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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吃等死     全球战国txt下载     全球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狗屎般的财政(一)

    “臣熊廷弼,拜见太孙殿下。”

    “学生朱由栋,拜见熊先生。”

    正月初七的下午,朱由栋在慈庆宫专门设置的学堂里,见到了他的第四位老师,熊廷弼。

    昨天的课程,是两个老先生讲《论语》和《孟子》。照理说,吕坤、沈鲤都是万历三大贤之一,乃是这个时代一顶一的大儒,来教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的是,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这个灵魂,来自一个经过民国、共和国诸多大家,对儒家经典进行详细的归纳总结并不断推陈出新的时代。所以,虽然在一些细节上,朱由栋对儒家经典并不太熟悉。但是在一些比较有名的名言,诸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等等名句上。朱由栋阐述出来的观点,直让两位老先生耳目一新。

    结果昨天下午的课上下来,两位老先生的感觉就是:托大了。太孙殿下极为聪慧,果然不愧是苍龙托生。看来回去了得认真备课,下次一定要让太孙知道我们的厉害!

    到了第二天下午,先是状元郎张以诚来教书画。

    穿越前的朱由栋是外科医生,是要学局部解剖学的,所以这素描功底是有的。因此,张以诚简单的试了试朱由栋的根底后,也是大为惊叹看来今天的备课真的过于简单了。

    书画之道,对于一国之君来说乃是旁枝末节。特别是前面有宋徽宗这样的艺术天才做示范。因此,明代的皇室教育,对书画并不看重:写出来的字不难看就行。所以,张以诚的课程时间相对其他七位老师而言是最短的。

    到了未时两刻,熊廷弼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登场了。

    “殿下,按照沈阁老的安排,由臣为殿下讲解大明律。不过这部律法,篇幅宏大,涉及到内容浩如烟海。臣以为,殿下作为国之储君,不需要全部学习,只需要明白其中的部分就可以了。”

    “学生听从先生之命,只是熊先生觉得,学生应该从那方面学起呢?”

    “臣以为,殿下当先学《户律》。这事关我大明国家的财税,百姓的安居,户口的繁衍等。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是紧要不过。”

    “先生言之有理,学生谨受命。”

    “好,殿下,嗯,还有你们几个。”随意的朝着张世泽、李纯忠、王承恩甩甩袖子,熊廷弼就目光炯炯的对着朱由栋提出了问题:“敢问殿下,我大明朝廷每年收入数百万两白银,数千万石粮食。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回先生的话,学生以为,这些都是民脂民膏,都是百姓从土地、工坊里辛苦劳作得来的。”

    “殿下真是仁德之人,很好!臣也听说了殿下昔日和陈矩的问对,那么殿下当然该知道,这笔钱粮虽然看起来数字不小,但对于我幅员两京十三省的大明来说,还有多有不足的。”

    “是的先生,学生明白。”

    “那么殿下可否知道,国家是这点收入,而百姓们缴纳的,比这点收入要多多少呢?”

    “回先生的话,学生妄自揣测,百姓实际缴纳的,大约是国家收入的三到五倍吧。”

    “……嘶~~~殿下,真是生而知之者啊。那么殿下觉得,这多征收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嘛,学生觉得,流失的税收大概分三类。第一,路途的损耗。我大明虽然在万历九年开始全面推行一条鞭法,将大部分的实物税改为白银进行征收。但是实物税实行了这么多年,哪里是完全能够消除得了的。而只要是征收实物,这转运过程中的损耗就是难免的。”

    “嗯,太孙能够看到这一点,确实难能可贵。臣以前在地方上做推官,也确实看到了这样的损耗。但实话讲,由于一条鞭法的大力推行,我大明实物税的比例已经很小了,所以,这点损耗不算大。”

    “是的,先生。接下来学生说说第二点,加派。由于一条鞭法简化了税种,使得地方上的收入变得清晰,各级官员再想在田赋上上下其手就变得极其困难,所以为了各自官府办事方便,他们就想出了各种名目的加征。这里面,加征额度最大的便是火耗!”

    “好!殿下果然是生而知之者!殿下要知道的是,我大明明面上规定的征银火耗大约是百一二,但实际上各级地方官府加在百姓身上的,大约是百十,做得过分的,甚至到了百二十!”

    “啊?!”

    发出这一声惊叹的,当然不是朱由栋,而是坐在旁边的张世泽。

    这位历史本位面上殉国的大明末代英国公,这会儿才只有六岁。虽说生于顶级勋贵之家,从小耳濡目染了许多事情。但咋然听到熊廷弼和朱由栋用如此淡然的语气谈论各级官府如此加征。现在的这位英国公世子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很是随意的瞅了一眼张世泽,熊廷弼根本没有解释的兴趣:“请太孙接着说第三条。”

    “是,学生以为,导致百姓实际税赋比国家收入大得多的原因之三,便是我大明自立国以来,从来就没有一个单一的,可以全权负责税赋,类似前宋三司使那样的部门。户部收取田赋自然不必说,便是吏部、兵部、礼部、工部甚至刑部,都可以对百姓征收各种税赋。这就导致各个部门难以协作不说,而且相互扯皮。导致我大明的税收机构臃肿而效率低下,并且税种极为繁多。百姓难以分辨清楚,并且难于应付。”

    “啪啪啪~~”熊廷弼在大笑声中很是用力的鼓起了掌:“哈哈哈哈~~天佑我大明啊!太孙殿下今年不过四岁,就能够看到如此深刻的层面,臣实在是叹服不已!不过殿下还忘了说第四点。”

    “呃……先生要说的,学生大概猜到了。不过孤是太孙啊。”

    “啊?也是也是。接下来的第四点臣也不说了。”

    第四点是什么呢?当然是大明朝到现在已经烂到不行的吏治和大面积、全方位的官员**了!只是这个话,朱由栋身为皇太孙怎么能说出来呢?

    下一章是分析大明的财政问题,当然,本书是小说而不是学术专著,不会讲得太深入。对这个问题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黄仁宇先生的《十六世纪明代中国之财政与税收》。

    每个作者喜欢写的切入点不同,很多写明穿的同行都喜欢讲政争、智斗。但是我的老书友应该能知道,我喜欢从人、钱、粮三个最基础的东西入手。所以,不得不花点章节写一些纯理论的东西。不喜欢这种方式的书友,直接跳过下章就好。

第十七章 狗屎般的财政(二)

    大明朝权力架构的设计者是朱元璋。

    老朱这个人呢,当然是大英雄。但一方面是元末多年战乱,商业基本完蛋,国家要恢复只能从农民身上想办法。所以,老朱当年对商税定得很低,导致国家财政极度依赖土地。

    另一方面,老朱真的不太懂经济。呃,或者说老朱对经济的想法太过于理想化。

    在大明立国的时候,老朱规定:田赋由户部收取。这是国家财政最基础的部分。

    为了整备骑兵与元朝残余势力作战,老朱还指定了部分农民做马户你们这些人负责给国家养马,田赋什么的少交或者不交,到时候每年交马就行了。

    这个安排呢,在当时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坏就坏在,这部分马户是由兵部来管!户部是不能插手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方面是国家对战马的需求不是那么大了。另一方面则是马户养不起战马或者逃亡了。而且一条鞭法之后,绝大多数的实物税(包括战马)都折算成银两纳入田亩之中了。那么问题就来了:这部分收入兵部已经吃惯了,你说马户没有就没有哪?地方官府,你们必须再指定一部分人来做马户或者承担马户本来该交给我们兵部的战马!没有人?没有马?这也是可以的。把以前马户负责的那一块折算成等值的赋税,直接交给我们兵部吧!由我们兵部自己来养马。什么?田赋全部归户部?皇上啊!这可不行啊。要是没了战马,我们兵部以后可不承担责任啊!

    兵部如此,吏部、礼部也如此:吏部有纳捐,礼部有学田,国外使者的贡品也是礼部收取。更大头的是在工部:工部负责组织百姓出徭役啊!现在社会发展了,你只要有钱,缴纳相关费用后就不必出徭役而有政府雇人代你出了。但是这部分钱归谁收取呢?当然是工部而绝对不是户部!

    中央六部,如此说来,好像除了刑部,其他各部都可以自己收钱了?嘿嘿,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刑部一样要收钱,按照大明律,各种贪官污吏或者政治斗争失败被抄家的官员,其脏罚啥的都是刑部来收取。而这笔钱,入的是刑部的仓库而不是户部!

    说起来大明朝能够收取赋税的有六个之多的部门了?

    想得美!大明是有两个首都的,燕京和南京都各自有六部的。南京六部针对南方各省也是要收钱的!此外诸如锦衣卫、大内十二监四司八局以及太常、太仆啥的衙门,都想法设法的给本部门争取权力,尽可能的给自己的部门获取直接收取赋税的权力。

    这很正常,因为这是官僚机构和官员的自然属性。

    举个例子来说,假设你是大明官员,在一个部门上班。你这个部门的上官经常能在外面找到钱,然后有事没事就以各种名义给大家发补贴。你喜不喜欢你的上官?上官给你安排工作的时候,你是不是会认真的去做?对上官的指令高度服从?

    假如你所在的部门是个清水衙门,你的上官没法搞来这些补贴。你看着隔壁部门的补贴已经超过你的薪俸好几倍了,在老家买了好多水田不说,京城里也购买了大房子,小妾又娶了几房……而你还苦哈哈的在一个臭胡同里租房子住。家里逢年过节想给老婆孩子做身新衣服都得算来算去。你对你的上官又是什么想法?

    这样做带来的问题当然很大:对上来说,多部门都可以收取赋税,导致内部管理混乱,真要国家有事的时候,不管钱财再多,国家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而对下呢,百姓承担了过重的税赋,导致社会消费受到抑制,进而生产受到抑制,然后一方面是让社会始终处于低水平发展。另一方面则容易让老百姓对风险没有什么抵抗力,一不注意就会破产由此,国家抗风险的能力也极低。

    这个时代真正忧国忧民的精英们不是没有看到这里面的问题。也提出了解决办法:比如一条鞭法。

    但是人性是这样的:以前没有这笔钱,现在有了,我高兴。以前我有这笔钱,现在不准我收了,那就要跳起来!大明朝运转了两百多年,各个部门早就习惯了自己有自己的小金库,你说不收就不收?

    所以,这些年来,自从政治强人张居正死了之后,一条鞭法其实已经开始渐渐的废弛了。大明十几二十个部门,又开始拼命的自己挣钱!

    比如说,我们经常听到的太仓库。那其实不是大明的中央银库。而是燕京户部存放银两的仓库。与之对应的,太仆寺有自己的常盈库,工部有自己的节慎库。此外光禄寺、南京户部等,都有自己的银库燕京户部想从这些银库里拨钱出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外廷如此了,内廷自然有样学样。大内二十四衙门,几乎稍有实权的部门都想办法生发,然后建立自己的仓库。比如内承运库、广惠库、东裕库等等……燕京户部对外廷的诸多仓库都指挥不动,对内廷当然是想都不要想。

    1592年,当时的宛平县令在自己的日记里吐槽道:本县今年收取的税粮、税银、土特产等,按照国家的要求,要分别送进二十七个仓库!可是这点东西一共折合银子多少呢?不到两千两!这位县令无奈的哀叹:宛平已经是天子脚下的县城了,但是由于需要输送的仓库太多,这路上的损耗也相当惊人。若是那些边远地区的县城,如此荒唐的运输,其损耗又是多少呢?(沈榜,《宛署杂记》)

    所以,如此多的部门都在收钱、存钱、建库。给国家带来的危害就不必多说了。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除了户部的银库要负责国家官员、军队的俸禄,赈济灾民什么的之外。其他部门的钱都花到哪里了呢?

    兵部还是要去弄战马的,但是这战马的质量……哎,马税还是收得太少了。皇上,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要么你增加马税,要么你让户部给我们补贴。

    工部还是要去修筑各种诸如防河大堤之类的公共工程的,皇家的林园、先帝的陵寝什么的也该工部负责。但是呢,如果是大内派出宦官来监工,那工部就会百般叫穷,说咱们的节慎库已经干了拿不出钱来然后工部的官员会百般的挑动监工的宦官:公公,户部掌管国家财政啊,你应该去给皇上说,叫户部出点钱!

    总之,收钱的时候这个事情是我负责,出钱的时候大家异口同声:找户部!

    至于剩下的钱,部门福利,官员贪污,又或者,给商人们放贷收利息啥的呗。

    总之,这个时代的大明朝户部尚书说起来叫“地官”,负责出产万物。实际上是六部尚书里活得最憋屈的那个。

第十八章 狗屎般的财政(三)

    所以说,大明这个国家穷,严格来说是燕京户部穷:收入方面被各个部门刮走了太多。而支出却扛了大头,如何不穷?

    好,我燕京户部没钱了,你们这些仓库有钱却不肯拿出来,我管不了你们,那我禀报皇上,让皇上下旨行了吧?嘿嘿,皇帝的圣旨下来后,被指定拨款的部门肯定是百般抵赖:皇上,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负责啊,不该我们出钱啊!皇上,户部那群傻瓜根本就不清楚我们这个库的情况啊,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啊?

    然后一阵扯皮官司打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这样的行为,遇上诸如修建宫殿啊、陵寝啊,给各路宗室发放俸禄什么的还不要紧:早几天晚几天碍不了多少事。但若是黄河决口呢?北方旱灾南方水灾呢?如此的扯皮,那就很容易形成民变!

    更糟糕的是,历代王朝一旦进入稳定期,土地兼并是免不了的。而负责主要支出的户部,其主要收入是来自田赋。所以现在是户部收入不断减少,因为战争、小冰河的发威,其支出在不断增加。明面上的国家财政,其实早就难以为继。

    在万历朝,皇帝不要脸,派出宦官到各地收税。所以真到了危急的时候,皇帝可以把私房钱先拿出来顶上。等到了历史本位面的崇祯朝,哦,你们懂的。

    有明一朝,即便加上南明政权那几十年。大明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中央银库,户部也从来没有获得真正的如同后世财政部、税务总局那样的权力。户部尚书既不是央行行长也不是财政部部长。用黄仁宇先生的话说,户部尚书更多的是像一个皇帝私人的总会计师……

    华夏发展到了大明这个时代,人口、生产力、生产总值甚至人均生产总值……依然傲居当世第一。但是,这狗屎一般的财政制度,却让大明政府穷得不行。要不是万历皇帝的私房钱,国家早就没钱养兵,没钱抚民,彻底崩溃了。

    “殿下给臣的惊喜已经让臣有些麻木了。”听完朱由栋的阐述,熊廷弼已经惊叹不起来了:“不过殿下,这个世界上,能看清楚问题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而能够提出办法,解决问题的人,才是难能可贵的。”

    “呵呵,先生这句话,着实让学生为难了啊。”

    我能怎么办啊?我现在还是太孙:储君的储君啊。再说了,就算我是皇帝,又能够轻易的改变这个局面么?

    世界上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是利益问题。要扭转大明朝现在这么一滩稀烂的财政制度。首先必须得有一个意志坚定,身体健康,预期寿命极长而且掌握了绝对权力的皇帝。然后还要有一批置个人荣辱乃至家族安危而不顾的大臣。这些东西都没有,说怎么改都是扯淡!

    “学生年幼无知,还请先生教诲。”

    看到朱由栋狡黠的一笑,不要脸的说出这句话后。熊廷弼也一下子没话说了:太孙的心智绝对比太子爷成熟得多,但太孙的年龄到底只有四岁多。只要他需要,马上就可以用年龄来给自己做最大的掩护啊!

    不过熊廷弼这人呢,是典型的学渣碾压者:你能力不如我,我对你的鄙视绝对挂在脸上毫不遮掩的。但假如你能力比我强,我也一定痛快的承认。

    所以到了这会儿,熊廷弼也很光棍的朝着朱由栋大礼参拜:“臣现在深信,太孙确实是上天赐给我大明的希望。臣出仕时间不长,见过的人杰不多,但是臣深信,至少在户律这一块上,太孙不必学什么了。”

    “先生谬赞了,吾虽说有一些想法。但这些想法能不能落实,一是要看将来,二是要看是否得人。”

    在这里,朱由栋不自称学生而是自称吾,那就是红果果的招揽了:熊廷弼,做我的老师那是内阁安排的。做我的心腹呢?这个你可以自己选!

    “臣身为大明之臣,当然要忠心侍奉大明的君上。太孙殿下虽然只是储君,但依然是君上。”

    “哈哈哈哈~~~吾深信,熊先生是大明的忠臣,以后也一定是大明的重臣、名臣!”

    这堂课上到这里就暂时没有上下去的意义了。熊廷弼也清楚,以后他的课程上,真正的讲课可能不会太多了。更多的是来和太孙一起聊天:在聊天中对未来进行计划和布局,没看见当年高拱就和穆宗皇帝聊了几十年的天,最后成为首辅了么?

    就在君臣二人眼神交流,彼此都激情满满的时候。朱由栋眼里的余光却看到他的侍卫长李世忠在书房的门外不停的晃悠,眼神里写满了大大的焦急。

    “世忠,怎么了?进来说话吧。”

    听到这话李世忠蹭的一下就窜了进来,不过把周围打量了一下后却又没有开口。

    “这是吾的熊先生,吾是绝对信任的。至于这三位,他们是吾的伴读,也将是吾一生的倚靠。所以,你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是,太孙殿下,是红河庄那边出事了。”

    “嗯?!魏忠贤犯了什么事?”

    “呃,倒不是魏公公犯事,而是那边庄子的隔壁,是武清侯的庄子,然后……所以魏公公知道这个情况后就带了几个兄弟去拜访武清侯家庄子的庄头。也不知道怎么说的,结果我们的人被对方上百个仆役给打了出来。属下听说,有一个兄弟还被敲断了腿。而魏公公则是被对方给扣住了,说是要上报大内,由大内派人来把魏公公锁拿回去!”

    “……”

    “殿下?”

    “哎,我们受伤的兄弟都接回来了吧?”

    “殿下先问下属的安危,臣感激不尽。殿下放心,受伤的兄弟们都在回来的路上,臣已经派人去请大夫来候着了。”

    “嗯,他们回来了给吾说一声,吾亲自去看。”

    “是!”

    “呵呵呵,我们大明这国舅家的家奴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呢。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了。张世泽!”

    “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我要去打架,敢不敢跟我一起来?”

第十九章 有的人欠收拾(一)

    “你是说,栋儿的手下连李高的面都没见着,就直接被当地的庄头给扣下了?”

    “是的,万岁爷。非但如此,当地的庄头还指使庄内的壮丁把太孙的侍卫给打了,有一个还伤的比较重。”

    “嘿!朕的这个舅舅,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手里的下人也胆大得没边了!”

    “呃,万岁爷,要不要老奴……”

    “不用,这个事情啊,你暂时不要插手,朕也暂时不会插手。让我们看看,我那孙儿会怎么应对。”

    “呃……万岁爷,太孙才四岁啊,这手里的人很少不说,也是才刚刚派到太孙的身边。而且武清侯的辈分又那么高……老奴觉得,若是大内这边不给点帮助,说不得,太孙也只有闷头吃了哑巴亏。”

    “哈哈哈哈~~陈矩啊,要不咱们打个赌,我那孙儿绝对不会就此认栽的。”

    正说到这儿,外面的小宦官进来了:“万岁爷,慈庆宫那边的王掌事求见。”

    “哈哈,你看,这动作马上就有了。嗯,叫王安进来吧。”

    “万岁爷,太孙殿下让奴婢过来给您送封,呃,送封请假条。说是你给他的庄子那边出了点问题,他要亲自去处理一下。另外,太孙殿下还托太子爷去内阁给几位阁老请假,明日和后日的课程都需要暂停。”

    “嗯?哈哈哈~~好,朕准了。”

    ……

    “呼~~谢天谢地,这应该是横行骨折。嗯,只要不是粉碎性骨折就好。来,太医,交给你了。”

    “臣惶恐,只是不知道太孙也学过医?也是我杏林中人?”

    “哈哈哈,算是吧。好了,太医你先忙,吾还有事要办。”

    “恭送太孙。”

    从伤员的房间里出来,朱由栋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九个侍卫道:“都起来吧,吾不喜欢人下跪。”

    “谢太孙。”

    看着手下九个人全都是鼻青脸肿的样子,朱由栋皱了皱眉头:“对方动手,你们还手了么?”

    “没有,魏公公不准我们还手,也不准我们说话。倒是魏公公在那里先是好言好语,最后骂了几句,之后便给那些恶奴给抓走了。”

    “嗨,这个老魏啊!”

    魏忠贤的打算是什么呢?说白了也很简单,苦肉计而已。

    您占了我的地,我有礼有节的登门拜访和您讲道理。结果您非但不还我地,也不跟我理论,反而动了手抓了人。如此,太孙殿下这一边就占了理。到时候这个事情传出去,在舆论上太孙这边就在上风。然后皇上和大内处理起来就比较容易了。而皇太后这边也不好过分偏袒自己的兄弟。

    要达到这个效果,那就只能是老魏骂人,而其他侍卫不能动手。如果本方还被打了一顿,那就更好了。

    总体而言,李家的庄头很配合,基本都是按照老魏的剧本走的。照理说,现在朱由栋就应该去找自己的爷爷、父亲甚至曾祖母哭诉什么了吧?

    呵呵,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老魏到底以前出生于底层,前些年自刑入宫后也是居于诸多宦官的底层。所以这眼界什么的还没有提升上来。

    他的这套方法,用在普通百姓,甚至官员的普通矛盾之中,是完全可行的。但是在皇室,那就行不通!

    其一,李高是万历皇帝的舅舅,单就辈分而言,比朱由栋足足高三辈。在号称以孝治天下的大明朝,别说朱由栋了,就是朱常洛对上李高,也只有绕着走。

    其二,掌握舆论的是谁呢?至少现在的大明,是由文臣们掌控舆论的。而文臣们的大多数,对于皇室和皇家亲戚之间的矛盾都是喜闻乐见的:狗咬狗嘛。至于说谁占理?谁tm关心狗与狗之间的撕咬,哪条狗是被迫动手的?

    所以,老魏这一招苦肉计想博同情,放在皇家这个层面,是没用的。

    “你们都是吾的侍卫,出去办事代表的就是吾的颜面。别人打你们,你们居然不敢还手?!”

    “太孙?”“殿下?”“小爷?!”

    朱由栋这话一出口,对面站着的几个侍卫全都有些激动:“这是魏公公让我们……”

    可是没等他们说下去,朱由栋又刺激了他们一句:“听说对方的庄子里涌出来百十个壮汉。哎,以一敌十确实打不过啊。可是,吾的侍卫,可以战败,但绝不能不战而降!”

    “殿下!”

    “若是吾亲自带着你们去再打一架,你们敢么?”

    被朱由栋连番抢白,憋得要死的九个侍卫这时候齐刷刷的怒吼了起来:“愿为殿下效死!”

    “很好!”满意的点点头,朱由栋转过身来对着张世泽道:“我要去打架,找你家借点人手没问题吧?”

    “没问题!殿下要多少人?”

    “嗯,我不喜欢以少敌多,你回家去,找你父亲要五十人来如何?”

    “好,我这就去办。”

    “嗯,李世忠。”

    “殿下,臣在。”

    “你也回你家去,带五十个兄弟来!”

    “呃……殿下,人手是肯定不成问题的。但是我家留在京师的家丁,全都是在辽东杀过人的老兵。这些人要是动手,可能分不清轻重。”

    “哈哈哈哈~~”四岁的孩童很是张狂但又显得滑稽的仰天大笑后,朱由栋轻轻的拉扯着李世忠走到一个角落然后低声道:“吾就是要去杀人的!你敢不敢跟着?”

    “这……”

    说实在话,虽说这些年由于李家家大业大,孙儿们这一辈多少都染上了一些腐朽之气。无论是武艺、军略、胆量乃至体魄比起李成梁,乃至李如松、李如柏都大大的不如。但是李世忠作为李家第三代的长孙,是被作为李氏将门的继承人来培养的。他也是在辽东战场上打过几个女真部落,真正的提刀杀过人的。所以,朱由栋叫他去杀个普通人,他不会有什么胆怯。

    不过,这是要去怼武清侯家啊!这一家子虽说在整个京师都是恶名昭彰。但他到底是万岁爷的长辈家啊!而且这会儿慈圣皇太后还健在呢!他们辽东李家严格来说不过是朝鲜内迁回来的移民,跟张世泽他们那万世不替的英国公府可不能比!

    但是呢,这又是太孙的命令。

    李家树大招风,危险重重的现状李世忠是清楚的。万岁爷把自己安排到太孙身边做侍卫长,其实就是想保护李家不光保万历朝这一世,以后也要保下去。这对于李家来说是极大的恩宠和信任。所以在他和纯忠进入慈庆宫前,李家的长辈们那是千叮咛万嘱咐:保护好太孙,和太孙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这是事关李家以后长盛不衰的关键!

    “世忠你不必担心什么,这一次的事情,必须要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否则吾以后根本没法做事。但是吾也不为己甚,若是你不敢,就当吾今天没有说过这话吧。”

    “太孙殿下言重了,臣既然奉命侍奉太孙,当然唯太孙马首是瞻!”

第二十章 有的人欠收拾(二)

    正月的北京,其室外温度早就到了零度以下。到了夜间,只是更加寒冷。一般情况下,这个年代的人,在这个季节里,除非必要,晚上是很少外出的。

    但是正月初七的这一天晚上,一队约莫一百三四十人的队伍,却以飞快的速度向着西北方向行进。

    这当然是大明皇太孙朱由栋的队伍。

    这一年才四岁多的朱由栋,当然是骑不得马的。一方面是为了速度,另一方面是在追求速度的情况下坐轿子简直就是自己找罪受。所以这会儿是李世忠骑着马,把朱由栋抱在怀里飞速前进。

    非止朱由栋,那张世泽、李纯忠、王承恩,全都是成年侍卫们骑着马抱着前进。

    因为皇太孙年纪很小,没有单独开府,日常都是和太子住在一起。所以太孙的这支侍卫队伍一开始只有四十人。不过喜欢人多欺负人少的朱由栋又找辽东李家和英国公府各借了五十人。扣掉一个断腿了,加上四个小孩子和主动跟着来的熊廷弼,整支队伍一共一百四十四人。

    “殿下,冷风吹着可还受得住?要不要暂且歇一歇?”

    “呵呵,吾在世忠你怀里怎么会冷?不过跑步的弟兄们倒是有些累了。就暂且歇一歇吧。”

    “是,臣领命。”

    是的,朱由栋的这支部队可不是纯骑兵部队,全队上下一共也就十匹战马,就这,还是李世忠从家里弄出来的。

    “英国公府的家将们离咱们还有多远?”

    “呃,大约四五里路吧。”

    “tmd这才跑出来二十多里路,就拉下了四五里。哎~~英国公府的家将们看来真是废了。”

    摇摇头,心里对英国公家一阵吐槽后,朱由栋又欣慰的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三十九个侍卫:不错,居然能够跟上李家家丁的速度。看来在身体素质这一块,这些侍卫可不输正规的大明野战军。

    众人围坐下来稍稍喘息了大约一刻钟之后,英国公府的家将们跟上来了。朱由栋看了看周围:“大家都过来一下。”

    他先亲自给熊廷弼搬了个马札,然后自己也坐下道:“熊先生,今晚这一仗怎么打?还请教学生一教。”

    熊廷弼这会儿的心情怎么说呢,有点兴奋,也有点惶恐。

    兴奋自不必说,今晚这场架一打,他跟太孙的关系就“铁瓷”了,这对于他未来的仕途,好处简直不要太多。

    他熊蛮子是湖广人,天然的楚党。在当前大明帝国前有浙党当道,后有东林党紧逼的情况下,其未来的仕途似乎并不怎么美好。这次太孙选教师,要不是翰林院那些傻缺认为要坐太久的冷板凳,个个都不太情愿,哪里轮得到他?

    事实上,不光是他熊廷弼,便是张以诚(书呆子,不合群),孙承宗(入仕起点年龄太大),其实都是不被看好的人。

    结果呢,今天下午短短的一两个时辰接触下来,熊蛮子就知道自己捡到宝了:太孙这样的人只要活到成年,顺利登基。将来绝对是一代明君。

    所以,在听说太孙今晚要夜袭李家庄后,他主动的跟了过来。

    惶恐呢,那当然也是一定的:太孙是很优秀,但到底只是太孙啊。李家虽说恶名昭彰,却是今上的舅舅啊。而且,慈圣皇太后这会儿还在呢。

    不过呢,熊廷弼到底身上还是有一股蛮劲:老子下都下场了,还犹豫个屁!

    所以当朱由栋问他今晚具体怎么操作的时候,他稍微想了想,然后问到:“太孙是想做到哪种程度呢?打一架出出气,还是一战而奏功,把李家占据的土地全都收回来?”

    “呵呵呵,那当然是要全部把土地收回来了咯。若是可以的话,吾还想收点利息。”

    “好,跟着太孙做事就是爽快。那么臣以为,此事应该以全歼李家庄子内所有人为目标。”

    “哈哈哈,熊先生之言,深得吾心。李世忠,你这边没问题吧?”

    李世忠这边倒是没有问题的,本来朱由栋就跟他说了今晚是来杀人的。但是熊廷弼一说要全歼,倒是把张世泽给吓到了:“殿下,这,这是要杀人么?”

    “当然要杀人了,不然你以为吾兴师动众的带这么多人来干嘛?真要打架,需要找你家借人么?吾麾下的四十个侍卫绰绰有余了!”

    “可是……”

    “诶,世泽啊,你回去找你家要人的时候,英国公怎么说?”

    “呃……祖父和父亲仔细听吾说了前因后果后,很是爽快的调了人手给我。还问我五十人够不够。”

    “哈哈哈,就是嘛。行了,诸位,吾给你们讲清楚,今晚,李家庄子里的那些恶奴,一个不留!也不得有一人走脱!都走到这里了,想中途退出那是不可能了。吾年幼,上不得战阵,所以今晚在后方督阵,若是谁临到阵前敢退缩,哼哼,真以为吾只有四岁就不敢亲手杀人了么?”

    众人互相看了看之后,齐齐低头:我等定为太孙效命!

    思想统一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李世忠乃是在辽东真正厮杀过的,打这种京师腹地,近乎于没有防备的庄子,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李高在红河这边的庄子,其庄头居住的大宅方圆不过两三百米:也是,武清侯家现在家大业大,如此的庄子,主人几乎不可能来这里居住。所以这大宅也相当的简陋,拢共三进房子加一圈围墙罢了。

    五十名辽东李家家丁打前哨,不要火把,只借着月光和雪地的反光,阴嗖嗖的摸到了红河李家庄的附近,然后家丁们熟练的上墙,搞定了几个角落里的大黄狗,之后便是如同滚瓜切菜一般的顺利了。

    黑暗之中,李家家丁非常娴熟的摸到各个屋子里,然后就着屋子里的呼噜声安静的挥刀,然后在间或一两声闷哼声中,整个庄子彻底的寂静了下来。

    “启禀太孙,这个庄子的大宅都仔细搜过了,一共砍了二十五人。魏公公也救出来了。”

    不是说动手的有一百多个么?怎么才这么点人?啊,也对,其他的估计都是庄子里的佃户,分散在庄子各处吧?嗯,这些家伙以后也是我自己的佃户,少杀一点人也好。

    “呜呜,殿下,奴婢无能,害得殿下深夜前来救援。奴婢,感激涕零啊!”

    “行了老魏,赶紧的找件衣服穿上,这个天可冷得很。对了,你去认一下,这些首级里有没有那个庄头的。”

    “是……殿下,就是这个叫李越的狗贼!”

    “好,主事的人干掉了就好了。啧,世忠啊。”

    “请太孙示下。”

    “哈哈,吾忘了让你的手下留活口了。罢了,让你的兄弟们都出来,然后让吾的侍卫和张家的家将们进去,看能找到多少浮财。”

    “这……”

    “你放心,吾不会亏待你的家丁的。老魏、张世泽,吩咐下去。待会大家进去找浮财,不管找到多少,出来之后一律交公,然后由熊先生来负责分配。若是谁敢藏私,哼哼,斩首!”

第二十一章 有的人欠收拾(三)

    “栋儿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太子爷恕罪,太孙殿下现在还没起来。”

    “这都快午时了,还没起来么?吾都陪着父皇处理了半天政务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魏忠贤。”

    “啊!你就叫魏忠贤啊!就是你办的好差事!魏朝!”

    “奴婢在。”

    “把这恶奴给孤拖出去!着实的打!”

    “呃……奴婢遵命。”

    这时候因为朱由校还没有出生,客氏这样的少妇还没能进入东宫做乳娘,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两魏争女朋友的事情。事实上,这会儿两魏的交情还算不错。

    不过再怎么不错,太子爷这会儿正在火头上,而且说了“着实打”三个字。那就真的是不能糊弄的了,所以过了一会,朱由栋所居住的院子门口,就响起了魏忠贤撕心裂肺的惨叫。

    “住手!”一阵稚嫩的童声伴随着极大的怒火响起,这样的声音对于魏忠贤来说不亚于天籁。

    “朱由栋!哎呀,我的栋儿,天气这么冷,怎么衣服都没穿就出来了?”

    “孩儿见过父亲,父亲,身体寒冷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寒了老实办事之人的心,那才是得不偿失的。”

    站在台阶上,任由旁边的宫女为自己穿衣,梳头的朱由栋,看着站在台阶下又是生气又是着急的朱常洛,心情非常的复杂。

    对于身体里住着的这个现代人的灵魂来说,要让心理年龄比朱常洛还大的朱由栋把这位太子发自内心的当做父亲,那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几年接触下来,朱由栋只觉得自己这位生理上的父亲实在是软弱、小心得不像话。

    但是呢,这位父亲对自己是真的很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嘛,几年接触下来,要说对此人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未免太狼心狗肺了。所以,虽说对朱常洛处理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的看不惯,但朱由栋一般都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越过自己打他的人,这个就是不能忍的了。

    “跟为父过来。”看着宫女们把朱由栋收拾妥当后,朱常洛努力的拿出一副很威严的样子,带着朱由栋走向了一间偏房。至于对老魏的杖责,到底还是停了。

    “你老实跟为父交待,红河庄武清侯家的那栋宅子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是!”

    “你!你要反天了吗?!武清侯也是咱们惹得起的?!”

    “……”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

    “父亲,您是大明的储君,武清侯不过是个侯爵,什么惹得起惹不起?”

    “嘿!话不是这么说的,为父当然不怕武清侯。但是,但是,慈圣皇太后她老人家……栋儿,你也知道的,为父这个太子之位,是因为你的降生才获封的。可是在你降生之前,若不是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支持,为父可能等不到你降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常洵就任太子了!”

    “哼,便是三叔做了太子,有了孩儿,一样把太子的位置给父亲您抢回来!”

    “禁声!你真是越来越跋扈了!这样的话也是能说的?为父问你,你到底对那栋宅子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宅子里的人全部杀了,然后放了一把火把宅子给烧了。哦,对了,宅子里还找到了大约二百余两银子,孩儿自己又贴了五百余两,给昨晚来回近八十里的兄弟们每人五两辛苦钱。”

    “你!啪!”有生以来,第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朱由栋的脸上。四岁孩童娇嫩的小脸上,顿时起了几个手指印。

    “栋儿,为父……”

    冷冷的推开朱常洛再次伸过来想抚摸自己脸的手,朱由栋的喉咙里发出了金属般冰冷的声音:“这是第一次。”

    看了一眼有些呆滞的朱常洛,朱由栋清了清嗓子:“大明律,刑律,有强人入户抢劫户主财货者,户主杀之无罪!那武清侯家侵占皇家庄园,还在庄园之上自行修建房屋并且收取田税。与强人入户抢劫有什么区别?所以,孩儿杀人、烧房,都只是按照太祖的教诲做事罢了。父亲认为孩儿做的不对,难道是认为太祖说的话也是错的么?”

    “这,太祖制定的《大明律》当然是无错的。但是,但是对方是武清侯家啊!”

    “哼!武清侯又如何?难道他们家就可以凌驾于太祖之上不成?这大明乃是我们朱家的,什么时候轮到姓李的做主了?”

    说完这句话,朱由栋不等朱常洛开口,继续说道:“两任武清侯,做的那些龌龊事,父亲便是不全知道,至少也是知道一部分的。这一家子仗着慈圣皇太后的庇护,大肆收受贿赂。各种贡品,只要给了他们家好处,就公然的以次充好,让我皇家用度的物资都是次品不说,还威逼兵部、工部等国家要害部门。兵部的兵器制造、士兵衣物配置,工部修筑河堤、宫殿,他全都要参合。把这些事情拿过来了之后,直接吃掉七成甚至更多的银子,然后让下面的商人用国家拨款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来制作交差。父亲,可以想见,这些商人交出来的东西其品质又是如何?说起来这现任武清侯乃是我大明的国舅,理当与国同休。可是这一家子做的是什么事?是觉得我大明国祚太长了,想要尽快的与国同休么?哼!他们家想尽快断子绝孙容易得很!但我朱家可不能断子绝孙啊!”

    “哎,栋儿啊,你说的,为父都知道。但是,慈圣皇太后……”

    “父亲,孩儿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父亲,一昧忍让,处处讨好。对于稳定储位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请父亲明白,这大明,是我太祖高皇帝以布衣之身起事,历经千辛万苦,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后建立的。决定储君位置的,只能是我朱家的皇帝而不是什么太后、大臣。皇爷爷百年之后,父亲是要做皇帝的。若是父亲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一些雷霆手段,反而是一昧的忍让。如何能让皇爷爷将来放心的把大明江山交给您?孩儿做的这件事,从大明律上来说,合法!从我朱家的长治久安来说,合理!在既合理又合法的前提下,若是还让一家姻亲如此欺负不敢还手,那我朱家还做这个皇帝干啥?”

    朱由栋的话,朱常洛听懂了,毕竟,他只是因为环境的原因显得有些懦弱和小心,并不是真的智商有问题。

    朱由栋的话其实就一个意思:这个事情我们占理啊,有啥好担心的。父亲大人你一天到晚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儿,哪里像个君王?!你越是这样软弱下去,皇帝对你才越没有信心,你的储君位置才越会不稳!

第二十二章 太孙将是雄主

    哎哟,我的乖孙儿,快过来给爷爷瞧瞧。啧啧啧,半边脸都肿了啊。这小兔崽子可真狠心啊。”

    呃……父皇啊,有您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嘛?我是小兔崽子,那您是什么呢?

    看着在万历怀里各种娇憨卖萌装可怜的朱由栋,站在下面的朱常洛只觉得一阵恍惚:这是刚才说话杀气腾腾的儿子?

    “常洛,给朕过来!”

    “父皇?”

    “再近一点,再近点,啪~~!”

    “父皇?!”

    “你打老子的乖孙,老子就打你!”

    就在乾清宫这边爷孙三人上演活话剧的同时,乾清宫以西的慈宁宫里,一对兄妹也是怒目而视。

    “太后,你可得为咱们家做主啊,你看看,不过是打了他的手下,扣了他一个人。这小兔崽子做了什么?杀人,烧房,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臣被打了脸倒是没有什么,可是这分明是没有把太后您放在眼里啊!”

    大明慈圣皇太后李彩凤,这一年五十八岁。总体而言,在历史本位面上,这位皇太后有心机,有手腕,但更有的是分寸。

    在万历未成年之前,她对万历管教极为严格。内廷用冯保,外廷用张居正,手握大权,乃是当时的大明帝国最具实权的人物。但是当万历亲政之后,她也能非常痛快的交出所有权力,自己彻底回归慈宁宫。

    对自家亲戚的一些小毛病,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对亲戚逼迫过甚。不过闹得太不像话了,她也能出面制止甚至惩戒。总之,在历史上的评价,除了说她对佛教过于虔诚,在修建寺庙方面过度热衷,以至于消耗了大量钱财之外。其他的都还算正面。

    此时的她,坐在主位上,听着自己的兄长又哭又闹了半天,却仍然板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太后?太后啊~~可怜我们家死了那么多人啊。太后啊,哎哟,我的妹妹啊~~”

    “哎,你们都退下吧。”

    在让伺候的宦官宫女们都离开后,李太后走下座来,对着李高轻声说道:“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你不要闹,对你有好处。”

    “什么?!”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李高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岂有此理!凭什么?妹妹,那个小兔崽子什么辈分?我是什么辈分?难道不该你把那臭小子叫过来,然后给我赔礼道歉并且赔偿损失么?”

    “住口!武清侯,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太孙也是你这么叫的?你再这么猖狂下去,本宫就让皇帝废了你的爵位!”

    到底一身荣辱全都系于太后一身,被自己的妹妹这么呵斥后,李高暂时不说话了。

    “本宫开始侍奉先帝的时候,还是嘉靖年间。”

    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李彩凤说道:“那时候的大明朝廷上,来往的人都厉害得紧啊。内阁有严嵩、徐阶、高拱,地方上有胡宗宪、赵贞吉、海瑞、谭纶、戚继光、俞大猷……世宗皇帝能把这些人操于鼓掌之中,真是不世出的帝皇。

    可是!昨晚的事情,太孙表现出来的资质,便是世宗皇帝也多有不及。在我看来,那是开国的太祖,靖难的成祖身上才有的东西。”

    “什么?妹子,你这话是不是,是不是称赞得过头了?”

    “哎,哥哥,你也是侯爷了。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书,别一天到晚就算计哪里有好处,哪里可以收钱。”

    说到这里李太后干脆自己搬了个椅子做到了李高的身旁:“你看啊,太孙收到消息应该是在下午,结果当天晚上就出现在了红河村。而且杀人、烧房,做的干净利落。这叫什么?英毅刚决,杀伐果断。

    你或许会说,这分明就是小孩子撒气,做事不顾后果。可是根据妹妹在慈庆的眼线交上来的消息,这件事情太孙全程参与。你要知道,太孙才四岁啊!小孩子撒气的话,用得着顶着寒风一夜折返近百里么?这就是身先士卒,亲临战阵。

    妹妹还听说,这孩子在事后,给晚上参与的人每个都封了五两银子的红包。虽然钱少了一点,但只要想到太孙自己也没什么钱。那就是优待士卒,有吴起之风了。”

    李太后虽然跟了隆庆皇帝后看了不少书,学问见长。但到底是在高位久了,对钱的敏感度变得越来越差了。事实上,至少在万历年间,五两白银的购买力是相当可观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明代后期有这么一段描述:西门庆和花子虚等人结拜兄弟,西门庆买了一口猪、一只羊,几瓶黄酒,香烛钱纸鸡鸭等祭祀用品,以及其他的一些配菜。让人摆了香案祭祀,又让人用这些食材做了一桌宴席……食材加人工加摊位费等等一共花费多少呢?四两白银!

    所以朱由栋其实是很豪爽的。

    “而且哥哥啊,你要看到,就这么一件事情,勋贵、将门甚至皇帝,都在极短的时间里站到了太孙一边。由此可见,整个大明上下对武清侯一家,那是早就不耐烦了。你说我们李家要是再不收敛一些,将来可怎么得了?”

    “啊?妹子,这话怎么说?”

    “哼,英国公府和宁远伯府出人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可是你要知道的是,若是没有皇帝和大内的支持,这深更半夜的,太孙一行出城也就罢了,天还没亮能够顺利入城?皇帝的态度如何,还用问吗?”

    “这……”

    “哎,哥哥啊。妹妹知道,以前咱们一家都是小门小户,过的日子很苦。所以父亲后来获封爵位后,靠着妹妹的关系做了一些不地道的事情,有的,做得过分了,妹妹要出来说几句。有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是因为妹妹不知道国法么?不是,只是觉得家人以前太苦了,现在想多挣点钱享受一下也是应该。但是呢,做这些事情,还是要分轻重缓急,要分人的。你们去占那些商人、那些贪官污吏的便宜,做妹妹的从来不管。可是欺负平民百姓,妹妹知道了,哪次不是呵斥你们?咱们家以前自己都是平民,都是被达官贵人欺负的,你们发达了怎么就下得去手?

    还有,这大明有些人是不能惹的。你们把各地的贡品以次充好糊弄皇帝也就算了。皇帝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到底是孝顺孩子,不会跟你们计较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心里没有想法。你们欺负兵部、工部,惹到的可是整个大明的将门和勋贵!现在你们居然敢惹太孙?!四年多前北京城上空的异像你又不是没看到!而且昨晚一事,已经很清楚的摆明了,太孙将来定是雄主。这样的人也是你能惹的?”

    看着终于沉默不语的李高,李太后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哥哥啊,你今年都六十了吧?妹妹今年也五十八哪。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去见先帝了。若是我们都走了,我们李家的子孙们该怎么办?我大明的惯例,太后的娘家都是要封侯的。大明两百多年下来,因为家里出了太后而封侯的,怎么也十多家吧?但是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第二十三章 忠臣和官混子

    “臣孙承宗,拜见太孙殿下。”

    “呵呵呵,孙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真有闻名不如见面之感。”

    “臣惶恐,臣不过是去年的进士,贱名如何传进了太孙的耳内?”

    因为我是穿越者啊,对您这位在历史本位面,全家满门壮烈牺牲的名臣,当然是非常熟悉和了解了。

    客观的来说,孙承宗这一年将要满四十二岁了。作为新科进士,这样的年龄稍稍的大了一点:宦海沉浮,即便榜眼的起步很高,但一般来说,没有二三十年,是难以入阁的。而在当时皇帝的寿命都很少超过五十岁的明代,这样的新科进士,绝对不是潜力股。

    在历史本位面上,孙承宗的官位能够迅速上升,还是因为女真崛起,辽东战事的糜烂。其主政辽东的四年期间,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努尔哈赤就是无法再度有效攻取大明的土地,相反,其势力却在不断的萎缩。这便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表现。

    当然,如果在太平盛世,他这样的年龄才中进士,估计顶天也就是一部尚书吧。

    不过,无论如何,这样的忠臣、能臣、纯臣。朱由栋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并且迫切的想要收为己用。

    “学生朱由栋,拜见孙先生。”你的问题我是没法回答的,咱们还是先行拜师礼吧。

    “呃……呵呵,太孙请起,三位也起来吧。”

    师生见礼完毕后,孙承宗道:“太孙,还有三位。八股文对于我等普通人来说,乃是科举的必须技能。但是对于诸位这一辈子都不用参加科举的人来说,八股文的紧要性就没有这么强了。可是,为什么却要诸位学习八股文呢?”

    孙承宗提出这个问题后,朱由栋微微转身,看向了自己的三个伴读:虽然你们年纪很小,但是我也想看看你们怎么回答啊。

    “先生,学生以为,太孙学了八股文,以后才好在殿试的时候做好考官。”

    说出如此粗鄙答案的,当然只能是武学传家的李纯忠了。

    对这样的答案,孙承宗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了张世泽。

    “先生,学生以为,我等以后都是要和朝臣打交道的。而朝臣们无一不是做八股文出身,若是我等不懂八股文,那以后就没法为太孙效力了。”

    “嗯,世子说到了一点。”轻轻的点了点头,孙承宗又转头看向了王承恩。

    “先生,学生以为,八股文这种文体,实乃一切文章的基础。只要学好了这个,以后无论诗词歌赋,都可信手拈来。因此,八股文不可不学。”

    “哈哈哈哈~~说的好,嗯,那么太孙殿下觉得呢?”

    “呵呵呵,学生以为,八股文主要用在科举上。而科举是国家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国家选拔人才,必须要有一定的标准,而八股文,就是这个标准。为君者,只有自己掌握了这个标准,才能为国家选拔最好的人才!”

    后世关于批判八股文的论点一大堆,穿越前朱由栋也对其深恶痛绝。但是穿越过来后,站的角度不一样了,看到的问题自然也不一样。

    说白了,八股文只不过是一种格式。整个大明的公务员考试,参考人员全部都要按照这种格式作答而已。

    格式嘛,哪里没有?现代社会的公务员考试,申论是不是有一定的格式?各级公文的格式那更是定得很清楚:通知、函、要求、实施方案那是各不相同但又各自有一定之规的。便是自然科学类的各种论文,其实格式什么的也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既然这些格式在现代社会都大行其道而且发挥了一定的作用。那么按照存在即合理的理论,八股文作为一种格式,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国家选拔人才必须要有标准和格式,没有八股文,也必须有其他的东西来替代。

    他的负面作用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中国古代封建社会,要想出人头地只有做官。而八股文又成了人们做官的唯一途径。于是整个社会精英阶层的所有精力全都放在了八股文上面。由此导致社会其他方面缺乏人才和活力。

    “太孙殿下果然聪慧!臣拜服!”

    “先生谬赞了。”

    孙承宗的这堂课上得时间不长:八股文这种东西,对于朱由栋这些几岁的孩子还是太早了四书五经都没背下来,如何破题阐述经义呢?这个只能是慢慢启蒙了。

    接下来登场的,是负责礼仪教导的温体仁。

    说真的,在给朱由栋配备师资和伴读方面,大内和勋贵那是无比重视,精英尽出。

    别的不说,就说那个预定做朱由栋大伴的曹化淳吧,人家可是内书堂成绩最好的,再打磨文章几年,拿到外面去科举,一甲不敢保证,二甲应该是手到擒来的。这样的人物,陈矩直接就放了出来。而王承恩也是少年宦官里的佼佼者,其他非伴读的,专门负责伺候朱由栋的宦官,大内也都是捡好的送。可以说,除了魏忠贤这样朱由栋亲自点将的之外,其他的宦官,都是大内顶层看好的人。

    至于勋贵这边更不用说了,人都帮太孙杀了,还有什么说的呢?

    但是在文臣这边,就明显看出不是很用心了。

    吕坤、沈鲤是两个糟老头子,注定是陪伴不了太孙多久的,然后剩下的就是书呆子张以诚,臭嘴熊廷弼,起步太晚孙承宗,不务正业徐光启,以及这个,“清廉孤臣”温体仁。

    礼仪对于古代君王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礼是制度,仪是这些制度的具体表现形式。在古代社会,尤其是明朝中后期的士大夫,他们认为最贤明的君主就该是一个礼仪机器: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皇帝出席,践行适当的礼仪。然后把国家的具体事务交给他们打理这就是最理想的君王。

    具体到朱由栋来说,他现在是太孙,储君的储君,很多礼仪比如祭天、祭社稷还轮不到他。但是给长辈们问安就是一大串不同的礼仪:见皇太后是一套,见皇帝是一套,见太子、见先帝的其他妃嫔、见现任皇帝的妃嫔、见其他亲戚,都各有各的礼仪。以后或许还有外事活动、接见宗教人士、接见少数民族酋长……都有相应的服装、身体姿态等等的诸多要求。

    所以,礼仪课是重中之重,是门大学问。必须由专业的官员来教导。

    “臣温体仁拜见太孙殿下。”

    “呵呵呵,温先生免礼。”看着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官混子,朱由栋真的很开心。

第二十四章 泰西今夕何年(一)

    在历史本位面,崇祯一朝十七年,内阁的大学士频繁更换,累计达五十人次。而温体仁却在内阁里待了八年能把如此多疑、急躁、操切、易变的皇帝伺候这么久,不得不说这厮了不得。

    之所以能这样,老温的绝招就两项。

    其一,装孤臣皇上,我是孤臣,没有党羽的,只忠于您一人。之所以这么多人说臣要不得,关键的原因是他们结党了。

    其二,身段柔软。节操是个什么东西?只要皇上喜欢什么,我就装成什么样儿。

    看看,只忠于领导,领导希望看到什么样,他就装成什么样。这样的下属,哪个领导不喜欢?

    不过老温也就如此了。他在内阁待了八年,大明朝的国势仍然以秤砣落地的速度义无反顾的直线下坠。老温斗倒了无数政敌,还把已经趴下的敌人拉出来鞭打……但是对于如何治国理政,呵呵……

    但是,朱由栋就喜欢这个家伙。

    在朱由栋的计划里,未来他执掌大明的时候,老温肯定是不能做具体实务的。但是呢,让他做一条好狗,去斗这个斗那个,啧啧,大明朝自严嵩之后,有多久没有这样讨皇帝喜欢的大臣了?

    所以,虽然知道这家伙不怎么样。但朱由栋还是客客气气的和他一起演练了一阵的礼仪套路,之后亲自送到宫外。

    第二天的下午,是朱由栋八位老师中的最后两位,利玛窦和徐光启联袂登场。

    “哈哈哈哈~~玛提欧利奇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哦?上帝。尊贵的皇太孙殿下,您是如何知道我的本名?”

    “哈哈哈哈,我不光知道您的本名,还知道您来自教皇国的属地,是吗?”

    这时候是1605年,意大利还只是一个地理名词,所以,你要说利玛窦是意大利人估计他自己都不承认。事实上,利玛窦的家乡在现代属于意大利的马尔凯大区,而在这个时代,则是教皇国的直属领地。

    “哦~~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者吗?看来我的同事最近传递过来的消息都是真的。”

    “嗯?利奇先生,您的同事都给您传来了什么消息呢?”

    “皇太孙殿下,您降生的时候我不得不在天津停留(被宦官索贿不成而被迫滞留),因此没能看到传说中,您降生时苍龙白鹤齐聚天空的异像。最近一两年,我所属的耶稣会陆续从澳门给我发来信件,介绍了西方各地在四年多前出现的异像。哦~~上帝!似乎这些异像出现的时间,好像都是同一天,而且都是在这些异像出现不久之后,当地的各个王室就有了新的男孩!”

    “哈哈哈哈~~都有异像么?来,利奇先生,您给孤说说,这些异像具体都是些什么呢?”

    “是的,殿下,首先从我们欧洲的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说起……”

    ……

    在听完了利玛窦的描述后,朱由栋情不自禁的砸了砸嘴:啧!不是说我大中华的想象力超级丰富,玩各种异像玩得最溜吗!怎么感觉和人家圣天使护卫啊,主神现身啥的比起来,小爷的出场前奏感觉有点low呢?算了,这个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基督这边可以选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居然都降生在了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

    “嗯,利奇先生,您刚才是说,伴随着这些异像而得到新生儿的王室,不管是奥斯曼也好,我大明也罢,都是一个新生儿。而只有哈布斯堡王室得到的是双生子是吗?”

    “呃……是的。”说到这里利玛窦还是情不自禁自豪了起来:“这是主赐予我等信徒的荣光,感谢主!”

    哼,好狡猾的某主神!

    不过也对,什么不要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这话本来就不完全正确。因为除了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句话: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然后看好那只篮子。

    如果耶某人把基督的两个代表分别放到两个不同的王室,那问题才叫大:在基督的势力扩张之前,先得来一场惨烈的内战。

    不过,这哈布斯堡的两个双生子,有一个肯定明白整个游戏的全部规则,另一个嘛,呵呵……

    想通了此节的朱由栋也不再纠结,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换了一个萌新的笑脸:“敢问利奇先生,泰西这个时候的总体情况如何啊?那些所谓的新教徒们,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啊?”

    “哦!这些该死的异端!他们统统该上火刑架被活活烧死!”

    一开初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徐光启这时候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这是一直以来,以谦逊和善的面目对待世人的利玛窦吗?怎么感觉如此的狰狞?残忍?

    虽然徐光启极为惊诧,朱由栋倒是没什么很大的反应:西欧的文艺复兴已经铺垫了两三百年,宗教改革也进行得如火如荼。新兴的资产阶级和市民阶层在政治上的诉求越来越多,新教徒对天主教会的各种教义越来越不满。而天主教会和传统王室又不愿意轻易的放弃权力。这样激烈的矛盾,最终必然要以一场惨烈的战争来定个输赢。在历史的本位面上,这就是造成神圣罗马帝国男丁减半的三十年战争。

    这是一场始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战,最终演变成了整个欧洲几乎全部参与的大规模战争。

    战争的双方,一边是哈布斯堡王朝、神罗帝国内天主教诸侯、教皇国、波兰,一边是欧洲的其他几乎所有国家。

    简而言之,这差不多就是一场哈布斯堡王朝对抗全欧洲的战争。

    在历史本位面上,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远征英国,遭遇恶劣天气和英国的顽强抵抗而损失惨重。但是,对于当时国力鼎盛的西班牙来说,这一次无敌舰队的失败并不算多大的事情之后西班牙又连续组织了四次无敌舰队远征,虽然全部都失败了,但也造成英国元气大伤。至少在十六世纪和十七世纪初期,西班牙仍然是地中海与大西洋的霸主。

    真正造成西班牙或者说哈布斯堡王朝彻底衰落的,就是这一场以一己之力对抗全欧洲的三十年战争。

    这一场残酷、惨烈、耗时极长的战争,彻底拖垮了哈布斯堡王朝。因为联姻、征服而建立起来的庞大帝国分裂、衰落了。由此才有后来荷兰、英国、法国的兴起……

    至少在这个时候,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仍然是西班牙。最强大的王室,仍然是统治着西班牙、葡萄牙、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意大利诸多公国,并在美洲、亚洲有着广袤的殖民地,而且还是名义上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哈布斯堡家族。

第二十五章 泰西今夕何年(二)

    “尊敬的皇太孙殿下,那些所谓的新教徒,其实都是一群大逆不道的异端!为了一己之私,妄自曲解主的意志。这些人,都是遭受到了魔鬼的蛊惑,终究需要在烈火中才能得到救赎!”

    看着对面已经陷入疯魔状的利玛窦,徐光启实在是难以接受。以至于他在朱由栋面前,完全失了基本的君臣礼仪,只是瞪大了嘴巴和眼睛,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看着呆滞的徐光启,朱由栋嘴角扯了扯:你这位醉心于西方科技和思想的大明士大夫啊,好好看看吧,西方传教士们装出来的那副伪善面目下,其真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中国总体是一个宗教氛围不那么重的国家,教权对政权有影响,但绝对说不上掌控。而在西方那些教权影响极大的国家里,异端和异教徒,那就是教会和政权共同的死敌。而且比起异教徒来,他们似乎对异端更狠一些。

    “徐先生?徐先生?”

    “啊?哦!太孙恕罪,臣失礼了。”

    “呵呵呵,无妨无妨,来,徐先生请这边坐。”

    “哦,臣多谢太孙。”

    徐光启这样的人物就不必多说了,虽说在历史本位面上他最终做到了崇祯朝的内阁次辅,但是后世对其的介绍上,一律都是先定义为科学家,其次才是政治家。事实上,很多历史学者都认为,若不是徐光启的父亲去世得太不是时候导致其丁忧三年,他或许能够在科学技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徐光启因为服丧而离开北京的时候,也正是利玛窦生命的最后时刻。那时候两人的共同研究正处于高峰,但因为徐光启的离开而中断。等徐光启回来的时候,利玛窦已经去世。)

    在古代中国,官僚不要太多,但科学家,真的太少太少。就凭这一点,别说徐光启这会只是轻微的失礼,就算他把朱由栋的学宫烧了,朱由栋也只会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在旁边鼓掌:烧得好烧得好。

    朱由栋穿越前是医生,数理化基础都还不错。但是和工科生比起来,其做手术之外的动手能力就是个渣了。他有很多的想法,但是需要一个这个时代的科学家将其变成可实施的方案,最后再通过大明的能工巧匠们变成现实。而徐光启,就是这个最为关键的桥梁。

    所以,就像大内在选派伺候他的人选时,他对大多数人都不发表意见,只点了魏忠贤一个人的名。在外朝给他选派老师的时候,其他人他都没说什么,但是徐光启,那是必须要尽快抓到手里的。

    “徐先生好像是去年的进士吧?今年多大年纪啊?”

    “臣惭愧,因为天性愚笨,以致在科举上蹉跎多年,所以一直到了四十二岁才中了进士,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

    呵呵,你一个理工农科的天才,参加一个纯文科的考试,四十二岁就中了进士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

    “嗯,令尊今年高寿啊?身体如何?”

    “劳太孙挂念,家严今年六十有八,身体,呃,因为臣早年家贫,所以家严为了维持一家生计不得不过于操劳,因此……多有疾患。”

    “嗯,这个事情是大事,王承恩。”

    “奴婢在。”

    “传下话去,待会去太医院请两位太医,晚上去徐先生家里看看。唔,到时候吾也要一起去。”

    “臣,感激涕零!”

    “先生不必多礼,先生是吾的老师,先生的父亲就是吾的师公啊。对师公,怎么能不多关心一些。”

    明朝官场的惯例,父母死了是要守丧三年的。这位徐光启的父亲若是朱由栋不插手,要不了多久就要死了。这个损失朱由栋可承担不起。

    安抚完了徐光启,朱由栋又转过身来对着利玛窦道:“利奇先生,吾很有兴趣的是,现在天主教的坚实堡垒哈布斯堡王室有了两个圣天使护持的王子,那么,今日的欧罗巴,新教徒们是不是收敛了一些呢?”

    说到这个,利玛窦马上就兴奋了起来:“聪慧无过太孙殿下!是的,在米迦勒现身之后,原本在西班牙境内偶有传播的所谓新教异端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是在北德意志、丹麦、尼德兰等地,我主的荣光也再一次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但是!仍有一些不知悔改的异端,居然说什么那天马德里的圣光乃是一场骗局!哦!这些该死的异端!据我们耶稣会的高层送出的消息,教宗陛下已经有趁此机会对这群异端发动一场圣战的想法了!”

    嗯,这样看来,这欧洲的三十年战争,有可能提前开打?

    在历史的本位面,三十年战争是一场浩大、惨烈的战争。

    一开初,是捷克(波西米亚)要独立,然后哈布斯堡镇压。

    然后是丹麦因为吞了神罗的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思泰因而心中忐忑,在英法荷三国支持下对神罗皇帝宣战,一开初倒是节节胜利,但是等到哈布斯堡王室请出了华伦斯坦后,就很快的一败涂地。

    接下来就是瑞典的古斯塔夫二世率领瑞典参战,这一次是打了一个两败俱伤。古斯塔夫和华伦斯坦两位伟大的统帅一个阵亡,一个功高震主被暗杀。最后虽说瑞典被迫签订战败条款,但是哈布斯堡王室已经是气喘吁吁。

    以上三个阶段,都是新教徒为主的国家或者诸侯对坚持天主教信仰的哈布斯堡王室作战。

    最后,同为天主教国家,但一直阴恻恻的在旁边觊觎哈布斯堡王室欧洲霸权的法国人终于亲身下场了。

    这要说此时法国的主事人黎塞留到底是政治家。人家才不像丹麦、瑞典这些北欧蛮人单纯来军事手段呢。他先煽动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地区,以及当时在西班牙统治下的葡萄牙闹独立。搞得西班牙国内大乱,再也不能有力的支持奥地利的兄弟后。然后才发兵对神罗帝国宣战。得不到西班牙有力支持的神罗帝国很快就被整个欧洲围殴,最终战败。三十年战争至此结束。

    这一次战争因为持续时间太长,参与国家太多,又加之牵涉到宗教矛盾。所以三十年打下来,作为主战场的德意志地区,整体人口减少了三成,男丁更是直接减半。更有个别诸侯国辖区超过百分之七十五的居民被杀死。

    当然,这都是史实。也仅仅是史实。

    因为,这个位面的历史已经改变了。

    毫无疑问,得到了穿越者,尤其是两个穿越者帮助的哈布斯堡王室,将在这个位面获得三十年战争的胜利或许获胜的时间都不需要三十年之久。

    这个时期的哈布斯堡王室已经强大得可以对抗整个欧洲数十年了(在三十年战争的同时,西班牙和荷兰还打了一场八十年战争,还多次组织无敌舰队远征英国),一旦在这场战争中获胜,整个欧洲,至少是除了俄罗斯以外的整个欧洲,将会被哈布斯堡王室有效的整合起来。到了那个时候,基督的两位代言人们将会把视线转向东方这个过程,大概总共也就二三十年吧?

    一想到这个,再想想现在千疮百孔的大明。朱由栋就气不打一处来。

    “利奇先生,徐先生,吾请两位做老师呢,其实是想在一些科学技术方面上的事情与两位做探讨。”

第二十六章 原始资本积累(一)

    “各位乡亲,你们都听好了。咱家姓魏,以后大家叫我魏公公可以,叫我老魏也行。”

    此时的红河庄,算是彻底的换了主人。得到朱由栋委派的魏忠贤,现在正站在红河庄村坝的一块石头上,扯着喉咙用力的对着聚拢过来的村民们招呼。

    “咱家是给小爷,也就是我大明的皇太孙殿下办事的。皇太孙是什么人你们都清楚了吧?四年多前北京城的上空,白鹤绕梁、苍龙现世,你们就是没看到过也是听人说过的。所以,大家以后为太孙种田、办事、当差,那是积了八辈子的德啊!”

    老魏说到这一段的时候,下面的百姓们当然是忍不住一阵窃窃私语:华夏的百姓至少在这个时代,对老天爷还是多有敬畏之心的。当年北京城上空的异像,距离这里不太远的红河庄其实也是隐约能够看到一点的。便是没有看到,这一类神仙般手段的事情,在老百姓口中也是最喜闻乐见的。所以,老魏一说这个,诸多因为刚刚换了庄头,还多少有点忐忑的百姓们,一下子就踏实不少。

    “奉太孙之命,咱家现在担任这红河庄的庄头。太孙仁慈,已经给咱家说过了,诸位今年的租子,全免!”

    “啊?!!”

    “万岁!”

    “禁声,太孙怎么能叫万岁?”

    “哎哟!太孙真是仁德之君啊!”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会是苍龙转世呢?太孙心最好了!”

    “太孙大仁大德,我等感激不尽啊。”

    “是啊,太孙这样的好人,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在让数百庄民都对自己的主人一阵善祈善祷后,魏忠贤反复的摊手,再加上周围侍卫们的帮助,总算让这几百庄民安静了下来。

    “诸位,租子呢,今年的是免了。但是这红河庄啊,到底换了主人,所以这规矩呢,也得改一改。”

    整个红河庄,在李家受到太后的严厉呵斥而不再前来纠缠后,整个两千三百亩土地,扎实的落到了朱由栋的手里。

    经过初步统计,魏忠贤报给朱由栋的数字是:这两千三百亩土地里,有八百余亩是沿河或者很接近水源的上田,已经全部开发为麦田。

    剩下的一千五百亩,产出一般的大约七百余亩,有的做了麦田,有的种植了桑树等经济作物。还有三百余亩土层不怎么厚,或者地形上属于边边角角的旮旯啥的,种植的是高粱、黍米等杂粮作物以及各类蔬菜。另外还有四百多亩的土地,乃是起伏的小山包或者小池塘什么的。这些地面就没有有效开发了:小山包上的树林乃是庄民们捡拾柴火的地方,小池塘乃是为了应付干旱天气而特意留下的。

    此外还有就是大约五六十亩的地,用来做了庄民们的宅基地或者墓地。

    租种这个庄子的百姓,一共是九十八户人家,近五百人。其中只有二十五户是自己有地,但由于自家地不够而需要租种皇庄以便求生活。其余的七十三户人家,全都是没有自己一寸土地的纯佃农。

    五百余人里,真正的壮劳力,也不过就两百余人。

    老魏早年虽然是个泼皮,但到底也是出身农民,对农事还是很熟悉的。在他看来,红河庄的地是极好的,若是经营得好,一年至少能给朱由栋带来七八百两甚至近千两银子以上的收益。

    明代的亩产因为南北地理不同,差异极大。但总体而言,得益于这个时代农业科技水平的进步,对肥力、地力、循环耕种等认识的加深。明代北京附近的土地,一年的产出大约是在两石左右。

    在宋元明三代,农民租种地主的土地,交租子一般是以分成租为主:即将所有产出按照比例进行分成。一般来说,地主和农民是一半的一半。

    作为皇庄,红河庄当然是不用负担什么国家赋税的。因此,朱由栋拿到的这一半地租那就是纯利润。这么算下来,若是风调雨顺,红河庄一年会交给朱由栋至少一千多石粮食以及各类蔬菜、蚕蛹、现金等。

    现在的大明,虽然国家财政运转困难。但到底社会还是稳定的,所以这年月的粮食卖不起价钱,但无论如何,两石粮食总是能换到至少一两以上银子的(明代随着白银的大量流入,白银的购买力是在逐渐下降的,万历朝中后期,一石粮食大约能卖0.5两白银)。所以老魏才说,一年能给太孙挣个七八百两银子。

    七八百两?呵呵,当时在听完老魏的报告后,朱由栋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递给了王承恩一张纸:老魏不识字,你念给他听。

    “诸位乡亲,按照太孙的命令。今年的租子是不收了,从明年开始,租子一律下调到四成!但是呢……”

    不等庄民们再次发出欢呼,老魏赶紧的说了下去:“从今年开始,沿河的八百亩地,不再出租了!”

    “啊?这是为何?”

    “魏公公,这可不行啊!小人一家可就指着那十亩沿河的水田过日子啊!”

    “是啊,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去年咱们可是都把麦子种下去了。这开春不久就要收获了,这时候不让租,没有这个道理啊!”

    “都静一静,都静一静!”面对着庄民们的询问,老魏心里也是老大的不乐意:多好的地啊,怎么就不让种了呢?要是我家以前有这样的八百亩水田,我怎么可能自刑入宫的嘛?再说了,就算太孙对这些土地有安排,但是就不能等到今年六七月间这一季冬小麦收获后再说么?这些麦子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这时候要全部废弃掉,多可惜啊!

    可是,再也不想回直殿监去扫大街的老魏有一点好:认准了太孙做主人,那就忠实的执行太孙的命令。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诸位乡亲,都静一静!太孙是什么人?怎么会让大家吃亏乃至衣食没有着落呢?太孙说了,这块地,他要另作他用。因为时间赶得急,所以这一季麦子他是等不到收获了。呃,总之,去年租种了这八百亩地的乡亲,待会到我这里来登记。不管你租种了这八百亩里的多少,每亩,太孙补贴你二两银子!”

    前文说了,这个时代的中国北方,亩产不过两石,值银1两。就算这是沿河的好地,但其产出最多也就值银1.5两。在交了租子后,农民能够拿到手里,顶天也就0.75两。所以,一听到魏忠贤说每亩补贴二两白银后,大家伙稍稍安静了一些。

    但是,这个时代的农民或许见识少眼界窄,但绝对不蠢。尤其是在涉及到土地的时候,那脑袋转得极快。很快就有庄民反应过来:今年补贴了银子,其他的地又不收租,这日子是没问题了。明年呢?光下调收租比例可不行啊。这个庄子里,有不少世代给皇庄种地的庄民,租种的地可全都在这八百亩里啊。

    “这个问题,太孙也替大家想到了。太孙说,他很快就要派人来这里修建厂房,以后这里生产的东西,将会行销大明,赚来很多很多的钱。大家以后根本不用种地,直接到厂房里来做工,只会赚得更多!”

第二十七章 原始资本积累(二)

    “皇爷爷,孙儿有一个问题。”

    万历三十三年的元宵节,朱由栋陪着万历皇帝、郑贵妃、朱常洛、自己的生母郭氏等人,尴尬了一个晚上。

    由不得大家不尴尬啊。

    元宵佳节,无论皇室还是普通百姓家,都讲究一个团圆喜庆。所以这天晚上万历还是摆了家宴,出席的人员有李太后,皇帝、太子一家、福王一家,以及万历的几个小儿子,没有出嫁的女儿等等。

    一家人聚在一起,无非都是一样:吃饭、听戏、聊天。这个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尴尬就尴尬在,万历没有带皇后出席,带的却是郑贵妃这严重不符合礼法,对于古代封建王朝来说是大大的错误。

    所以李太后到场后看到这样的人员配置,当场就把脸给垮下来了。待得一家人各自郁闷,沉默的吃完饭后。太子朱常洛虽然语音低微且畏惧,但意志却无比坚定的提出,想要在这个元宵佳节去看看自己的生母时。整整一夜都非常压抑的万历终于没有忍住,直接把手里的酒杯朝着朱常洛甩了过去。

    本来呢,由于朱由栋的降生,朱常洛比历史本位面提前一年做了太子,而且实际待遇也比历史本位面强得多。但是万历心里还是有口气不顺到底他还是不喜欢朱常洛以及朱常洛的生母王恭妃的。

    所以四年多来,虽然王恭妃因为朱常洛被封为太子,也在明面上被晋升为皇贵妃。但实际上仍然被幽禁在景阳宫内。

    为人子的,只要不是太过狼心狗肺,对自己的父母,尤其是母亲,终究是割舍不下的。在这个一家人团聚的时刻,朱常洛思念自己的母亲,实在是人之常情。

    而且最近这几年来,由于朱由栋的关系,万历对朱常洛还是花了大力气培养的,父子之间的感情也逐渐的培养起来了。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出去看看王恭妃,朱常洛觉得,应该是问题不大吧。

    哎,如果不是李太后摆了一晚上的脸色,或许今晚万历心情好,大袖一挥,就准了呢。

    或许有人说,朱常洛太不会看事了,明摆着皇帝这会心情不好嘛。不,太子殿下再怎么不堪,察言观色还是会的。只是他对自己生母的思念,此时已经是难以抑制。

    结果,就被已经很不爽的万历撒了一身酒。

    站在穿越者的立场,要说朱由栋对那位从未见过一面的祖母有什么感情,那几乎是没有。但是,朱常洛到底是自己的生父啊。

    说不得,只有自己仗着此时唯一皇三代的身份,出来装傻卖萌,缓和气氛了。

    “皇爷爷,孙儿有个问题。”

    “啊?嗯,朕的乖孙,有什么问题问爷爷啊?”

    酒杯扔出去的那一刻,万历就后悔了:已经封了常洛做太子了,为了自己的身后评价好一点,皇帝得对太子好一点。这点常识万历还是有的之所以继续宠爱郑贵妃并且厚待福王,一方面确实是在感情上真的喜欢郑贵妃。另一方面则是帝王心术:不要以为你的储君位置稳了就急着想架空朕。

    无论如何,万历最近这些年已经竭尽全力的想要培养自己与这个很不讨喜的长子的感情。而且几年下来也确实收到了一定成效,但是今晚这杯酒一丢出去……

    所以朱由栋这个时候发声很是及时。

    “皇爷爷,你说,孙儿是像父亲多一些呢,还是像母亲多一些呢?”

    “嗯……朕觉得,你像你父亲多一些。”

    “是吗?那皇爷爷,你说我父亲是像您多一些还是像皇祖母多一些呢?”

    这个问题万历就不好回答了,因为父子两人现在就在现场。明显的,朱常洛的长相和朱翊钧本人并不像。

    那么,朱常洛应该是长得像那个王恭妃了吧?但是那王恭妃长什么样?哎呀,多年未见,朕已经不记得她的长相了。

    “呃……常洛应该是长得像他母亲多一些吧。”

    “啊?这么说,孙儿长得像皇祖母多一些了?可是皇祖母长什么样,孙儿从未见到过呢。”

    说完这句话,朱由栋摇摇晃晃的迈着孩童般的步伐,直接走到了主座,爬进了万历的衣兜里:“皇爷爷,带我去看看皇祖母嘛。看看皇祖母到底长得什么样可好?”

    “呃……朕就不去了。太子,带太孙去看看王……贵妃吧。”

    “呜呜~~多谢父皇!”

    终于,在隔了很多年后,朱常洛终于带着自己的媳妇儿、儿子来到了景阳宫,见到了自己的生母。

    母子相见,在一阵抱头痛哭后,王贵妃终于缓和了心情,抽空出来看向了朱由栋。

    “这就是我那白鹤护卫,苍龙托生的孙儿吗?果然这眼神就不一般。哎,看见我儿今日全家和睦,为娘便是死了也心甘了。”

    “母亲万万不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还请母亲好好将惜身体,孩儿以后还要好好的孝敬您。”

    “嘘~~”条件反射般的,王贵妃迅捷的伸出手按住了朱常洛的嘴,然后以极为细微的声音说道:“我儿千万不要如此说,这宫里都是郑家的人。刚才那话,郑家的人传到万岁爷那里,可就会变成我儿巴不得万岁爷早死了。”

    “哼!”也是极低的,但绝对冷酷的轻哼了一下后,朱常洛抬起头:“母亲在宫里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孩儿给您想办法。”

    “不用了,你要见我一面都是千难万难,怎么还能给我送东西进来?再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需要的东西也不多。好了,我的儿,时间太长了,那位又该不高兴了,赶紧走吧。”

    “母亲,孩儿差不多六七年没见到您了,这才待了一小会儿。”

    “快走吧,快走吧,为娘这些年也想念你得紧,但真的不能和你待得太久……”

    ……

    出了乾清宫,转入慈庆的范围后,泪痕未干的朱常洛主动拉住了朱由栋的手:“栋儿,今晚的事情,为父感激不尽。”

    “父亲这是什么话,皇祖母的遭遇,做孙儿的心里也不好受啊。不过孩儿说句实话,这样的事情,以后父亲最好提都不要提了。”

    “……哎,为父何尝不知今晚对父皇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在自讨没趣啊。可是,做儿子的,总是灭绝不了人伦。”

    所以说你这样的人当不好皇帝啊。当然,这话朱由栋没有说出来。而且作为穿越者,他心里很清楚,若是把他和朱常洛易地而处,估计他比朱常洛还要不能忍耐:敢囚禁虐待我亲娘?打不死你!

    “对了栋儿。”看着沉默不语的朱由栋,朱常洛还以为他的心情也很抑郁,赶紧的换了一个话题:“你那庄子现在开始运转起来了吧?还缺什么呢?需要为父给你做点什么么?”

    “嗯,说到这个,父亲,孩儿还真有需要父亲帮忙的。那个,能不能请父亲想办法给孩儿的庄子里转二十户匠户过来?”

第二十八章 原始资本积累(三)

    在大明刚刚立国的时候,理想主义“经济学家”朱元璋给大明的各个阶层都直接划定了身份:民户(种田的),匠户(工人),军户、商户、医户、灶户(明初围海晒盐法没有发明,食盐生产主要是靠熬制海水、卤水,要用大灶,所以食盐生产者叫灶户。嘉靖年间,围海晒盐大范围推广,但灶户的名称未变)等等。并且规定,以后各行各业,谨守自己的属性并且代代相传。

    这当然是过分理想的制度并且注定坚持不了多久。

    有的职业是需要天分的。比如说医师这个职业,祖师爷不赏你这碗饭吃,无论你怎么学都学不出来。父亲是良医未必儿子就能把医学好。你非要人家医户代代相传,那就很可能造成前面几十年父亲在拼命救人活人,后面几十年儿子在不停的伤人杀人。

    再说了,人有贤愚勤懒之分,时间稍微长一点,这差距自然就要出来。就以专门从事食盐生产的灶户为例,大明立国两百多年了,以前的那些灶户,有的自己各种经营,已经成了盐场大老板,并且把资金投入到多个行业,成了跨行业巨头。有的呢?六七辈人一直都苦哈哈的从事食盐生产。还有的,要么沦为盐场老板的苦工,要么干脆就逃亡了……

    所以,到了万历朝的时候,朱元璋定下的这套制度早就是名存实亡。

    但是呢,你也不能说朱元璋是异想天开。因为这一套户籍制度,在元末明初的时候,是非常合理并且有着极大进步意义的。

    蒙元入主中原,带来了在中原地区已经早就不是主流的蓄奴制度。朱元璋建国的时候,为了把权贵阶层的奴隶们都解放出来,才煞费苦心的制定了这套各阶层固定执业的户籍制度。应该说,这套制度在摧毁蓄奴制度方面是起了极大作用的。事实上,当这套制度在成化年间开始瓦解,到了嘉靖年间基本一纸空文的时候。明朝的权贵们又开始蓄奴了……

    总之,明代的户籍制度开国初期是朱元璋出于一片好意并且确实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但是时代的发展,绝不以统治者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最终这套制度在老朱去世后,没能坚持多久。

    具体到朱由栋开口找朱常洛协调的匠户来说。明初的制度是很严格的,但是耐不住匠户持续、大量的逃亡。至少从成化年间开始,朝廷已经公开同意匠户缴纳匠班银就可以不用到指定地点当差。所以两百多年下来,明代的匠户制度已经很松弛了。现在的工部,更多的是用收取到的匠班银雇人来从事生产。

    不过呢,任何一个时代,国家对工匠的掌控再怎么松弛。但无论如何,技艺最顶尖的那一批工匠,国家肯定是牢牢抓住,除非这个国家灭亡,否则是绝不会松手的。

    朱由栋盯住的,就是这种工匠:普通的工匠用得着找朱常洛?他不会自己花钱出去雇么?

    “匠户?栋儿,你要匠户做什么?”

    “父亲,孩儿不是从皇爷爷那里讨了一个庄子来嘛。孩儿想在庄子里做些事情,需要一些最顶级的工匠。这个,孩儿的老师们,父亲,实话实说啊,除了沈先生和吕先生之外,其他的几位,其实仕途都只是刚刚起步。而沈先生和吕先生嘛,孩儿多少有些怕的,所以,只有求父亲出手了。”

    “呵~~还有你怕的人啊?真是难得。嗯,我儿聪慧,而且做事极有章法,具体做什么事情为父就不问了。只是有两条,其一,皇家体面要维持,不得做出没有品位的事情。其二,我儿也是储君,为君者,仁之一字最最紧要,所以,也不得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嗯嗯嗯……父亲放心,孩儿要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到时候做出成效来了,父亲只会为孩儿感到骄傲。”

    “哈哈哈哈~~我儿当然是为父深感骄傲的。嗯,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匠户?为父一定想法给你办到。”

    求人做事也是很讲究的。具体到朱由栋要匠户这个事情来说,他当然可以直接求万历。但是这个事情其实并不是一个什么大事(匠户在官本位社会真的不会得到统治者多大的关注),你无论大事小事都直接去求皇帝,未免也太不把皇帝当回事了。这么做,时间长了,皇帝就会觉得你这人不知轻重。

    而且,到底朱常洛是朱由栋的父亲,父子俩现在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你这家伙一天到晚的对爷爷热情对父亲冷淡,还想不想活到成年了?

    所以,适当的找点事情给朱常洛做,让他感受一下被人重视的感觉和为人父的存在感,同时又让万历不产生:怎么这么点小事情也来烦我的不良情绪。这才是朱由栋的手腕之所在。

    “父亲,孩儿想要四个铁匠,四个木匠,四个火药匠,三个瓷器匠,三个织工,两个制皮匠。一共二十名匠人,连带他们的家人,整户的搬到孩儿的庄子里。”说完这句朱由栋又补了一句:“父亲,孩儿既然求父亲办此事,那当然不是要的普通匠人。都需要在各行各业即便不是最顶尖,但至少也得是一流的。比如说那瓷器匠,就必须得从景德镇抽调……”

    “唔,我儿真的给为父出了不小的难题呢。木匠什么的好说,铁匠呢,你是太孙,有几个铁匠也没什么。只是那火药匠要来干什么?为父虽然不擅兵事,但也知道神机营那边的鸟铳可是很危险的。”

    “父亲放心,孩儿要火药匠来只是做做烟花玩儿。这事儿父亲这边允准后,孩儿也会跟皇爷爷报备一声,绝不给父亲添麻烦。”

    朱常洛是太子,只是他这个太子比较弱势,所以在什么官员任命啊、国家大政方针上面很难有发言权。但是调动匠人这事儿,他只要肯出面,还是比较好办的。难就难在朱由栋要求的匠人质量上。

    可是没得办法啊,在听利玛窦讲了此时泰西的情况后,朱由栋已经有了危机感。很多计划必须要加快实施了。

    一个穿越者从现代穿越到古代,想要做点事情,基本步骤都是些什么呢?

    首先要解决的是身份问题,如此才能融入社会。这一点上,朱由栋已经很好了。

    其次是要有一群手下供自己使唤。这方面随着朱由栋的开蒙,已经有了初步的班底。

    第三是有点启动资金,这个万历给了他。

    第四是有个基地,这个也有了。

    之后呢,就看你是什么流派了。女频就是心机、宫斗。男频呢,穿越到太平年间当然是科举做官,官斗,往上爬。而乱世争霸流呢,则是要积累原始资本,为以后的暴兵做准备。

    具体到朱由栋来说,在有了自己的皇庄后,是时候要开始积累原始资本了。

    而且,这个位面可不是只有他一个穿越者啊。除了开金手指挣钱之外,他还要爬科技树……

    21世纪的中国人,其一生中知识最全面,掌握得最牢靠的年纪是什么时候呢?十八、九岁,高三的时候。

    朱由栋穿越的时候大学都毕业好多年了,数理化很多知识都还了一多半给中学老师了。医学知识他倒是一大箩筐,但其他的,啧啧,说实话,要他来爬科技树,他其实信心非常不足。

    而且更郁闷的是,他到现在完全不知道其他六位穿越者穿越之前从事的是什么职业。丫万一有军事科学家、装备制造大拿呢?

    哎,不想了,再想下去不如自杀算求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我把这个时代最好的科学家,最好的工匠召集在一起,若是还爬不过人家,那也无话可说了。

第二十九章 原始资本积累(四)

    “草民吴有性,拜见太子、太孙殿下,拜见诸位大人。”

    一六零五年的二月,此前正在南直隶一带行医的年轻医生吴有性,被曹化淳调动江南的锦衣卫迅速的送到了北京城,并立即得到了朱常洛、朱由栋父子以及朱由栋八位老师的共同接见。

    这当然是朱由栋的手笔。

    从元宵节过后的半个多月,朱由栋基本上都在慈庆宫里按部就班的生活、学习。他的这支刚刚拉起的队伍里,最累的反而是魏忠贤老魏这半个多月吃住都在红河庄,严格按照朱由栋给他的图纸修筑房屋呢。

    在这半个多月里,朱由栋和自己八位老师的感情有了进一步的提升,八位老师对皇太孙殿下表现出来的天赋也由惊叹到麻木。然后基本上在心里认定:这一定是将来大明的明君。

    所以,今天朱由栋紧急邀请八位老师共同到慈庆宫集会,说是有事关大明百姓民生的重大议题需要商议的时候,八位老师一点都不含糊的迅速赶到了。

    “栋儿,这就是你给为父,呃,你给孤说的吴神医?是不是,太年轻了一点?”

    “呃……呵呵,父亲,医术高明与否,和年龄其实关系不太大。”哎,我穿越前作为一名医生,也只知道明代后期最厉害的医生就是这位。但我实在也没想到这吴有性,后世大名鼎鼎的中国传染病学之父的吴又可(又可是吴有性的表字)先生,这会儿才是一位二十三岁,正式从医没多久的年轻人啊!

    “是嘛?好了,栋儿,你把孤和八位先生急匆匆的叫来,都是什么事呢?”

    “咳咳,呃,吴先生,孤这次请你来呢,是有一事相托。”

    “哼,太孙殿下,草民虽然没有官身,但也是大明的良民。这锦衣卫硬架着在下到北京城来也叫请的话,在下无话可说。”

    嗯,很好,我们医学界人士就是要这么有个性。

    “呵呵,吴先生,锦衣卫呢,也是按孤的意思办事,实在是此事极为重大,事关大明千万百姓的性命。孤把下面的人催得急了点,下面的人办事也操切了一些。无论如何,错都是孤的。孤在这里给吴先生赔礼了。”

    看着四岁多的孩童认认真真的对自己一鞠到底,吴有性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不敢当太孙之礼,草民刚才听两位殿下对话,把草民叫到京师好像是太孙的意思。不知太孙需要草民做什么?”

    “嗯,吴先生既是良医,可知天花一病?”

    “当然知道。天花一病,发病者初起以头痛、发热、心慌气促、疲累为主证。之后大部分病家在三到五日内因为高热、出血而死。若是能扛过一旬,尤其是出痘并结痂后,基本就无恙了。此病极烈,一旦发生,十病九亡。传播极快,动辄一村、一乡甚至一县得病。”

    “吴先生可能治此病?”

    “惭愧,此病草民不能治。得了此病,基本听天由命。要么三五日内病死,要么扛过去。虽说即便病愈也会因为痘疹结痂留下满脸麻子,但性命总是保得住的。”

    “若是孤有一法,能让我大明所有百姓都不得此病呢?”

    “啊~~~!!!”

    发出这声惊叹的,不是吴有性。而是一开始在旁边高坐的沈鲤。

    “太孙殿下,您有办法治疗此病?”

    “沈阁老可能听错了。孤刚才说的是,让所有未得病的百姓以后不再得此病。已经病了的,就跟刚才吴先生说的一样,听天由命。”

    “当真!”

    “哎哟,沈阁老抓痛孤了。”

    “啊?罪过罪过,老臣失态了。”

    对朱由栋道过歉后沈鲤转身对朱常洛道:“太子殿下可知,我大明最近十年以来,因为天花死了多少人?”

    “这个孤还真不知道。”

    “确切数字老臣也没有,但是天花每年都有爆发。自老臣入阁以来,十多年间在内阁看到的。我大明每年因天花致死的子民,最少的一年是三千多人,最多的一年有三十八万人!这还仅仅是官方有明确记录并奏报的,未纳入统计的应该也不少。总之,粗略计算老臣在内阁的十余年间。我大明因为天花而致死的,最少不下一百万!”

    “啊?!”这下子朱常洛都“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沈阁老,孤记得,我大明现在的户数也不过五千多万口吧,这十来年间光是一个天花就少了一百万,就算每年我大明都有新生儿增加人口,但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所以刚才老臣失态了,还请两位殿下恕罪。”

    “无罪无罪,听沈阁老这么一说,孤都没法镇定了。朱由栋,你刚才的话牵涉的事情可就太大了,赶紧清楚的给为父一个准信儿。这种大事可不能胡闹。”

    “事关天下安宁,孩儿怎么敢胡闹呢。嗯,吴先生,据你所知,那些得过天花又扛过去了的人,是否终其一生都没有再得过天花?”

    吴有性闭目深思了一会后睁眼道:“是,草民行医时间不长,但是草民亲眼所见以及听前辈所说,凡是得了天花未死的,确实终身都不再发病。”

    “所以,这天花呢,要么不得,就算得了也只发病一次是不是?”

    “呃……太孙殿下说的,以草民个人经验来看应该无错。草民确实没有看到或者听到过得了两次天花的人。”

    “哈哈哈,这就对了。吴先生,孤听说,在江南地方,已经有人用种痘法来预防天花了?”

    “太孙殿下真是博闻广记。太子殿下,诸位大人,确实如太孙所说。自嘉靖年间起,江南的诸多名医已经认识到天花病一般一生只得一次。所以,从那时候起就有医师把天花病人结痂后的液体晾晒粉末,用人乳或者酒水稀释后,种在未得天花之人的身上,以求这些人以后都不再罹患天花。”

    “效果如何?”

    “呃,不太好。草民所知,接种之人,十人之中大概有一人会有轻微的发热,起疹,出痘,之后就没事了。另外九人,有五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有三人会发病并死亡,有一人会发病并活下来。”

    朱由栋和吴有性刚才说的,就是“人痘法”。在明朝嘉靖万历年间还处于初发阶段。那时候的医生们只是把天花病人身上的病毒简单处理稀释后就给健康的人接种,这当然极不科学并有很大的危险。

    这种方法在历史本位面的清朝得到进一步改良,危险率进一步降低。但终究没有做到绝对安全。而且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引起人体内部免疫系统的有效应答,也就是白折腾了,没有产生对天花的免疫力。

    “吴先生,若是孤有一种新的种痘办法,可以让种痘之人终身不再发病呢?”

第三十章 原始资本积累(五)

    从降生到开蒙后有了自己的班底,四年多的时间里,朱由栋对未来的布局其实已经深思熟虑了很久。在开第一个金手指的选择方面,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最擅长的领域:医学。

    在历史本位面,英国医生詹纳于1796年发明牛痘种植法对于人类的意义,无论如何赞美都不为过(虽说其中有在今天看来极不人道的人体试验)。更难能可贵的是,这种方法简单、安全、高效、廉价最佳医学手段不就是追求这八个字么?

    穿越过来已经有四年多了,按照人类的记忆和鱼类记忆时间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区别来说。当年朱由栋降生时的异像给大明君臣带来的震撼正在逐渐减退。尤其是在耶稣会的信息网络遍布全球,七个穿越者降生时的六大异像迟早会传遍世界的前提下。朱由栋知道,他是该出手拿出一点震撼的东西了。

    这个金手指他不准备拿来赚钱,而是用来博声望:声望也是原始资本啊。有了这个“万家生佛”的声望,以后他要做一些事情,就有了极大的屏障。

    所以,待得朱由栋细细的为吴有性及在场众人讲解了牛痘的原理及种植方法后。一开初多少有点桀骜的吴有性已经是双膝跪地大礼参拜,而旁边的太子及八位老师,无一不是激动得情难自禁。

    “此事稍稍有些难办的是,待得吴先生取得牛痘内的液体后,需要在活人身上做实验。这实验分两次,第一是将牛痘内的液体注入此人体内。第二步是待得此人痊愈后,找一个患了天花的人,将其出痘后痘内的液体注入此人体内。虽然孤内心很有信心,觉得这是安全的。但到底是要拿活人做实验,所以,心实难安……”

    “太孙殿下有仁君之风,大明之幸也。”称赞的话说了不过一句,臭嘴熊廷弼马上口风一转:“现如今我大明虽然国泰民安,不过一旦荒年,卖儿卖女的也不稀罕,下官到时候去找几个来就是。”

    “飞白说的极是。两位殿下,老夫以为,为了更好的验证这牛痘种植法的成效,还得在不同性别、年龄、体质的人身上做实验。要找这么多人,最好的地方就是刑部大牢。正好老夫在内阁里分管刑部,所以,待得吴大夫弄出来东西后,尽可交给老夫来办。”

    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这样?算了,这个时代的士大夫能这样也不错了。至少还没说出随便抓几个路人来做实验的混账话。

    “那个,两位殿下,诸位大人,这些事情,为医者是不能逃避的。所以,这第一个实验者,当然必须是草民本人。”

    “吴先生是孤将来有大用的人,不过你说的也对,此乃医者不能逃避的。”

    这句话,朱由栋一点没掺水分,说的都是真话。

    一名医生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医德!不然就是技术越高危害越大。(医德倒也不是说对患者的各种要求予取予求,也不是说为了患者放弃家人和自己的健康。而是要求医生的所有工作手段,其底线必须是为了患者的早日康复。)

    其次呢,自然是勤奋。毕竟医学这个东西很多时候都是在学前人的经验,是需要大量的死记硬背的,没有勤奋二字,学不出来。

    其三是吃苦耐劳。学医苦,行医更苦。病家身有恶疾,各种体臭,各种烂疮,乃至大小便不管多臭,为了了解病情,该闻就闻,该看就看。至于患者及家属因为疾病而情绪激动,口出恶言,一样得忍受。

    第四则是善于归纳总结:这个病人为什么治好了?那个病人为什么没有治好?原因在哪里?如此不断归纳总结,医术才能不断提高。

    第五则是善于怀疑,勇于创新。为什么这个病前人都搞不定?他们的方法哪里不足?哪里出了问题?新的路子在哪里?如此,医学才能不断进步,才能不断攻克一个又一个的绝症。

    在这个时代,吴有性就是具备以上五点的大医。在历史本位面,当崇祯年间,瘟疫肆虐,中国的医生们拿着《伤寒论》、《丹溪心法》、《本草纲目》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一巷百余家,无一家幸免,一门数十口,无一仅存者’的时候。是吴有性,天才性的指出:这场瘟疫,不是普通的伤寒感冒,而是一种新的烈性传染病。创造出了达原饮等新的方剂,有效的遏制住了病魔。之后写出《瘟疫论》这样的巨著,奠定了温病学派的基础。

    如果你对这些事迹感受还不深刻的话,那么,2003年**肆虐时。中国的医生们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遏制住了**患者的病情。这其中中医参与的代表,其基础方就是达原饮。

    这样的人,朱由栋本能的引为同类人不说。在未来,需要依仗他的地方也很多:抗生素这个金手指是要点的,输液疗法一样要点,各种手术也迟早要开展起来。我堂堂医学穿越者,在和其他六个穿越者的竞争中,整体爬科技树未必爬得过,但要是在医学上都不如对方,那也未免太失败了。

    而朱由栋的身份决定了,以后他是要做皇帝,要把持全国所有事务的。在医学上他不可能事必躬亲,这个时候就必须有一个医学大家来具体实施他的想法。这个人就是吴有性。

    所以,接下来的话他完全没有回避吴有性。

    “诸位先生,学生有个请求。”

    “太孙请讲。”

    “此事还请诸位先生保密,待得吴先生做出实效并且获得确认后再禀报皇爷爷。”

    “太孙所言极是。如此涉及全国民生的大事,当然要确有实效后才能报知皇上。”

    “嗯,这个当然是一个原因。学生还想说的是,这元宵节都过去半个月了,三叔还是留在京师没有回到其封地。所以……”

    虽然朱由栋知道,即便是在历史本位面上,没有他的降生和帮助,朱常洛最终还是坐上了皇位。但是现在他身为朱常洛的长子,看着朱常洵身为成年藩王,仍然厚着脸皮赖在北京城不走。还是觉得出离的愤怒。

    老子的压力大得不得了,哪有功夫理会你这个死胖子!皇位理所当然是我父亲的,也必然是我的,你别说看着那个位置流口水了,连想都不准想!

    所以,他在此刻非常露骨的说了这句话,其意思就是:这个事情做得好,就是彻底稳定太子位置的利器。诸位先生,你们是不是公开表个态站个队呢?

    “太孙放心,臣十五年前就明确上书,要求立皇长子为太子。今日储君之位已定,更是不容任何宵小有非分之想。”

    “太孙放心,臣十五年前虽然尚未出仕。但在乡人、亲友之中,也是如同沈阁老这般态度。此时,臣知道该如何去做。”

    “尊贵的皇太孙殿下,在我们西方,继承人一旦定下就不能再做变更,我是高度认可这一制度的。”

    “呃……草民唯太孙之命是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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