不管大哥怎么说,反正在教育**上,我的态度和六弟一样,绝不容情!要我说,在教育上搞**的,应该视同为谋逆!若是在教育上都不给下层以希望,那下层百姓会真的彻底抛弃我们朱家的,这可是事关国本的东西!”

    “是,弟弟在这一点上的态度和大姐也是一样的,我已经在国务会议上安排了,天启十年,都察院下属所有御史,其工作重点,全部集中在各地新建的学校!”

第五七五章 袁可立的学生

    一六二八年二月九日,大明天启十年的会试开考。

    “老师,弟子已经把允大和宪之他们给送进考场去了。”

    “嗯,汝玉辛苦了。你送他们去考场,没惊动考场里面的人吧?”

    “老师放心,弟子是便服前往。而且北京冬天的卯时,黑咕隆咚的,除了灯笼照着的那一点,其他地方也看不见。”

    “那就好,做到这个程度便够了。虽说允大、宪之他们都是一时之骏。但是考试公平乃是国家的根本之一,万万不能触碰啊。”

    “是,弟子也是这么想的。”

    “好,说起来,最近皇上的信件到了。明天为师会向吏部提交关于你和幼玄新职位的提议,估计在下一次的国务会议上就会通过。你且去把幼玄叫来,为师先跟你们交个底。”

    “是。”

    所谓‘老师’,自然便是这个位面天启四年会试的主考官袁可立了。而汝玉、幼玄,都是这一年的进士。虽说朝廷明文规定,所有进士都是天子门生,但,数百年的习惯下来,当年的进士从来都是拜在当年的主考官门下。

    出现这样的局面很正常:新科进士初入官场,需要大佬领路,照拂。朝廷大佬呢?也需要下面有一群小弟使唤。这个东西,不以皇帝的意志为转移,也跟忠奸无关,纯粹是官场生态之必然。

    天启四年(1622年)这一科,主考官是袁可立,当年的状元是文震孟——这位现在是皇长子朱慈燚的老师之一。而这一届考生里,经过多年的接触、观察,袁可立最喜欢的却是倪元璐(汝玉)和黄道周(幼玄)二人。

    在历史本位面上,这两位都是大书法家、书画家、大学问家。其中的倪元璐在崇祯年间出任北京户部尚书,面对仓库可以饿死老鼠的国库,他大胆启用精于算术,但是毫无功名的民间高手,对户部的账目进行了清点,凭空变出了几百万两银子——可惜,崇祯年间的大明已经救不回来了,1644年,北京被李自成攻破,他自缢殉国。

    至于黄道周,在历史本位面上乃是南明隆武政权的首辅,抗清失败被俘后坚决不降,最后壮烈殉国。

    袁可立喜欢这样的弟子,也只能说是物以类聚了。

    在这个位面,两人于1622年中进士,六年时间里,主要都是在各部辗转,充任低级官员。六年了,两人的品级都还只是正六品。

    “汝玉、幼玄,为师前些日子和皇上通了信,特意向皇上举荐了你们二人,而皇上的回信里,也表示最近这些年他也在关注你们。”

    “啊?弟子多谢老师。”

    “皇上也在关注我们吗?这真是让人诚惶诚恐啊。”

    “呵呵呵,有才华的人,正是锥处囊中嘛。”捋了捋胡须,袁可立笑道:“你们二人这六年,在通政司和北京六部辗转堪磨,经常都是刚刚熟悉了工作就被调到另一个地方,这期间,可曾有过怨言?”

    “老师。”黄道周起身道:“一开始确实有些不理解,但是到了后面,随着观政的部门越多,弟子心里慢慢有数了。”

    “老师,弟子和幼玄的想法一样。”

    “所以啊,这才是聪明人啊。”大笑一阵后,袁可立神色严肃起来:“汝玉,为师准备向吏部举荐去做淮安知府。”

    “啊?这......”

    “有话就直说。”

    “是。”倪元璐站起身来:“老师,这会谁都知道淮安是官场地狱,弟子去了那里?”

    “哼,莫非你也是准备下了地方主政一方后就大捞特捞?”

    “不敢,弟子家中颇有资财,而且最近这些年朝廷不断为官员增加薪俸,弟子完全没有捞钱的想法和需要。只是,老师,信王殿下那性子,弟子害怕伺候不了啊。”

    “嗯......信王殿下呢,做事是操切了些。不过你只要自己持身以正,信王又能把你如何?那些被信王拿下的官员,哪个是被冤枉的?而且殿下这些年,除了拿掉很多官员外,也推荐了很多清廉守正的官员、吏员甚至差役。你若是去了淮安,能够得到信王的认可,这对你将来的仕途,可不是一般的有好处。毕竟,信王现在在民间被称为天启海瑞,他的认可,就是对一个官员廉洁度的最高肯定啊。”

    “是,弟子明白了。”

    “嗯,你去了淮安,主要有三件事要办。”

    “请老师示下。”

    “其一,在汛期到来前,加紧完善淮安府黄河两岸的新大堤,今年夏天的汛期,淮安府万万不能再决堤。”

    “老师放心,弟子在工部观政的时候已经发现,水泥凝固时间极短,凝固后极为坚固。之所以以前的淮安知府做不好,不过是收了下面承建商的钱,对承建商偷工减料说不了重话罢了。”

    “正是如此,只有你自己持身以正,才能对下面的人严格要求。好,这第二件事情,朝廷已经同意,今年新建的中学,给淮安府安排一所,小学给淮安安排三所。”

    “啊?哎哟,这可真是好事。弟子带着这个消息去了淮安,淮安当地百姓士绅,就好安抚了。老师,您是知道的,现在科举大改的日子越来越近,各地对新学的渴求越来越烈。弟子在户部观政的时候,看到好多地方的布政使带着一群知府来户部各种哀求,就是想要户部先安排他们那地方的新学建设。当时弟子看得分明,不少三品大员差不多都滑到地上满地打滚了,说什么不在北京弄几所学校立项,回去了无颜见家乡父老......”

    “哈哈哈,此事为师也是知道的。而你们不知道的是,国务会议上,朝廷重臣都是以品评各地官员求项目的各种花样来解乏的。”

    呃,袁可立这话一说,两个弟子都有点目瞪口呆:原来朝廷大佬们的日常是这样的?

    “咳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袁可立赶紧咳嗽两声:“汝玉啊,新建学校是好事,带着这些项目就职,确实能够帮助你迅速收拢当地民心。但,这有一个前提,那便是汛期不能出事!不然,整个淮安都被淹了,还建什么学校?”

    “是,老师放心,弟子去了淮安,准备把官衙放在大堤上,堤在人在,堤亡人亡。”

    “你有这个觉悟便好。接下来为师说第三件事,开办农场。”

    深吸了一口气,袁可立站起身来:“现如今,工商大兴,以至于我大明的农业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虽说皇上实行了摊丁入亩,有效降低了农夫的负担。但,土地抛荒之风,仍然有些刹不住。而且,工厂最多的南直隶地区,除了大量土地抛荒外,还有许多土地改稻为桑了。”

    袁可立起身后,两个弟子也赶紧起身,听完老师这段话后,也面色凝重。

    没得办法,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在工厂的销路有整个大东亚做保障的前提下,工人的薪资肯定超过农夫,农民往着工厂跑,是很难禁止的。

    但是为了维持社会稳定,大明又必须把粮食市价控制在一石粮食0.5元这个水平上——这就导致种粮也好,粮商也罢。在新兴的工厂主(资产阶级)面前,其财富增速远远落后。于是,民间资本不愿意进入农业不说,还拼命从农业上吸引走更多的劳力。

    这就让皇帝和阁老们焦虑了:大明的耕地面积没有减少,但实际投入耕种的,尤其是粮田在不断减少。

    历史本位面上,英国的粮食可以从广袤的殖民地调运过来,而大明现在的大东亚朝贡体系比殖民体系还要高级得多。可是以大明天下第一的人口,又有哪个国家能够承担起为大明一亿多生民种粮食的重任呢?

    所以,虽说现在土地抛荒,改稻为桑之风只是在南直隶十府刮起。但,未雨绸缪,大明朝廷上下,都要寻找工业革命后对农业巨大冲击的应对之法。

    “汝玉,淮安的土地因为常年溃堤,所以抛荒的无主之田极多。你去了那里,筑好大堤后至少能够拿到五十万亩以上的新增耕地。朝廷的意思,是要在这里兴办大型农场。”

    “农场?”

    “是啊,皇上的信里交代得很清楚。他说农业之所以获利较少,很大的原因便是生产过于分散,缺少集约化,以至于生产出来的东西,很多都在生产的过程中被消耗掉了。

    待会为师会交给你们皇上亲自写就的集体农场运营规范,你们去了,按照皇上的意见,招募农业工人,进行集约化生产。”

    “我们?老师,弟子要去哪里?”

    “啊,是了,幼玄,你也是要外放。嗯,你的新职司是湖南布政司参政,兼长沙知府。”

    “......原来如此。不过,嘿嘿,老师,汝玉去淮安就职,都有学校项目,弟子这边?”

    “哼,都有,都有。长沙府一所中学,善化、湘潭、醴陵,各一所小学。”

    “哈哈哈,多谢老师!”

    “别急着谢,你去了之后,任务也不轻。”

    “是,弟子请老师示下。”

    “其一,湖南乃是新成立不久的省份,自建省以来,两次会试,只出了一名进士。所以你去了那里,教育是重中之重,这是皇上在给为师的亲笔信里,反复提及的一点。”

    “是,弟子记下了。”

    “其二,方山研究院医学实验室会派人跟你一起南下。皇上这次巡视天下,对长江流域的血吸虫肆虐深感不安,已经写就血吸虫防治指南一书,由方山医学实验室先在湖南推行。你去了长沙府后,要着力配合他们的工作。”

    “弟子记下了,这血吸虫病,弟子早年也是看到过不少的,确实为害甚烈,弟子虽然不懂医术,但一定尽心竭力配合医生们做好防治工作。”

    “嗯,这其三嘛,自然也是要推广集体农场了。长沙府湘江南北纵横,各条支流也水量充沛。再加上此时的湖南地广人稀,工业几乎没有,是最最适合开垦荒地,建立集体农场的。”

    “弟子明白了,我大明早就是湖广熟,天下足。现在,湖北的农田已经开垦得差不多,要粮田的增量,还得着落在湖南。”

    “便是如此。”袁可立伸出两只手,搭在了两位爱徒的肩膀上:“两位太守,国家这些年总体是兴旺的,但是也出现了很多问题。而你们,就是解决问题,为国家探索新路的先锋!好好去做吧,为师对你们的期许,可不仅仅是一郡太守!”

第五七六章 有竞争是好事

    “弟子拜见老师、下官见过元辅。”

    “嗯,都来了,坐。”

    当袁可立在对自己心仪的弟子面授机宜的时候,当朝首辅温体仁也在召见自己的心腹和弟子。

    对于此时的大明来说,皇帝之下,执政的主要是帝师党,浙党算是辅助。不过帝师党内部,虽说总体关系都还不错,但是温体仁、袁可立乃至孙承宗、熊廷弼等,都有各自的山头。

    袁可立是一个智商极高的全才,所以也喜欢全才。如倪元璐、黄道周等人,在历史本位面上都是大学问家,这天赋什么的是不用说的。而温首辅呢,嗯,老温从来不是惊才绝艳的天才,所以也不喜欢那种年纪轻轻就锋芒毕露的才子。在他看来,沉得住气,做得了事的,才是值得培养的对象。

    所以,这天晚上,他召见的两个人,和倪元璐、黄道周比起来。根本就是另一种人。

    马士英、高宏图。

    “瑶草。”

    “弟子在。”

    “为师向皇上举荐你的信,皇上回复了,所以,你的位置要挪一挪了。”

    “弟子多谢老师照拂,敢问老师,皇上准备让弟子去哪里?”

    “朝廷将于今年五月新设立吉林布政司,瑶草,你就是第一任吉林布政司布政使。”

    “吉林?老师,这个新省份是在东北吗?”

    “是的,辽宁省还要往北,大体是以以前女真人开发的松嫩平原为主,附带部分龙冈山以南的地区,与福国接壤。省城定在长春府,有一个出海口,叫海参崴。这是十多年前,女真叛乱的时候,为了接纳日本人的军火而开拓的地方。”

    “呃。”马士英稍稍思索了一下,非常沉稳的起身,语气淡然的道:“老师,学生现在不过是正四品的通政司太常,照理,这咋然提升到从二品的布政使已经是皇恩浩荡,不该再多说什么。但,这吉林布政司有多少汉民啊?”

    “嗯,逢大事有静气,很好,且坐下说话。”

    马士英再次坐下后,温体仁道:“朝廷在几年前就让女真人继续向北迁徙开发三江平原,所以最近几年,我大明也有一些辽宁的农户迁徙到那里,呃......”说到这里饶是如温首辅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脸红了一下:“大概有五六千户,三万多口吧。”

    “这......”一开始还认真听教的马士英猛然抬头,但看到自己老师的脸,终究是没有口吐芬芳。

    看到马士英欲言又止的表情,老温赶紧打了个哈哈:“这个,为师也知道这人实在太少了,还比不上内地的一个中等县。所以,经过为师协调,朝廷同意把原先宽甸六堡的居民迁徙一半过去,大概也有三四万人吧。”

    看了看马士英脸上的潮红稍稍退去了一点,温体仁也松了一口气:“另外,朝廷最近不是在修建从沈阳到撒拉卫的铁路嘛,这沿线的工人数量也不会少于五万。还有,朝廷现在不是已经打服了蒙古么?半个呼伦贝尔草原都划到吉林布政司了,只要你自己有本事,那块草原上的蒙古人,也都算是你吉林的人口。瑶草,怎么样?如此算下来,也是近二十万了吧?”

    “......弟子多谢老师栽培,不知弟子的按察使是谁?”

    “新省份哪有按察使?你自己兼了,枢密院那边新调一个骑兵营给你镇场。另外,到底是新省份嘛,国务会议上大家已经商量好了,吉林省,三年免税。你去的时候,户部拨款一百二十万银元,五十万石粮食,以后三年,这笔支援每年都要减半。到了第四年,也就是天启十四年开始,吉林非但没有任何朝廷的支援,还要足额向朝廷缴税。”

    “是,弟子明白了。”

    “哎,瑶草,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估计觉得这是发配吧。不过为师劝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事实上,这是皇上在布一个大局,若是你在吉林做出了成绩,说不得将来为师致仕前,你就有可能入阁呢。”

    “老师说笑了,弟子觉得吧,若是去了吉林,三年时间,能够编户齐民,建好吉林的黄册,就已经非常难得了。不过老师说的,皇上布的大局是什么?”

    “这些年,你作为通政司的主官,所有文档都要通过你那里,想来你应该清楚,朝廷这些年虽然财赋日丰,但至少在农业上遇到了很大的问题。按照燕京日报上的说法,我大明已经正式进入了小冰河期,娘希匹,张世泽在报纸上吹嘘得厉害,说什么小冰河期虽然会造成农业减产,但只要万众一心,实不足虑。哼,可是为师听皇上私下讲,小冰河期这样的极端气候,以前我华夏也出现过,夏末商初,两晋、五代十国。”

    “啊?!”

    看着一直表现沉稳的马士英也忍不住惊了起来,温体仁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所以,未雨绸缪,必须要解决粮食问题。我大明这么大的体量,若是自己不种粮食,便是把南洋诸国的粮食全部抢光,也是养不活这么多张嘴的。更不用说,未来我大明与西班牙或者奥斯曼争霸全球的时候,军队对粮食的损耗会无数倍提升了。”

    “弟子大概明白了,吉林建省,就是要为我大明再开一粮仓是吧?”

    “不错,瑶草啊,自皇上取消人头税后,这民间隐藏人口就失去了意义。所以最近几年,我大明人口猛增。根据最新的黄册资料显示,整个大明两京十八省,现在有一亿八千七百余万口。娘希匹,以前朝廷那么较真的清查人口都没把这些人查出来,真不知道他们以前是怎么藏起来。呃,偏题了,总之呢,这么多人,遇上这种全国性的极端天气,哎,不事先准备,说不得,真的会有不忍言之事啊。”

    “老师所言,弟子深感忧虑。只是弟子听说,小冰河期的一个典型表现就是北方气温下降并且降雨减少。这,如此一来,吉林的农业岂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这大粮仓从何建设起来啊?”

    “皇上在为彻底解决我大明粮食隐患方面,定下了几条调子。一是继续大力推广原产于美洲的高产作物。二是加强对南洋诸国的掌控。三是推行摊丁入亩,减轻农民负担。四是制定大明本土粮食收购保护价。五是试行集体农场。”

    “集体农场?”

    “不错,这就是你要去吉林做的事情。瑶草啊,我大明因为太祖建国时就有意识的保护小农,所以虽说经过多年土地兼并,但是真正的,如汉末三国时期,那种垮州连郡,闭门成市的世家大族,我大明是没有的。这虽然是极好的,但也造成了一个新的问题,土地过于分散,不利于集中经营。

    皇上说的集体农场,是指至少以五十万亩土地起步,只种一种作物,统一用水,统一施肥,统一管理的,全新的农业生产模式。”

    “皇上果然是苍龙转世,无所不知啊!”狠狠的一击双手,马士英完全的激动了起来:“若真要这么做了,这农场的产量起码比普通小农的土地多上两三成,而其中的损耗最少降低五成!”

    “哈哈哈,现在你明白吉林建省的重要性了吧?我大明内地,在小冰河气候下,在南方推行这个政策肯定见效更快、更好。但是南方......”老温摇头笑了一会:“也就淮安府常年被黄河淹没,若是大堤修好了,可以拿回数十万亩田地,还有就是建省没多久的湖南省,还有一些好地。但真要说大面积的耕地,还得松嫩平原以及未来的三江平原。”

    “弟子明白了。”

    “嗯,瑶草,现在知道你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了吧?根据前期去修建沈撒铁路的勘探人员估计,新建的吉林省,可耕地面积不下五千万亩,而且这会儿几乎都是无主之地,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朝廷的土地,可以让你可劲儿的建农场!”

    “弟子知道了,弟子去了吉林,首先就是清丈土地,然后划定农场范围,尽可能不出卖耕地。”

    “正是如此。”对自己的得意弟子示以鼓励的眼神后,温体仁又把目光转向了高宏图。

    “研文。”

    “下官在。”

    “朝廷除了在天启十年新建吉林省外,还将新建漠南、漠北、漠西三个蒙古自治区,这个事情监国殿下已经请到了皇上旨意,调新疆巡抚丁启浚出任我大明的第一任护蒙古中郎将。”

    “嘶~没想到强汉时期的护匈奴中郎将,护鲜卑中郎将这样如此扬我汉家威风的官职竟然在我大明复生了!丁亨文这辈子注定青史留名了啊。”

    “是啊,恢复强汉的官职并出任之,谁都想去做啊,可是谁让皇上选了他呢。”摊摊手,温体仁笑了笑:“新疆巡抚之位,研文岂有意乎?”

    “下官多谢元辅成全。”

    “嗯,你去了新疆,除了和当地异族搞好关系外,主要的任务也是新建集体农场,新疆那地方,常年少雨,土地都是靠雪水灌溉,所以无所谓什么小冰河气候,只要掌控得法,一样会有很多粮食。此外,据闻新疆日照强烈,非常利于棉花生产。你在那里,也要多种棉花。如此,内地的粮田被改成棉田的也要少很多了。”

    “下官明白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拍拍脑袋,温体仁道:“既然是发展农业,怎能没有好的种子。研文,你命好,皇上从冲龄开始就责成现任厂公以及大司空研究杂交作物,一开始是杂交水稻,后来也有杂交小麦。前些年,我们打下蒙古后,大司空用目前我大明最好的小麦与草原上的牧草杂交,得到了一个新的品种,产量不是很高,但是抗旱,抗暴晒,你把这份新种子带到新疆,正当其实。”

    “哈哈哈,多谢元辅,多谢大司空,多谢方山的各位教授。”

    “至于你。”温体仁转回头来对马士英道:“你以为朝廷为什么非要在天启十年新建吉林省?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我方山科学院农学实验室的教授们,在日本的北海道找到了极为耐寒的新稻种。”

    马瑶草听到这话,顿时激动地全身摆动了起来:“老师!这下弟子心里完全有底了。”

    “哈哈哈,你们都好好去做。本官也彻底的跟你们交个底,集体农场,是我大明为了解决将来的粮食问题做的全国性实验,在这次实验里获得成功的人,必然简在帝心。现在,南方的淮安,是倪元璐。长沙,是黄道周。你们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了吗?”

    话说到这里,马士英和高宏图都无比慎重了起来:“请老师(元辅)放心,必不让次辅专美于前!”

第五七七章 农业未雨绸缪

    所谓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作为大明现在‘执政’的‘帝师党’,其内部当然不是铁板一块:真要是铁板一块了,那就该朱由栋睡不着觉了。

    内部有派系了,自然就有争斗。如倪元璐、马士英等人的就职,就是首辅和次辅在暗暗的别手腕:心高气傲的袁次辅认为,他的学生能够在已经发展了多年,社会关系复杂的淮安、长沙等地做出好成绩。眼光长远的温首辅则认为,他的学生在一幅白纸上更能绘就宏大的图案......

    对这些事,朱由栋全都知道,他也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这是有序竞争,理当存在。只要不是搞成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党争就好。

    而且,适当的竞争,确实有利于解决现在大明存在的隐患啊。

    子曰:食色性也。生物存活于世,第一需求是吃,保障自己的生存。第二需求是繁衍,把自己的dna传下去,让自己以另一种方式永存。这是所有生物的自然属性,人类就更是如此。

    所以,解决吃饭问题,是朱由栋以及他的同行们,在各自国家首先面对的第一个问题。

    大明此时的耕地面积接近10亿亩,即便按照平均每亩最低产量两石计算。一年的收获也至少在1200亿公斤。然后以实行摊丁入亩以及新疆、蒙古、东北先后建省后,大明账面人口疯涨后的1.8亿计算,平均每人每年可以分到666公斤左右的粮食——无论如何都是够吃的。

    但,理论只是理论啊。

    小冰河来了,现在大明北方常年受灾的耕地面积就已经超过了2亿亩,南方有时受到洪涝灾害的土地也不少,再加上华夏大地上频繁的蝗灾、病虫害什么的。大明的农业,现在真实的平均亩产值,哪怕加上那些高产作物的产量,估计也很难达到2石/亩。

    然后近些年工业的兴起,一方面是大量土地被抛荒。一方面是工厂增多,对原料需求的增多使得粮田改种经济作物。使得粮田不断减少,农业的劳动力也在不断减少。

    当然,科技进步,社会发展,从事第一产业的劳力减少是大势所趋,朱由栋也没准备去限制。但后世的那些农产品大国,之所以用极少的劳动力就弄出来极多的粮食,可是有三大利器的啊。

    机械化、良种、化肥。

    而现在的大明,仅仅只占了一个良种——这还是弱化版的。

    剩下的两个,机械化嘛,朱由栋倒是觉得,若是这场游戏持续时间很长的话,那在他的有生之年还有可能看到。而大规模使用化肥?呵呵,用21世纪农业专业学子的话说,能造出核潜艇的国家,才有大规模生产化肥的能力。

    现代农业化肥虽然品种繁多,但最最基本的原料就一个:合成氨。而这种东西,是由氢和氮在高温高压下生成的——要能制造出这么一个高温高压的环境,其反应炉的抗压能力就必须极强,基本上和核潜艇外壳的抗压强度一样高——这是材料学的范畴,跟朱由栋擅长的医学不沾边。

    所以,别看现在大明的火药研发进展很不错,对氨的应用也很广泛。可是这点产能,应付军队的需求都不够,别提用来做化肥了。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物种,都要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杂交水稻也好,优质麦种也罢,只不过是将农作物产量的上限提高了。但要达到这个上限,农作物就必须要吸收足够的营养和能量。这些东西,光靠阳光、雨水和土壤是远远不够的。真正的要让稻麦达到每亩上千公斤的产量,没有化肥绝对做不到。

    可是,大明现在做不到大规模的生产化肥。

    但,无论如何,这提高全国粮食总产量的事情,还是得努力去做的:未来大明要制霸全球,起码要组建五百万以上的近代化军队,而且他还会因为血腥的战争造成的大量减员而不断要从国内继续征兵。在进一步削减农村劳动力的同时,国家对粮食的消耗还会呈几何级上升。而未来几十年,小冰河气候还会愈演愈烈,不事先布局,将来怎么应付得了粮食短缺的局面?

    集体农场,是以工业生产方式来进行农业生产。哪怕现在的机械化和化肥没有着落,只要管理得当,其产出,总是会比小农自己慢慢的耕种那两三亩地高得多的。

    这就是朱由栋在巡行天下,对大明基层的状况有了深入了解后,做出的第一个大动作。

    为了保证这个计划的成功,朱由栋巡行路上,紧急召唤来了徐光启、宋应星等人,群策群力,经过反复磋商、探讨,才定下了大明集体农庄的基本管理办法,以及部分粮食种植、防治病虫害的教材。

    或许有人就说了:大明现在农业劳动力不是在不断减少嘛,又新开荒地,劳动力从哪里来呢?

    这个问题,朱由栋自然也是想到了的。不过在他看来,哪怕没有机械化,在集体农庄这种生产方式下,一个农夫能够照看的土地也会远远超过普通的小农。更不用说,为了方便管理,他准备招揽部分朝鲜、日本的农夫进场耕种了。

    总之,开办集体农场的事情,到了1628年5月,经过吏部尚书孙承宗提议,国务会议通过,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后。随着倪元璐、黄道周、马士英、高宏图四人的走马上任,正是进入了实施阶段。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朱由栋一行,已经巡行到四川布政司保元府的剑州。

    “父皇,这里便是巴蜀第一雄关,剑阁了么?”

    “是啊,这便是剑阁了。我儿觉得此地如何?”

    “果然地势险要,真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哈哈哈,燚儿、焱儿,你们说说,这剑阁历史上被人攻破过多少次?”

    年仅七岁的朱慈焱蹦蹦跳跳的拍起手来:“大哥,大哥你先别说,我来数数,嗯,秦灭蜀一次,魏灭蜀汉一次,后唐灭前蜀,北宋灭后蜀各一次,我大明灭夏一次。一共是五次,父皇,是也不是?”

    “呵呵,焱儿说得还可以。”对七岁的小孩子,真的要求不能太多,只能是以鼓励为主。但是对十岁的朱慈焱嘛。

    “父皇,孩儿仔细思索了弟弟说的这五次巴蜀割据政权被消灭的历史,猛然发现,剑阁,似乎从未被正面攻破过。”

    “哈哈哈,燚儿说得对!”欣慰的点点头,朱由栋抬起手指指着剑门关上的阁楼道:“秦灭蜀,乃是蜀王贪图财货,自己开了一条道让秦国打进来。魏灭蜀汉,靠的是邓艾走阴平小道偷袭。后唐灭前蜀,是前蜀将士全都没有战意,唐军一到便望风归降。宋灭后蜀,则是从川东打进来的。至于我大明灭夏,呵呵,颖国公(傅友德)也是重施邓艾故技,从阴平绕进来的。”

    “父皇的教诲,孩儿明白了。再坚固的地方,若是没有意志坚定,并且指挥若定的守卫者,都是破绽百出的。”

    “是的,孩儿们,你们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永远是人,最重要的也永远是人。”

    “父皇,说到人,孩儿的李先生去了高原,孩儿新的老师?”

    “咦?哈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臣陈子壮拜见皇上,拜见两位殿下。”

    “免礼免礼,哎呀,集生,这些年在奥斯曼辛苦了。而且你这么远回来,都没让你回家休息一下,直接把你叫到了四川,真是劳累了。”

    “不敢,皇上见招,臣如何不速至?而且,臣在奥斯曼多年,也有很多在当地的见闻需要向皇上汇报。”

    “哈哈哈,理当如此。这样,集生啊,朕的意思,是想让你代替去了吉林做布政使的马士英,来做新的通政司太常。另外呢,慈燚。”

    “父皇。”

    “集生,这是朕的长子,以后你也做他的老师,如何?”

    “臣谨遵皇上旨意。”

    “好,那便如此安排。今天你远道而来,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改日我们办一个正式的拜师仪式。”

    “皇上,臣这次回来,除了把大明使团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之外,还多带了一个人回来。此人是法兰西人,叫做黎塞留。”

    “啥?你说什么?他叫什么?黎塞留!”

第五七八章 菲利普的理政

    黎塞留的到来,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情报来源更高层只是很次的一个方面。最大的好处是,这位是西方文明的高级政治家。

    大明此时的文明,因为其占统治地位的理学的腐朽,在总体上确实是开始落后了。虽然朱由栋在思想上想尽一切办法给这个国家塑造新的文化思潮,但要看到成果,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个时候,适当的用西方文明冲击一下,其实好处是很多的。

    但是,以前来大明的传教士们,他们其实在欧洲不过是社会的中下层,在方山研究院已经踏上正确轨道的情况下,他们能够给大明的帮助已经不多了。

    而黎塞留就不一样了,他本身博学多才,治政手腕也高明,更难能可贵的是因为西班牙双子的原因走遍了整个欧洲和奥斯曼。如此人物的到来,将对大明的士大夫阶层,带来一场全新的头脑风暴。

    所以,在亲切接见黎塞留后,朱由栋非常高兴的邀请这位红衣主教跟着自己先去大明的西北游览一番,之后再带他去北京商量他在大明的新职务。而黎塞留也愉快了接受了朱由栋的邀请。

    总之,虽说最近国内的事情搞得他头疼。但黎塞留的到来,还是让他非常开心。

    不过嘛,他这会是开心了。但他的同行,西班牙的菲利普,这会儿就笑不起来了。

    1628年8月1日,西班牙,马德里。

    “陛下,上一财年的收支情况我们计算出来了。总的来说,上一财年,我国政府一共收入一亿七千三百万双柱,支出两亿零三百万双柱,赤字额为三千万。再加上前年、上前年的赤字,目前王国政府一共欠马德里银行、米兰银行、尼德兰联合银行等多家银行四千六百万双柱。”

    “嗯。”轻轻的点了点头,菲利普不带表情的问道:“我的首相,能给大家说说支出的主要去向吗?”

    “好的,陛下。”奥斯瓦列斯翻开另一本册子:“支出的大头主要有这么几项。第一,工程建设。上一财年,苏伊士运河的工程在完成勘探后正式开工,我们动员了当地二十万阿拉伯人并且从欧洲运过去了十万工匠,还从撒哈拉以南运来了十万黑奴。一共是四十万工人在那里工作,每天的淡水、粮食消耗量都极为惊人。陛下,光是苏伊士运河工程,去年就花掉了我们1200余万的收入。再加上我们还在修建更多的铁路、公路以及钢铁厂、枪炮厂、船厂等重型工业,总之,去年光是在工程建设这一块,王国政府的支出就接近3000万。”

    “我的首相,请继续。”

    “是,王国政府支出的第二大项,教育。按照陛下的旨意,最近几年,我们新建了马德里大学、巴塞罗那大学、里斯本大学以及三个师范学院,还新建了二十五所中学,一百三十五所小学。正在开工建设的还有三十所中学,两百七十五所小学......这些学校校舍的建设花费并不多,但由于要保证教师年收入不低于500双柱,所有在校学生均能免费入学,免费吃住,所以学校越多,维持费用就越高。上一财年,王国政府划拨给教育部2800万,最终教育部只剩下了七千多双柱。”

    “第三大项,军费。陆军上一年度总的军费1600万,海军为1100万。”

    “第四大项,官员的薪资。第五项,支付上一年度欠款的部分本金和利息。第六项,科研。第七项,公立医院建设。第八项,联盟内对贫困成员的支援。第九项,联盟会费。第十项......”

    奥斯瓦列斯面无表情的诵读,参会的高官们表情自然是各异。

    一亿七千万的年收入居然还搞出来这么高的赤字,我们这位天使长护卫降生的神子陛下,真的是非常会挣钱,但也超级会花钱啊。

    其实按照以前西班牙王国的支出大项来看,若是当年菲利普三世在位的时候有这么多的收入,国库肯定是撑得放不下了:那时候王国政府可不会搞什么大工程啊,义务教育什么的。

    当然,西班牙的高官们,凡是头脑顽固的,都已经被菲利普四世陛下给弄下去了。现在还能坐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对国王陛下的理念表示了服从的人:王国政府收入的剧增,若是没有那些铁路,工厂,怎么可能实现呢?而要足够的技术人才去撑满那些工厂,不大办教育又怎么行呢?

    所以,现在这间会议室里,倒是没有一个站起来说为了削减赤字,干脆我们停止办学,停止挖运河的傻叉。

    “陛下,以上就是今年的收支情况。”

    “嗯。”沉稳的点点头,菲利普道:“人口普查情况呢?”

    “是。”奥斯瓦列斯再次起立:“自1626年7月开始,王国政府和我们的盟友共同组建了全欧人口调查统计局,经过两年的艰苦工作,现在得出数据如下:伊比利亚半岛(西班牙、葡萄牙)实有人口1980万,原法兰西地区以及尼德兰地区,2200万。英伦三岛,920万。中欧日耳曼诸国含奥地利、丹麦,3100万。亚平宁区域,855万。波兰立陶宛1050万。斯堪的纳维亚半岛,230万。以上,整个联盟本土人口,一共是一亿零三百三十五万。

    此外,我们在两年前新纳入的北非各地,初步统计,共有人口210万。撒哈拉以南非洲,我联盟诸国现在在各自的殖民地掌握的人口加在一起,大约是430万。而王国政府在南北美洲掌握的人口,是880万。

    在人口普查初步完成后,欧洲人口统计局除了按照陛下事先的安排,给予全欧人民身份认证以及登记外,还统计了适合服役的人口。总的来说,全欧此时年龄在16至25岁的男子,是1280万。如果上限放宽到30岁,则是1520万。”

    “哎,这点人口,不够啊。”

    “陛下?什么不够?”

    “哦,没事。那么,首相你说下一项吧,粮食。”

    “是,去年全联盟粮食产量大致在675亿公斤,粮食自给是没有问题的。”

    “人均655公斤,哎,还是不够啊。”当然,这话菲利普没有说出来。

    小冰河气候对菲利普和朱由栋都是公平的,事实上,由于欧洲纬度更高,所受影响更大:要不是因为天璇的天赋加成,欧洲的人均粮食产量,还得更低。

    但欧洲农业的优势在于,由于气候总体温和,所以欧洲的农业是农、畜并举,而不是像华夏那样,农耕区和畜牧区有明显的分界线。也就是这个时代算不出来,真要计算起来,估计欧洲人均摄入的热量,比大明要高一些。

    但菲利普作为历史学者,朱由栋都能看到的东西,他自然也看得到:这会儿的粮食产量不过是勉强温饱,真要自然灾害再猛烈一些,或者将来军队规模急剧扩大后,肯定会造成粮价不稳,下层人民吃不饱饭的局面。

    “好了。”轻轻的虚扶一下没有眼镜的鼻梁,菲利普开口道:“各位,你们作为国家的高级官员,最重要,最基本的,就是要掌握人、财、粮三项。只要这三个东西是充沛的,那么,只要我们在工作上稍微认真一点,整个国家自然的就会走上正确的轨道。而现在看起来,王国,乃至整个联盟,在这三项上,都存在着很大的不足,需要我们辛勤的工作,加以弥补。”

    “尊敬的陛下,请你予以指示。”

    “我先说说王国财政的问题,政府的财政赤字已经接近每年收入的40%了,这确实非常危险,需要马上扭转。我的办法是,成立苏伊士运河建设股份有限公司和欧洲铁路运输股份有限公司。在王国政府握有绝对控股权的前提下,接受民间资本入股。待相应铁路乃至运河建成后,大家按照比例进行分红。”

    “陛下这个办法极好,我个人认为,只要股票买卖开放,全欧的商人们都会踊跃认购的,如此一来,我们的赤字很快就会消弭不见。”

    “呵呵,首相您先坐下,我还没有说完。”

    “好的,陛下。”

    “除了铁路、运河以外,各个城市的铁轨马车、公立医院乃至学校,都可以接受私人入股,然后按照比例在一定时间内分红。各位,不要觉得这些公共产品让私人资本进入有什么不好。现在,距离伽利略先生改良蒸汽机投入实用已经很多年了,无数的工厂主已经积累了相当多的财富。如果不引导他们把资金投入到我们可以控制的领域,那他们就会把这些多出来的钱拿去炒作,哼,炒作奢侈品还好,万一他们去炒作粮价什么的,那才是会让国家和联盟遭遇巨大的困难呢!

    另外,现在各地的工厂主不是在抱怨合格的技工不够,导致产品质量不稳定,影响他们的销路么?这样,阿斯图里亚斯实验室可以派出教授担任老师,各地工厂主可以单独,或者联合出资,在某一地成立技工学校,招揽年轻人进来进行短期培训嘛。”

    “陛下的办法真是充满了智慧,如此一来,王国政府支出的最大两头,公共工程和教育普及,都能够有了分担者!陛下请放心,我一定努力让王国政府的收支在下一个财年扭亏为盈。”

第五七九章 材料学者发威

    哎,我的首相,你实在是太天真了,我可从未想过要把政府的赤字彻底消除啊。事实上,少量的赤字,对于国家来说其实是有好处的。

    “各位,说完了财政的问题,我们接下来讨论人口问题。毫无疑问,现在联盟控制下的这一亿多人口,实在是太少了。为此,我认为,要加大对公立医院的建设和投入,要制定鼓励生育的政策。”

    “啥?”可怜的奥斯瓦列斯才刚刚高兴了一会,听到菲利普如此话语,顿时愣住了:陛下,您又准备花钱?

    “历史已经证明,由于我们欧洲地处较高纬度,所以如东亚那边因为寄生虫影响人口增长的问题,我们并不严重。限制我们人口增长的,主要是各类呼吸道、消化道传染病,战争,以及贫困。”

    “现在,全欧已经实现了和平,战争的影响暂时没有了。而阿斯图里亚斯实验室的青霉素产量越来越高,各类传染病也能得到有效控制。但是,底层的贫困人口能够享受到高层次医疗的机会几乎是没有的,所以,因为贫困的限制,和平的到来与医学的进步,并未转化为让人口迅速增长的红利。”

    “在此,我的意见是,由于短期内师资力量有限,我们先在马德里、巴塞罗那、毕尔巴鄂、里斯本四地建立四所医科学校,以阿斯图里亚斯实验室医学系为主,辅以全欧的优秀医师组成教学队伍。除了医学、药学外,还要设立护理学。然后,依托这四所医学学校,成立四所大型医院,并赋予他们管理一方卫生行政工作的权力。由他们来统一管理、指导各地的小型医院、诊所,特别要让全欧的医生务必在手术时进行无菌处理,要把预防和治疗产溽热的方法落实到每一个产妇身上......最终,王国政府会把这套模式推广到全欧,以保障全欧人民的健康。”

    “另外,由于国内以及联盟内,赤贫人口太多,而义务教育尚未完全普及,这就导致了很多底层人民不敢生育,或者生下孩子后,孩子得不到足够的照护而夭折。对此,我准备在西班牙国内先期开设一百所孤儿院,每个孤儿院最大接受能力设定为一千人。其所有费用,全部由国家承担。并且随着国家收入的增长而不断扩建。

    还有就是,对于愿意生育,并愿意抚养自己孩子的夫妇。国家要设立一项生育基金对其进行鼓励。啊,首相,请您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笔生育基金,我将以王后的名义,从我的私人产业中划拨过来。”

    “赞美您的仁慈,我的陛下。”

    “哈哈哈,看起来总算是没有把我的首相给气死。”笑了笑后,菲利普用力的挥挥手:“除了在欧洲鼓励生育,我们还要尽可能的挖掘非洲、美洲的潜力。我绝不相信,现在的非洲只有四百多万人,同样,南北美洲如此的广袤,也绝不可能只有八百多万人......我们必须要告诉殖民地的总督们,尽可能多的控制当地人口,在那里广袤的荒地上开辟种植园,开发矿山。如此,我们的粮食安全才有保障!”

    “是,陛下。我们已经制定了一系列推进殖民地开发的方案,待最近几日彻底完善后就交给你审阅。”

    “非常好,那么,今天这场会议就暂时到这里吧。首相请留一下。”

    待得众人散去后,刚才意气风发的菲利普面色严肃,声音也低沉了起来:“我的首相,美洲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非常糟糕,陛下。美洲的叛军彻底改变了以前集中一点,主动和我军正面作战的风格。反而是化整为零,到处扰乱当地的秩序。现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利马、基多乃至波哥大附近,全都出现了叛军的身影。他们从不跟我们正面作战,但只要我们的正规军一个不留神,就又有当地农场主的庄园被洗劫,矿场被打破,道路被破坏......总之,现在美洲的各个总督有效控制的范围和人口都在急剧缩小。”

    “这就是游击战了啊,这一切,没有远东那位中国皇帝的插手,我是怎么都不信的。”

    “陛下,您说得一点不错。我们在美洲的总督们汇报,根据新近抓到的叛军士兵供认,他们的一些队伍的首领,已经换成了中国人。”

    “maldita sea!”口吐芬芳后,菲利普道:“现在美洲的金银矿产出减少了多少?”

    “按照各总督的报告,起码今年要减少三成。”

    “哼,还算他们有良心,没有给我们报个五成。”

    “陛下,总督们趁着叛军捣乱,虚报损失进而中饱私囊的情况肯定是有的。但他们要是真的敢报五成,我就建议撤换他们的总督职位了。”

    “所以这些王八蛋聪明啊,这个度,拿捏得极好啊。”

    “陛下,这些家伙确实可恨,但现在美洲不稳,还不能对他们过于严苛。只要他们做的不是太过分,这会儿还得装着看不到。”

    “哈哈哈,我嫉恶如仇的首相,您什么时候也如此的灵活了。”

    “哎,没有办法啊,按照陛下的设想,国家需要支出银币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我无比的渴望美洲运来的银锭。”

    “好了,我知道了。这样吧,首相,对于美洲的问题,我的意见是两条。第一,给美洲出身的拉丁裔、西印混血儿松绑。这一部分人,可以出任殖民地的中低级官职,最好是任命他们做治安警察。我们要用当地人来对付当地人。”

    “同意。”

    “第二条,现在,叛军在美洲展开了大规模的游击战。这种战术,正规军对付起来很吃力,也很浪费。所以,除了已经在美洲的近卫二师,我不准备再增派正规军了。”

    “陛下的意思是重启欧洲的雇佣兵传统吗?”

    “是的,经过前些年的欧奥战争,我已经看明白了,以雇佣兵为基础建立的欧洲联军,其战斗力比我们西班牙本土军队差了太远。这差距的主要方面就是纪律意识实在太差,面对数万人决战的浩大战场,没有超强的纪律以及执行力怎么行?但是这些人去了美洲,正好如鱼得水。”

    “陛下,我必须提醒您。雇佣兵们去了美洲,应付游击战可能比正规军更擅长,但是他们的军纪?”

    “......”稍稍思考了一会儿后,菲利普摇了摇头:“没有关系,印第安人不应该有人权。他们老老实实在种植园和矿产做工就好了,其他的东西,给得太多了反而容易让他们多想。”

    “我明白了,稍后我就去找阿尔瓦公爵和蒂利伯爵商量组建新的美洲远征军。”

    “稍后?我的首相,您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讲?”

    “有的,陛下。”奥斯瓦列斯从自己的裤包里拉扯出来了一节布料:“这个东西,最近大量涌入我们欧洲的市场,因为其质量可靠,价格低廉,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整个亚平宁半岛以及我们刚刚纳入统治的北非地区,其布料市场已经快要被这种新布料给统治了!”

    “这,这是......”接过奥斯瓦列斯手中的布料,反复搓揉观察后,菲利普失态的大吼了起来:“天啊!这,这是涤纶!居然是涤纶!”

    所谓涤纶,其正式的化学名叫做聚对苯二甲酸乙二醇酯,英文缩写为pet,在后世的塑料分类中,pet的代号是1号——由此可见,这是最基础的塑料之一。

    在后世,pet的使用范围极为广泛:所有电器的插座,绝缘把手,几乎都是pet。后世的司机们开车,控制车窗的按键往往是pet,踩油门的那块踏板,也含有pet。

    此外,那些肥宅快乐水的外壳,基本也是pet。

    当然,这个东西还可以应用于纺织,那就是涤纶。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这种布料进入中国后,因为其耐洗耐磨,不走样,不褪色,容易干而且价格便宜等远胜普通棉布的优点,迅速的赢得了中国人的喜爱,被当时的中国人亲切的称为:‘的确良’。

    1号塑料在历史本位面上研发成功并且真正投入工业化生产,已经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事情了。但,这是1号塑料啊,对于一个材料学专业的学生来说,几乎是一进入专业学习后,都必须要学这个东西的。所以,当易普拉欣挺过了欧盟的全力一击后,首先就集中全国之力,把pet给搞了出来。

    材料学专业的穿越者,这个时候真正的开始展现知识的威力了。

第五八零章 欧洲的科学家

    在21世纪,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不受塑料的影响。即便是那些僻居荒岛,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他们捕捞的鱼,打下来的飞鸟,其体内也充满了塑料微分子甚至是完整的塑料袋。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塑料的优势太多、太大了。

    容易塑形,耐腐蚀,轻便,而且就其那点质量来说,完全可以称得上坚固。再加上便宜,一旦掌握了配方,就可以大量生产......如此种种,使得从20世纪开始,塑料大行其道: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以前美军出去打仗,喝的可口可乐都是玻璃瓶装的。但后来pet出来来了,便统统换成了塑料瓶。

    作为17世纪的土著,奥斯瓦列斯只是忧心这种被国王陛下称为‘涤纶’的新布料会造成欧盟总体贸易顺差减小,以及会影响到此时联盟内部方兴未艾的纺织业。但是对于穿越者来说,菲利普看到的,是奥斯曼即将拥有一个影响世界、改变世界的庞大产业!

    “我的首相,这个涤纶,现在在亚平宁卖多少钱一匹?”

    “非常便宜,一匹布只要7个铜板。”

    西班牙此时和大明一样,都是实行银本位的贵金属货币制。作为其基础货币的双柱,大体购买力和大明现在的银元等同。在双柱之上,有佛罗林金币,双柱之下,也有铜币作为辅币。唯一和大明不同的是,大明还有含银量偏低的银角,而西班牙的双柱银币之下直接就是作为辅币的铜币。最近这十多年,由于菲利普严控流入市场的白银,所以双柱与铜币的比值一直很稳定,基本上维持在1:100的水准。和大明的银元、银角、铜币三者之间的1:10:100比起来,也可以说西班牙的铜币和大明的铜币基本等值。

    在历史本位面,大明的布类价格总体是稳定,除开开国那几年和动荡不已的崇祯年间,整个大明两百多年里,丝绢类的价格一直稳定在一匹0.6~0.7两白银上下。而相对廉价的棉布,则是稳定在0.2~0.25两白银左右。而同一时代的欧洲,棉麻布的价格稍微高一点,但高不了多少。而丝绢类嘛,由于欧洲不产这个,所以这价格就号称与黄金等重,是真正的奢侈品了。

    在这个位面,当穿越者弄出了蒸汽机后,无论是欧洲还是大明,棉布类产品的价格都大幅度下降。但是,不管是棉还是麻,这些都是植物纤维,需要在地里种植,收获,加工的。所以,在1627年以前,欧洲和大明的棉布价格都差不多:一匹棉布,1个银角或者10个铜板。

    但是现在,这个涤纶的价格居然只有7个铜板?

    和棉布面料的衣服比起来,涤纶的贴身感其实并不算好。但是他耐磨耐洗而且始终能够维持版型啊!在这个温饱都没彻底解决的时代,普通人买衣服,不是首先看价格,然后再看是否能长期穿戴么?这两点一比较下来,只要有选择,谁还选棉布?

    衣食住行,衣排在首位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是人的脸面!面子思想全世界的人类都有!毕竟,你衣着光鲜的出现在cbd的办公楼里,口吐芬芳的叫着别人查尔斯,别人叫你露丝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你下了班晚上回去了,吃的是泡面,住的是污水横流的城中村,开的是11号环保节能车啊。

    毫无疑问,如果欧盟不采取措施,或者西班牙的阿斯图里亚斯实验室不拿出相应的产品,要不了多久,欧盟内部的纺织业会被奥斯曼彻底冲垮!

    不光是纺织业,化学纤维的出现,可以大量减少种植棉花、各类麻类植物的土地,让这些土地重新种回粮食。这一点,对于面对小冰河气候威胁的欧洲来说,尤为重要!

    而且塑料产业可不光是只在纺织材料上有优势,其他行业也是样样有优势的。

    材料学专业,恐怖如斯!

    “我的首相,我们能够对奥斯曼实行贸易封锁么?”

    “恐怕很难,陛下。”奥斯瓦列斯的脸色很难看:“地中海的贸易航线太密集了,沿岸适合停靠的港口也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北非才从奥斯曼人身上割下来不久,那里的人还和奥斯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亚平宁?威尼斯共和国是覆灭了,但威尼斯人还在啊......事实上,陛下,哪怕是战争时期,中国人通过奥斯曼人把大量的丝瓷茶卖入我们欧盟的行为都没有停止过。”

    这就是市场刚需吧。对此,菲利普也觉得很无力。说起来,大明在东亚把本国一顿爆锤,抢走了菲律宾不说,还至今没有签署停战协议——那是菲律宾啊,是以菲利普这个名字为基础命名的,西班牙在东亚最重要的殖民地啊。可是西班牙还得忍气吞声的向大明购买链霉素:谁让肺结核这东西在欧洲也很广泛呢?那也是刚需啊。

    “我的首相,完全禁止涤纶贸易确实很难。但是,我们可以给这个东西定下巨额关税。”

    “......我明白了,我会马上安排此事,务必让这个涤纶的价格远高于我国的棉布市价,同时也会在联盟内推动此事。只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商品在奥斯曼可能也会遭遇相同的境遇。”

    “这不要紧。首先,我们欧盟是一个一亿多人的大市场,奥斯曼在失去了北非后,国内市场已经不足两千万。双方互相征收高额关税,受损最大的肯定是奥斯曼。与此同时,我们还可以借势引导我们的商人把产品卖到非洲和南北美洲去。”

    “陛下的意思是,不光对涤纶加高关税,而是对奥斯曼所有的商品全部提高关税?”

    “是的。”

    “陛下,这必然使得走私泛滥。”

    “我知道,但这没有关系。我们一方面要加大缉私力度,一方面要组建自己的走私组织。”

    “哦......我明白了。”

    走私泛滥必然催生黑帮的出现,而菲利普的意思就是我们自己培养黑帮,然后用黑吃黑的形式,彻底把控走私渠道:总之,钱最终还是流到西班牙国库里来了。

    “我的首相,除了建立关税壁垒外,我们还要在宣传上加以引导。比如,安排我们的报纸报导一下这个涤纶,然后告诉我们的人民,涤纶穿久了对皮肤有伤害,是毒物什么的......”

    “陛下,您的睿智,我深感敬佩。”

    “哎,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我们自己的科技能够始终全面领先,哪里需要这些盘外的招数啊。”

    奥斯瓦列斯离开后,菲利普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摇响了铃铛,让自己的侍从安排车辆,去了阿斯图里亚斯实验室。

    “尊敬的陛下,欢迎您的到来。”

    “伽利略教授,非常抱歉打扰了您的工作,能麻烦您为我召集实验室的所有教授吗?”

    “所有教授?陛下,可是有什么大事?”

    “有点麻烦,必须要借助大家的智慧。”

    “好的。”

    现在的阿斯图里亚斯实验室,在菲利普登基并搬迁到马德里后。得益于王室的巨额资金支持,以及各项产品投入市场后的分红。整个实验室现在是资金充沛、待遇优渥、设备先进。再加上欧盟的成立,泛欧洲主义的思潮渐渐的压倒了本来开始兴起的各国民族主义。所以,现在的这个欧洲最顶级的科学殿堂,集中了17世纪上半叶全欧最杰出的一群科学家。

    为首的是伽利略,这是一位全才。

    次席是开普勒,天文学家、物理学家。

    接下来是斯蒂文,数学家,工程学家。

    笛卡尔,数学家,坐标系的开创者,也是数理化全才。

    德扎格,数学家。

    卡瓦列里,数学家。

    培根,哲学家,实验科学创始人,近代归纳法创始人。

    费尔马:本职是律师,结果在代数学、几何学上的贡献太大,被尊称为业余数学家之王......

    其实,从以上人员擅长的领域来看。历史本位面上的17世纪,正是近代科学大爆炸的前夜:数学是自然科学的基础,正是17世纪上半叶这么多天才的数学家在数学领域打下坚实的基础。才有了17世纪下半叶开始,如牛顿、帕斯卡、惠更斯、莱布尼兹在物理学上的辉煌——到了18世纪,化学大爆炸后,欧洲就在科技方面彻底站上了世界之巅。

    而在这个位面,由于穿越者的提前催熟,此时欧洲的科技在数理化方面是全面发展的——即便是朱由栋集结了大明最优秀的一群科学家,但是在科技方面,方山研究院比起阿斯图里亚斯实验室,仍然有些差距。一直以来,菲利普之所以始终能保持悠然的底气,很大程度其根源就来自于这里。

    但是现在,当材料学专业的穿越者开始发威后,菲利普觉得他将来有被挂壁吊起来打的危险了。

    “各位教授,非常抱歉打断你们的工作,今天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最近奥斯曼那个邪恶的国家,开始向我们欧盟大批量的输入这个东西......毫无疑问,如果我们不能及时跟上,我们的纺织业迟早会被摧毁,到时候工厂倒闭,工人失业,物价飞涨,联盟将会土崩瓦解......因此,我在这里诚挚的恳求大家,想办法尽快拿出我们欧洲自己的化学纤维。”

    “化学纤维?陛下,这是通过化学方法得到的东西?”

    “是的,目前已知的情报是,这种东西是通过提取石油中的某几种物质得到的。但是具体的提取物,以及合成方法,我们没有掌握。总的来说,这是一种塑料,其内部的化学结构,与树脂有一定的重合。”

    “......明白了。”在大家传阅了一遍这块‘的确良’后,伽利略重重的点头:“陛下已经指明了一个大方向,剩下的就是我们的工作了。那个,勒内(笛卡尔),弗朗西斯(培根),我请你们尽快停下你们手头现在的工作,开始对这个涤纶进行专项研究。”

    “好的,教授,不过陛下提供的到底只是一个大方向,我们在时间上无法保证什么。”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菲利普起身:“非常感谢各位的支持和配合,在时间上,我没有什么要求。作为国王,我会想尽各种办法,尽力的推迟这种东西对欧洲的冲击的。”

    科学家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该说的话说完了,大家自然就散开了

    “陛下,请您跟我来。”

    “咦?伽利略教授,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带陛下去看看我们实验室的新玩意。”说到这里,伽利略傲然的一笑:“我们阿斯图里亚斯实验室也是有自己领先世界的东西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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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战国介绍:
穿越者真正的对手只能是穿越者。七个不同国家不同职业的现代人,集体穿越回了西元1600年,托生于这个时代不同的国家和王室。七个人之中,谁才是真正的穿越者之雄?全球战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全球战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全球战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