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三章 我该怎么帮你
在和众臣们定下了铁甲舰发展方向后,朱由栋用过晚饭,又处理了一些事情后,时间就到了晚上十点左右。
“方正化”
“皇上请吩咐。”
“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没有?”
“呃......”方正化掏出怀中的小册子翻了一下:“皇上,常驻仰光州的锦衣卫同知许显纯回来了,昨晚就求见皇上,奴婢因为那时候皇上已经睡着了就挡了驾。这会儿?”
“许显纯?”朱由栋拍了拍脑袋:“今天白昼在海边,朕好像是看到他了。只是身边人太多,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嗯,他是那种没有大事不会不报而回的人,赶紧的叫他来。”
“遵旨。”
过了一会儿,许显纯在方正化的带领下进了朱由栋在天津港的临时住所。君臣问礼完毕后许显纯立刻开了口:“皇上,臣这次没有先报备就回来,主要是因为在仰光港接到了一封信件。据携带信件的人表示,这是奥斯曼帝国的宰相易普拉欣*索科利给您的亲笔信。带信人表示,只有您才能拆开这封信件。所以,臣也只好把带信人给带来了。”
关于易普拉欣登顶的事情,同为穿越者的朱由栋当然有所感应。事实上那天因为时差关系,系统响应的时候北京城正是晚上。朱由栋那时候正在进行创造生命的活动,差点没把他搞得英年早逝......
在得到他的允准后,方正化把易普拉欣的使者也带了进来。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我是来自奥斯曼帝国的西帕西阿仆杜勒*瓦希德。敝国的大维齐让我向您致敬,并呈上一封他的亲笔信。”
“咦?使者居然会汉语?”
“惭愧,我虽然是西帕西,但早年其实是个商人。常年往来于巴士拉和新加坡之间。主要经营业务就是购买丝绸转运到帝国境内售卖。这和汉人商贩打交道久了,自然就会了一些汉语。”
“嗯,据朕所知,西帕西乃是奥斯曼帝国的骑士阶层,你一介商人......”
“大明皇帝陛下果然如敝国大维齐所言无所不知啊,万里之外,居然对敝国是如此的熟悉和了解。陛下,敝国大维齐在两河流域担任总督期间,我对其需要的军需物资给予了一定帮助,所以,被他仁慈的赐予了西帕西的头衔和一定的土地。”
“哈哈哈,我明白了。使者远道而来,辛苦了。正式的会见,我们回了北京再操办,现在,请使者先把贵国大维齐的亲笔信给朕一阅。”
说是‘给朕一阅’,但实际上这封信是不可能直接交到朱由栋手里的——他自己也很小心:天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专业的人才?万一天才般的在信件里弄个炸弹或者毒药呢?
所以,在方正化指挥手下的小宦官将新封小心翼翼的拆开后,朱由栋还戴上了厚厚的手套,然后才开始阅读易普拉欣的这封信。
信件全文用英文写就,一方面是手写体看起来有些吃力,一方面是信件很长,里面又有不少专业术语,所以朱由栋看得非常吃力。等他看完的时候,书房内的座钟时针已经迈过了十二点。
除了礼节性的问候外,易普拉欣的信件大体是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是详细的向朱由栋介绍了欧洲目前的情况,由于大明此刻还没有把情报触手真正的伸入欧洲。所以,这封信件里的情报,对于朱由栋了解欧洲非常重要。
第二,则是奥斯曼帝国此时的情况。在这里面,易普拉欣对自己有别于其他穿越者的坎坷之路大吹特吹。但是朱由栋迅速的从中提炼出了关键点:简而言之,这位奥斯曼的穿越者刚刚上位,而且是权臣身份,根基非常不稳不说,还即将面临欧洲联盟的重大挑战。
有了前面两个部分的铺垫,第三部分的内容自然就出来了:我,易普拉欣,需要您的帮助!在目前泰国那位被您击杀,日本那位被您赶跑,而印度那位还没折腾个什么样子出来的情况下。目前,也只有您,能给我真正的帮助了。
具体需要什么帮助呢?易普拉欣说,苏伊士那地方现在还是一片峡谷,所以您的海军是来不了的。但是,您可以派遣您的舰队,护卫您的商船,为我运送大量的钱、粮食和药物,然后运送到西奈半岛的穆沙港。我会在那里紧急修建一条铁路,之后把你的馈赠转运入地中海。
至于说为什么要帮助,易普拉欣没有细说,朱由栋也没什么好想的:这反而是易普拉欣对朱由栋最大的尊重——只要穿越者智商在线,都明白此刻应该做什么。
当然,在第四部分,易普拉欣也明确的说了:东西呢,我不白要。根据这些年我的了解,您穿越前的职业可能是医师或者药师吧。我穿越前是学材料的。所以,如果您能给我帮助,我就为您提供无烟火药的配方,以及后世几种常用的炮钢、船用钢的配方。当然,我不知道您那边的科技树爬到什么程度了,如果这些东西都有了,我可以回答贵国科学家关于材料方面的一些问题,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最让朱由栋动容的,是信件的最后。易普拉欣说,如果您实在担心血本无归,那您可以派遣一位您信得过的臣子来我的身边担任侍从。在我实在无法抵抗双子的时候,您的臣子可以将我击杀,从而得到我天玑星的天赋——这是刺激商业发展,增加商人忠诚度的好东西啊!
信看完了,朱由栋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然后陷入了沉思。
虽说在易普拉欣的信件里,有意识的夸大了欧盟内部的不稳定。但是朱由栋已经身居大明顶端多年,早就能够透过字里行间看透真相:欧盟成立后,西班牙双子已经彻底占据优势,奥斯曼的形势危如累卵......
给奥斯曼输血,以求这位易普拉欣能够抵抗欧盟的时间更长一些,使得大明能够更多的时间修炼内功。
事实上,别看天启皇帝现在一言九鼎,但那是因为一方面他掌控了军队,一方面有整个东南亚来缓解国内矛盾。加之他的步子走得不算太急。所以这会儿国内形势看起来还算稳定。但实际上,大明要补的课还有很多,尤其是这么一个老大帝国,要把国力充分的调动起来,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说,需要的时间也很长——大明皇帝说起来是东亚一统,但实际上菲律宾作为西班牙的殖民地,就那么显眼的摆在那里,为啥不去动?仰光州的河对面就是西班牙的又一块殖民地沙廉,为啥也不去动?不就是因为他想先把国内的事情做好了再说么?
所以,支援奥斯曼抵抗双子,这个选择题好做。问题在于,如何支援,支援多少?
作为一个穿越者,朱由栋穿越前和国内的星月教徒打过不少交道。别看21世纪中东乱成一团,有些家伙做出来的事情人神共愤。但必须要承认,至少在17世纪这个时间,星月教是一种远比印度教先进、合理,其创造的文明也不输于基督文明和儒家文明的先进宗教。
这个教的问题在于,其内部分为逊尼和什叶。
什叶作为少数派,认为先知虽然不在了,但是《古兰经》这样的经典,可以通过现在在世的导师讲解给大家听,大家跟着导师走就行。谁是导师呢?当然是大阿亚图拉——安拉的显迹嘛。
而逊尼呢?是多数派也是保守派。他们对经典比较固执,是原教旨主义者。比如说,先知穆罕默德曾经说过,借贷是堕落的开始。这句话在七世纪的时候是没错的:那时候一个阿拉伯人向富商借贷,往往是他全家因为高利贷慢慢的沦为奴隶的开始。但是到了21世纪,还有少数星月教徒顽固的坚持这句话的原意,认为所有开银行的全都该杀掉,这就不对了嘛。
总之呢,这个教到了后面,什叶容易出政治强人,逊尼容易出极端。事实上,后世的极端,几乎都是逊尼里的某几个甚至某一个教派。
而此时的奥斯曼帝国,就是逊尼派。
所以,帮助奥斯曼的那位穿越者抵御欧洲的双子,为大明的发展、改革争取时间是必须的。但是这种帮助必须拿捏好度:给那位易普拉欣吊命可以,但真让他站稳了脚跟就不好了。
关键就是,这个度很不好拿捏啊。
想了一阵后,一阵倦意袭来,朱由栋就干脆的在椅子上睡着了。
一直竖起耳朵关注着房内动静的方正化,这时候才赶紧的轻轻进入房内,服侍朱由栋就近找了一个房间睡下了。
忙完这些,他出来对许显纯歉意的拱拱手:“同知,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第四六四章 暴怒的朱由栋
第二天,皇帝的车驾启程回北京,朱由栋让许显纯坐上了自己的御撵。
看着许显纯坐在自己的对面,全身各种扭捏,朱由栋不由笑出了声:“你这家伙,当年只身潜入暹罗,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怎么这会儿如此不堪?”
“皇上,那暹罗王不过一条虫,您是真龙啊。臣在真龙面前......”
“好了好了,马屁少拍。说说,这两年你在仰光都干了些什么?朕让你关注的印度半岛那边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是,皇上。臣在仰光,主要是精细挑选各族孤儿,然后根据其专长予以培养。同时协助仰光知州做一些治安方面的事情......至于说到印度嘛,皇上,臣关注到印度半岛中南部的维查耶纳伽尔王国,最近很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听完许显纯的报告,朱由栋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看起来,印度那位穿越者比自己还极端呢。自己虽然不喜欢大明的一些士大夫,但总体还是想着压制、分化、改变以至合作。这位达塔尔,现在居然不问青红皂白的一刀切下去?
这么做是不行的!国家小一点,比如国土面积只有一个村,国民只有几千人的规模,你这么搞是可以的。但是听许显纯的描述,维查耶纳伽尔王国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怎么可能不需要官吏来管理?而一个国家的精英阶层都被你杀掉或者赶跑了,你用什么人来管理呢?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印度可不是21世纪的印度。后世的印度所有公立学校都是要拿出固定名额给首陀罗的。但是现在?你让大字不识一个的首陀罗去治国?就算你重用吠舍吧,可是多年的习惯下来,吠舍面对婆罗门和刹帝利的欺压当然不爽,但是你要让他们和首陀罗平起平坐,那他们会更不爽!
算啦算啦,实在是朕现在事情多,印度也隔得实在是太远了一点,所以就让你在那里乱扑腾吧。唯愿你足够幸运,没有被自己的国人给干掉——毕竟,文曲星的天赋也很好啊,朕也想要啊。
嗯,看来是要尽快安排北京到武昌到长沙再到广州的铁路了,然后再从广州铺设铁路到西贡。再从西贡拉一条横线,让铁路越过真腊和周国、唐国,最后把仰光链接起来——这个时代的技术要让铁路穿越横断山脉几乎是不可能的,直接从昆明修建铁路到仰光完全做不到,只能是绕道而行。
只有海、陆都有了便捷的交通,大明才能把缅甸有效的纳入掌控。由此才有了进入印度的真正基地和跳板。
这么多大工程要完成,怎么也得十年以上吧?还是那句话,那位达塔尔,你要扑腾可得注意点,别死得太早了!
神游天外了一会儿,回过神的朱由栋朝着许显纯笑了笑:“好,印度的事情,以后你们的重点就是这个维查耶纳伽尔王国,简单的说,就是这个达塔尔。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打几颗钉子进去。”
“是,臣领旨。回了仰光后,马上就着手办理此事。”
“也不用太急,据朕所知,我们的海船就算一路不停的快速行驶,从天津港到仰光港,也需要一个多月吧?”
“是的,皇上,这还是轻载。满载的话,怎么也得四五十天。”
“所以啊。”朱由栋把手一摊:“现在就是做准备,真要动手还早得很呢。”
“臣明白了。”
“嗯,仰光那边还有什么新奇的事情?说来给朕听听?”
“皇上,说到新奇的事情,最近仰光港在流行一种物事。这玩意是西班牙商人带来的,黑色块状物,有一股尿骚气,非常难闻。但是从新精制后,就变成了金黄色的,闻起来很香。吸食之后......皇上?您没事吧?”
在许显纯说话的时候,朱由栋开始还是当成乐子来听,以打发路上的时间。结果听到精制、金黄色、很香、吸食这样的字眼后。他一下子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然后,脑袋重重的撞到了车顶上,整个车内发出巨大的声响。
以15公里的时速正常前行的四轮马车赶紧的停了下来,车辆前部的方正化也迅速的来到了后厢:“皇上,您有?哎哟,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快快,传太医!”
头皮上一个血肿在迅速的扩大,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一阵的眩晕感传来,让朱由栋很是难受。但他还是愤怒的吼叫起来:“那个西班牙人,要赶快的抓起来!凌迟处死!不,他一个人凌迟还不够,朕还要剐了他全家!”
“皇上息怒!”
说起来,自王承恩因为东林投毒案上出了岔子,自我流放后,方正化来到朱由栋身边伺候已经好些年了。这些年,皇上虽然有过生气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是温文尔雅的,便是生气,也只是以手抚额的居多。可以说,他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皇帝。
惟其如此,这时候皇帝这样的表现,真的把他给吓坏了。
如他这样的身边人都吓坏了,更不用说其他的侍卫、宫女了。一时间,皇帝的行伍整个的停了下来,在京津公路宽阔的路面上,一大堆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许显纯更是满脸煞白,在车厢里全身都几乎僵直了。
肝气上逆,血往上涌,头顶的疼痛更明显了。不过到底是在上位的时间很长了,最终还是朱由栋自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无事!朕只是头撞了车顶而已。让太医找点冰块来,全队加快速度,朕要尽快返京。另外,方正化,派出快骑,先行一步回京。让通政司发令下去,在京七品及以上官员,立刻!全部!到皇极殿前集合,朕要召开临时大朝会。”
“遵旨!”
安排完了这一切后,车队再次行动起来,更有太医迅速的登车,用冰块按在朱由栋的头顶制止皮下出血。
凉凉的冰块按在血肿处,疼痛明显缓解一些不说,还让朱由栋的精神为之一振。
然后他扫了一眼车厢角落里惶恐不安的许显纯:“那个鸦片,你抽过没有?”
“那个东西的真名叫鸦片吗?臣听西班牙人说叫福寿膏呢。哦,皇上,臣不敢欺君,那玩意臣......臣是抽过的。”
“几次?”
“三......三次。哎哟!”
车厢里的一个香炉被朱由栋随手抓起,狠狠的砸在了许显纯的脸上,登时便让这位虎背熊腰的锦衣卫头破血流。但是朱由栋这会明显处于狂暴状态,许显纯本能的叫了一声后,再也不敢动弹,任由脑门上鲜血淋漓。
过了一会儿,一声重重的叹息响起:“太医,朕这里无事了。你去给许同知看看伤口。”
“没事了,显纯。这东西你不清楚他的危害,误吸了几次,朕不怪你。但从今天,现在开始,必须给朕戒了。若是让朕知道你还有第四次吸食。那朕可以保证,你绝对没有机会吸食第五次!”
“臣惶恐,臣决然遵照皇上的意思,彻底与此物了断。臣也斗胆请皇上明示,此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危害?”
“这个东西......”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端坐在座椅上,神色严肃的朱由栋,其眼光透过车窗看向了远方:“这是曾经让一个伟大的民族差一点就彻底沉沦毁灭的恶魔!”
第四六五章 大明严厉禁毒
“朕今日紧急召集众卿召开大朝会,是因为锦衣卫同知,驻守仰光港的许显纯,给朕带回来一个东西!”
二月八日上午十二点三十分,皇帝的车驾刚刚驶入京城,朱由栋就立即赶往了皇极殿,那是连午饭都顾不得吃了。
皇帝没有吃饭,下面的官员们当然也没有吃饭。不过这些年,大明朝的朝纲日益严整,这会儿没有任何官员敢跳出来炸刺儿。
炸刺儿是不敢,但是大家也是一脑门的疑问:皇上这是怎么了?今上虽然是个铁腕皇帝,但总体还是讲道理的,断然没有没事了折腾群臣穷开心的举动。这么紧急的临时举行大朝会?莫非是国朝有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有什么大事呢?这些年大明国势蒸蒸日上,雄霸东亚不说,便是蒙古那边也基本上打服了。西征的满桂那边也是一路捷报频传——就算是突然遭遇大败了,那什么叶尔羌汗国还能反杀我大明不成?用得着召开紧急大朝会?
等到皇帝驾临御座,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的时候,参会众臣更是惊诧莫名:这个东西是什么东西?值得如此紧急的召开大朝会?
“此物名为鸦片,乃是从一种名为罂粟的植物上提取其果实汁液,进而炼制的东西。此物在我华夏出现的时间很早,根据考据,可以确信,前汉张骞通西域的时候,此物就已经进入了我华夏。之后,此物在后汉、唐、宋的史书中,均有出现。但是!”朱由栋说到这里陡然加重了语气:“在前朝的记载中,此物都是被当做药物使用的。这个东西作为药物有什么效用呢?止咳,止泻、止血......止痛,而且是止一切疼痛!”
咦?皇上这么说,是要推广这个东西么?
确实,鸦片传入中国的时间极早。但在历史本位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被当做止痛药物使用——事实上整个世界在漫长的时间里,都是将其作为药物来使用。鸦片被中国人吸食,则是要到大明帝国晚期,荷兰人占据了台湾后,将印第安人的烟叶、烟斗以及鸦片一起输入中国。
在当时,烟叶的输入就引起了大明帝国的恐慌,崇祯皇帝更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明确发布禁烟旨意的皇帝。然而,由于对这种东西认识不充分,使得烟草被禁止了,纯粹的吸食鸦片却泛滥了。
还好,在历史本位面,郑成功驱逐了盘踞台湾的荷兰人,鸦片输入暂时断了货源。这一断,就断到了十九世纪。
当然了,在这个位面,别说荷兰人了。西班牙人都没来得及在台湾待多久就被朱由栋的海军给赶走了。所以,这会儿大明帝国内部,是没有鸦片售卖的。
“众卿,朕要说的是,此物虽然在医学上有不少价值,也确实有使用的必要。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大害!对于我大明而言,这是足以让我华夏子民陷入万劫不复深渊的魔鬼!”
底下的官员们顿时哄的一声闹开了,丝毫不顾朝会礼仪,不自觉的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朱由栋身下侧方的方正化看了一眼皇帝,发现皇帝没有制止的意思,也就没有站出来高喝肃静。
待得众臣们自行交谈一阵后,大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朱由栋才朗声道:“此物,若是平时用来吸食,会让人觉得飘飘欲仙,浑然忘我。因此,在古希腊的《荷马史诗》里,此物被称为忘忧草......但是,这个东西有极强的成瘾性,一旦成瘾,除非有极其坚韧的心性,否则根本就戒不掉。瘾至,其人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即白刃加于前,豹虎逼于后,亦唯俯首受死,不能稍为运动也。而且此物长期吸食,会造成人体全身受损,久食鸦片者,肩耸项缩,颜色枯羸,奄奄若病夫初起......”
这番言论之后,大殿内的嗡嗡声再次响了起来,但是结合群臣此时的表情,应该说,这时候他们才是真的开始感到惊讶了。
毫无疑问,今上的医学造诣,这些年来大明所有的医生都是敬佩不已的。所以,今上说这个东西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什么后果,那是完全可信的。唯其可信,才显得可怕。
待得大殿再次安静后,朱由栋继续道:“此物,近期大量出现于我中南总督府仰光港,更有西班牙人在仰光港,以及与仰光一河之隔的沙廉,修建了好几座烟馆,吸引我仰光汉民以及当地百姓前去吸食。西班牙人的蛇蝎心肠,不问可知矣!”
“啊?!”
皇帝这话一出口,群臣的情绪瞬间爆了!
但是朱由栋这次没让他们稍稍释放情绪了,而是双手下按,安静了大殿后继续道:“众卿,此物一旦成瘾,瘾至后,为了继续吸食,可以不顾一切。不认父母,抛妻弃子都不罕见。便是为了些许毒资,手持利刃,砍杀家人,卖掉家中一切资财以求些许毒物,也属常见。而且此物长期吸食,会让人的身体逐渐垮掉,最后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据闻此物已经在仰光港流行三月有余......若是此物风行于我大明全境,不出三年,我大明必将人伦尽丧、全民皆为病夫!国家将再无可用之银,再无可以御敌之兵!”
许显纯此时就在大殿的一个角落里,听到朱由栋的这些话,早就是冷汗淋漓——事实上,在回来的路上,朱由栋跟他讲得更多。
他是在临出发前,在仰光港的烟馆里第一次吸食鸦片,当时为了了解真实情况,是身穿便服去的。老实说,第一次的感觉很差:恶心、咳嗽。但是当地的西班牙老板告诉他,这是正常现象,多吸几次就会越来越爽。而且不光老板这么说,连烟馆里其他来吸烟的人也是这么说。所以他就额外购买了一些鸦片和几杆烟枪,准备再试一试。
在送奥斯曼帝国使者来大明的路上,他又在船上吸了两次。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少,舒爽、飘飘欲仙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朱由栋告诉他,等你基本不难受,完全是爽快感的时候,就彻底上瘾了!
作为追随朱由栋十几年的臣子,许显纯对今上是完全信服而忠诚的,所以皇上说的话他信!正因为如此,才真正的把他给吓到了。
不管了,从现在开始,一定要戒烟了。哎,我一个人戒不要紧,整个仰光港,一个多月前吸食鸦片的汉人就有好几百人吧?哪怕现在立即赶回去,这往返时间一晃就过了至少三个月。这吸食人数又增加了多少?
尤其是他的同僚骆思恭,这段时间留在仰光,是不是已经完全上瘾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是一阵恼火:tmd,等老子回到仰光,那个叫费尔南多的西班牙人,看老子怎么出尽花样炮制你!
他这边是后怕加愤怒,他旁边的,回来找皇帝要人的仰光知州洪承畴这会儿更是全身都气得发抖:本官这几年容易么?好不容易经营起了这么一个场面,居然溜进来这么一个祸害!虽说这玩意进港时间推算起来是本官离开后才进来的。但本官是主官啊!出了任何事情都逃不了责任!tmd,本官会后就要赶紧走,人什么的先不要了。回了仰光马上组织人手,联络缅族人、孟族人,把河对岸那个沙廉给抄了!
“众卿,此物的危险,朕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日,朕先跟各位立几条规矩!”
“臣等恭请皇上旨意。”
“第一,此物乃祸国殃民之毒物,全国官民,严禁吸食!自朕旨意抵达时,有发现吸食的,第一次,双臀刻字,定点戒毒。第二次,斩!
第二,我大明国内有敢贩卖此物者,无论贩卖毒品多少,一旦证据确凿,格杀勿论!有敢拒捕者,当场击杀!
第三,兵部马上组织一支部队,跟随洪承畴、许显纯南下,抵达仰光州后,抓捕当地贩卖鸦片的西班牙人。并越过仰光河,拿下沙廉。当地西班牙人,凡是涉及到贩卖鸦片的,尽杀之!
第四,兵部、中南总督府会后马上进行协商,制定计划。朕要在今年之内,拿下吕宋,驱逐那里的西班牙人!若是当地西班牙人敢反抗,尽杀之!”
“臣等谨遵皇上旨意!”
第四六六章 开阳援助天玑
在大朝会的第一项议程“禁毒”形成决议后,大家又进行了第二项:奥斯曼帝国的使者正式觐见。
得益于六大报多年的宣传,在朝官员们基本都知道,这奥斯曼帝国的主体民族,和华夏的隋、唐颇有恩怨。现在呢,这些人的国家也是当世前三的大帝国。所以,这奥斯曼官方使者觐见,大家还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和一定的尊重。
但是呢,当奥斯曼使者说着说着,大家心里有有些怪异了:怎么?报纸上宣传的那么强大的一个帝国,近两百年来一直攻城略地不断扩张的帝国,居然是向我大明求援来了?而且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那个狼心狗肺,敢把毒品朝着我大明售卖的西班牙?
这西班牙居然这么强?
当然,这会儿的华夏,骨头还不曾被打断。所以大明的官员们还是很高傲的:西班牙强又怎么了?我大明天下无敌啊!至于说帮不帮你奥斯曼,那个,还是得详细的说道说道哪。毕竟,听说朝廷好不容易稳了几年的财政去年又搞出来了赤字,这支援什么的,那都是真金白银啊!
还是那句话,大朝会更多的是个礼仪性质的东西。让一个当世有分量的大国的使者在大朝会上露面,是对这个国家的尊重。但也仅此而已了,真要决定事情嘛,还是得拿到规模较小的会议上来。
当日大朝会散朝后,朱由栋用过膳食,休息了一会后,马上召集袁可立、曹三喜、张世泽、徐光启、李纯忠、田尔耕等心腹开了一个小会。
“各位,朕先跟大家定个调子,西班牙一统欧洲后,如果再迅速的吞下奥斯曼,要不了多久,就会集结欧、美、非和小半个亚洲的力量,全力向我压来。如此强敌,在我大明内部还没有整顿完毕的时候对上了,多少是有些吃力的。所以,奥斯曼作为抵御西班牙的第一道防线,该救!必须救!”
参会众人都是朱由栋的老班底了,对皇帝的这话,大家都齐齐的点了点头。
“至于说如何救。朕以为,在目前双方战事尚未大规模展开的时候,不宜大规模援助。毕竟,我大明与奥斯曼相隔万里之遥,不管是运送物资还是人员,这路途上的损耗都相当惊人。我大明最近十年,会在国内大规模的进行基础建设,还有大规模的人员迁徙,甚至还有彻底的朝政改革。所以,我们也没有多少力量能够拿出来。”
“那皇上的意思是?”
“从奥斯曼那位大维齐给朕的亲笔信来看,西班牙才刚刚建成欧盟。如此集结了数百个政治实体的联盟,彼此之间的协调、沟通是一件非常耗时耗力的事情。真要统合起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因此,我们的工作也不是特别急迫。朕以为,现在首先要做的两条,第一,派出使团前往君士坦丁堡,了解该国实际情况,也借此打入我们的情报人员。第二,准备一笔钱,购买粮食、枪械、弹药,待得使者那边沟通好以后,给他们运送过去,表达我方的诚意。”
“嗯......”袁可立摩挲了一阵胡须:“关于使者,皇上可有属意的人选?”
“朕觉得,这个使团,应该是文官、军人、锦衣卫各一,再配上一些文书、医生、护卫等就好。不过这个使团以后是常驻奥斯曼,所以必须得是意志坚定之人。袁先生觉得呢?”
“嗯,臣觉得皇上所言极是。既然如此,那臣就举荐一名文官吧?”
“哈哈,袁先生推荐的人,必是稳当的。”
“皇上过誉了,臣举荐天启元年的状元公陈子壮,此人侠肝义胆,志虑忠纯。入仕两年多来,作为庶吉士,主动到兵部、通政司观政,学问和实务都极佳。臣以为,此子当可为使节团之首席。”
“嗯......”岭南三忠的故事,穿越前朱由栋是知道并且深为感佩的——事实上,正因为如此,天启元年的殿试上,他才点了陈子壮做状元,在历史本位面,这位只是探花。
只是这支使团一方面是要常驻奥斯曼,一方面搞得不好要在君士坦丁堡坚守到最后一刻。这么好的臣子丢出去?
罢了罢了,不派出忠诚度满格的臣子坐镇那里,怎么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好吧,袁先生,说实话,朕有点舍不得。不过,奥斯曼这事儿是大事,朕准了。”
到底是没看过易普拉欣的亲笔信,袁可立并不知道这个使团有个重要任务是在最后一刻手刃易普拉欣——这事做了,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在此刻的袁可立看来,他这是在成全陈子壮啊:此时的大明不是后世的我大清,去海外做使节是仕途尽毁。相反,得益于六大报的宣传,大明的官民都对外面的世界有所了解并充满好奇。这个时候去国外做常驻使节,回来之后仕途就会进入快车道嘛。
“纯忠,你呢?给朕挑选个大明驻奥斯曼首席武官吧?要机灵点的,能随机应变的,并有有决断的。”
“嗯......”仔细思考了一阵后,李纯忠道:“袁阁老都把状元公推出来了,臣再藏着掖着就说不过去了。这样吧,皇上,臣举荐我第三镇警卫营的百户,刘兴祚。此人武艺高强,各种火器也极为熟稔。关键是此人心怀忠义,胆大心细。便是孤身处于敌境,也能临危不惧。”
“刘兴祚?哪里的人啊?”
“此人是辽东开原人,以前是辽东的军户,后来臣的第三镇扩编,从九边重镇吸纳精锐,此人靠着武艺、军略以及临阵反应的优秀,被吸纳入镇。入镇这两年,表现很是优异,臣很喜欢的。这次若不是皇上有这样的需求,臣可舍不得拿出来。”
看来是历史本位面那位爱塔无疑了。哎,果然,金子到了哪里都会发光,这话真的假不了。
“那臣也举荐一人吧。”看到朱由栋的眼光转了过来,田尔耕赶紧躬身:“现有北镇抚司下千户崔应元,为人四海,善于交际。锦衣卫打探消息,实赖此人出力甚多。若此人加入使团,可为陈、刘二人辅助。”
这家伙?历史本位面上的九千岁五虎将之一啊。用了用了。
“好,使团大体就这样定下来了,稍后让这三人来见朕。接下来,是援助的事情。那个,三喜啊,皇室的私房钱现在有多少?”
“启禀皇上,内库所有资金现在都存放在银行的金库里。太上太皇那边因为西巡敦煌,预先支取了100万走,目前还有余款430万上下,您自己这边还有2300万元左右。”
“好,朕先许你300万额度,待得使团去了君士坦丁堡发回确切消息后,援助什么的,你全权负责。资金就从朕的内库走。”
“皇上,此事不走国库吗?”
“哎,国库今年也吃紧啊。今年要修那么多东西,要迁徙那么多的人。满桂那边还不一定,曹文诏这边今年肯定是要班师了,这犒赏也不会少。另外,今年又要打吕宋......所以,支援奥斯曼的钱,从朕的内库走吧。钱嘛,钱是王八蛋!只要国家好了,朕要那么多钱干嘛?”
“皇上爱护国家、百姓之心,臣感佩不已。请皇上放心,臣一定善用好这笔钱的每一个铜板。”
“嗯,你办事,朕是放心的。徐先生?”
“臣在。”
“奥斯曼那边的科技也很发达,尤其是材料学方面,应该是走到了我大明的前面。所以,您待会去一趟方山,召集方山的材料学者,问问他们最近有什么难题长期不得破解的。一并写下来,交给使团,让使团带过去,请那边的学者解答。”
“啊?哎哟,这可是好事。皇上,臣稍后就去办。”
“好。”对徐光启致意后,朱由栋又面向了张世泽:“你的工作,清楚了吧?”
“是,皇上。臣马上组织六大报对毒品问题进行讲解、宣传,并通过报纸,黑化西班牙人,为我大明后期大规模援助奥斯曼做好舆论准备。”
第四六七章 新豪商的崛起
在这些人散去后,朱由栋又让方正化去太医院把吴又可请了过来。
明代的医官,官职小,责任重,牵扯多。所以一般的名医都不愿意做这个。但是朱由栋做了皇帝后,给予了医官们极高的权责,不仅把太医正的品级从五品提升到了三品,还赋予了太医院在全国进行医政、医务、药政、疾病预防管控等管理权限——这是要把太医院往着后世卫生部的职能发展了。
如此一来,既能够对全国医疗行业进行掌管,而且还能近距离接触皇帝这一当代第一医术大家。所以,大明绝大多数的名医,这会儿是打破头的踊跃进入太医院任职。
此时的太医院正,就是吴又可。
“学生拜见老师。”
“哈哈哈,又可啊,今天大朝会上,鸦片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学生已经知晓,正想因此求见老师。”
“哦?你是不是怕朕搞一刀切,彻底禁绝鸦片啊?”
“正是如此。老师,鸦片害人,也可救人,不能一概而论,更不能完全禁止使用。”
“朕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连夜叫你过来。”
“老师的意思是?”
“西班牙人狼子野心,向我大明输入鸦片。这事儿,倒是给朕提了一个醒。战阵之上,若是能有一种药物,能够迅速的止痛加止血,那简直就是挽救士兵生命的神物。而这种东西,非鸦片进一步精炼不可。”
“呼~”吴又可长舒了一口气:“学生就说嘛,老师在医学方面,是不会犯错的。”
“诶,怎么可能完全不犯错呢。”低调了一下后朱由栋道:“朕会交代田尔耕和许显纯去寻找罂粟果实的。然后在北直隶和南直隶各划一个皇庄给太医院,让你们在那里种植罂粟。并通过实验,提取精炼更好的止痛药物。嗯,朕暂时给这个东西取个名字,就叫吗啡吧。”
“是,学生明白了。回去后就在太医院选择办事干练,品行端正的学生,准备接下这个任务。”
“你说得对,做这个事情啊,必须品行端正。又可啊,朕可先打招呼在前面,这个东西,只能用于医学。若是被朕发现有人利用职务之便,自己吸食甚至贩卖,呵呵,不要怪朕不讲师生情分哦。”
“请老师放心,学生一定严格管理。如若真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用老师动手,学生亲自活解了这败类!”
“好,这话朕记着了。咦?这都几点了,怎么鸡都在叫了?”
......
晨光渐亮,北京城的各个店铺都活了过来。街上的人流也逐渐的多了起来。此刻,位于朝阳门附近,朱蕴铿、朱盛淼父子开的‘南粤正宗’酒楼,早就坐满了来吃早茶的人们。而茶博士也坐在一张高凳上,开始朗声读报。
“......综上,鸦片者,实在祸国殃民之大毒,故而朝廷必须严禁,行法也必定严苛。唯愿我大明子民,各个早日认清此物危害之烈,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张世泽的动作很快,当天夜里回去就马上指示《燕京日报》更换头版。还好现在的印刷机械因为蒸汽机的原因基本上是动力无限,加之又是只改头版,所以紧赶慢赶之下,居然没有误了当天早上报纸的发布。
而随着《燕京日报》准时的流入千家万户,此刻在‘南粤正宗’吃早茶的人们,全都听到了朝廷的禁毒令。
“嘿!那西班牙人居然如此狼心狗肺,敢向我大明输入这样的东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就是,诶,我说,你们听见了没有?皇上雷霆震怒啊,这次可得给这些家伙好看!”
“是嘞,我跟你们说啊,听说皇上在朝堂上公开表示,要发兵吕宋哦。”
“啊?还有这事?老兄,这报纸上没说啊,你怎么知道?”
“嘿嘿,我家有亲戚参加了昨天的大朝会。嗯,多的我也不敢讲咯。”
大堂里因为禁毒令变得吵吵闹闹,而在大堂的后面,朱蕴铿、朱盛淼父子俩在协助店里的厨师们完成了品类繁多早点的制作后,终于可以坐在后堂喝一口茶,喘一口气。
是的,就是协助而不是主厨。因为朱由栋的介入,父子俩不光免除了还贷压力,还彻底的没有了朱盛滂来拖后腿。再加上他们是朱由栋宗室新政树立的正面典型,官府、锦衣卫什么的也对他们进行特别的关照。房东不敢因为他们生意好了加房租也就罢了,便是京城里的那些小混子,就没有谁敢来惹事的。
餐饮业,无贷款、房租稳定、没有贪官污吏地痞流氓来打搅、名气又大、本身菜品质量又好——不火就没有天理了。
因此,两年下来,父子俩把这酒楼经营得越来越红火,盈利越来越多。不仅让朱盛滂、朱盛淼的儿子们重新上了学堂,还在北直隶的河间府买了一个庄子,当起了小地主。
不过,虽然日子是越来越好了,但父子俩还是不改本色,坚持在自家店里做事。
“父亲,您辛苦了,这是孩儿自己做的云吞面,您尝尝?”
“......嗯,滑润、劲道,很不错。”
呼噜噜的把一碗云吞吃完后,朱蕴铿长舒了一口气:“淼儿啊,今年下半年就是顺天乡试了,这半年,你就不必在店里了吧?为父的意思,不如你回庄子去,好好的温习半年功课,争取今年年底一次中举!”
“父亲,其实孩儿最近已经很少帮店里做事了。你看采买什么的,都交给店里的伙计了。大多数时间,孩儿都是在温习功课的。至于说回庄子里闭门苦读?父亲,这文章呢,是要不断打磨的。放着京城里这么多名师、才子不要,自己一个人回乡下闭门造车。孩儿觉得不妥。”
“......嗯,好吧。咱们说起来是宗室,天家贵胄。其实皇上新政之前,比乞丐都不如,这读书的事情,为父确实不懂。你觉得怎样好,就怎样办吧。”
“是,孩儿多谢父亲理解。”
“那个......”朱蕴铿犹豫了一下,眼神也有些不自然:“你......”
“父亲。”朱盛淼爽朗的一笑:“大哥在凤阳很好,孩儿昨日还去拜见了内官监的王公公。据王公公说,大哥在凤阳这两年,整个人都沉下来了,无论是给先祖陵寝除草,还是擦拭神宫灰尘,都做得很仔细,不是敷衍了事。”
“哎,那就好,那就好啊。”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再混账都还是自己的儿子。朱蕴铿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老怀大慰,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父亲,说到大哥,孩儿正好有一事和您商量。”
“你说。”
“昨日拜访王承恩公公,闲聊的时候王公公说了一个事情。就是朝廷准备对运河两岸的河工进行迁徙。这些人最终都是从海上走,如此,就需要大量的海船。孩儿觉得吧,反正店面上还有两三万元盈余,莫不如,我们去买两艘大海船,一艘出租给别人,一艘捐献给朝廷?如此,也算是报了皇上的恩情。”
“淼儿这个提议好!便是我们自己不进入这个行当,但是买船献给朝廷是必须的。若不是皇上,我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换上贷款,这店里的生意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好。这恩情,咱们必须报!”
“所以啊。”朱盛淼开始给朱蕴铿收拾碗筷:“孩儿准备亲自去一趟两淮,在那里购买船只。既然都已经去了两淮了,那就拐道凤阳,去看一看大哥吧。顺便把枣儿带去,毕竟,那是他的亲爹。”
“哎,唯愿你大哥在凤阳好好改造,早日得到皇上恩准,能够回来吧。”
第四六八章 新时代的改变
王承恩现在是大内内官监掌印太监,按照职级来说,处于司礼监曹化淳、东厂魏忠贤和御马监刘时敏之后,居于大明数万宦官的第四位。但是,他到底是从朱由栋四岁起就跟在身边,贴身服侍了朱由栋十多年。有这样的资历,使得便是曹化淳、魏忠贤这样的大佬,面对他的时候也极为客气——他在大内掌握的可是人事权和监察权!
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为何还会定期的接见一个偏远宗室?还不是因为朱由栋把朱蕴铿、朱盛淼父子当做了宗室新政的标杆。这样的标杆,能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要看个人的造化,但却是绝对不能倒掉的。
所以,在最近一次接见中,王承恩有意无意的漏了点风声:有这么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哦,看你能不能抓住哪。
在朱由栋的计划里,宗室新政推行后,他需要自食其力的宗室当中,有至少一个中了进士并担任实权官僚的代表,有至少一个大富豪商。如此,才能通过六大报把宗室新政带来的进步影响有效扩大——酒楼老板的分量还是轻了点。
如此一来,朱蕴铿、朱盛淼父子就是最好的后备人选了。在朱由栋看来,只要这父子俩足够努力,他愿意给予一定的方便。
鲁迅曾曰:若处风口,恰逢时潮,重若豕豚,亦可飞升。
朱盛淼敏锐的从王承恩的话语中抓到了重点,然后飞快的下定了决心。
父亲已经老了,成天想的就是怎么维持好酒楼,然后适当的买点地,小富即安就好。但是在朱盛淼看来,时代的浪潮已经卷起,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乘势而上,以后他们这一支,说不得,永远都没有机会实现真正的富贵了。
“李叔,现在咱们店里还有多少活钱?”
“少东家,待我看看啊。哦,现在店里有三千七百多元的现钱。银行里,店面的户头上还有三万两千元。”
“嗯。”沉吟了一会后,朱盛淼道:“烦请李叔下午去银行开一张三万两的会票,我要用。”
“啊?少东家,这......”在帐房先生眼里,这位少东家是非常可靠的:身为秀才,而且据闻今年极可能中举的读书人,现在每天仍然早起和店里的师傅们准备早茶茶点,对自己大哥的儿子也视若亲出,对自己的父母也极为孝顺。同时,除了文人之间的唱和之外,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照理,这样的人是极为可靠的。但是,一下子支出这么多银子?
“李叔,是这么回事......此事,父亲也已经同意了。若您慎重,可以去问父亲。”
“啊?原来是要报效朝廷啊。应该,应该。少东家,就不必去劳烦东家了。小老儿待会中午这一波客人散了后,入账完毕就去银行取款。不过,您得在账册上签字。”
“这是当然!”
‘南粤正宗’这家店铺,按照朱蕴铿定下的规矩,每日店面的流水,除了扣掉房租、工资、食材等各种成本之外,纯利润的八成是要存入银行的——多少吃点利息嘛。剩下的两成,则是朱蕴铿一家六口人的零花钱。
在下午拿到三万元的店里公款后,朱盛淼又把自己平日里节省下来的三千多元拿了出来,然后就携带着这笔巨款南下了:现在大明皇家银行已经铺到了所有府城和大部分县城。如经济较发达的东部各省份,更是实现了县域100%全覆盖。所以,再多的钱,除了留出少量现金外,都是几张会票揣在怀里就可以轻松上路了。
与朱盛淼几乎同时南下的,还是数十骑护送圣旨南下的锦衣卫和京营精锐。至于圣旨的内容,当然是皇帝要求运河两岸地方政府,做好动员运河河工整体迁徙的准备了。
在被李嘉反复骚扰,以及孙传庭、洪承畴等官员通过各种关系递过来的话语,朱由栋终于清楚的认识到:台湾府以及海外五州,对于本土民众的渴望是多么的强烈。而且他深信,一旦这个消息放开,福、桂、唐、周四国肯定也会要求大量引进汉人。
所以,先拿下东南亚,再来进行工业革命和社会改革是正确:如此,矛盾才有转移的地方嘛。至于说大量汉民转到南洋,占了当地土著的资源和生存空间?与朕何干?
最后,在要求李嘉等人交上一份详尽的安置计划后。朱由栋马上召集国家重臣,对先前制定的移民迁徙计划进行了修改:台湾府,首期迁入十万。海外五州,五万。当然,这个是上限,下限还是总共十八万。如果哪个地方自己挣不到上限,那只能是被动接受下限的三万人。
从皇帝这里接到准信的李嘉等人,在欢呼雀跃的同时,除了洪承畴要返回仰光处理毒品输入外,其他官员都是让随从带着自己的亲笔信赶紧返回,要求地方留守官员做好安置准备外。之后纷纷申请延长了自己在本土滞留的时间:现在台湾府经过四年开发,其他五州经过三年开发。各地的庶政都已经走上了正轨,在人力资源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主官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留在本土招揽百姓呢。
原本出身就是山西军户的孙传庭直接返回了代州,开始在当地进行巡回演讲。虽说他每天都要开至少两场演讲,但是内容,基本都是一样的。
“各位乡亲,本官小时候也是吃这里的麦子,喝这里的水长大的,怎么会不觉得这地方不好,不美呢?但是,本官现在任职的台湾府,更好,更美啊。那地方全境沿海,一网子下去,全tm是手臂那么粗的大鱼!加之气候温暖,终年无冬,所以各种水果,各位都没见过、没听过的,比柰好吃一百倍的各种水果,可以敞开了吃!
大家都是乡亲嘛,本官怎么都不会亏待了你们,本官的祖坟还在这里呢。本官在这里拍着胸脯跟大家承诺,只要你们去台湾,一路上的路费,我们台湾府包了!下了船之后,就分给你们土地和房屋。土地标准是每户五十亩!各位,那里的土地,大都是上好的水田,一年至少两熟,相当一部分可以三熟!其每季的亩产,只要你精心照料,怎么都不会低于三石!可不比现在咱们这里一年小心伺候庄稼,秋收也不过一两石要强得多?只要你们在那里定居、耕作三年,那五十亩土地,就全都是你的,从此之后,你们只管缴纳朝廷赋税就行,再也不用交租子哪!至于房屋,三年后,房子也归你!你要是嫌弃房子不合你心意,三年哪,手里有点余钱了吧?拆了重新修啊!
若是大家去了那里,不想种地。我们的台北港,每天来往的船只也多得很,各种工厂也在开建。只要你肯卖力气,去做工,一样能每个月挣到两三块银元。不比种地的差!
各位乡亲,你们说那地方好不好啊?要我说,除了冬天看不到雪以外,哪里都好!这么好的地方,你还不赶紧去?要知道,台湾府也就跟我们大同府差不多大。这好的水田虽然比大同府多,但也是有限了。所以,你要是去晚了,可就拿不到好地哪!
啥?你说你不去?你不去留在这里干嘛?咱们代州最近几年,哪年的降雨是够了的?哪年不欠收?蒙古人这次是彻底被打垮了,以后朝廷往这里投的钱会急剧减少。到时候连赈济粮和饷银都没有了,你拿啥补贴?真的要带着你儿子女儿去挖煤矿么......”
孙传庭在九边,李嘉去了两淮,便是不得已紧急南返的洪承畴,也舍弃了方便舒适的海路,选择了爬山涉水的陆路:从陆路回仰光,必经川、滇二省。洪承畴一样是走一路,宣传一路。
时代真正的开始改变了,不管是普通的商人抓住商机投入全付身家,还是官员们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态度,直接扑入基层。时代的风,真的刮起来了。
第四六九章 大明向你宣战
所谓的仰光河,其实是两条河流共用一个出海口,由此形成的一个河口湾。因而,这河道极为宽阔,便是在17世纪,几乎不用疏浚,此时的仰光河面,也宽达数千米。
在宽阔的河面两边,一侧是大明的仰光州,这里码头众多,船只如梭。沿河岸边,除了大量的方方正正的仓库外,也有不少新建的飞檐斗拱的中式建筑。
而在河的另一侧,除了一样的码头、船只、货仓外,则是一排排或者古典主义,或者刚刚在欧洲兴起的巴洛克式建筑群——这里是由葡萄牙人开拓,最后被西班牙人笑纳的殖民地,沙廉。
1621年4月3日夜,在一栋三层楼房,精致而华丽的巴洛克建筑内,西班牙沙廉总督席尔瓦,正在邀请鸦片贩子费尔南多共进晚餐。
“唔,总督阁下,今天的牛排,似乎味道完全不同啊。”
“费尔南多,哪里不同了呢?”
“这口感,简直比我在欧洲的时候吃的牛排味道还要好。您知道的,东南亚这鬼地方只有水牛,这肉质真的很糟糕的。”
“哈哈哈,您的口感真是敏锐。是的,这是法兰西出产的阿金塔牛肉,是我专门让人从欧洲运过来的。十头牛上船,到了这里,就只剩下一头。哎,在这个地方繁殖阿金塔牛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所以,我们就只能简单的享享口福了。”
“原来如此,感谢您的慷慨,总督阁下。”
“不,您不必客气。自去年十一月开始,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您的货物为沙廉提供的税金,超过了沙廉开创至今数十年税金的总和。您担得起这样的荣誉。”
“哪里,其实严格说起来,我并不是真正的商人,我只是情报局的一名职员,奉国王陛下之命,来这里执行任务罢了。税金什么的,只是附带作用。”
“赞美陛下,他的随手举动,为沙廉带来了无比的辉煌。”
“赞美陛下。”
两个人站起来,朝着西方鞠躬后,又迅速的坐下来,专心的对付起眼前的牛排来:绕了大半个地球才来到这里的食材,若是真的因为冷了影响了口感,那可真是大罪孽。
大快朵颐的消灭了主食后,早有肤色偏黝黑的缅甸女奴端上了甜品,两人边就着甜品,边继续谈话。
“费尔南多,你的事属于情报局直管,照理,我不该多说什么。但是最近,已经有不少缅甸人因为吸食鸦片耗尽了家产。这个,他们天天跪在你的烟馆门口各种哀求、呼号,我是无所谓哪。但是让周边的缅甸人看到了,总之是不太好的吧?”
“阁下,我也没有办法啊?”费尔南多把手一摊:“他们的土地、房屋甚至妻女,质押给我我都接受了,他们实在是空无一物了,我不可能白拿鸦片给他们吧?这就坏了规矩了。”
“……不,我并不是建议你白给他们,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能以吸纳他们做工的名义,让他们不要在门口各种显眼吗?”
“阁下,这些人已经被鸦片摧毁了身体,烟瘾一个比一个重。比起死人来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一口气。这样的人能去做什么工?”
“哦,费尔南多,任何人,只要活着,都是有价值的。我觉得,他们可以放入我庄园的森林里,然后我们带着猎枪……”
“咦?这真是一个好主意。既避免了这些废物聚集在门口吓坏了其他缅甸人从而影响我们的生意。又能把这些废物最后的价值体现出来。嗯……”他摩挲了一阵自己的大胡子:“阁下,您提醒了我,我最近新开了一个鳄鱼养殖场,为西班牙那边提供上好的皮货。这些人……哈哈哈哈……”
“诶,这就对了吧。来,为了这些烟鬼死后得到上帝的宽恕,干一杯。”
“是的,salud~!”
两人笑意盈盈的站起身来饮尽杯中红酒,席尔瓦道:“费尔南多,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个魔鬼释放到更多的地方去?”
“最新的一船货已经在半个月前驶向了新加坡。”再次给自己添上猩红色的葡萄酒,费尔南多的嘴唇舔舐了一下,咂咂嘴,双眼放光道:“阁下,其实按照陛下的指示,新加坡什么的还可以再晚点铺开。我们现在的重点工作,是要吸引缅甸当地的贵族来种植这个东西。”
“哦,当然,当然!”席尔瓦举了举双手:“陛下的旨意我当然严格遵照执行。我已经联系了缅甸很多王公大臣,他们在看到烟馆的利润后,都有在自己的庄园大规模种植的想法。前些时候我不是在你这里拿了很多罂粟种子么?原因就是这个。”
“啊,对啊!”费尔南多狠狠的拍了一下手掌:“这里的气候总是那么热,对于我们白人来说不是很美好。但是对于罂粟的种植来说,那就是美妙的地方。请您尽快替我约见这些土著中的贵人,我可以继续免费为他们提供更多的种子并且教授种植方法。”
“好吧。其实……”席尔瓦也喝了一口红酒:“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亲自去一趟阿瓦。”
“阿瓦?”
“那不是缅甸人的首都么?”
“是的,上个月我把鸦片送给缅甸王吸食了,他感觉很好,在听说了这个东西的利润后,他希望王室也能种植。”
“哈哈哈,总督阁下,您为国王陛下办成了一件大事!”费尔南多兴奋的站起身来:“太好了,只要缅甸国王也加入进来,就算半年或者一年后,明国的皇帝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
“嗯。”席尔瓦舒服的靠在了椅背上:“我的工作做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您呢?河对岸的,明国的那些官员有多少吸食了呢?”
“情况也很不错。”费尔南多得意的笑笑:“明国仰光州的官员目前吸食鸦片的起码二十人以上,便是那我们西班牙情报局的死敌,锦衣卫的两位首领,也一样的在我这里购买。”
“可曾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么?”席尔瓦身体微微前倾:“最近两年,我们沙廉总是有白人儿童失踪。虽说这些孩子都是些发财梦破灭的穷鬼的孩子。但是当我跟陛下的信件中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陛下迅速的回信了,并表示这可能是明国人在培养未来针对国家的间谍……”
“阁下,我来这里之前,陛下也跟我提过这个事情。最近几个月,我跟明国锦衣卫的骆多次接触,我也在他抽烟的时候试着旁敲侧击了两次。但是这个人很狡猾,无论怎么吞云吐雾,就是没有说出有价值的东西,只是说愿意协助我们调查失踪人口云云。”
“哼!”席尔瓦重重的把酒杯放在桌上:“这些狡猾的东方人!费尔南多,你手里现在那么多缅甸人的儿童,也是有这样的打算吗?”
“是的。唯一遗憾的是,仰光的汉人太少了,而大多数孩童都是驻军子弟。虽说这里的驻军里面也有不少吸烟的,但似乎他们的薪水很不错,目前为止,还没有像缅甸人那样倾家荡产需要卖儿卖女来换取烟土的。您在远东多年,应该知道,虽说在我们看来,东方人都长得一个样。但实际上,缅人和汉人的相貌区别还是很大的。如果想要未来在明国打入我们的间谍,还是明国人自己的孩子最好。”
“多点耐心,只要烟馆在持续下去,终究会有人上钩的。哦,上帝,对了,我们还得想办法掌控几个成年的汉人。明国的语言太怪异了,我们的人即便是精通汉语,说出来,口音都非常明显。”
“嗯,这一点我也……咦?”
就在费尔南多准备和席尔瓦进一步探讨的时候,出于情报人员的敏锐,他感到这座房屋的楼梯发出了急促的响动。
“哐当”声中,餐厅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气急败坏的西班牙军官闯了进来:“阁下,明国……明国人的舰队驶入了仰光河,二十分钟前,他们用弓箭射过来无数的信件。里面的内容都是一句话,从现在开始,大明帝国对西班牙宣战!”
第四七零章 成功突袭沙廉
1621年4月2日,许显纯抵达仰光港。随行的还有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新加坡警备区司令杜攸宁率领的一支5艘北直隶级、15艘金陵级组成的舰队,以及后面20艘运输船上的,由从美洲远航归来的张宏刚刚训练出来不久的,三千人规模的大明第一批海军陆战队。
光新加坡警备区是没有这么多战舰的,事实上杜攸宁率领的这支舰队,有一半都是滨海、长沙两大船厂刚刚下水的新舰。田尔耕接到命令南下后,直接从船厂里提走的。
一路之上,因为要接受新舰,要到台湾接张宏的陆战队。所以这日程稍微慢了些。从田尔耕出发算起,抵达仰光港的时候,全程耗费了将近五十天。
在这五十天里,许显纯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吸了三次,要戒烟不难。可是随着戒烟的时间越长,那脑海中想念吸烟时的快爽感的念头就越是强烈,心里想要抽鸦片的想法就越来越浓。
好在他本来就是意志坚定、心狠手辣的人物,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再加上一路之上有田尔耕时时监督。所以虽然也有猫抓心肺般的难受,以及全身虚汗淋漓的痛苦。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总算是强制的忍了下来。
“哎,田兄,我算是明白当初皇上听闻此事后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了。这戒烟,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啊。兄弟自认自己算是意志坚韧之人,都是这般辛苦。那些普通人,一旦沾上了,想要戒,真的不容易哦。”
“是啊,还好许兄弟这一程都算是熬过来了。兄弟的这份坚韧,愚兄也佩服得紧。”
“惭愧,想我许显纯痴活了三十多年,居然差点栽在毒品上去。这一路若不是田兄监督,说不得……”
“诶,许兄弟不必如此。鸦片那东西,若不是皇上一语点破其中奥妙,我等凡夫俗子确实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嘛。”
“哼,那狼心狗肺的西班牙人,这一次,我定要好好炮制一番。”
2日夜间,众人把舰队停靠在仰光港之外,然后悄悄的潜入仰光。入城之后才发现,鸦片已经在这座城市有了泛滥的苗头,西班牙人的烟馆规模扩大了许多不说,城内的治安也明显下降了——为了毒资,甚至连这里的驻军都开始悄悄的外出抢劫!
至于这里的锦衣卫?连许显纯走后,负责这里的骆思恭都已经有了烟瘾,你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事?
看到这一幕的许显纯等人,更是坚定了铁腕打击的决心。
在海军陆战队长官张宏的指挥下,陆战队于凌晨时分在仰光港以南十余里处的地方登陆。然后以作战态势趁夜突袭仰光大明陆军驻地和锦衣卫驻地。成功的将友军全部控制了起来。之后,他们又迅速的控制了仰光官衙。
陆战队成立了一年多的时间,张宏根据朱由栋的指点,以及军方大佬们的意见,对其进行了严格的训练。虽说这第一次出击就是对友军出手。但总算是又快又好的完成了任务:驻守在仰光港的都是大明的新军,虽说鸦片确实侵蚀了这个群体。但得益于早年的长期训练,这里的军人对上官保持服从完全是一种本能。所以,即便是看到友军突击自己,不过看到自己的军官都表现出了配合和服从,这些军人也就没有抵抗——非止没有抵抗,整个过程还安静得很,完全没有惊动河对岸的西班牙人。
所以,到了4月3日的深夜,大明海军陆战队顺利的在沙廉登陆。
这个地方以前是葡萄牙人开拓的。限于国力和人口,葡萄牙对外开拓殖民地基本都是只占据一个点,然后依靠这个点进行武装商贸活动。一般而言,这些据点的力量都不大,如沙廉这样远离本土的据点,葡萄牙人以前也只是在这里安排了五百多名陆军,两艘战舰而已。
西班牙吞并葡萄牙后,特别是菲利普继位后,对东方的据点重视程度有所提升。但由于西班牙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欧洲,即便是殖民地,美洲殖民地可比亚非这些散在据点重要多了。就算是亚洲,菲律宾才是西班牙人重点经营的地方。所以,如沙廉这样的据点,也只是更换了总督,增加了两艘600吨的战舰而已。
如此力量差距,又以有心算无心,明军的战况当然很顺利。3日夜间九点动手,到了十一点半,整个沙廉就被明军控制住了。港口的四艘西班牙战舰听到岸上的喧哗,赶紧的准备驶出港口,可是没等到在岸上快活的军官士兵们返回登舰,大明这边军舰的炮火就将其彻底埋葬了。
“田指挥,沙廉已经被我军掌握,所有的白人,除了拘捕时被击毙的之外,已经全部控制起来了。水面上的战果待会杜攸宁来向您汇报,目前陆上的战斗,总计击毙对方三十五人,俘虏八百六十八人。沙廉总督席尔瓦、鸦片贩子费尔南多都在其内。”
“好!陆战队的弟兄们辛苦了。我军的伤亡呢?”
“还好,阵亡三人,受伤六人。”
“嘶~张参将练的好兵!”
“哪里,都是皇上和各路军中前辈提点。”
“总之是张参将带兵有方。这样,请参将再辛苦一下,安排十个弟兄给我,让我带着他们审讯这些西班牙人。说来惭愧,从去年十一月初鸦片入境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本官也不知道驻守在这里的锦衣卫有多少沾了毒品……”
“末将明白了,马上就为指挥使安排。只是指挥使,这些俘虏?”
“按照皇上的旨意,我们要尽力挑拨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矛盾。所以,本官的意思,是葡萄牙人的,而且确实手里没有血案或者没有涉及到鸦片买卖的,礼送出境。西班牙人嘛,呵呵。”说到这里田尔耕残忍的一笑:“还是先审讯,贩卖毒品的自然是公开行刑的剐了,若是没有什么大罪孽的,切掉双手拇指和双耳,礼送出境。”
“是,末将遵命,马上就让部队里的宪兵介入,开始鉴别和审讯。”
……
“臣田尔耕奏报吾皇,天启三年四月初三夜,臣得海军陆战队参将张宏,新加坡警备司令杜攸宁之助,夜袭沙廉,战前二十分钟完成宣战通告。西人反应不及,我军全胜之余,自身伤亡甚微……经连夜提审,西人沙廉总督席尔瓦供述,已将罂粟种子推销给缅族多位王公贵族,甚至缅王本人也有掺联。鸦片贩子费尔南多供述,向我大明海外州输入鸦片,确系该国国王直接下令……属下在二贼巢**,搜查到金币一万三千余枚,双柱及我大明银元十五万六千余枚,各类鸦片七百八十六斤零三两。在费贼巢穴地下室内,发现缅族、孟族成年女性一百三十七人,未成年少年、儿童三百五十五人。女性均普遍遭受凌辱,甚至有孩童遭受猥琐。西人穷凶极恶之嘴脸,曝露无遗……审讯完成后,臣按皇上事先交待之指令,在沙廉、仰光连开数场公审大会,向当地百姓通报西人罪行,宣讲鸦片危害。并于仰光中心广场,将费尔南多凌迟之。又在海边将所有烟土全部销毁,关闭所有烟馆。
经详细排查,近四月来,仰光、沙廉共有汉、缅、孟等族官民吸食鸦片者两千三百余人。臣已紧急安排人手修建禁烟馆,将以上人员集中强制解毒。并按皇上指令,将其双臀刺字以示警戒。
另,臣尚得知,已有烟土流入新加坡。臣已派出通讯船紧急统治新加坡彭子勤等同僚,在当地严密搜查。臣亦已组建人手前往阿卢,与缅王交涉。要求缅甸全国都禁止种烟。总之,务求做到除恶务尽!
仰光、沙廉现已合而为一。洪知州亦已赶回,正在组织当地军民修建要塞炮塔,以备西贼入侵。
臣田尔耕百拜上表,天启三年四月十八日。”
第四七一章 这是鸦片战争
“哦,上帝,这是抢劫!你们违反了以前的协定,这是违约!”
“哼,这位是叫做朗那多吧?你可得搞清楚,当年是你们欺骗、行贿当地官府,才在这里有了居住权。但是这块土地,所有权仍然属于我大明。现如今,主人不想再让你们居住了,你们有什么权力赖着不走?”
“......哦,尊贵的巡抚阁下,请您务必搞清楚一点,我们是葡萄牙人,不是该死的贩卖毒品的西班牙人!”
“哈?葡萄牙人?不要当本官是傻瓜,你们葡萄牙早就被西班牙吞并了!你们现在都是属于西班牙国王治下的百姓。现在,大明已经决定对西班牙宣战,你们身为西班牙治下的百姓,有什么资格还赖在这里?需知,吾皇仁德,对你们欧洲在亚洲的白人还是做了区别对待的,如你们葡萄牙人、尼德兰人,都是礼送出境而已,甚至允许你们带走身边的财产,还给了你们时间售卖房产......而那些所谓纯正的卡斯蒂人,全都是斩断双手拇指和切掉双耳的!”
“raios partam!这贪婪的国王拿到了葡萄牙,拿到了尼德兰,拿到了整个欧洲还不知足。还要往大明这样伟大的国家贩卖毒品!可怜我们葡萄牙人失去了祖国,还要因为西班牙的愚蠢,在东方失去家园!我回到欧洲后,一定要让那些西班牙人好看!”
限于这个时代的通讯手段,大明对清剿西班牙人(含既往葡萄牙人)在亚洲的据点,只能是约定一个大致时间,无法做到完全一致行动。所以,当4月2日,田尔耕等人才刚刚到达仰光港的时候。4月1日,接替熊廷弼担任广东巡抚的陈时济,便率领两广的士兵,开进了澳门,驱逐了在那里取得居住权达50年之久的葡萄牙人。
五十年,在这个奉行早婚,东西方普遍认可多子多福的时代。已经是足够三代人出生、成长的时间了。所以,将澳门土地上的白人全部驱逐,当然激起了在这里定居的葡萄牙人的强烈不满。
可是再不满有什么办法呢?这时候定居或者说经常来往于澳门的葡萄牙人不过三千余人。成年男子只有八百多人。虽说陈时济率领的是战斗力堪忧的两广卫所兵,但你架不住人家总数高达一万啊。更不用说,澳门半岛的海面上,还有颜思齐亲自率领的一支舰队了。
所以,再不满,还是得老老实实的搬家。总算是明国皇帝还不是太凶残,还给了他们半个月的时间准备船只、采买航海用品。要不然,几千人拥挤在目前在港口停泊的几艘大帆船上回欧洲,只怕一路上都要不停的死人!
这是朱由栋仁慈吗?或许吧。但最关键的是,朱由栋希望这些葡萄牙人都能活着回到欧洲:葡萄牙在被西班牙吞并之前,本来就是海上强国,自己也开拓了大片殖民地。科技、经济水平并不比西班牙差太远。所以,两国合并后,分离主义一直都是存在的。现在,让这些葡萄牙人全须全尾的回去,他们此刻的不满,在回到欧洲后,就会转变为西班牙王室的不满。而那些断了双手拇指,相当于断了七成以上劳动力的卡斯蒂人回去后,面对安然无恙的葡萄牙人......那画面应该很美吧?
当然,作为穿越者,朱由栋早就看西方人深入东亚,在东亚的各个据点不爽很久了。以前是国内事情太多,他力量也有限,所以不好动手。现在,既然因为毒品这个事情彻底撕破脸皮了,那就要发挥老朱当年‘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优良品质。一口气把西班牙(含葡萄牙)在东亚的所有殖民据点,全部给拿下来!
1621年4月1日,当陈时济对澳门下最后通牒的时候。中南总督熊廷弼在西贡港,召开了新的作战会议。
“诸位,皇上已经下令,对西班牙开战。当然,西班牙本土远在万里之外,皇上给本官的信件也说得非常清楚,本次作战的目标,不是要万里远征。而是要拿下西班牙人在南洋的全部据点。具体来说,就是吕宋岛、帝汶岛、马六甲、爪哇岛、沙廉、澳门。
这些地方中,沙廉当可一鼓而下,澳门或许不用动刀。至于其他地方的情况,请锦衣卫给大家讲解。”
锦衣卫台湾百户陈孝天越众而出:“诸位上官,我们锦衣卫一直秉承皇上旨意,对南洋的这些白人据点进行潜入、调查。总体而言,马六甲、爪哇岛这两个据点的可战之兵也不过几百人,能够出动的战舰也只有两三艘,所以要打下来不是很难。稍微麻烦点的,是帝汶岛,此地是以前葡萄牙人的殖民地,现在虽说名义上归了西班牙,但是此地的葡萄牙人极为悍勇,一直不服从西班牙人的直接统治,并拒绝接受西班牙人派遣的总督。此地聚集的葡萄牙人已经上万,拥有十艘以上的战舰不说,整个岛屿还有多座炮台。真要动手,还是得出动至少一个镇的兵力。
当然,最麻烦的就是吕宋岛了。这里毕竟是西班牙人在我东亚最大的据点。经过我们反复调查,吕宋岛最大的城市马尼亚,已经要塞化。除了近百艘的珍宝舰队定期往返外,西班牙人还从五年前,在这里常驻了一支五十余艘战舰组成的分舰队,这支舰队虽然在日、暹入寇我大明的海战中受损严重,但最近两年,又是齐编满额了。至于西班牙在这里的陆军嘛,据闻去年他们的国王在这里新投放了一个师的新军,呃,西班牙人的一个师,基本与我大明新军的一个镇规模持平。然后加上一些旧式军队,陆军起码不下两万人。”
陈孝天介绍完四地情况后,熊廷弼待参会众将都稍稍思考一阵后,才开口道:“皇上给本官的旨意,是准备海军尽出,陆军出新军六个镇,九万人。当然,这些东西,不是马上就有的。我中南总督府的三个镇自然不必说,但是另外三个镇,还得等曹帅班师后才能调拨过来。”
“熊制军,敢问曹帅那边?”
“很顺利,曹帅行魏武灭袁之策,暂且退让,使得蒙古贵人们发生内乱。本官前天接到的消息,虎墩兔憨在一个半月前,就已经被蒙古的塔布囊们给砍了,首级送到了曹帅那里。曹帅在蒙古稍微停留,理顺当地秩序后就会班师。”
“这么算起来,剩下的三个镇,再快也得到六七月了啊。”
“是啊,制军。根据我们驻守南洋这几年的经验来看,到了夏季,海面上的风暴就多起来了啊。”
“各位所言极是。所以,本官的想法是,先打马六甲、爪哇和帝汶。这其中,马六甲紧邻新加坡,是第一个目标。帝汶是块硬骨头,放在第二个。爪哇是尼德兰人开拓的,而现在西班牙不是拿下了尼德兰么?那本官就对爪哇围而不攻,看那吕宋岛的西班牙人对帝汶和爪哇是救还是不救。若救,则我海军可以以逸待劳,于半途截击,为我后续攻打吕宋岛奠定胜机。若不救,呵呵,那西班牙这个欧洲共主,可就名不副实哪。”
“制军高见,我等拜服。”
“那便如此定下了,现在,南洋诸军开始收拢,待得沙廉那边分出胜负后,派出去的陆战队和分舰队,也要迅速归建。争取四月内拿下马六甲,然后远征帝汶,最后拿下爪哇。到了那个时候,北方的陆军支援估摸着也该到了。然后就要看海情了,想来皇上也不会为了速战速决,逼着将士们冒着风暴去吕宋岛登陆吧。”
“哈哈哈,制军说笑了,皇上爱兵如子,定然不会如此。”
“那不就结了?大家都明白了吧?”
“末将等明白了!”
“好,那就赶紧动起来。本官也提醒你们,这次开战,根源在于鸦片。所以,你们除了收拢部队准备作战外,还得在军中做好宣传!虽说现在只是仰光有烟馆,但是难保我南洋五州的其他地方,也有鸦片渗入。这毒品的危害和皇上对吸毒之人的两次机会,你们务必要在军中让每一个士兵知晓!”
“请制军放心,末将等决然遵令而行!”
第四七二章 晋商开始转型
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天启三年四月初一的大同城,就是如此的一派热闹。无数的军户、百姓聚集在北门外的官道两旁,翘首以盼的往着更遥远的北方。
“哎,终于打平了啊。”
“是啊,打了两百多年,就这次出征时间最长,打得也最彻底。”
“是啊是啊,还是皇上厉害,以前我们面对鞑子都是被动防守。皇上这一次北征,那是打得酣畅淋漓。据说,曹帅、李帅等人一直杀到了捕鱼儿海上,和当年前汉冠军侯,本朝的凉国公打得一样远啊!”
“那个,老刘,你是和鞑子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手下也有几个鞑子的人头。你觉得,这一仗打了后,蒙古人能老实多久?”
“哼!这次不是把他们的大汗也干掉了嘛。依我看,起码老实五十年!”
“哎,那可就好啊,可得好好享受一番太平日子了。”
“诶,来了来了,李帅的大军回来了!”
“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啊,保佑我家的孩儿能够平安归来。”
“哈哈哈,孙家大嫂放心吧。据闻这次北征,我朝十几万大军,阵亡的不过数百,怎么都轮不上你儿子吧,且安心。”
“就是,就是,走,我们赶紧上去,看看功高堪比霍冠军的李帅!”
在百姓们自发的跪迎中,李如柏率领大同镇兵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看着路旁百姓发自内心的尊重,以及此起彼伏善祈善祷声。饶是这一年已经六十八岁的李如柏,也禁不住心潮澎湃。
中华帝国数千年来,最大的边患始终来自北方。自昔年霍去病封狼居胥后,这个标杆就成了后世无数中华男儿的至高梦想和追求。便是如李如柏这样的老将,少年时又何曾没有做过千里突进,封狼居胥的梦呢?
没想到,临到老了,这个梦想居然真的实现了!
虽说现在因为六大报的长期引导宣传,李如柏已经知道世界是如此之大,从大同到狼居胥这段距离,在世界地图上不过是很短的一截路。而且现在大明国力强盛,蒙古却衰弱分裂,这一仗打下来,多少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但无论如何,这仍然是武人的至高荣誉啊!
总之,李如柏非常的开心:想当年,自己什么都不如大哥,看起来是要做大哥永远的副将了。大哥战死后,自己被迫站出来独当一面的时候,做得远不如大哥好,最后还要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出来再撑起李家的牌面。可是现在?我封狼居胥了诶!青史留名是一定的了!
所以啊,个人能力是一方面,但跟对人,才是最最重要的!
带着这样的心思,兴奋的李如柏也没有限制胯下战马速度的意思,以至于他骑乘的这匹纯血西洋大马越走越快,很快的就抵近了大同城门。远远的,代王为首的大同军政官员的旗号,都已经清晰可见了。
“呼~”深吸一口气,李如柏翻身下马:回来了啊,嗯,为将者,在大胜之际,更要牢记本份。接下来,皇上就要开始彻查军户,然后削减九边战兵和军户数量了吧?在父亲、大哥已经去世的情况下,我可得以李家族长的身份给家里所有人打好招呼。在皇上接下来的举动中,一定要全力配合,万万不能有任何抗拒和不满。否则,今日封狼居胥,明日成阶下囚的日子,可是真说不准会迅速降临的。
任何一个时代,能够取得成功,并且是持续成功的人,很少有傻瓜。在李如柏取得名垂青史大胜的时候,仍然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一样。此时,在南边的蒲州城内,也有人对局势有着异常清晰的认识。
“诸位长辈、兄弟、侄儿,我在这里郑重的提出建议,自今日起,我们杨家,放弃九成商铺,减掉九成商队。将这些结余出来的资金全部集中起来,然后向朝廷购买本地的煤矿或者土地勘探权。”
在蒲州城山西四大家之一的杨家祠堂里,一场杨家所有成年男子参加,决定家族未来走向的宗族大会,正在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召开。此时在场地中央侃侃而谈的,就是杨家这些年操持家务的杨彦明。
“之所以有这样的建议,当然是因为时代已经开始巨变。我们杨家如果还不积极投身实业,仍然抱定以前纯粹的,低买高卖的商贸。要不了多久,我家将迅速成为新豪商的垫脚石!
之所以这么说,原因有三。其一,蒸汽机技术的推广,使得很多商品的价格变动极为剧烈。比如以前南直隶产的一匹绢绸,进入我们山西后,价格大约是十三元。我们运送到蒙古,能够卖三十五元。扣掉运输成本和人工,家里的盈利是八到九元。但是现在,绢绸进入山西的价格已经下降到了六元。
有人说,这个好啊,我们可以继续卖给蒙古人三十五元。哈,说这话的人,那就真的是完全不懂怎么做生意了。我杨家因为有襄毅公(杨博)的遗泽在,所以在山西并不怎么怕官府胥吏,故而以前卖给蒙古人三十五元后,我们还能有八到九元的利润。但若是普通商人来做这个生意,一路遭到的盘剥,会把这八、九元的利润全部吞掉。他们若是卖给蒙古人三十五元,就会血本无归。但若是高于三十五元,又会卖不出去。因此,这个绢绸生意,以前只有我们杨家等四大家能做,其他的普通商人只能做点针头线脑我们看不上的生意。
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绢绸进价的腰斩,使得普通商人做这个也能有利润了,我们就会遭到其他商人的竞争。绢绸如此,很多商品都是如此。如此一来,我们的利润就会越来越薄甚至近趋于无!”
“彦明啊,老夫有疑问。”
“七爷爷请讲?”
“这个,我们难道不能降价么?”
“七爷爷,这就是晚辈要说的第二点,吏治和税法的改变。各位,现如今朝廷改了税法,统一收取商税,官府不得再以任何名义吃拿卡要。去年一年,我山西有六十三名官员被撤职查办,占了去年因商税被处置官员的三分之一,数量高居两京十三省榜首。现如今,山西的吏治好了,但我们以前的优势也几乎没有了。在纯粹的商贸上,我们将面临普通商人的强力竞争。”
“各位叔伯兄弟。”杨彦明把手一摊:“我们杨家从襄毅公开始就是个大家族,现如今家里存世的男子都超过了百人,这还是近支啊。若是加上远支,以及各家家中的妻妾、儿女,我杨家的成员,只怕不下千人!而那些普通的商人家呢?嫡系子孙二三十人的都算是多的了。这要养的人差距太大,对利润的需求就完全不同。一匹绢绸,我们杨家需要有八、九元的利润才能养家。而那些普通商人,只需要有一两元就心满意足。这若是公平竞争,我们根本没有赢面!”
这一席话,说的在场众人大多无语:杨家兴盛了上百年,家里的子弟大多也都躺在祖宗的遗泽上腐朽了百余年。其实真说起来,杨彦明确实是嫡系,但却不是嫡长子。可为什么他能掌控家务?不就是因为他最能为家族赚钱来养活这一大家子人么?
仔细想想,彦明这些年也不容易啊。族内的老人,除了自己名下土地庄园的收益,商铺这边每月还要按每人500元的月例予以供养。其他的成年男子,每月每人是300元。便是那些未成年的,每月也有50~80元不等的零花钱。杨家上百男子,每月光是这笔款项就是两三万元——这可是纯利润啊!
就这么着,杨彦明还能分出部分资金进行再投资,扩大商铺数量,铺开进货渠道,建立更多的商队。真是太不容易了。
所以,此刻大家都不再说话了。
看到祠堂再次陷入安静后,杨彦明深吸了一口气:“第三点,六年前,我杨家参与盐场拍卖,虽说拿下了两个盐场,但也把多年来家中积累的流动资金抽了个干净。以至于四年前战争基金会成立的时候,我杨家拿不出多少钱入股。因此,蒸汽机的推广,我们被排在了最后分享。现如今,终于快要轮到我们了。这个机器我们一旦到手后,理所当然的应该投入实业,因为,只有进入实业,才能让蒸汽机的功效发挥到最大!”
第四七三章 晋商开始转型(二)
“那个,彦明啊,买一个煤矿或者某一块土地的勘探权怎么说?”
“二叔,根据朝廷的‘矿产资源开采法’规定,私人资本若要介入矿产开发,可以分为两种。其一,直接购买现在属于朝廷管辖的现成的煤矿,购买之后,按律缴税。其二,向朝廷缴纳一定资金,购买某一地的勘探权。若是能够在这块地面内发现矿藏,那就一样可以开采,然后按律缴税。说起来,前者保险一些,但是我家将面临全国各地豪商的剧烈竞争,要买一个成熟、产量稳定的煤矿下来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后者,当然是在赌,但我山西地下出煤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而且由于勘探权的购买很是便宜,所以一旦赌赢了,那就是一本万利!”
祠堂内顿时因为杨彦明这番话,响起了一阵的小声议论。待得众人议论了一番后,祠堂里辈分最高的三叔公咳了几声:“彦明啊,买一个煤矿大概需要多少钱?勘探权又是多少钱?”
“朝廷现有的煤矿是拍卖制,所以到底多少钱孙儿也无法给个确数。勘探权倒是很清楚,一个乡,五万。一个县,三十万。一个府,一百万。勘探权具有排他性,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买下了这个府的勘探权。那么,除了这个府的既有煤矿外。后续新探明的矿产,金银矿得交给朝廷,其他的都只能由我们来开采。但是,这勘探权只有十年。若是十年内你都没有勘探出任何矿藏,那这钱,就扔到水里了。
虽说如此一来,购买现有大矿是保险一些,但是这价钱就难说得很了。叔公,诸位,由于第一批拿到蒸汽机的东南豪商们已经进入收获阶段,所以,他们的资本非常雄厚。孙儿探听到的消息是,华亭徐家的徐本固,已经携带不低于五十万元的会票进入了我们山西。”
“嘶~”杨家的家产当然远不止五十万,但你架不住杨家人口众多啊。真要平摊到各房,五十万仍然是一笔巨款。所以,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不由得吸了一口寒气。
“彦明,消息可确实?”
“三叔公,虽说这些年我朝治安明显好转,徐家进入山西,一路上护卫力量也极强,但那到底是巨款啊。所以徐家进入山西后,马上就把这会票送进了银行的金库保存。孙儿早就在为煤矿拍卖的事情做准备,事先交好了一位银行的经理,多番请客送礼后,对方在这个事情上只给孙儿做了一个五指张开的动作,剩下的话怎么都不肯再说。孙儿想,徐家不可能只带五万入晋吧?那未免也太傻。如若是五百万,那也,太恐怖了。”
“嗯......”三叔公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这个倒也不一定,徐家一家拿不出五百万,但若是松江府的那些豪商一起发力呢?若是整个南直隶的豪商一起发力呢?我虽年老,早已不操持家务,但也知道,一个年产百万斤的大型煤矿,便是正常售卖,没有一百万也绝不可能拿下来。所以,我倒觉得,徐家入晋,带来的恐怕是五百万。”
“叔公见教得是,倒是孙儿眼界窄了。”
“无妨,叔公四十多年前操持家务的时候,家里没这么多吃闲饭的人。那时候可以抽调大量资金做大事,这些年,你是真的辛苦了。”
诶......一众寄生虫们不好意思的翻了一个白眼,都没法说话:这位三叔公,在小的时候可是见过襄毅公的,早年操持整个杨家家务近五十年,这是真的惹不起啊。
“彦明,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停掉九成商铺,裁剪九成商队,我们能够抽出多少资金?”
“回三叔公的话,大约能够聚集一百八十万元左右。”
“不够,不够啊。”摇摇头,三叔公道:“王、张、马三家呢?”
“孙儿前些日子也和这三家的主事人联络了,貌似都没有下定决心转型。”
“一群看不清时势的笨蛋!”三叔公把手里的拐杖重重的顿了顿地面:“如此,就只有我们杨家单干了。各位,想来大家都清楚,自襄毅公后,我家伯章公做到了户部尚书,叔章公做到了锦衣卫指挥使。但那都是五十多年的事情了。自这三位之后,我家虽然还有进士,但却再也没有了三品以上大员。同时,随着家中人口日繁,各房之间的矛盾冲突反而不断,整个家里,都在走下坡路。若不是彦明支撑,老夫又还活着不准分家,只怕我蒲州杨家,早就烟消云散了!
即便是现在,我杨家也处于危机之中。刚才彦明说得很清楚了,若我家不转型,迟早都会衰败。你们每月的例银会减少甚至渐趋于无。只有转型到实业上来,我家才有生机!这一点,你们可有异议?”
“叔公(曾祖)说的极是,我等无异议。”
“那好。”老头子浑浊的眼珠子猛然放出精光:“各家把各自庄子的地契交出来,集中到彦明那里,去找皇家银行山西分行贷款。务必要想办法筹集到三百万以上的资金,连同彦明那里能够辗转过来的,凑够五百万。争取拿下一个年产百万斤的大矿,以及一个县的勘探权。”
“啊?叔公,这可万万不可啊!”
“是啊,叔公,土地才是根本啊!”
“曾祖大人,现如今蒙古已经被打垮了,没有了鞑子劫掠,百姓能够安心耕种。不要说晋南,便是晋北的土地也会涨价的啊!”
“咚咚咚~!”拐杖再次狠狠敲打地面,使得祠堂内安静下来后,三叔公刚想说话,却一口气没能提上来。
“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到底是老了,彦明,你来跟他们说。”
“是。”杨彦明再次起身:“各位,我因为操持家务的原因,这全国各地都是要去走动的。在我看来,这种地的收益,不会因为蒙古被打平而增高。相反,只会越来越少。”
看了看呆滞的一群族人,他内心长叹了一口气后还是开了口:“各位,以前我大明的地租一般是五成。而现在,江浙一带的地租已经降到了四成甚至三成五,就这样,也仍然有些地抛荒。”
“啊?”
“各位也晓得,江浙的土地单论亩产,可比我们这边高多了。一个农夫若是自己有个一两亩地,再租种个七八亩,就敢供家里一个孩子念书的。可为什么这么高产的土地降了地租都没人种了呢?当然是因为江浙那边现在建起了大量的工厂。据闻,那里的工人一般每月都能拿到三到五块银元,如此算下来,一年就是35~60块。江浙那边的土地一般亩产顶天也就三石。十亩地一年精心打理,大约收入60块。交租、缴税后,大概能剩25块左右。你们说,这五成地租,谁还愿意种地?便是地租降到三、四成,这收入也只有30块上下。距离工厂的工资还差着一大截呢!更不用说,十亩土地,需要夫妻二人共同精心操持,而在工厂做工,只要家中男人一人就行,而做妻子的,还可以再做一份工了。
换到我们山西,由于亩产只有江浙的一半甚至更少。所以十多年前,太孙大规模推广土豆等高产作物前,我山西的农民要租种三十亩以上的土地才能温饱。而我山西地狭民稠,良田根本不担心租不出去,所以这地租当然可以很高,五成?我知道的,你们的庄子,甚至都有收到六成五的!如此算下来,你们的佃农,一年到头,估计能够挣到15块左右吧?这个收入,只能是勉强维持温饱,别提什么供孩子念书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蒸汽机的出现,使得各地工厂如火如荼的建设了起来,朝廷大量修筑公路、铁路,建设水泥厂、钢铁厂,也需要大量的劳力。百姓们又不傻,明明在这些工厂可以挣到几倍的收入,他们为啥还要苦哈哈的留在土地上给你们做工?
所以,可以预见的是,江浙现在出现的局面,最多一两年之后,就会在我山西逐渐的出现。而现在台湾知府孙传庭在我山西大力招募百姓移民台湾,只会加快这个速度。因此,在不远的将来,土地租赁真的没什么利润了。相反,若是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只怕我们要把地租降到两成以下,只求这些产出能够缴纳朝廷赋税了。
各位,前面我说过,低买高卖的行商行当,会面临新的商人的挑战,而我杨家负担太重,难以应对。而现在,想来各位应该明白,靠种粮食,也是撑不起这个家了。我们必须转型到实业中去!”
第四七四章 天启矿业改革
大明是有‘冶税’这个税种的。从这个税种就可以看出来,对于采矿,大明并没有搞一刀切,完全的要求官营。
事实上,除了金银矿严禁私人开采(偷采、官商勾结的盗采也很多),以及朱由栋之前,盐矿名义上也只能官营之外(私盐极为泛滥)。如铁矿、煤矿等,都是允许私人资金进入的。到了万历年间,如北京的门头沟煤矿,已经全部是私人矿产,其出产供应京津地区所有民户的生活用煤绰绰有余。而大名鼎鼎的南直隶濮万业钢坊,更是击垮了好几家大明国营的炼钢厂。
但是煤、铁矿允许私人资金进入后也存在很大的问题,首先便是税率过低。如煤矿,当年老朱建国的时候,说小民每天生火做饭都要用煤,所以把税率定为三十税一。即便是铁矿,老朱也说农民需要农具,因此定了个十五税一——这也是按照生铁产量制定的税率。而在21世纪,铁矿石的资源税差不多就是十五税一。这么算下来,大明如果是按铁矿石的产量来收税,那税率估计是五十税一甚至更低!
在14世纪,国家的收入项目比21世纪少得多的情况下,还制定这么低的矿税,只能说,老朱在心怀百姓的同时,真的不太懂经济——不要说21世纪了,在公元11世纪,北宋的铁矿也是允许民营资本进入,怎么征税呢?按生铁产量征税,五税一。
如此低的税率,使得国家在矿业上得到的好处极少,还间接导致国营铁厂的倒闭——民营钢铁厂的利润太丰厚了,国营厂的工匠乃是管理人员都被撬走了。
但是,国营厂倒闭或者因为人才流失导致产品质量下降后。民营厂的产品并不能替代以前的国营产品提供给军方——大明对钢铁的需求量很大,光是挣民间需求的钱就已经坛满钵满了,为啥还要投入巨额资金做军品呢?
所以,大明早年朝纲严整,户籍完备的时候,国营厂的工匠还在老老实实的给国家做工,那时候明军火器质量还算不错。到了历史本位面的万历、天启年间,国营厂要么倒闭,要么产品质量严重下降,再也拿不出合格的军品了。
无序的民间资本介入矿业,除了让国家获利极少,加速国营厂倒闭或者质量下降外。还因为大明对民间资本进入矿业是采取的‘默许’制度。也就是说,国家没有明确产权,法律不保护这些民营矿主。这自然的会导致官商勾结、黑恶势力滋生......
以前朱由栋改革盐政,一方面是真的缺钱到了极致,一方面是盐政作为国家统管得最严的部门,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而在盐场私有化后,国家盐税直接翻了数十倍不说,盐的质量上来了,盐价下降了,私盐也基本绝迹了。
那么现在,是时候对矿业进行彻底的改革了。
怎么改呢?这就如杨彦明所言,现有矿场,除了保留几个核心大矿捏在国家手里外,其他的都一律拍卖——明晰产权是杜绝官商勾结、消灭黑恶势力的第一步。
至于说那些已经在某些矿上自行经营了很多年的矿主?你能拿得出产权证明么?拿不出来那就不是你的!说起来,你们这些家伙这么多年下来,拉了多少官员下水?为了保住矿场,弄了多少泼皮流氓欺压当地百姓?你们这些年在这么低的税率下挣了这么多钱,难道还拿不出钱参加拍卖?
啥?你说你就是不参加拍卖。谁要是买到了你的矿场,你就让买主吃不了兜着走。呵呵,能够通过拍卖拿下矿场的,恐怕都不是省油的灯哦。更不用说,产权明晰后,朝廷会旗帜鲜明的支持、保护买主的利益了。
在这个时代,虽然经过穿越者稍稍加强。但朱由栋早期并没有真正的把手伸入煤、铁行业。所以,这时候大明的生铁产量大约是23万吨。至于煤?大明此时已经掌握了地下煤矿采取技术,天启二年的产量是900万吨。
由于穿越者的原因,这个世界已经开始进入蒸汽时代,至少是西班牙、奥斯曼和大明三国。对钢铁的需求量急剧上升。而煤,则是现在乃至很长一段时期内,冶炼钢铁的主要原料。所以,煤钢改革,必须同时进行。大明现有的大部分煤矿和铁矿,也都在天启三年,同时进行拍卖。
当然,朱由栋深知,华夏这块土地,煤、铁的蕴藏量还是比较丰富的。现有的产能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因此,他也出卖资源勘探权——当然,后世几个很大的煤铁产地,他是不会拿上来拍卖的:这个,他准备自己派人去勘探。
在明晰了产权后,他就要改革矿业的税率了:得益于前年年末开始的商税改革中,国家工商总局除了收取商税以外,也切实的保护了缴税商人的合法权益,处理了很多的官员。所以这一次,商人们在未来缴纳矿税方面,抵触情绪少了很多。
相比而言,铁矿的税率好计算一些:我以生铁为计税基础就好。但是煤矿就比较麻烦了:不同的煤矿,出产出来的煤经过洗煤后差异极大。所以,在经过和众臣反复协商后,朝廷决定:铁矿的税率统一为按生铁计税,五税一。煤矿按照煤的品相分为五级,最好的煤税额最高,十税一,最差的是五十税一。
......
“各位叔伯兄弟,朝廷拍卖煤矿的相关法令,基本上就是这么规定的。我杨家因为在盐矿上投入较多,所以现在能够抽调的资金有限。幸得三叔公提醒,现在我估算了一下,就算找银行贷款,估计也就能拿下一个大煤矿和一个县的勘探权。所以,真的需要各位叔伯兄弟的鼎力支持!”
杨彦明说完,在祠堂中央拜了一圈罗圈揖。此刻,祠堂里的亲戚们倒是不闹了,但很明显,仍然存在疑虑。
“那个,彦明啊,刚才听你和三叔讲了那么多,我们也不是真的冥顽不灵。所以,这全家以后的重心从采买销售转变为实业,我是没什么异议了。只是,这投资煤矿真的能赚钱吗?”
“六叔放心。”杨彦明微微一笑:“若是经营丝厂、棉纺厂什么的,我从来没有管过具体生产,还真的心里没底。但是煤矿?我山西到处都是煤矿啊,虽然对煤矿生产不是很精通,但至少知道个大概吧?到时候请一两个善于煤矿管理的不就好了么?至于说这样的人才,以我杨家在山西的能力,想来是不难找的吧?”
“嗯......能给我们杨家做事,只要钱给的足,想来是不难找的。只是,这煤产出来了,销路?”
“在这点上,六叔就更不用担心了。国家这些年在拼命修路,煅烧石灰石的水泥厂要煤,炼钢铁要煤。据闻朝廷在两月前下水了新式的铁甲舰,船上没有风帆,全靠蒸汽推动,而烧水为蒸汽的,还是煤。正如前些日子的长安日报所言,国家进入了蒸汽时代,最基础的动力源泉是什么?煤!所以,未来数十年,煤是绝对不愁销路的。侄儿估计,若是我们真的能够拿下一个年产百万斤的煤矿,一年的纯利当不下于五十万!”
“嘶~彦明侄儿,这么说起来,若是这煤矿获利为真。那再加上盐矿的利润,一年下来,咱们家......”
“是的,六叔,一年利润不少于七十万。而且,我们虽然缩减了商铺和商队,但是最精华的铺面和路线是不会让出去的。因此,这么算下来,一年的利润大约在八十万以上。比起现在全家上下分这四十多万的利润要多得多。”
如此一来,整个祠堂内的气氛就热烈起来了。
“干了!不就是把土地拿去质押么?又不是马上就要搬家。这点风险,比起襄毅公当年在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等人当中辗转腾挪可要安全多了!”
稍后,达成一致意见的一众人等,在祠堂里摆开了香案,对着杨博的牌位善祈善祷了起来:“唯愿襄毅公在天之灵,保佑我杨家转型顺利,再次兴盛!”
第四七五章 甘青辽湘建省
“皇上,曹帅已经班师回京,将士犒赏的方案兵部已经做出来了,经袁阁老审核通过,票拟到了司礼监。其中曹帅加左都督府都督衔,另外请吏部那边给一个太子少保。其余将领,各有封赏。总之,各类赏银加起来,一共是145万元。由于这一次北征,伤亡极少,所以抚恤什么的倒是很低,只有18万元。”
“哦,这个事情啊,朕已经让曹化淳批红了。大司马,兵部还有什么事情没有?”
“皇上,按照早先朝廷的计划,北征蒙古结束后,就准备清查军黄册,但是满帅这会儿正在西域狂飙突进,臣请圣意,是待满帅班师回来后再一起弄,还是先做一部分?”
“先做一部分吧,蒙古臣服,我朝从东到西的边防压力逐次减轻。清查军黄册的事情,今年就先从辽东开始吧。”
“臣领旨,会后兵部就协同户部、都察院先拿个方案出来,下次上会审定。”
“好。大司马还有事吗?”
“皇上,大同总兵李如柏上书请辞,理由是生性愚笨,本次北征,面对新式枪械、大炮带来的战术改变,已经完全不知所措。加之年事已高,完全没有精力来进行学习。所以......”
“让他坚持最后一班岗,军黄册清查后,大同总兵都没有了。朕总不能这时候任命一个任期只有几个月的末代总兵吧?”
“是,臣领旨。那臣这边没有需要上会的事情了。”
“嗯,那么,接下来,户部?”
1621年5月15日,又一次的国务会议召开。
说起来,通过国务会议,皇帝直接和朝臣对接。达到了既是国家元首,又是实际的政府总理的目的。以至于朱由栋这个皇帝手下,内阁和司礼监的权力都受到了极大的削弱。但总体而言,朱由栋虽然累,却也没有开国的老朱那样夸张,身为穿越者,朱由栋深谙抓大放小的道理。作为皇帝,他的主要精力只抓人、财、物、军四个东西。最多在一些主要的方略上以超前的眼光做一些指示。其他的事情,仍然交给内阁和司礼监决定。所以,阁老和太监们倒也还能接受。
“皇上,本月上旬,煤矿和铁矿拍卖已经开始登记,各地豪商报名非常踊跃。户部准备在今年六月中旬在北京举行拍卖会。”
“好,到时候朕来给你站台。啊,说起来,徐先生,朕去年让你们负责新建的国家会展中心,现在进程如何了?”
“皇上恕罪,因为这个会展中心是一种全新的建筑,大量的钢结构和玻璃外墙,还要铺装地暖和预设冷气管道,还要预留什么臣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啥的电线、电梯空间......这些对于工部的工匠们来说都要重新学习、适应,所以进程较慢。大半年的时间,我们只是完成了地基和底层建筑,怎么往上搭,还得再探索一番。”
“......好吧,此事不急。好歹大内目前也改装出来了不少面积不一的会议室,到时候就在紫禁城里开这场拍卖会吧。”
“......呃。”身为传统的读书人,徐光启听到朱由栋这话后本能的想说不妥。但稍微迟疑一下后就觉得还是算了吧,今上对商贾之事相当热衷早就不是秘密了,群臣已经习惯了。再说了,这些年正因为皇上大力整顿,使得朝廷财政收入翻了近十倍,大家再也不用担心国家支出了。所以,在大内开拍卖会那就开吧——这些年经过六大报的反复宣传,估计百姓们都不觉得在大内弄拍卖场有啥问题了。自己还折腾个啥?
他不说话了,许弘纲就再次起身了:“皇上,从这个月开始,第一批迁徙台湾和南洋的本土百姓就陆续上船出发了。根据目前情势的变化,户部预计,今年可能会有五十万百姓迁徙海外。”
“嗯?可有什么问题?”
“问题当然是有的。皇上,出乎臣的预料,九边的军户们反而积极响应各地官员的号召,纷纷登记出海。比如台湾知府孙传庭籍贯所在的代州振武卫,那里的两万多军户,几乎全走光了。搞得振武卫千户和孙传庭打了一架,关键是还没有打赢!”
“哈哈哈哈~”参会众臣听到这个笑话,除了兵部尚书王象乾以及参会的锦衣卫、军方代表们脸上无光外,其他人都觉得:唉哟,咱们文臣还是很厉害的嘛。
朱由栋也笑了一会:“这挺好啊,反正九边军户迁徙至少八成以上是朝廷的既定目标,大司徒有什么好担心的?”
“皇上,问题就在这里啊。九边很积极,但是运河两岸的漕工们很抵触啊。那新加坡知州李嘉去运河区鼓动,收获寥寥不说,还被当地的帮会给盯上,直接在运河里凿沉了他的座船不说,还对其进行攻击。还好这家伙本身还有点武艺,护卫们也还得力,否则......”
“哼,看来不给他们点压力,这些人是舍不得手里的蝇头小利的。如此......”朱由栋手指敲打了一阵桌面:“三位阁老,协调一下,今年南方的秋税,全部从海上走。另外,放开海运限制,对于东南各省的普通商人,完全开放海船运输。”
“臣等领旨。”
“另外,骆思恭,锦衣卫一定要把凶手给逮出来。哼,谋害朝廷命官,胆子真是大得没边了。”
“是,会后臣就责成专人负责此事。”
“好,你们的事情都说完了吧?朕也有两件事要安排一下。”
“臣等恭请皇上示下。”
“首先,朕准备新设四个省。其一是辽东军黄册清查完毕后,建省。吏部要给该省配齐布政司、按察司等机构。从今以后,这个省完全参照内地两京十三省进行管理。至于新省份的名字嘛,就叫辽宁如何?”
“辽宁,辽河流域终于安宁。好啊,皇上,臣无异议。”
“好,臣也无异议。”
辽镇作为大明最大的一个军镇,拥有的人口和土地面积,都不输于内地一个省份。但多年来因为边防压力,却始终只有辽东都司而没有布政司、按察司等民政、司法机构,整个儿就是一个大军镇。
众臣们早就对这种局面不满意了,但早年是迫不得已。而现在?女真臣服,蒙古也臣服了,还留着这么大的军镇干嘛?
所以,辽宁建省,大家一致同意。
“其二,朕准备在西北新设甘肃、青海两省。省城分别定在兰州和西宁。
其三,朕准备拆分湖广,以洞庭湖同纬度为界,将其分为湖北、湖南两省。”
“这......”
皇帝说出后两条后,参会众臣们却没有刚才辽宁建省那般一致同意了。
甘肃、青海建省当然是有道理的:以前这些地方都是陕西省管。但是陕西的省城在西安,与这些地方距离遥远不说,还隔了陇山和秦岭,交通极为不便,政令极不畅通。事实上,从大明建国开始,朝廷对现今甘、青两地的控制力就越来越差——统治成本太高,统治效率太低。以至于后来干脆就彻底丢掉了。
现如今,满桂率军将其打回来了,那断然是没有再扔出去的道理。本来众臣以为这些地方可能会封实权亲王呢,没想到皇上居然想建省?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把海外领土分封给实权亲王,大陆上的土地,都要直辖啊。
这个世界上圣人早就没有了,便是朱由栋这一届内阁里的重臣们,谁都是有点自己的小九九的。在唐、周、福、桂四藩就国后,大明国内诸多亲王都红了双眼:只要有可能,谁愿意做一头被圈养的猪啊?出去做实权国王多好?
所以,最近这些年,会议室内的重臣们,几乎都收到了各路国内藩王的请托:那个,官爷,以后皇上分封的时候,能不能劳您把我们家王爷就国的顺序往前提一提?当然,若是能分个好地方,那就再好不过了。
总之,再让陕西管这么大的地方,肯定是不合适的。既然皇上不准备把这些地方分封给藩王想要建省,那就建吧。左右吕宋、帝汶什么的迟早都要拿下来的嘛。看地图,吕宋岛那么大,南边还有一个面积不小于吕宋岛的棉兰老。足够安置四五家亲王了。
至于说拆分湖广,这个,估计除了湖广籍的大臣外,其他的大臣都是支持的:湖广太大、太强了。一省的经济占了大明的七分之一!经济的强盛,必然促使楚党的强大。这对于非湖广籍的大臣是不乐意看到的。
参会大臣中,很多人想的是怎么削弱楚党。但是朱由栋看到的是:湖广虽然强,但其发展也有问题。北部太强,南部太弱。南部的资源被北部抽得太多,以至于南部的耕地明明比北部多,但就是发展不起来。
所以,为了充分发展整个湖广,必须把湖北、湖南给拆分咯。
“众卿如果对朕的这些想法没有意见,那湖南也建省吧?省城嘛,就定在长沙如何?”
“皇上思虑周全,臣等无异议。”
“那好,大冢宰,这个事情就交给吏部来主办了?”
“臣领旨,会后吏部立刻开始着手安排官员编制、新省份主官人选诸事,争取下一次国务会议上,拿出一个方案。”
“好。说完了新建省份的问题,那朕再说最后一个事情。”
“臣等恭请皇上示下。”
“众卿,煤矿铁矿虽然拍卖,但国家必须有自己完全掌控的大型煤铁基地。毕竟,在可以预见的十年二十年内,煤铁产量是衡量一个国家是否强大的金标准。有鉴于此,朕准备设立大河套特别开发区。这个地方,有取之不尽的煤矿、铁矿以及发展工业需要的各种资源。朕要把这里,建设成一个标杆。以后,在辽宁鞍山、北直隶宣化、湖北大冶、南直隶的芜湖等地,都要逐一的以煤铁为基础,建设侧重点不同的重工业中心!”
第四七六章 河套重工中心
朱由栋从穿越过来开始,就对着大河套地区流口水,流了二十年,总算是把这块地盘给拿到了手里。
所谓黄河百害,唯利一套。这个地方在总体缺水的西北地区里,却是水资源丰富,土地肥美,不管是农耕还是游牧,都能获得极好的收成。
除了适合发展农牧业,这个地方的地下,煤、铁、铜、黄金、食盐、天然碱乃至有着工业黄金美誉的稀土,其储藏量都极大丰富。
可以说,这个地方除了石油,几乎有着第一、第二次工业革命所需要的所有资源。而且因为农牧业发达,因此在这里发展工业,完全可以实现自给自足。
从经济上讲,虽然国内一些出色的商人已经嗅到了时代的风潮,并积极投身于实业。但无论是徐元佐开丝厂开日化厂,杨彦明买煤矿,朱盛淼投身航运。其实都是一些能够较快变现的行业——这是民营资本的天性使然。
所以,投入巨大,见效慢的重工业,必须由国家来主导。而河套地区的自然条件和资源储备是如此的优越,理所应当的,朱由栋把第一个大型重工业区放在了这里。
当然,辽宁那边的自然条件、资源储备也不差。在历史本位面,华夏的东北地区在整个20世纪都是最大的重工业基地。但是这时候的辽宁,汉人已经彻底占据了优势地位,从政治上讲,在这里建设重工中心,反而没有河套那么急迫。
从弘治时代大明放弃哈密卫开始,河套地区已经脱离大明的统治一百多年了。百余年下来,这里的优势人群早就是蒙古人了。
在拿到了林丹汗的首级,彻底消灭了所谓的‘蒙古帝国’后,如何稳定这里的统治,真正的把传统的蒙古聚居区变为大明能长期持有的固有领土。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在这里建设大型重工业区。
和农民、游牧民比起来,工人阶级因为生产方式的原因,更有组织性和纪律性。同时,还是因为生产方式的原因,他们可以高密度的居住在一起。在朱由栋的设想里,他想仿效20世纪50年代的大型国有企业,由企业来办社会:一个工人,他的工作、求偶、生子、娱乐消费、就医、儿女教育乃至死亡后的埋葬,全部都可以在厂区内实现。
这样的一个厂区办在河套这样的蒙古族聚居区,起到示范作用是极大的:虽说蒙古人现在因为剪羊毛,以及和平的到来日子过得稍微舒服一些。但是和工厂里的工人比起来,这生活质量还是会差上很多。于是,大河套地区的诸多工厂,就会自然的形成一个吸盘。吸引蒙古的姑娘嫁进厂区,吸引蒙古的小伙子到厂区做工。当这些蒙古人中的精华因为经济利益和姻亲关系与汉人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大漠南北,迟早都是大明忠诚的固有领土。
所以,第一个重工业区,必须建在河套。
“众卿,这就是朕的想法。总之,重工业和基础建设一样,不能指望民间的资本自发的去做。只能是国家投入、培育。朕的想法是,先期投入两百万资金,一万工人,以及三千军队进行护卫。”
在朱由栋把如此庞大的计划托盘而出后,参会众臣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作为文臣们来说,大家和皇上共事了这么多年,绝大多数重臣早就摆脱了以前传统官员们的心态:以前大家的想法是,百姓们好好种地,朝廷轻徭薄赋就行。但是这么些年下来,尤其是通过六大报开眼看世界后,特别是明军装备的改善以至于打遍东亚无敌手的时候。大家早就明白了工业的重要性。
所以,建设重工中心,大家不反对。唯一需要考虑的,是钱!
“如皇上所言,在河套建设重工中心,于国于民都有极大的好处,臣是不反对的。但,臣作为户部尚书,保证朝廷收支平衡乃是天职。所以,臣想请问皇上,这河套重工中心,第一年就投入两百万,后续投入恐怕只多不少。这个,按照皇上方才的想法,还有设立更多的重工中心。这钱......”
“大司徒且宽心,朕觉得吧,建设一个重工中心,估计前三年都是亏损,这亏损额度起码在五百万以上。但是从第四年开始,应当就能盈利了。比如说,我们的工厂生产出来的枪炮,自己用不了,难道不能卖给别人用嘛?”
“卖给谁?”
“哎......”朱由栋悲天悯人的叹了一口气:“朕如闻,美洲的殷地安人乃是我华夏殷商后裔,现在在西班牙人的摧残下过得很惨啊。又比如非洲的黑人,人家自己过得好好的,欧洲的白人非要去他们的土地上殖民,搞贩奴交易。我大明,秉持圣人教化,理所应当的要为这些受压迫的百姓,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便是这南洋各地,有些部族仍然处于当地一些强势部族的压迫之下,那个,我大明身为南洋所有部族的宗主,总不好视而不见啊。”
“噗~臣明白了,皇上仁爱普天百姓,臣感佩不已。如此,臣无异议。”
文臣这边没意见了,军方自然更没有意见了:重工业啊,除了生产蒸汽机、机床这些发展轻工业的设备外。大多数重工业其实不就是军工么?皇上建重工中心,谁都可以不支持,唯独军方必须支持!
“嗯......”自认为自己刚才演技还算可以的朱由栋换回脸来:“既然大家都对在河套设立我朝第一个重工中心没有异议了。那么,众卿,这第一个重工中心的负责人,诸位可有人选?朕的意思,这个中心设总经理一人,文臣出任。需要懂技术,善交流,并且身段柔软。毕竟,在河套上任,免不了和蒙古人打交道。总经理之外,再设军方代表一人。都察院另派副都御史一人做监察之用。银行派驻一人,做总会计师。方山派驻一人,为首席科学家。因此,这个重工中心的顶层,是五人。以上五人,总经理为正三品,军方代表嘛,至少得是参将衔。副都御史本来就是正三品,就不必多说了。银行派驻的会计师,嗯,银行的规矩是进士不得入,所以银行的人员没有品级,只有资金出入管辖权。首席科学家同样没有品级,只对科研做把控。好哪,各位试着推举一下吧?”
“皇上。”在文臣这边短暂的低声或者眼神交流后,吏部尚书赵焕起身:“臣举荐陕西布政使袁应泰出任河套重工中心总经理一职。应泰在陕西任职数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现如今,陕西水渠大兴,虽然仍是十年九旱,但应泰执掌陕西四年来,陕西只有一年向朝廷要了救济。除了大修水渠缓解旱情外,应泰在陕西,还恢复了茶马贸易,使得陕西民生极大改善。同时交好周边的蒙、回、羌、藏诸部。四年来,只有两次小规模冲突,都是控制在县域内解决。如此能臣,臣深以为可以忝任重工中心总经理之位。”
“嗯......”听完赵焕的推荐,朱由栋也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袁应泰是大明自潘季驯、曹时聘后一流的水利专家。这擅长水利的,理工科都是不弱的。这做总经理,主要搞经营,但又懂技术,而且擅长民政——真的很不错啊。
在历史本位面,1619年萨尔浒战败后,熊廷弼匹马入辽东,不过花了一年多时间就把辽东重振,并在野战中数次打败努尔哈赤。结果那时候熊廷弼最大的靠山万历皇帝崩了,扶持朱常洛上位的东林党迅速的把在河南搞水利搞得极好的袁应泰派去接熊廷弼的班。然后,辽东军就再一次被努尔哈赤彻底击垮:这一次击垮后,大明直到灭亡,面对女真人的部队,辽东军始终都打不出酣畅淋漓的大胜了。(反而是袁可立指挥的辽南军和毛文龙的东江镇,有一些胜利)
所以,袁应泰这个人,真的只能做民事官员,绝不能让他做军事统帅。如此一来,如果让袁应泰做总经理,这军代表就非常重要了。
“皇上。”看到朱由栋的眼神转了过来,兵部尚书王象乾起身:“臣举荐大同参将贺世贤出任军代表。此人骁勇善战,知兵爱兵。而且世贤出身榆林,与蒙古人打了多年交道。有此人坐镇,可保重工中心的安全。”
历史,真的是讲缘分的。在历史本位面,熊廷弼两次大败后金,军事上的主要将领,不就是贺世贤么?
“哈哈哈,可以,这两人的举荐,朕都准了。”
第四七七章 欧洲人的改变
“跺~”一声闷响之后,一艘风帆货船稳稳的停靠在了码头。一位大腹便便,头戴高礼帽,身穿黑色风衣的五十多岁的男子,飞一般的从甲板上跳到了岸边。其动作之敏捷,与其肥胖的身材,绅士的衣着显得非常的违和。
“勋爵阁下,欢迎您回到阿姆斯特丹。”
“verdomme, zeg!在四月这样湿漉漉的天气,从毕尔巴鄂高速返航回来,真是糟了大罪。威斯利,我的马车呢?”
“已经安排了有轨马车,就在码头外面等着您。”
“走,赶紧走。接到你的信件,我就马上赶回来了,那个王八蛋在家吧?”
“呃,阁下,乔治少爷这时候应该是在家的。”
“那就赶紧出发吧,我要尽快赶回家里。”
阿姆斯特丹,水坝上的城市。在后世以水域广阔,环境优美著称。不过那是后世的事情,至少这会儿的阿姆斯特丹,随着交错纵横的河流,面积巨大的港口区内帆影叠叠,千万根桅杆错落耸立。各个码头上人声鼎沸中混响着各种语言,无数艘货船都在装货、卸货,整个港区在污水横流的混乱中,体现着一股特有的活力。
有轨马车,在历史本位面上是18世纪的产物。但是由于穿越者的出现,使得欧洲的经济迅速得以提升,城市内各种货运量的需求也飞速增高。因此,有轨马车在菲利普的提议下,提前了一百多年诞生。在内燃机没有诞生,电气化也暂时没有实现的时代,有轨马车有力的缓解了城市内公共交通的需求。
作为大商人,这位胖子有着自己专属的有轨马车,故而非常迅速的就回到了家里。他再次敏捷的跳下车,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摘下自己的帽子,就开始大吼:“乔治呢?让他赶紧滚过来见我!”
侍女们已经闻声而动,围到他的身边开始给他更衣,但他一边配合着侍女们换衣服,一边仍然扯开了大嗓门:“乔治!你在哪儿?赶快给我滚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蓝瞳金发,身材匀称,面相俊美的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了客厅:“父亲,您回来了?什么事叫我这么急?”
大胖子看到自己的儿子,本能的就想冲上去扇他几个耳光。不过多年商海沉浮,使得他的定力相当不错。他只是身子稍微做了点动作,就马上硬生生的制止了自己的冲动。然后他礼貌的向侍女们表示感谢,又对自己的儿子道:“跟我到书房来。”
父子二人进入书房后,大胖子想打人的冲动早就过去了,他重重的坐在了书房内一间软椅上,让自己的儿子关好了门。待得儿子也转过身来后,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我听威斯利说,我在外面跑生意的时候,你居然在家里参加了奥兰治家的乱党?”
“我就知道!”年轻的乔治一脸鄙夷的表情:“我们的这个管家总是喜欢窥探别人的私事,这个黑鬼,早就应该让他滚蛋了。”
“混蛋!”大胖子狠狠的一拍桌子:“威斯利虽然是黑人,但对于我们家是最忠诚的,他发现了你的举动后,马上通知我,是对我们家最大的负责!我决不允许你这么羞辱他!如果非要在他和你当中选择一个赶出家门,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
“父亲,您怎么能这样?莫里斯亲王虽然失去了领地并且正在被通缉,但他是我们荷兰人的英雄啊!他和他的父亲、弟弟,为了我们荷兰的独立,贡献了一切。这个时候,我们作为热血的荷兰人,难道不该继续支持他们么?”
“verdomme, zeg!”随手操起一本手边的书本,大胖子精准的将其投掷到了自己儿子的脸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傻儿子!好,你来说说,荷兰从西班牙独立出来有什么好的?”
“我们荷兰人将拥有自己的国家了呀!将避免西班牙人沉重的赋税和剥削了呀!而且我们信奉的是加尔文教派,独立之后,在信仰上也不会受到限制了呀!”
“蠢货!真是彻头彻尾的蠢货!”大胖子暴怒的站了起来,整个脸庞已经是血红一片:“什么国家?我们现在处于西班牙王国的统治下不好么?为什么要独立建国?好吧,你来告诉我,国家的意义是什么?”
“......”
“说不出来吧?我来告诉你,国家的意义,就在于保护他的人民,让他的人民安居乐业!现在的西班牙,是欧洲最强大的国家,欧盟成立后,更是有效的统治了大半个欧洲。在这样的国家里,你还不安全么?如果我们荷兰独立,只有两百多万人口的小国,如何自保?到时候为了保证独立,全民皆兵,你要不要去报名参军,然后被机关枪的子弹将你拦腰打断?不要看十多年前荷兰争取独立的时候,英国、法国都支持我们。但我保证,如果六年前那场战争,西班牙失败了。在我们赢得独立后,这两个国家都会穷凶极恶的扑上来撕碎了我们!因为那时候,我们已经失去了西班牙这个强大国家的保护!
再来说赋税的问题,是,我们经商是要上交沉重的赋税,整个尼德兰十七省上交的商税甚至高于卡斯蒂人占优势的西班牙本土。但是,我们也因此享受到了可以在美洲、非洲、亚洲自由经商的权利。如果我们独立了,我们荷兰的商品进入美洲需要缴纳高额的关税,在海面上得不到西班牙海军的保护。我们购买原材料,也无法得到优先供应。你说,独立之后有什么好?
至于说信仰问题!我的儿子,因为你出身的时候,你父亲,我,已经为这个家撑起了天空,所以你才有资格去信仰上帝!在我年轻的时候,因为你的祖父败光了家产,以至于我不得不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做学徒工。那时候我每天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找吃的生存下去,我没有资格去思考信仰的问题!至于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我的信仰就是银花花的双柱!
再说了,现在的菲利普四世陛下,不也是公开说了,只要信仰一个上帝,一个基督,无论对教义的理解有什么不同,都是一律平等的么?你们还想要怎样?”
“......父亲,为什么这些道理你以前不跟我讲?”
“哎,我的儿子,因为这些道理以前我也不明白,因为以前的我也年轻。”大胖子站起身来,走到自己儿子身边,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儿子额头因为大部头书籍的撞击,鼓起的血肿上:“年轻人,有理想,充满热血,别人一鼓动就容易冲动。我以前也是这样啊。”
收回自己的手,大胖子的眼睛看向远方:“二十多年前,在我认识你母亲前,我也曾经投身于荷兰独立的事业中。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一间自己的啤酒厂,我把厂里所有的利润都捐了出来......但是,战争持续越长,我们的啤酒销量就越差。以前可以毫无阻碍的销售到西班牙本土以及全球各地的啤酒,最后连荷兰都走不出去。需要的大麦、啤酒花什么的都买不到。利润越来越薄的情况下,自然是捐款越来越少,反而还引起了独立军的不满......从那时起,我就渐渐明白了。其实,如荷兰这样国土狭小、人口稀少的地方,老老实实的待在一个大国的羽翼下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独立出来?说真的,如果我们真的独立了,失去了西班牙的保护,别说英法,旁边的丹麦搞得不好都能把我们撕碎!那样的独立有什么意思呢?”
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儿子,大胖子语气转向了温和:“乔治,我的儿子,希望你能认真思考今天我跟你讲的话,然后做出自己的决断。我们是范*德*沃尔姆家族,你还有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我必须要为整个家庭负责。所以,如果你深思熟虑之后,仍然要跟着还在被通缉的莫里斯殿下走,那不好意思,我会在阿姆斯特丹报上发表声明,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从此之后,你的一切言行,都与我们家无关。如果你能听进去我刚才说的话,那么,我也不要求你出卖那些还在为了独立奔走的家伙。只要你能彻底的跟他们做切割就好。”
“......谢谢您的教导,父亲,我会尽快给您一个明确的答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