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外的新制度(一)
会议结束了,众臣开始离场。而方从哲、温体仁、袁可立三人却留了下来。
“咦?三位阁老可还有事?”
“皇上。”温体仁踏前一步:“还请屏退左右,臣等有机密事上奏?”
“……好,方正化,带着你的人都出去。”
待得会场清空后,三个阁老一鞠到底:“皇上,臣等请立皇长子为太子!”
“啥?”这突兀的请求,着实把朱由栋惊到了:“三位阁老这是何意?朕今年才十八岁,而皇长子还在襁褓中啊。”
“皇上。”袁可立也踏出一步:“臣等的意思不是担心皇上的身体和寿元,而是想以此断了小宗的念想。早日确定储位,对小宗,对部分大臣,都是保护和好意。”
袁可立这话很短,但内容很丰富。不过到底已经在权力顶峰站了那么多年,朱由栋还是听懂了。
人呢,既然入了官场,大多数都是想着怎么往上爬,获得更大的官位。但是如今的大明官场很明显:帝师党是爬得最快的,接下来就是方山党最受皇帝青睐。而对于这两党之外的官员来说,要么想办法依附过去。要么就另起炉灶。
要另起炉灶,还有什么比靠向担任监国的朱由校来的快呢?
如果皇帝不早点定下储君,就会给监国殿下不切实际的幻想。也会给一些官员不切实际的幻想。一旦这两者结合到一定程度,只怕会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不一定是朱由校有想法,而是他身边的人会推着他走向不好的方向。
但我是穿越者啊,而且我有辅弼锁定啊。可惜,这话没法明说。
“……三位阁老忧国忧民之心,朕明白了。不过太子这个位置,现在定,还是太早了一点。”
“皇上?”
“三位阁老请听朕讲完。”朱由栋站起身来:“朕这个皇帝,注定是要为大明彻底带来改变的皇帝。国朝践行了两百多年的宗藩政策,都被朕一朝而改。这皇室的继承人政策,当然也要改了。”
“皇上的意思是?”
“其一,太子之位,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定了。朕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嗯,朕以后御驾亲征的次数,不会太多,也不会少。这兵凶战危,万一阵亡的事情,你们不好说,但朕心里是清楚的。不过在已经有了皇子的情况下,朕其实并不太担心皇室的继承问题。
其二,朕其实一直对奥斯曼的继承人选拔制度很有兴趣。当然哪,奥斯曼的卡农继承法,确实太过血腥了。但是让皇子担任各个部门的要职,以此锻炼皇子的能力,并为皇子培养自己的班底。这个思路是正确的。所以,以后朕的皇子皇孙,会担任官员、将领,待得朕充分观察后,会秘密的写下遗诏,确定继承人选。朕百年后,自有阁老、司礼监掌印太监和军方代表,一起打开遗诏。共同辅助遗诏上的人继位。其他的皇子皇孙,就封到外面去作王便是。”
“……皇上的新意,总是层出不穷啊。”
“哈哈哈,这个不算什么新意啊。只是把人家的既有政策稍稍改良一下而已。说起来,万里之外的南国,此时才是正要执行新政呢。”
……
当朱由栋在北京稍稍透露了一点他对未来皇室子弟教育方式的时候。数千里之外的新加坡,也迎来了一批客人。
“哈哈哈,诸位老板,本官是新任新加坡知州李嘉,这一位是州法院院长彭晓冬。这位是杜攸宁,我新加坡州警备区司令。这位是瞿式耜,字起田。是我州的廉政公署长官。这位是黄尊素,字真长,是本州的学政。按照皇上的旨意,我们五个,就是这个新加坡州民政、司法、军事、监察和教育的负责人哪。总之,欢迎各位老板首选选择了我们新加坡州进行考察。”
让李嘉这样朱由栋的得意门生率领州政府所有大佬一起出来迎接的,乃是放在内地根本不可能想象的场面:全州五个大佬,全都是1616年的进士。居然齐齐的出来迎接一群商人?
可是没得办法啊。现在的新加坡州,说起来有四千余平方公里的土地(四个香港特别行政区大),但是上面的人口只有三万七千余人:这可是加上了在这里驻扎的一个协的新军士兵及其家属,以及一支小规模的南洋分舰队的水兵及其家属才有这么点人。真要算当地土著,估计最多两三千人而已。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深知新加坡的地理战略位置有多重要。也很清楚这里将来若是建设好了,光是收过路费都能嗨翻天。所以,新五州其他地方的官员,都是用传统科举官员为主,方山学生主要承担监督工作。唯独这个新加坡,他一次往这里塞了三个方山的学生。
当然哪,按照帝王心术,就算是方山的学生,他也不会让这个远离北京数千里的海外州其主政官员全都是方山学生的。所以,负责监察和教育的,是两个东林党。
作为被朱由栋连续重创了三次的东林党,这个党派现在在朝中最大的代表居然是孙慎行这样当初进不了核心区的边缘人员。而瞿式耜和黄尊素两个嘛……嗯,东林党内其实分两种人,一种是嘴上满口道德,各种忽悠。还有一种是真的相信了前者嘴上说的,然后各种冲锋陷阵。这瞿、黄二人,基本属于后者。
对于国内豪商来本州考察投资,本州五大佬集体出迎的事情,瞿、黄二人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商人是多下贱的啊,本官怎么能屈膝逢迎这些贱人?
可是李知州把手一摊:州里现在不是军人就是土著,根本就收不了税,如果商人们不来我们这里,我们就等着饿死好了。而且现在暹罗覆灭,无数的海船正从我们这里通过。如果我们不赶紧的把港口建起来,岂不是每天看着上万元的银元从自己面前飞走?
更有杜攸宁这厮,好好的读书人不做,去做了丘八。这做了丘八就算了,还用匕首刮了脸颊,长了一副络腮胡。斯文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土匪。然后李嘉在这边耐心劝导两个东林后生出席所谓的招商引资会,那个杜攸宁就在旁边拿着一把大刀削水果……
算啦算啦,我们出席不行吗?以后本官主管监察,查不死你们这群天子门生!到时候一堆贪腐出来,我看皇上还有脸护着你们!
第三九零章 海外的新制度(二)
虽然只是临时加祭,但一整套繁琐的流程搞下来,也是到了酉时中段,天色已经变得灰暗了。
南京诸多官员在听完朱由栋的祭文后,表情多少都有些古怪。
没人在乎这篇祭文的文采,朱家皇帝说话从来都喜欢用大白话。昔年太祖爷当过几十年蒙元的顺民,而成祖爷又在北方待得太久。两人都沾染了蒙元将蒙古语硬译成汉语的那种语调。发布的圣旨是大白话就算了,那个语调读起来才是真的叫人难受。相比起来,太孙这篇祭文,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大家在意的是其中的内容!
太孙殿下毫不忌讳的在祭文里向太祖汇报说,国家现在出了很大的问题!而且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他要纠正、解决这些问题的决心!这才是大家关心的。
对于一位君主来说,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那是很有讲究的。
在北京的时候,朱由栋更多的时候是埋头做事。只有被弹得受不了的时候才稍稍反击一下。而到了南京,你已经是金陵第一人了,那就必须要公开的表达你的志向和观点。只有如此,才有人愿意追随。太孙殿下在南方才能施展开手脚。
什么?你说要低调?拜托,这个位面可不止一个穿越者啊!而且其他的穿越者可都是敌人!
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南京皇宫后,朱由栋当晚下了一道命令:明天辰时,由南京三大守备领路,他要去后湖上视察。
所谓后湖,就是玄武湖。一千多年来,自从孙权定都建业开始,因为事关一国首都的安全,他曾遭遇了多次人为的改造。而且由于南京往往是中国南北对峙时南朝的首都,而在老朱横空出世之前,中国南北对峙南方就从来没有赢过。所以大一统的时候南京往往是被征服的一方,作为被征服一方的皇家湖泊,征服者自然也不会多待见。玄武湖甚至在历史上还被王安石将其泄干,变成了老百姓的良田……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湖泊。
到了老朱在南京开国后,由于玄武湖正好处于明皇宫的正北方向。为了皇宫的安全,老朱在玄武湖建了围墙不说,还把他的水源也给切断了一部分。整个湖面的自然景观顿时丧失殆尽。明代的玄武湖,水域面积比起三国时小了大半不说,而且整个都套在围墙里,完全失去了中国古代山水的一切意境。
所以,朱由栋要去后湖,并不是去观赏那里的景色。
有明一代,从洪武十四年一直到南明弘光元年,这里都是明朝全国户籍档案的存放地。这才是朱由栋要来这里的目的。
二月初六,辰时。王坤、柳懋勋、许弘纲、曹化淳、王承恩、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刘招孙、张以诚、徐光启、赵士祯、杨廷筠、李之藻、曹三喜等人,齐齐准时在后湖边上的太平门等候。待得朱由栋到了之后,许弘纲发下令来,早就准备好了的渡船有条不紊的装载上众人,开始朝着湖心的几座小岛进发。
在平缓的水流中,朱由栋在座舱里站起身来:“张世泽、李纯忠,觉得这后湖的风景如何啊?”
张世泽跟着起身:“太孙,说实话,不好。”
“嗯,孤也觉得不好。”
听到太孙殿下自称孤而不是吾后,在座众人都清楚今天太孙的用意肯定不简单,都纷纷起身。
“一千八百多年前,还只是沛公的汉太祖抢先进了咸阳城。那时候,自沛公以降,其麾下各级将领乃至士兵,都被咸阳皇宫的各种珠宝、美姬震惊到了极致。短暂的迷茫后,这些家伙开始把皇宫里的东西甚至人,都大量的往着自己的军营里搬运。而沛公当晚更是直接留宿在了咸阳皇宫之内。”
六岁多的孩童站在船舱中心侃侃而谈,张世泽等人也很自然的再次坐了下来:两年多的时间里,太孙这样长篇大论的次数很少。而一旦开始,肯定是有重要的东西要讲。更多的,是对他们几个伴读的提点。
“在这群因为咋然见识到皇家富贵而迷乱了双眼的土鳖中,只有萧相国保持了冷静。当大家都在哄抢各种金银珠宝的时候,他却率领自己的亲卫,来到了秦国的丞相府、御史大夫府。然后组织老实可靠的人,把两座府邸里全国的户籍典册、地图、法令等,全部的搬走……”
如果说,一开始许弘纲等人还把朱由栋当成小孩子的话。听到这里后,这位饱读诗书的两榜进士已经知道太孙接下来会讲什么了。
果然……
“接下来,当然就是项王入咸阳,鸿门宴、大分天下。沛公被封为汉王,封地在汉中。非止如此,项王还分封章邯等三位秦国降将王关中,彻底堵死了汉王北上的道路。
呵呵呵,诸位可以想见。在这个时候,汉王心中的憋屈自是不用多讲。据说,汉王曾经动过趁着还没去汉中,手下部队军心未散。干脆当场起兵与项王决一死战的念头。”
“呃……”
“呵呵,张世泽你要说什么?”
“殿下恕罪,臣是想说,那时候的项王如日中天,汉王要跟项王打,不是以卵击石么?”
“是啊,可是汉王当时想,本来当年义帝说的好好的,先入关中者为王。结果老子先进关中,你后脚跟来捡现成也就罢了。还把老子赶到汉中那个旮旯去。老子要是去了,看不到希望的手下们不知道会逃跑多少。与其后来困顿而亡,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算求了。”
“可是汉王终究没有这么做。”
“是的,因为萧相国劝住了他。萧相国说,大王啊,臣已经拿到了这个天下最厉害的武器,以后我们一定可以胜利,不必急于这一时。”
“殿下,这最厉害的武器,就是萧相国从秦国丞相府、御史大夫府里搬出来的书简?”
“呵呵,是嘞。这些书简可不简单。萧相国说,全国的户籍资料都在咱们手里了,哪个地方有多少人,多少田。哪家能出多少丁,那块田能出产多少,征税多少。这些户籍资料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有了这套资料,全天下都在我们的指掌之间。萧相国还说,从户籍资料上看,汉中人口是不多,但是它南边的巴蜀可是人口众多物产富饶啊!有了这套户籍资料,我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征收大量的钱粮和无数的士兵!”
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继续道:“后来长达四年的楚汉之争也证明了萧相国所言。汉王在战场上被项王击败了无数次,但每次大败后要不了多久就能全师再返。而项王呢?呵呵,失去了秦国的户籍资料,他自己那块封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产出都不清楚。如何能够和汉王反复拉锯?所以,汉王屡败屡战,却越战越强。项王连战连胜,最后却虚弱不堪……到了垓下一战,汉室由此定鼎天下!”
“原来如此!”王承恩、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刘招孙等人纷纷整齐的拍了大腿:“我等看《史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怎么项王胜着胜着就突然败了呢。而汉王败了那么多次可以复起,项王败一次就万劫不复呢?原来户籍是如此的重要啊。”
“所以说,后来的历朝历代,无论是两汉,魏晋,隋唐,两宋。都无比的重视全国户籍资料的修订、维护。”轻轻的换了一口气后,朱由栋肃穆说道:“一个国家,需要皇帝和大臣来治理,需要武人来保护。但是!供养皇室、大臣、武人的钱粮从哪里来?当然是从百姓中来。如何从百姓中来?以户籍为凭尔!”
“殿下说的好!”
“殿下,老臣激动莫名!殿下能够在如此年纪就认识到户籍的重要性,臣这个户部尚书,只觉得无比欣慰。”
“呵呵,”微微笑了笑,朱由栋示意大家继续坐下:“崖山之后,蒙元入主中原。他们对户籍重要性的认识就不足了。”
“嘿嘿!那些鞑子粗鄙不堪,哪里懂得治国的精髓!”
“嗯,招孙说的好。”朱由栋竖起一根手指:“在忽必烈在世的时候,曾经有个红夷人,换作马可波罗的来到杭州。他在他的游记里记下这么一段话:‘每家每户的门口都贴有一张白纸,上面写明家里有几口人,性别年龄是什么,若是家里有人去世或者新生儿降生,就由这家的家长对门口的这张白纸进行修改。’”
说到这里朱由栋鄙夷的笑道:“说起来,蛮夷到底是蛮夷。这马可波罗在写这段话的时候,充满了惊讶赞叹的语气。可这样的场景,若是让秦汉、魏晋、隋唐、两宋任何一个朝代的小吏们看到了,恐怕都会被气出一口老血:户籍管理居然敢这样搞?那国家能否掌控全国真实情况,岂不是全靠百姓的自觉?!而且忽必烈时期,算是蒙元国力最为鼎盛的时期,再往后,蒙元的国势如何?还用猜吗?”
“哈哈哈哈哈~~蛮夷到底就是蛮夷嘛。”“呵呵。虽说蒙元这样乱搞,导致国家有事时无法充分动员全国力量。使得我朝太祖起兵时受到的阻力小了不少。但是,和唐继隋代,宋继后周时,都能拿到完整详细的全国户籍不同。本朝立国后,太祖皇帝最头疼的便是,蒙元根本没有详细真实的户籍资料!”
“啊?那可怎么办?”
“呵呵。”微微一笑后,朱由栋指了指户部尚书张士佩。张士佩此时早就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颊,看着朱由栋指向他后,他心悦诚服的朝着朱由栋恭敬行礼,
第三九一章 广东的举人们
时间来到了1619年,大明在这一年,正式改元为天启。
天启元年的正月初六,北京城的空气中依然充斥着各种年味儿。但是前些天都在家里团年的人们,此时都走出了家门。于是,整个北京城都显得极为喧嚣和热闹。在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恭喜发财、恭贺新年的祝福声。
这一天的上午十一点左右,京城东侧,朝阳门附近的一条街道上。十来个身着士子装的年轻人,正在结伴而行。
这群士子里,为首的两个。一个肤色白皙,眉清目秀,便是颌下长出的胡须,其颜色也明显偏淡。另一个,则是肤色黝黑,颧骨有些突出,鼻梁倒是有些下榻,由此显得鼻孔有些朝天的样子。
“便是这里了,各位贤弟,此地的粤菜才是正宗啊。愚兄昨日吃过这里的饭菜一次,只觉得这家店面的烧鹅、卤菜,真的有我南粤的味道。”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稍稍辨认了招牌后,很是舒了一口气,然后回声招呼自己的同伴们跟上。
肤色偏黑的男子一看这店面,也有些高兴:“哈哈哈,真要是如元素兄所言,那我们可就有口福哪!哎呀。虽说现在海路畅通,从广州坐船到天津港也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但是来了这京师,真的没什么吃的啊。这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哈哈哈,集生贤弟所言,真是道出我等的心声了。”
这群人一路行来,沿途各种白话以及带着明显广东腔的官话,自是让见多识广的京师百姓们听了出来:这就是广东布政司今年参加会试的举子们了。
而这群举子领头的两人,叫集生的那位,就是去年广东乡试的解元陈子壮,这一年不过23岁。而那位元素兄,则是袁崇焕,这一年已经35岁了。
毫无疑问,这两人之所以能成为广东举子们的领头。前者自然是因为其学霸身份,后者嘛,嗯,主要是年纪大。
一般而言,朋友间日常聚会都有个感觉:上班地点离聚会地点最远的人,往往最先到。离得近反而到得迟一些。这个常识,换在全国士子入京时间方面,也有所表现此时不过正月上旬,距离会试开始还有近一月,广东省的士子大多已经到了。
“哎哟,各位客官,听你们的口音,系广东人?本店的粤菜,最是正宗。赶紧里面请啊。”
“哈哈,小二哥,你敢挂‘南粤正宗’的牌匾,可就要那点真东西出来啊。不然我们这群广东人可不认账哦。”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诸位客官请安坐。这个,先来潮州卤菜?然后是挂炉烤鹅还是飞茶田鸭?”
“烤鹅吧,再来一条东星斑。嗯,这天气冷得很,再来个清水打边炉,配点牛肉丸、生菜。”
“好嘞,诸位客官,也幸好最近天气冷,东星斑才存的住,夏天本店的鱼类海鲜就要少很多了。那个,还需要点什么酒水?本店有顺德的红米酒、梅县的珍珠红、佛山的玉冰烧。”
“呀,这些都有。你家店面真的了不得啊,那便先红米酒和玉冰烧各来一斤,不够再说。”
“好嘞~各位客官请稍待。热菜稍等,冷盘和酒水马上就来!”
很快,各类菜品和酒水就端了上来。一众广东士子在数千里之外的京师终于吃到了地道的家乡菜,一时之间,不由得心情舒畅,大快朵颐。
肚子填了个半饱,特别是酒过三巡后,众人的话头自然就起来了。
“元素兄,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面的啊?”
“哦,昨日桂王殿下不是出面组织了一次诗会嘛。这么冷的天难不成还去野外踏青不成?所以都是在桂王府里开的。到了吃饭的时候,殿下听闻愚兄是广东人,就特意的派人定了一份粤菜。愚兄一尝,哎呀,这味道真是太正宗了。于是自然就要打听了啊。”
“哦,原来如此。今日我等有此口福,都是托了元素兄的福啊。”
“元素兄引导之功自然不必多说,我看桂王殿下礼贤下士也是真的让人感佩啊。啧啧啧,为了元素兄一人,单独订一份粤菜。这位殿下真是担得起一声贤王啊!”
“元素兄,桂王殿下将来的封国会是哪里啊?”
听到这个问题,袁崇焕高深莫测的一笑。
现如今,周蕃、唐藩仿效周之分封就国中南半岛的事情。随着六大报的宣传,至少是在全国的读书人里,已经是传遍了。虽然限于朱由栋的命令,这两藩不能在报纸上公开的打广告招聘读书人去南边的周国、唐国就职。但是读书人的圈子就那么点,这消息还是很快就传开了。
现在周国给的政策最好:举人身份,未正式出仕过朝廷的。以及进士、举人致仕后五年的。凡是愿意去周国任职,起步一郡太守。而周国有多少太守职位呢?不过十五个而已。那要是确实才华横溢的呢?周王殿下说了,王国长史、六部尚书,皆虚位以待!便是那些多年不举的秀才,去了周国,县令、提学御史什么的,职位随便挑!
而唐国呢?稍微矜持一些,还有一个什么世子考核啥的。但基本上,也是秀才去了也能多少做个官。举人去了,也能至少拿个县令当。
除了周蕃和唐藩,现在还有福藩和桂藩也在大力笼络各地士子大家不是傻瓜,毫无疑问,倭国被打平了后,这两位多半也是要去那里建国的(士子们还不知道朱由栋已经把朝鲜南部也纳入新的分封范畴了)。
本来呢,建国于中南半岛的唐国、周国,其实大明的读书人们是不太喜欢的:南上加南啊!没听《三国志平话》里诸葛丞相征伐南中嘛?那里简直就是荒僻之地,所谓瘴气弥漫,各种瘟疫横行。谁有选择会愿意去那里?
倒是未来会在倭国建国的福藩、桂藩两藩值得考虑一下:据闻倭国自隋唐起,就倾心仰慕我中华文化。本朝太祖建国时,不少唐宋孤本都还是从日本返流回中华的。那里的气候、文化,比起中南半岛的蛮夷来,也更接近中华。所以,如果真要到外藩就谋官,福藩和桂藩才是首选。
他袁崇焕这一年35岁了,虽说嘴上一直自吹自擂得厉害。但是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才具要考进士其实很难。便是考上了估计也就是个三甲。这么大的年纪,一个三甲进士,加上朝廷里根本没有粤党这个说法,所以,这未来的仕途,估计五品就到头了吧?
因此,在考进士的同时,也恰当的考虑下福藩、桂藩?
但是呢,来了京师后发现。和周蕃、唐藩比起来,福藩的政策完全不同:福王在洛阳,郑贵妃以及郑家亲戚们在京师,也不是不重视读书人。而是除了读书人,他们还大力吸纳各类能工巧匠、经年老吏、退伍老兵乃至各家店铺里的账房先生这就让袁崇焕不太舒服了。
所以,前些日子福王的舅舅郑国泰召集各路进京士子聚会,他没有去。而桂藩这次相招,广东省的许多士子还在游移不定的时候,他就主动去了。
去了之后,他对桂王殿下的礼贤下士非常满意:满场就他一个广东士子啊,桂王殿下知道后,马上就派人去订了一份粤菜哪个读书人不想自己的才学得到上位者的赏识?哪个读书人不想遇到三顾茅庐那般的礼遇?而桂王殿下对自己,真的算得上推食食之了吧?
第三九二章 宗室们的分化
“元素兄,如此看来,这桂王殿下真是礼贤下士啊。”
“是啊,愚兄昨日在桂王殿下那里只是觉得如沐春风。一番交谈下来,桂王殿下对我南粤士子也有了极大的兴趣。”
“哦?这话怎么说?”
“呵呵。”自得的抹了一把胡须,袁崇焕道:“我跟桂王殿下大谈治国之道,只见殿下连连点头。后来还说,只恨小王才寡德薄,不能邀请到更多的广东士子参加他的诗会。”说到这里,袁崇焕对着陈子壮道:“集生贤弟,桂王殿下还多次提到了你,对你未能出席诗会,极为遗憾呢。”
这话一出,刚才还很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其他广东士子都看傻瓜一样看向了袁崇焕。而袁崇焕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糟了,刚才吹牛吹得太过,一时之间有些得意忘形了!
事实上,昨天的诗会,桂王朱常瀛除了帮他袁崇焕叫了一份粤菜外卖以外,也就问了下他这次广东有多少士子来京参加会试,问了下他们这一届的解元是谁,并表示了希望能有幸认识一下解元公的风采。
仅此而已,没有更多的话了。
倒也不是朱常瀛看不起他,而是这会儿会试都还没有开始,大家都不好把话说透呢。
朱由栋的政策很清晰:朝廷现任官员、吏员甚至差役都是不准直接去外藩任职的。这条政策的隐含限制条款之一便是:考上了进士的也不准去外藩任职。
那么,如果你真的想去外藩任职,那就不要参加本次会试。或者是本次会试落榜后再对去外藩任职认真思考。
所以,朱常瀛的那场诗会,更多的只是和广大士子接个善缘:这会儿大家先认识了啊,万一不幸落榜,本王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去处。
这场游戏的规则,其实大家门儿清。事实上昨天那场诗会,去的士子确实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年龄不上不下,文章水平在本省举子中只能算中下,会试希望不大的。
按照这个规则,袁崇焕去是正常的。事先为万一落榜找个去处,而桂王也愿意做这个备胎。但他万万不该在这个时候自我主张,代替朱常瀛来招揽陈子壮。
陈子壮是什么人?本届广东乡试的解元!这次会试只要发挥正常,至少是个二甲!而且这个解元才23岁,就算万一发挥失常落榜,人家的机会还多得很呢。总之,无论如何,陈子壮都不会考虑这些外藩国王的招揽。
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倒是陈子壮是个厚道人。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大喊了一声:“小二哥!”
“哎~客官有什么吩咐?”
“这里的菜品,确实正宗,再把菜谱拿来,加点菜,另外,刚才的酒也再各打一斤上来。”
“好……咦?”
就在小二哥面露笑容,准备大声应是的时候,这桌下面的楼下,这家店铺的门口,却突兀的响起了一阵争吵声。
小二哥从二楼的扶手寻声望去,稍稍看了一会,眉目之间迅速的有了一股怒气,他回过头来对陈子壮等人道:“诸位客官稍待,店里有些家事需要处理,一会儿请另外的人来给诸位加菜。在下先失陪了。”
“咦?”
众士子一下就被挑起了好奇心,纷纷起身,走到栏杆处,看向了楼下的大堂。
只见那小二哥风一般的跑下楼去。一把扯开一个身穿围裙,一看就是厨子样子的,正在对着一个门口的年轻人好言相劝的中年人。然后就直面那个门口的年轻人破口大骂。
“朱盛滂,你这好吃懒做的废物,你还好意思再来我们这里!怎么,皇上发给你的三十五块银元赌光了,梓儿的那三十五块也没有了,我父前些日子给你的十块银元又没有了么?是不是也被你拿去输了?啊!”
“朱……朱盛淼!你这不知礼法的王八蛋!我是你亲大哥,你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信不信我告到宗人府,让你去凤阳圈禁?!”
“哼!你这厮还敢说宗人府?走啊,去宗人府告我啊!看到时候大宗正是抓你去圈禁还是抓我去圈禁!皇上天恩,让我们这些奉国中尉们,平日里吃不饱穿不暖的远系子孙自谋职业,还发下了本钱。那么多亲戚,都老老实实的想办法把自己一家子给撑起来。就你这样少数不要脸的,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流连于赌馆和烟花之地。你要自己作死不要紧,可不要连累旁人!你是我亲大哥又如何?这家小店,你自己说,自去年开业以来,你除了偷账上的钱以外,就是找父亲母亲死乞白赖的要钱。若不是你这么混账,你的儿子,我的儿子,怎么会进不起学堂?你都逼得嫂子上吊了还不自省,如今是要逼得全家都跟着上吊么?”
楼下两个年轻人吵了一阵后,楼上的众人算是听出点名堂来了。陈子壮转过身来,叫来了这个店堂里,另一个小二哥。
“这位小二哥,怎么这家店的老板,是楚王世系的子孙?”
“哎,一听下面吵架两人的名字就知道他们出自楚王世系,客官果然是读书人啊。”
“呵呵,孟季均荣显,英华蕴盛容。这是楚王系的字辈嘛。盛正好对着水字旁,再加上什么宗人府,这自然就听出来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客官。”这个小二哥面带鄙夷的指了指门口靠外边的朱盛滂:“那个家伙经常来,也经常和少东家吵架。但是光听名字就知道这家店来头的,您虽然不是第一个,但怎么也是前三。”
“哈哈哈。”转头看了看身边一众士子的好奇脸,加上陈子壮自己也有意扭转刚才的尴尬局面,所以他干脆拉着这位小二哥到了自己这群人的席桌:“小二哥辛苦了,反正这会儿厨房也没法加菜了。你歇会儿,喝杯酒,和我们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客官客气了,便是你没这个要求,出于为我们东家和少东家正名,在下也是要给大家讲一讲的。”
说完这话,这小二哥对着二楼的诸多客人做了个罗圈揖:“各位,本酒楼的东家,叫做朱蕴铿,乃是永安懿简王的七世孙。当然哪,按照朝廷礼法,郡王的子孙不能承袭郡王爵位的,每代爵位都要减等。所以到了东家这里,就是最低的奉国中尉了。前些年,朝廷困难,宗室的俸禄便是亲王都无法发放,更何况最低等的奉国中尉呢?所以我们的东家不得已之下,就隐姓埋名跑到广东的顺德做了帮厨,后来靠着朴实肯干,慢慢的做到一家酒楼的主厨。
去年,今上登基后,颁布宗室新政。东家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帮人家做工了。于是便来到京师,靠着皇上发下来的银元和早年积蓄,又贷了些款,租下了这座店面,开了个粤菜馆。东家厨艺高超,加上为人厚道,这生意很快就火起来了。可惜……”
小二哥摇摇头:“东家有两个儿子,刚才跑堂的是次子,叫做朱盛淼。少东家读书很厉害的,去年皇上说朱家宗室子孙可以参加科举,少东家去年就通过了府试。便是成为秀才了,少东家一样在酒楼下跑堂打杂,采买各种菜品。
倒是那位长子,就是这会儿在门口躺着耍横的,叫做朱盛滂的,这厮简直就是个无赖。店面的事情一点不参合,一开始是闹着要分家:我们东家为了把这店面盘下来,不光是皇上发的补贴和他自己的积蓄,还找皇家银行贷了款。这朱盛滂他自己有皇上的三十五块补贴嘛,他儿子也是有的嘛。当初开店的时候他不愿意把这钱拿出来,所以吵着要分家。嗨,你说这分家就分家呗,好歹父子俩这七十块钱,一家三口,在京师里省着花,怎么都能支撑两年吧?可是这厮居然分家不到一个月就在赌馆、青楼里花光了。然后这家伙就死乞白赖的到店里来各种要钱。
一开始东家看着是自己的儿子,而且那边还有自己的长孙,所以还是十几块的给。但是这越给来的次数越频繁,后来干脆就自己在账面里去抢。这账房先生也为难啊!各位客官,我们这酒楼是租的别人的门面啊,这每月的租金负担很大的。而且现在这贷款都还没有还完…..这么长期搞下去,哪里扛得住?而且这家伙拿了钱,根本不管家里的母子二人,而是继续去赌馆青楼快活。最后干脆就在牌桌上把自己的媳妇儿给输了出去,然后少东家的嫂子就自己上吊了……我们少东家不得已把他的侄子给接到店里来养了。如此才算把那朱盛滂的儿子给保下来了。”
“各位客官。”小二哥把手一摊:“各位评评理,如此扶不上墙的烂泥,就算是至亲大哥,我们少东家做得有错么?”
“无错!”
“做得好!”
“就是啊,你们的少东家虽然排行老二,但是有情有义,那才真正担得起少东家的名头!”
“是啊,皇上去年颁布宗室新政的时候,我心里还想着怎么对自己的亲戚这么绝情。现在看来,我要说,皇上做得好,做得对!如此废物,就该让其自生自灭,凭什么用民脂民膏去养这样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
“说得对,有良心有志气的人,不用养也能活得好。如朱盛滂这样的王八蛋,养他?给他一顿馊饭老子还不如拿去喂狗!”
二楼的一众食客这会儿议论纷纷。袁崇焕等人互相看了看,也只有摇头苦笑。
倒是陈子壮,在沉默了一会后,重重一拍桌子,大吼了一声:“我顶你个肺,这种扑街佬,兄弟们,我们下去打他一顿,然后扭送他去宗人府!”
第三九三章 无敌朝阳群众
就在陈子壮等人从二楼跑下,劈头盖脸朝着朱盛滂一阵痛殴的时候。也是在这朝阳门附近,一间民宅里,吱呀声中门被推开了。
“娘,孩儿下值回来了。”
“哦,回来了啊,哟,这会儿都十二点了。怎么昨天值夜,这个点才回来?”
“哎,最近不是马上就要会试了嘛。考场正好是在我们这一千户的辖区内。所以最近大家都要多上一会值。”
年轻的声音说完这句后,伸了个懒腰:“娘,孩儿饿了呢。这会家里可有什么吃的?”
“你爹还盯着外面的铺子呢,你这会饿了先就着热水吃一个炊饼垫垫肚子可好?”
“好啊,有垫肚子的就行。”
很快,母亲就给自己的儿子端来了一碗水和一块炊饼。然后母亲就坐在儿子身旁,慈祥的看着儿子在那里狼吞虎咽。
“对了,为娘跟你说个事儿。”
“呜呜,嗯,娘你说。”
“昨儿你不是上值嘛,娘晚上没事,就去了附近李大姐家里闲聊。听李大姐说啊,她家附近,最近来了不少陌生人。”
“哎~”年轻的儿子继续狼吞虎咽:“最近会试临近,各地举子陆续入京,有陌生人也不奇怪吧?”
“我也是这么跟李大姐说的啊。可是李大姐说,这些人看起来有些怪。”
嗯!年轻人顿时停止了进食,然后正襟危坐的对着自己的母亲:“哪里怪了?”
“李大姐说,每三年一次的会试,京师里的酒楼旅舍安排不下,各个寺庙乃至民房接纳部分外地举子也是常事,我们这朝阳门附近,多少年来也不知道接纳过多少举子。据说那个台湾府的第一任知府孙传庭,三年前都曾经住过我们朝阳门附近呢。我们这地方啊,文运昌盛得很呢!”
“好了好了,娘,别扯远了,说正事。那些人哪里怪了?”
“啪!”当母亲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不是正在说嘛。李大姐说啊,住她房子附近的那群人,平日里很少出门。就是出门,也都是一两个人出去买吃食。但是看那购买的吃食分量,起码够十个人吃上一顿。还有便是,这出来买东西的那位,虽然嘴上有胡须,但是面相阴柔,说话也是一副公鸭嗓,好像是位公公。
诶,儿子你说,是什么人,可以一直窝在屋子里不出门,连买吃食都要人代劳?而且这买吃食的居然还是公公?”
“!”年轻人已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娘,那李大婶现在在哪里?”
“哎,儿子你要干嘛?”
“我们锦衣卫不就是干这些的么?宁猜错,勿放过。娘,儿子拜托您,去把李大婶请过来,请的时候注意一点,就说家里有事,那李大婶不是一直想给儿子找个媳妇么?就说我在家跟她老人家说这事。她一定会欣然而至。”
“哦,好,为娘这就去。”作为锦衣卫的家属,这位母亲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很是痛快的站了起来就往外走,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扭头过来:“儿子,你要是真肯找个媳妇,为娘就真的高兴哪!”
“哎呀,快去快去,正事要紧!”
……
与此同时,在这对母子嘴里的李大婶家附近,一栋三进院子里。
“服部先生,你们已经来了京师十天哪,这什么时候动手啊?那魏忠贤每天的进出路线,我可是早就给你们了啊。”
“呵呵呵,刘公公,那位魏大官可是贵国皇上的心腹。一旦我们对其进行刺杀,不管成功与否,我们在这京师都待不下去了。所以,还请多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安排好退路。毕竟,我们安全撤出,对你也是最大的保护,不是么?”
“哎,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你们这些人虽说也会汉话,可口音太重了。以至于咱家不得不亲自给你们买吃的。但是一次买十人份还好说,两次呢?三次呢?这次数多了,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便是每人怀疑,这附近的街坊邻居,那些在家里没事做的老婆娘,最是嘴碎。这要是到处闲言碎语飘过,一不小心就让锦衣卫啥的给听到了呢?”
“嗨嗨嗨,您说的极是。您看这样如何,您让附近菜场的伙计,分别给您送些东西来,我们自己做饭怎样?嗯,最近这些天叨扰您了,这点金饼还请拿去,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哎,现在市面上哪里还有金饼流通啊,咱家还得通过黑市兑换一次,这就又多了一层走漏消息的风险。罢了罢了,服部先生,到了如今,咱家已经知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了。但是,咱家还是那句话,杀了魏忠贤,咱家为了掩护你们把命豁出去都行。但要是你们兑现不了你们的诺言,哼,咱家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是的是的,请公公放心。嗨以,公公请走好,给您添麻烦哪。”
刘老宦官走了,服部半藏转过身,进了里屋,早就在屋子里的十余个人一瞬间就围了过来:“大人?”
“哎,那昏君的行踪,还是没有确定吗?”
“惭愧,那昏君最近都没有出宫,我们根本找不到机会。”
“可有潜入皇宫的可能?”
“抱歉,如果是潜入以前昏君的居所兴华宫倒是容易。但是现在昏君去了乾清宫,这警戒……”
“哎,十天哪。我们趁着最近各地参加会试举子齐聚北京,此地外来流动人口大增的机会潜入北京已经十天哪。可是连这昏君的行踪都没有搞清楚。如此下去,如何完成公方殿的重托?可恨那东林党,当年不听我们的建议,不搞刺杀非要弄什么钩吻投毒。结果这下好了,我们再来的时候,连个像样的内应都找不到!”
这群人,就是德川义直派出来想通过刺杀解决掉朱由栋的忍者了。领头之人是这一代的服部半藏,剩下的十余人,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上忍。
日本的这位穿越者已经完全放弃了在战场上正面击败朱由栋的希望,想着依靠这些阴招来取胜了。
在他看来,只要能杀掉朱由栋,那么日本就可以和大明好好谈。不管多屈辱的条件都行只要朱由栋不在了,大明最终还是会被自己率领的日本击败。
所以,这一次他对服部半藏的命令只有一个:杀掉朱由栋。其他的人尽量不碰,就算要碰,那也只是附带的朱由栋不死,杀再多明朝重臣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但是此时的大明,虽说内部还不是铁板一块。但是肯给异族的刺客做内应的人,真的很少了,即便有,也没有什么分量。
服部等人趁着大明海军集中在南洋的时候,在朝鲜半岛渡过鸭绿江,直接进入了女真人里,褚英的营帐。然后在褚英的默许下,手下人给他们办理了女真商队的关防文件。之后又几次转手,历经千辛万苦,才进入北京。
到了北京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接应:六年前魏忠贤受朱由栋的指令清理内官。几年下来,老魏把十余万内官、宫女缩编到了六万余人。在这个过程中,老魏得罪的人有多少,他自己都数不清。
所以,这位刘公公愿意接应这群人,其要求只有一个:杀了魏忠贤!
可惜,这刘公公已经被老魏从宫里刷出来好些年了,若不是早年在宫里有点积蓄,出来有一栋宅子,还真是跟“无名白”无异。给这群忍者提供住处和吃食就已经力有未逮。还要给他们提供朱由栋的行踪,那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没得办法了,再固定的在这里待下去,暴露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我们必须有所改变。”
“那大人的意思的?”
“据闻明国的太上太皇此时正在居庸关附近游览,我们先潜行出北京,然后试着刺杀这位老皇帝。不管是否成功,北京城内必然大乱,我们再看情势,能不能在乱中……”
就在服部半藏判断出本方马上就要暴露的时候,却突兀的听到门外响起了一阵声音:“开门!查水表!”
第三九四章 蜀藩未来所在
“哈哈哈,蜀王叔,这么说起来,那朱盛滂被拖到宗人府的时候,牙齿啥的都几乎被打光了?”
“是啊,皇上。臣这次奉诏入京,先是去了宗人府报备。结果就碰上了这么个事儿。”
“那大宗正那边怎么处理的?”
“那朱盛滂当然是先关押起来了。至于陈子壮几位士子,大宗正板起脸来训了一顿也就完事。”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可惜这会儿会试在即,朕不能提前接触士子,不然真想见见那陈子壮。嗯,顶硬上,广东人的这句话朕喜欢。”
然后他微微抬头,对身边的方正化道:“你派人去打听下,那朱蕴铿、朱盛淼父子的事情,是不是真如那群广东士子所言。如果确实属实,那就把这父子俩的银行贷款帮他们还了,资金从朕的内库走。另外,也把这个事情给张世泽说一下。六大报要重点对此事进行宣传,朕就是需要这样的宗室标杆啊。至于朱盛滂?哼,他哪有凤阳圈禁的资格?你让老魏出面,带他东厂一日游。告诉他,再不洗心革面,朕不介意用他的身体为我大明刑讯科学的进步做出贡献。”
“是,奴婢遵旨。”
方正化出去后,朱由栋又对朱至澍示意:“蜀王叔请坐,啊,说起来,蜀藩也是洪武时创立的老藩了,这家里的亲戚也不少。怎样?有没有穷亲戚来堵蜀王叔的门口啊?”
“臣惭愧,确实是有那么几个不成器的亲戚来府里要钱。臣都安排妥当了。不过请皇上放心,蜀藩自献王(初代蜀王)开始,就不以商贾为贱事。国朝两百多年下来,蜀藩以及蜀藩分封出去的郡王、各家亲戚,其实都在操持各种生意。所以,蜀藩的子孙,大多数都有至少一家店铺。皇上的宗室新政颁布后,他们就敢于从幕后走到前台,亲自操持各种营生。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是感激皇上的。”
“嗯。”朱至澍说的话,朱由栋至少相信一大半:蜀藩自初代蜀王朱椿开始,就善于经商和敛财。当年朱老四靖难,这军费的相当一部分,都是蜀王提供的。两百多年来,蜀藩为首,各四川境内的郡王们为辅,下面从朱椿发源出去的什么镇国将军、奉国中尉们为末梢。整个四川以及青藏、云南、贵州的商界,基本上都被蜀藩把控。蜀王的子孙们平日里讨生活还是不难的。
朱椿之下,历任蜀王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在赚钱上,一般都是极有眼光的。就说这一任蜀王,当年朱由栋为了应付华北大蝗灾,找各藩王要粮食,作为代价,把水泥技术给了出粮的藩王们。结果其他藩王都是去建个水泥厂然后卖水泥给朝廷。而蜀王则是修了水泥厂还要修建成渝公路:现在,成渝之间实现了水泥路交通,蜀王府靠着这条路收过路费,又是赚得坛满钵满。
“蜀王叔,这次朕请你进京来,主要是两件事。”
“请皇上示下。”
“这第一呢,是想问问那个杂交水稻现在进行得如何了?”
“皇上。”朱至澍坐正了身体,认真的拱手:“臣受皇上委托,将厂公和大司空辛劳多年培育出来的稻种在成都平原进行了试种。试种期间,严格按照方山实验室的规矩,选择了成都附近最优质的一类稻种作为参照物。第一年,杂交一号的试验田,每亩亩产毛重350公斤,脱壳晒干后有263公斤。和对照田的毛重250公斤,脱壳晒干后只有175公斤比起来,优势极大。而且杂交一号根系发达,分蘖性强,茎秆粗壮,穗大粒多,米质优良,适应性广,抗逆性强。真真是神物一般的东西。
但是呢,第二年,臣用杂交一号在第一年产出的稻种直接种植后,十亩试验田,平均产量就直接下降了一成多,个别田亩甚至直接下降三成。第三年用第二年的种子种植,产量就下降到与对照田差不多的地步,有的田亩甚至还不如对照田了。”
“嗯。”虽然不是学农学的,但朱由栋也知道杂交水稻因为在表现出父系和母系的优势同时,也隐含着父系和母系的劣势。而自留种很容易就在第二代的时候,同时把两系的劣势表现出来:结果就是还不如普通稻种。
“朕知道了。那,蜀王叔,这样,朕的方山实验室是在北京。这地方能够用来做试验田和优质稻种培育基地的土地还是太少了。朕想把农业实验室放到成都。到时候,还请您多多关照。”
“臣领旨。皇上放心,蜀藩一定为了我大明百姓的口粮而竭尽全力。请皇上披个条子,臣待会就去方山实验室和那里的教授做好安排。然后臣在成都先划一万亩土地培育优质稻种。”
其实,在有了土豆玉米红薯这些美洲高产作物,以及未来东南亚大产粮区后。至少就目前来说,杂交水稻的研发问题并不是特别紧迫,只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他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杂交水稻,找到一种抗寒的稻种,以便未来可以真正的开放东北的黑土地对于这个时代的汉族人来说,不适合农耕的地方,就是打下来了也守不住。
所以,朱由栋对这个事情倒也不是特别着急。在朱至澍答应下来之后,自然就开了一个新话题。
“蜀王叔,朕知道蜀藩这些年在四川各种经营商业,利益牵扯极深。朕就是想问问,若是各宗藩都要出海就国的话,那蜀王叔是想先走还是后走?如果是先走,想去哪里?”
“皇上。”朱至澍起身:“臣已经想明白了,蜀藩上下都很清楚,走,是一定的。既然如此,晚走不如早走。至于说走哪里,臣倒是觉得缅族的伊洛瓦底江平原很不错。”
“哈哈哈,朕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惜那阿华那隆真是聪明,去年征伐暹罗,他只要稍微懈怠一点,朕就能要他的命。可他居然想明白了这一层。不过蜀王叔放心,只要这家伙去世了,缅甸很快就会落到大明的手里。到时候朕就封蜀王叔去那里就国。”
“臣多谢皇上。”
“嗯,蜀王叔召集四川的各路豪商,重点修筑成都到仰光的道路,并大力投资修建仰光港。这一举措是极好的。朕很高兴蜀王叔有这样的决心和眼光。请蜀王叔放心,朕已经跟那边的知州洪承畴打了招呼了,万事都会给蜀王叔方便的。”
“如此,臣就再次谢过皇上了。请皇上放心,蜀藩从靖难起就是皇室的坚定支持者,两百多年来一直如此,未来也会如此。”
“哈哈哈,那就要在以后继续有劳蜀王叔哪。”
“哪里,这都是臣子本分。如此,臣告退。”
“好,朕送送蜀王叔。”
当朱由栋刚刚把朱至澍送出门,田尔耕就匆匆的赶来了:“皇上,臣有大事向皇上禀报。”
第三九五章 清醒的国松丸
“你是说,倭贼酋首派了一支精锐的忍者进京想要刺杀朕?”
“是,臣惶恐。居然在这队贼子进京十余天后才察觉到。而且察觉的原因还很偶然。”
“嗯......抓到多少活口?”
“臣也想抓到活口录口供,所以在抓捕的时候很是注意。最后是击毙四人,活捉七人。目前拿到的口供是,本次倭贼忍者潜入,在辽东是女真人的褚英接应,在京师是以前大内裁员出去的老宦官接应。臣已经将涉案的老宦官抓捕,并且严厉警告了附近居民,不得就今日之事传播。同时还派了锦衣卫驻点在那里,监控后续。”
“你做得很好。女真人的部队这会儿正在为我大明出力呢,可不能动摇军心。不过嘛......”朱由栋残忍的一笑:“等把朝鲜打完了,朕就可要和女真人好好说道说道了。”
“是,臣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臣最怕的就是消息走漏。”
“难得你在现场都能想到这么多。”朱由栋起身,反复踱步一番后对田尔耕微笑道:“从这个事情上,朕倒是想到了另外两件事。”
“臣也想到了两件事。”
“哈哈哈,那不如这样。来人啊,笔墨伺候。尔耕,你我分别写出来,看合不合的上?”
“皇上有此雅兴,臣自当奉陪。”
过了一会儿,两人拿出各自写好的东西,互相看过之后,都是一阵大笑。
田尔耕的纸条上写的是:朝鲜、百姓。
朱由栋写的是:朝鲜、朝阳群众。
“朝鲜的事情,不一定非要让这七个人同时去做。只要到时候能有办法往这些家伙身上引就好。”
“是,臣一定安排妥当。”
“百姓的事情,朕是这么想的。以后全国各地锦衣卫都要在其衙门口开设一个接待处,要和颜悦色的接待各地百姓。百姓们交来的情报,估计九成九都是无用的。但我们的人员,一定要对百姓耐心接待,对收到的情报细心分析。对那些提供了有用情报的,该给奖励就要给。你下面的儿郎们,也得好好的整顿一下,千万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面对百姓的时候差点把鼻孔给朕抬到天上去。”
“臣领旨。请皇上放心,臣一定要让全国百姓,成为歹人的天罗地网。”抬头看了看朱由栋,田尔耕再躬身:“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臣先告退了。”
“去吧,按照行程,朝鲜这个事情的另一个主角,这会儿也快到了。”
......
朱由栋说的另一个主角,自然便是丰臣家的遗孤,在太湖上住了三年半之久的丰臣国松及其老师、家臣们了。
此时,这支队伍正在通过天津到北京的公路,迅速的朝着北京前进。
在一辆巨大的,车首有着金黄色五三桐标志的四轮马车里,高攀龙与十一岁的丰臣国松相对而坐。
“老师,您见过陛下么?”
“早年皇上在南京的时候,为师曾经见过他一次。不过并不是正式会面,只是隔得远远的看了一眼。”
“哦~”国松丸眼睛转了转:“老师,这次我们去北京就是陛见了吧?除了面见陛下的礼仪,我还需要做什么呢?”
“殿下这次被召入京,想来我朝即将对德川逆贼展开进攻了。所以,陛见的时候,殿下一定要着重表明三点态度:第一,你在太湖寓居这些年,通过努力学习,已经明白了天下与天子的真正含义。知道大明皇帝陛下才是唯一的天子。第二,你回到日本主政后,一定向大明上表称臣。第三,从你之后,丰臣家代代子弟都会对大明和朝鲜保持友好,绝不再动刀兵。”
“老师,这三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学生这些日子看金陵日报。那个,暹罗逆贼酋首伏诛后,整个暹罗四分五裂。那,我日本将来会不会也是落得如此下场?”
“这个嘛......”
和丰臣国松接触三年多了,高攀龙也好,杨涟左光斗等人也罢,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位流亡的殿下。
一方面,是这位殿下虽然年纪很小,但从小受到的文化教育是没有问题的到底是丰臣家的独苗嘛。普通的文字功底、和歌、茶道,都熟练得很。更重要的是,日本的文化深受唐宋的影响,而且因为当年神风的原因。日本本土并未遭到蒙元的征服。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日本保留的唐宋文化礼仪比大明还要原汁原味。
比如说高攀龙等人第一次见到丰臣国松的时候,国松丸为了表示郑重,特意的挂掉眉毛,面上敷上厚厚的白色粉末,再把牙齿涂黑这种装束本来就是起源于唐朝。
这些东西,对于高攀龙等人来说,其吸引力简直就是致命的。而把这一份礼仪完美展示出来的丰臣国松,自然得到了高攀龙等人的喜爱。
另一方面,这位虽然是亡国家族的遗孤。但仍然存了一份回国执政的希望。这点希望,对于政治上被朱由栋严厉打击,前辈、中坚几乎全部凋零的东林党来说。那简直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要实现东林党的政治理想,不一定非得在大明嘛!我们在日本一样可以致君尧舜上!到时候就可以让世人看到,我们东林党人,也是能够做实事的!
当然哪,三年多接触下来,高攀龙等人也有一定的改变。
比如说以前东林党人经常拿出来忽悠人的天人感应理论,在这群日本人这里就完全没有市场。
人家日本几乎是地震天天有,海啸三六九。若是按照天人感应理论,一有地震就是君王德行有亏,或者要拿宰相、三公啥的职位来祭天。那日本的统治者就啥都别干了,每天写罪己诏吧!
又比如说东林党一贯看不起丘八,觉得这些武人啥都不懂,老老实实做个不吃饭不拿俸禄的厮杀汉就行。但是这个主张怎么能在日本使用?只能是暂且隐忍,以后徐徐图之吧。
总之,三年多过去了。丰臣国松在他们的教导下学习、改变了很多。他们自己也改变了很多。
“殿下,为师致仕很多年了,这官场的关系淡了许多。不过也请殿下放心,为师和皇后的父亲关系极好,这次去了北京,为师先去拜访国丈。此外,文孺(杨涟)和拱之(左光斗)在京师里也有很多言官同僚。所以,我们去了京师后,就要联络这些人,让这些人上本,让皇后去跟皇上吹风。总之,一定要尽力保证日本既有领土的完整。”
“老师,其实学生是这么想的。丰臣家到底已经失去了全部领地三年多了。就算这次消灭了德川逆贼回去,一时之间在国内的威望也不足。所以,学生觉得,大明天朝能够在日本驻军也是可以的。要把某些藩王派来就国也是可以的。只要......嗯,只要他们不在本州岛上裂土分封就好。”
“为师一定尽力为殿下周旋。对了,如果进了京师,皇上要召见的话,殿下一定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是,学生明白了。谨遵老师的教诲。”
第三九六章 悲催的朝鲜王
“臣属国朝鲜国王李晖,拜见天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日本丰臣氏遗孤国松丸,拜见大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平身吧。”
“谢皇上(陛下)。”
1619年1月10日,朱由栋在北京同时接见了朝鲜王李晖和丰臣国松丸。
这种场面,对于这两位被接见者来说,都超级尴尬。
“今日把两位召集过来,为的是何事,想来你们都清楚的。不错,朕已经决定,在近期对德川家出兵。朝鲜,是要再次光复的。日本本土,也绝不能再任由德川家横行霸道。所以,两位现在就要准备行装,然后往辽东出发吧。毕竟,朕的士兵们是在为你们收复失地,你们作为君王和太阁之孙,不说站到战斗的第一线,但至少应该离前线将士更近一些。”
“是,草民遵旨。”
“嗯......嗯?李卿,你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臣......臣......”
李晖是真的有话要说的:我被李三才那厮敲掉的一百多万银子呢?我在北京住了快一年了,这大明的各方御史都是混蛋啊!本王又送钱又送银子还送女人的。这些御史都是当面答应得极好,义愤填膺的说要为本王上本弹劾李三才。结果到现在,本王又陆陆续续的花了三十多万两银子,连个水泡都没看见!
哎,说起来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你这大明皇帝收了本王都舍不得享用的双胞胎,收了就收了,最后一句话都没有!难怪那些臣子们也都有样学样!
哎,大明怎么如此堕落了呢?这和二十多年前的大明完全不同啊。一点谦谦君子之风都没有了!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
但是,心里虽然极度不满,可李晖终究是没有敢表示出来:现在这位大明皇帝可是生生的把暹罗给拆分得一塌糊涂。虽说朝鲜是被侵略者,和暹罗日本的性质不一样。但是天晓得这无耻昏君会不会打朝鲜的主意?
所以,这时候还是隐忍的比较好。总之,你给寡人等着,山高水长,总有一天,我朝鲜要让你明国体会到当初高句丽给隋朝的恐怖!
“呜呜呜,臣岂敢再有琐事劳烦皇上。只是想到大明天军即将三造朝鲜,一时感激涕零,有些说不出来话来。”
“哦。”根本没有任何安慰、鼓励的话,朱由栋直接把目光从李晖身上移开,转到了丰臣国松的身上。
“你呢?还有什么事要跟朕讲的?”
“草民有两件事恳求陛下应允。”
“说来听听吧。”
“是,这第一件事,承仰天朝恩德,当年的大阪夏之阵,除了草民被天朝救出之外。还有两千余忠于丰臣家的将士一并被天朝救出。此次天朝讨伐德川逆贼,草民想请陛下开恩,让我丰臣家的这些将士,为陛下前驱。”
“我大明将士将来登陆日本,正是需要向导。难得你主动提了出来。此事,朕答应了。”
“能让我等化外野人为大明天朝出力,是草民等的福分。草民多谢陛下恩德。”
“哈哈哈,说得好。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草民不幸,幼年时父母双亡。到了大明后,幸赖陛下恩德,让大明名儒教导草民。三年半来,草民始终对陛下心怀感恩之心,孺慕之情。现在,草民快要十二岁了,又即将跟随天朝大军进行草民的初阵。故而草民斗胆,请陛下为草民主持元服礼,并为草民赐下正名!”
“这个嘛,可以,朕答应了。哎呀,这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朝鲜王也在,你的元服礼,就今天吧。朝鲜王,让你做观礼嘉宾没问题吧?”
“......臣,谨遵皇上旨意。”
......
咕噜噜的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只让此刻坐在车里的朝鲜王李晖更加的烦躁。
自那天陛见和所谓的元服礼结束后,他就马上出了京师:当然,作为藩国国王,朱由栋不发话他是走不了的。可问题在于朱由栋就是让他赶紧往辽东滚。
你让我滚我就滚吧,谁让你厉害呢?可是你让丰臣家的队伍和我一起走是啥意思?
说到丰臣家,李晖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在那天的元服礼上,明国皇帝把自己的‘栋’字赐下,并让这个栋字压在了丰臣家的通字‘秀’的上面。故而丰臣国松丸摇身一变,成了丰臣栋秀不说。这家伙还无耻的表示,以后丰臣家将世世代代的以栋为通字,永远铭记大明皇帝的恩德!
tmd,这倭贼实在是太无耻了!
照理,这位朝鲜王也不是废物:昔年丰臣秀吉侵略朝鲜,他是坚定的主战派。自己登基为王后,干死了好几个对自己王位有威胁的亲兄弟。在历史本位面,看到后金崛起,马上当机立断和后金搞好关系。这样的君王,其实也是有雄主之姿的。
可惜,这时候的朝鲜实在是太弱了。就看此时向着辽东进发的这两支队伍吧。
丰臣家这边是两千余人,在这辽东一月下旬寒冷的天气里,除了高攀龙等少数几位老师外,其他的人,要么如丰臣栋秀、真田幸村、明石全登这样骑着战马,要么就是双足步行。而且这支队伍里,一个女人都没有!
除了领头的在寒风中骑着战马前行,这支队伍里,五三桐、六文钱等绣着各种家纹的靠旗,以及被走在最前面的武士高高举起的千层葫瓢总之,即便是在白茫茫的风雪中,这支队伍依然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真正的军队。
而此时李晖的队伍呢?也是两千余人。但整支队伍里几乎是男女各半不说,而且这支队伍居然有上百辆大车......至于说旗帜啥的,极少不说,便是有的,也是东歪西倒,根本就不成列。
透过车窗,在望远镜里看着远处骑着一匹肩高较矮的蒙古马,整个脸庞冻得赤红的丰臣栋秀。李晖的内心也很想出去骑马行进,让自己队伍里的下人们都看到他们的王。可是这种念头刚刚兴起,当他推开乘坐的大车的窗户,一阵冷风灌进来,迅速的就把这个念头给吹得无影无踪。
不过,刚刚被他重新闭拢的窗户外又响起了敲击声。他不得不又再一次的打开。
“王上,我们已经到了辽河边上了。对岸,呼~~”窗外的侍从提高了声音以对抗这越来越肆掠的寒风:“对岸,明国辽东巡抚在那里迎接王上。”
这个狗日的李三才!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里又是一阵无名火升起。但是面色上却是波澜不惊:“本王知道了,你先去告诉李相公,本王过了河之后,一定要和他好好的喝一杯!”
第三九七章 看透的李三才
此时是1619年的1月25日。这一天的辽河附近下了大雪不说,还起了大风。以至于此时的室外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20°左右。
这样的天气,对于这一年已经六十七岁的李三才来说,当然是极难忍受的。不过,此时的他,仍然坚持站在辽河的东岸,遥望着西岸慢慢靠近的朝、日两支队伍。
“制军,你这是何苦?此事跟你其实没有关系的。”
“嗯,田指挥,所以说你还没想明白这里的弯弯绕绕啊。”
“制军?”
“先不要说话。”胡须都冻上冰渣子的李三才微微的一笑,然后把手往前面一指:“且看,他们要开始渡河了。”
随着李三才手指的方向,只见辽河西岸,原本几乎是并行的两支队伍,那支队型严整的已经慢慢的降低了速度并最终停了下来。其领头的那位少年,在两名骑士的侍卫下,靠近了另一支队伍。在和对方外围的人短暂交涉后,又迅速的折返而去。
“王上,倭贼那边,丰臣家的孤儿刚才亲自过来了一趟,说是大王乃是王爵,他是没有身份的人。而现在河对面有天朝官员在那里迎接。所以,待会过河的时候,要我们的队伍走前面。”
“哼,这个东夷,总算还知道自己是个草民。”
一路行来,基本上都是日本人往前走出去一大截,然后再原地等待朝鲜人。如此就造成各个驿站上,都是日本人先到,热水、吃食啥的也都是日本人先用。一路之上,朝鲜人都是叫苦连天:可是李晖却毫无办法本王也想走快一点啊,这不是队伍里女人太多了么?
这次总算是对方主动谦让了一次,如此看来,这李三才似乎还是有点用处的嘛。嗯,过了辽河就是辽阳。进了辽阳城,可得好好的歇一歇。
而在另一边,丰臣栋秀已经打马来到高攀龙等人乘坐的马车边:“老师,学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主动谦让朝鲜王先过河了。”
“做得好。栋秀你要记住,你还年轻,没必要和旁边这群土鸡瓦狗争一日之长短。”
“是,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这边师生刚说了没几句,那边已经发出了一阵喧嚣声:朝鲜人的队伍开始过河了。
这会儿是一月下旬,此时的辽河冻得非常结实。所以,这所谓的过河,其实就是直接在冰面上过去。在两支队伍来到辽河岸边之前,李三才已经提前在河道上整理出了一条道路:松软的,刚刚降下的积雪已经被扫到了一边,结实的冰面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干草。朝鲜人的队伍,自然是沿着这条路穿过河面。
虽说朝鲜人的队伍一路行来行程缓慢,但此刻走在最前面的朝鲜王室卫队的军官们还是很尽责的:他们拿着探路棒用力的击打即将走过的冰面,寻找着任何导致冰面破裂的可能。
但是,他们的工作都是多余的:零下二十度的气温,这冰面结实得不行。哪里是人力用棒槌就能敲破的呢?所以,很快的,最前面的军官就走到了河对岸,然后高高的举起示意沿途安全的旗帜。
于是,李晖的王驾也上了河面。然后,朝鲜诸多贵人们的车驾,也跟着上了河面。
这一段的辽河,其宽度也就一千米多一点,所以李晖的车驾上了河面后不久,很快就来到了河道中间。
这时候,异变突生!
先是在这条干草铺出道路的两侧,厚厚的积雪堆好像动了几下,然后在积雪堆里突兀的露出了一点火星,之后这点火星迅速的的下移,之后火速的延绵到铺路的干草下,然后就是“嘣~~”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干草下的冰面卡拉拉的发出一声响,一下子就碎成了几大截!然后李晖的车驾一下子就掉到了水里。
正当尚未落水的朝鲜人惊慌失措的大声呼救的时候,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紧跟着响起。整条干草铺出的道路下的冰面,顷刻之间冰消雪融,两千余人的朝鲜队伍,大半都落到了水里!
“哎呀,怎么回事,速速下去救人!”
“kuosuo!快点下去救人!”
辽河两岸,中日两支人马,对出现如此变故,都有些措不及防。但无论如何,这救人的指令是迅速的下达了。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因为清扫道路而堆在干草道两旁的雪堆里,钻出了数十个白衣人。他们先是齐齐的朝着落入水中正想办法各种挣扎的朝鲜贵人们扔出来数十个手榴弹。然后又动作整齐划一的掏出燧发枪朝着暂时还浮在水面上的李晖车驾一阵齐射。最后,领头的几个,更是扔出了大把的暗器朝着李晖的车驾招呼。
“这种苦无的样式,殿下小心了,这是伊贺忍者。”透过望远镜看到河面上身着白色服装不停抛洒苦无的刺客,真田幸村等人眼神极为警惕,并迅速的将丰臣栋秀包围在了中间。
“伊贺忍?这么说来,这些家伙其实目标是我吗?”
“很有可能,毕竟,现在明国已经准备大军征伐德川逆贼。若是殿下在日本本土出现,对于德川氏的打击将是致命的。所以,很可能他们想着半路刺杀殿下。”
语气凝重的说完这句话后,真田幸村又长舒了一口气:“万幸殿下的老师让殿下谦让一下朝鲜王,结果......哈哈哈,不管事后能不能救起朝鲜王,我们都该对他们表示感谢。”
就在日本人自行脑补的时候,在河的对岸,虽然手下已经乱做一团,但是站在高处的李三才和田尔耕却是一点都没有惊慌的样子。
“田指挥,你的人干得漂亮!不过本官一直很好奇,那几个倭贼的所谓上忍,怎么这会儿就老老实实的为你效命呢?”
“哈哈哈,此事简单啊。无非威逼利诱四字而已。下官在其他六个忍者面前把他们的首领服部半藏给活解了。然后在另一边放了大堆的金银。告诉他们,这一堆碎肉和这一堆财宝,二选一。嗯。”他很是穿越者般的耸耸肩:“就是这样了。”
“哈哈哈,所以啊,好的手段,都是简单的。”
“那个,制军,朝鲜王室子弟,都是在这里了吧?”
“哧,这怎么可能呢?李成桂开国的时间和我朝开国时间几乎等同。两百多年下来,我大明天家子孙已经是二十多万人了。这李家子孙只怕也上万了。不过呢,朝鲜前两任国王的子孙,倒是全都在这里了。李晖这家伙也怕日本人扶持朝鲜王室近支,所以逃跑的时候把他的亲弟弟、各种堂兄弟,全都带上了。”
“哈,如此倒是省事了。不过,李制军啊,下官其实一直不太理解,你来趟这趟浑水又是何苦?需知,朝鲜王出了事,下官肯定是没有尽到护卫之责,到时候撤职了事。可现在你出现在了现场......这消息传回京师,都察院那群家伙对您的弹劾。”
“如果老夫告诉你,老夫就是冲着这弹劾来的呢?”
“啊?”
“哎,田指挥,本官老啦。当初从首辅位置上退下来就任这辽东巡抚,不过是因为本官牵扯太多,若是没有一个过渡,一下子就致仕,说不得本官有性命之忧。但是现在呢,这过渡期已经好些年了不说,而且当年可能对本官的性命造成威胁的淮扬盐商们,其资金和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南洋去了,此时致仕,正当其实。”
“而且。”李三才看着远处彻底沉入水面下的李晖车驾,嘴角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老夫这样的人,对朝鲜那是早就看不惯了,这一次将其王室一网打尽也很乐意。但你架不住朝鲜两百多年来都是我大明的忠顺属国,我大明的普通百姓和官员对朝鲜的观感总体还是很好的。这朝鲜王室在我大明的土地上出了事,无论如何,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可顶不住。必须得加上我这个辽东巡抚,前大明首辅的官帽,才能勉强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第三九八章 准备仁川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