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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英雄谱全文阅读

作者:端木南柯     靖难英雄谱txt下载     靖难英雄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89章 弦月山城

    当蓝桥跟随云河穿过宣山狼山间的狭窄山口,进入弦月湾这他为自己选择的最后要塞时,始知六长山上有如磐石之固的青州山城,必也离不开他这位侯府家将的心血。

    能在短短几日之间,凭借为数两千的先遣队,就能把弦月湾这处废弃已久的荒野之地建设成初具规模的山城,而非随意为之的山寨,这既大出蓝桥的意料,又让他感到欣喜若狂。

    弦月湾座南面北,南临浩瀚的万石湖,宣狼二山则从东西两侧延伸向北,将一片纵横均超过万步的平坦腹地包裹其中,俯瞰形似一颗巨大的水滴,只在二山即将合拢的地方留下一条数百步长,最窄处仅有八丈多的豁口。

    这连接弦月湾内外“两个世界”的唯一山口,又被称作弦月峡。

    此刻湾内腹地上的树木均已被砍伐清光,只留下一截截连着树根的矮树桩,被两侧耸立入云的陡峭山崖围着,情景既怪诞又壮观。

    宣狼二山在面北的外侧,几乎完全被密林覆盖,山麓上绵延着大片的参天古木,包括冷杉、樟树、松树、柏树等树种,凝碧滴翠,郁郁葱葱。

    而在这些树木的掩藏之下,各种防御工事如矮墙、陷坑、箭台等,还有一些机关,包括滚石、檑木和热油,都已开始布置。

    这些机关陷阱颇具巧思,不走到近处几乎完全无法察觉,一旦徐辉祖想命大军翻山进攻,这些机关和防御工事必会让他吃尽苦头。

    云河甚至还在两山的山脊上建起一道夯土城墙,如一条简易的“长城”,并打算加配箭楼和投石机,阻止敌人轻易地越过山岭。

    到了山岭的南侧,也就是弦月湾的内部,则是光秃秃的岩山。云河利用多年前残留下的山寨,以石料、木材和土坯三相组合,在陡峭的山坡上建起一层一层的营房。

    按他的计划,宣狼二山的山坡上将分驻五千战士,用于防守山岭,以及从高处攻击试图进入弦月峡的敌人。

    而到了危急时刻,他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放火烧山。

    这时已经入夏,东南风盛行,再加上宣狼二山在内侧南麓草木极少,而外侧北麓则草木茂盛,一旦火起,火势必然沿北侧山坡蔓延下去,对敌人造成毁灭性的杀伤。

    其余两万战士则在湾内的平地上驻防,为进山时方便行军,他们早已将营帐就地遗弃,此刻云河在湾内建起近千间茅屋,比帐幕更宽敞舒适。

    至于取水则更是方便,云河使人在地上凿出两条浅渠,将万石湖的湖水直接引入湾内,让战士们不必走到湖边,随时可以取水饮用。

    蓝桥看着弦月湾中的一切,以及仍在继续赶工的忙碌的战士们,赞叹道:“徐辉祖清除来路上的障碍需要大概两天时间,在峡口外立营扎寨又需要三四天,且不得不砍掉大批树木,以防我们从山上火攻,火势波及到他的大寨。所以我们在现有的成果上,还有五天额外的时间,用于加固山城,增强防御。”

    云河得意地指点着弦月湾内的各处细节,兴奋地道:“这处的地形的确非常理想,深得据高地择要隘等固守扼敌的有利条件。我们不但砍树,还采集到大量松脂等物作为燃料,既能用于制作火箭,也可以制成其他有用的火器。”

    “至于食物,这几天我们四出打猎,收获颇丰。不过这还远远不够,万石湖内的鱼类很多,我已命人在湖滩附近的礁石间广布渔网,一方面可以稳定收集鱼获,一方面还可以阻碍乘小船或木筏从湖面攻来的敌人。只要守住阵地,短期内决不会出现食物短缺的问题。”

    他思虑周详,从防御工事说到对各种地形和物产的充分利用,再到三万将士的住处、水源和食物,几乎无一遗漏,不仅蓝桥和凌羽飞听得频频点头,身为侯府大小姐的风夜菱亦为她这家将感到面上有光。

    “你真厉害呀。”风夜菱朝云河竖起大拇指。

    云河谦虚地一笑道:“哪里,都是听昔日侯爷教诲,云河谨记在心罢了。”

    他遥指着狼山山岭上一处刚建起土坯尚未完工的方形工事道:“那地方过两天将建成附近地势最高的箭楼,大小姐的翳影弓将在那处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等战士们先休整一天,明天可以把我们砍下来的一些树干搬到峡口之外,形成天然的拒马障碍,徐辉祖想清理的话,首先要问我们山上的弓箭手答不答应。”

    铁牛公孙豹等诸将身临其地,同样受到这些绝妙工事的鼓舞,无不欢欣振奋,对这座别具巧思的山城指指点点,不乏溢美之词。

    蓝桥看着弦月湾内的千座茅屋,以及左右二山上林立的营房,赞叹道:“凭借这座山城和弦月峡的地势,莫说徐辉祖的兵力三倍于我,就是十倍、三十倍,我也有信心守到燕王南下。”

    众人轰然称是。

    云河最初只带了两千琅琊军战士开荒,现在蓝桥的三万主力到齐,工程进度自是十倍加速。

    四天之后,在弦月峡的南口之前,又立起一座长方形的硬木建筑,纵十丈宽二十丈,关隘般横在宣狼两山间的峡道之外,坚固异常。

    敌人纵使侥幸穿过穿过弦月峡,还要闯过这座雄伟的关楼才能进入湾内,故而这座关楼在战略上的作用极其关键。

    关楼两侧用削尖了的木杆连成寨墙,左右各另有四座箭塔正在兴建,空地上到处堆着土、石、木等建材,必要时还可用作修补关楼或箭塔的材料。

    蓝桥身为一军统帅,不肯住在湾内深处,索性把中军帐设在关楼之内,以表示“身先士卒”,进一步提振了全军士气。

    关楼共分三层,底层为众将议事之地,也可作守卫关楼的战士休息只用。第二层是蓝桥和风夜菱的寝居之地,既避免了底层的潮湿,也足够宽敞明亮。顶层的大平台则可供战士们观察前方峡道内敌人的形势,以制定攻守之策。

    蓝桥和风夜菱并肩立于平台之上,看着眼前即将成为万军战场的弦月峡,都是目光炯炯,似乎期待着大战的来临。

    “这才叫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徐辉祖要真想硬吃咱们这块肉,我定让他硌得牙疼。”

第690章 山中对峙

    接下来的五天,徐辉祖陈兵于弦月湾的北侧,陆续发动了超过二十次试探性的进攻。

    他的兵力在十五六万人间,远超蓝桥等人最初估计的十万。对于多出来的这些人马,云河猜测说,应该是徐辉祖从沿途左近的各个府县借调而来。

    徐辉祖的大军在宣狼二山北面的广阔丘陵地带扎营,营盘连绵数十里,旌旗似海,帐幕如林,其军容之盛,让人想起赤壁赋中对曹军“舳舻千里荆旗蔽空”的描述。

    只不到两天工夫,弦月峡外方圆十几里的树木被砍伐殆尽,一方面杜绝了蓝桥采用火攻破敌的可能,一方面也用这些木材制造各式各样的重型器械工具,如云梯、撞车、可以抵挡箭矢和滚石檑木的运兵车、可以填平壕沟的工程车,还有投石机、重型弩炮等可怕的战争机器,以百计以千计地被推到弦月峡北口外一千五百步的前线阵地,且后续的战争器械仍不断被赶制出来,流水一样送到阵前。

    蓝桥等人在狼山的箭楼上居高远眺,都不禁为徐辉祖鼎盛的军容,以及巨大的阵仗而感到头皮发麻,心下惊骇。

    徐辉祖完成布阵的当天晚上,就派蓝祖望率领一支先锋部队,杀人弦月峡,对蓝桥部设在峡口南侧的“关楼”发起冲击。

    这支部队由身着重甲的步兵组成,他们手持由坚厚木材制成的橹盾,盾的正下方有尖插,可插入泥土中,把整个身体都藏在盾后,任山上箭雨落下,可夷然无损。

    待其逼近至关楼之下,蓝桥和风夜菱各率一千五百名骑兵分别由左右的寨墙后杀出,欺敌人的重甲步兵转身不便,猛攻其侧翼。蓝祖望心知难以攻下关楼,又带人阵势不乱地退出峡口之外,整场战斗持续不到一个时辰,全军伤亡亦不足百人。

    到第二天早上,徐辉祖又派人钻入宣狼二山北麓的林木,试图跨越山岭攻入弦月湾。

    云河事先布置在二山上的各五千战士奋力据敌,利用山上的各种防御工事,居高临下地将大部分敌军逼退,只有之前在鸣涧山见过的六七十名高手,在十个“红面具”的带领下,第一次登上狼山的山头。

    凌羽飞和唐梨的群英卫以山上的土墙为凭,与敌方的高手团反复周旋,守在其他地方的战士则迅速支援,没过多久就对敌方高手团形成了包夹之势。敌人并不恋战,很快从北侧的山坡退回了大营。

    再接下来,徐辉祖开始尝试由水路进攻。

    一万五千名战士乘着三千条独木舟,拥挤好似过江之鲫,由万石湖广阔的湖面向弦月湾的湖岸迅速聚集。

    这早在云河的预期之内,一方面弦月湾附近的湖面礁石棋布,敌舟想绕过礁石十分不便,再加上设置在礁石间的大量渔网,很多小舟被渔网缠住,动弹不得。

    奇袭队的战士们趁敌人进退两难,从湖岸上万箭齐发,立时让不少敌人中箭落水。

    其余众人见势不妙,独木舟也不要了,索性直接跳水逃生,狼狈至极。

    几次试探无果后,徐辉祖把注意力又放回了弦月峡。

    这次他使用特制的运兵车,头部安装铁锤,以四轮移动,形似可活动的小屋,车顶为巨木打造,蒙上生牛皮,即使被火箭打到也不易燃烧,每车可容纳士兵近七十人。

    最神奇的是,这种运兵车还可以由敌人从内部自行拆解。

    它们一辆接一辆地穿过弦月峡,用车头的铁锤冲击以关楼和关楼两侧的寨墙。

    八座箭塔无休止地放箭,却无法对运兵车造成太大损伤。

    当寨墙承受不住运兵车的冲击,被撞得倒塌后,敌人立时从车内将运兵车就地拆解,以免挡住后续的战车。

    七十名战士瞬间从车内涌出,而下一辆运兵车又紧随而至,一波接一波地把敌人送进弦月湾内,对屹立在最前方的关楼发起猛攻。

    蓝桥杀红了眼,站在关楼的顶层平台之上,天一剑气连珠箭似的射出,扫向群蚁般冲上来的敌军。同时云河、铁牛、大奉先和绝命等人也率军从后涌出,两军厮杀在一处,战况惨烈至极。

    幸亏这种运兵车因为过于沉重,速度较慢,使敌人补充兵员的速度受到限制,当奇袭队在弦月湾内火力全开,敌人终于抵挡不住,留下一地的同伴尸体,退返弦月峡外。

    有了这次的教训,蓝桥连夜带人在峡道内挖出十几条壕沟,如果敌人再派这种运兵车来进攻,就必须先填平壕沟。

    这样他们就又可以拖延多几日的时间。

    堵住了弦月峡,徐辉祖的大军就好似一群被捅了窝的怒蜂,围着弦月湾这块弹丸之地不断地试探,试图找出一切可以进入湾内的缝隙,直等又过了三天,见蓝桥等人的防御无论在山在湖还是在峡,竟真是无孔能入,才稍有缓和。

    而在挡住敌军一连五天的攻势之后,弦月湾内的众人则是信心倍增。他们吃着烤鱼,喝着甘甜的湖水,唱着各自家乡的歌,看着敌军一次次地发起冲击,又一次次地无功而返,心中得意至极,把之前千里行军后又被赶入深山时积累的怨气全数发泄出来。

    转眼又过了十日,徐辉祖兵力虽多,营盘虽广,却始终未能再发动一次足以撼动山城的有威胁的进攻。敌人初次从湖面进攻时留下的那些独木舟,至今仍有不少被缠在渔网上,仿佛嘲笑着这位身为名将之后的魏国公,面对蓝桥这支三万人的孤军,是多么的束手无策。

    这一天早上,蓝桥照例沿湖岸巡查,他敏感地发现,那些缠在渔网上的独木舟似乎显得更加拥挤,原来两艘船挤在一起的地方,现在竟是三艘甚至四艘船挤在一起,船与船之间的距离也变得更窄。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湖面上的雾气太浓,使自己看错,待定睛再看,就发现岸边的地面仿佛也变得更宽阔了。而此刻湖水不住冲刷的地方,昨天好像还在湖面之下。

    对,蓝桥抓了抓头发,回忆变得更加清晰。昨天凌晨,他和风夜菱曾一起趟水到湖里捉虾,同样的位置,那时还能淹没风夜菱的脚踝呢。

    是落潮吗?

    蓝桥忍不住看向天上的月亮,现在虽然已经天亮,白色的月亮仍能在天边看到。

    也没什么异常啊……

    他正思索沉吟,忽听湖面上一阵异样的水声响起,一艘竹筏从湖上的浓雾中钻出来。

    竹筏上一前一后地载着两位佳人,让蓝桥一看之下,立刻抛却了心里关于涨潮落潮的疑问,一丝笑意从脸上浮现出来。

    “花儿,师妹,你们怎么来啦?”

第691章 魏公手段

    花语夕坐在船头,两腿一曲一直,双手环抱玉膝,妙目笑意盈盈地看着岸上的蓝桥,淑雅万方。

    白雪音则玉立在竹筏后端,手持一根细长的竹竿,在水中轻轻一点,竹筏就箭一样加速向岸边驶来。

    遇到水面上挡路的礁石,以及渔网和被渔网缠住的敌船等物,白雪音竹竿再点,竹筏飞鱼般从水面跳起,窜过水面上的障碍物,再平平稳稳地落回湖面。

    蓝桥看得呵呵直笑,也没想着卷起裤腿,就直接大步踩进水中,迎向二女的竹筏。

    再通过最后一块礁石时,白雪音仿佛有意展示,随手丢掉竹竿,拔剑出鞘,用一道剑气劈开礁石,然后足下运起内力,竹筏速度不降反增,转眼便到了蓝桥身前。

    现下已是到了四月底,天气炎热,是以二女俱都穿着清凉。

    花语夕一袭碎花绣裙,白雪音则是青衣缎裙,二女为避免被湖水沾湿衣裙鞋袜,对视一眼,竟携手冲天而起,从蓝桥的头顶越过,横过近三丈的湖面,落在岸边。

    “好俊的功夫!”蓝桥拍手称赞,刚想也回到岸边,花语夕一扬下颌道:“别空着手过来,帮我们拿东西。”

    蓝桥一看,原来竹筏上还放着一个竹篓,打开再看,却是放着个大西瓜。

    “你们来找我,不带换洗的衣物,怎么却带了个西瓜。”蓝桥苦笑,抱着西瓜上了岸。

    “带换洗衣物做甚?”花语夕皱起可爱的鼻子,“哼,夫君不对劲,肯定在想坏事。”

    白雪音知道花语夕是故意和蓝桥打趣,笑着解释道:“花姐的意思是说,我们俩是过来帮忙的,就要和大家同甘共苦,不能显得养尊处优。”

    “就你会说成语。”花语夕瞪她一眼。

    “那这西瓜……”蓝桥话还没说完,一名小校飞报过来:“敌人又开始进攻了!”

    自徐辉祖第一次使用运兵车攻进峡道,蓝桥就带人在峡道中挖出壕沟。

    随后徐辉祖派兵以盾牌作为掩护,迅速将壕沟填平。他将弦月峡外的阵线大幅前推,以三台重型弩箭车瞄准峡道,蓝桥如果再敢派兵挖沟,这三台弩车将对挖沟的兵士造成巨大的杀伤。

    这次徐辉祖再次派出运兵车穿越峡道,冲击扼守峡道南口的关楼。

    他有过第一次的教训,对运兵车进行改良,移除了左右两侧的重甲,只保留正面和车顶的防御,使运兵车的重量减轻,速度加快。

    如遇从两侧射来的箭矢,士兵则举盾防御。

    而当运兵车的速度加快,新军战士向前递补进入弦月湾的速度也就变快。蓝桥一方要想守住关楼以及关楼两侧的寨墙,不得不派出更多兵力参与到峡口附近的激烈战斗。

    而与此同时,由十个赤面高手带领的高手团,也配合着蓝祖望的一支两万人的部队,试图攻上宣山。

    徐辉祖充分发挥其在兵力人数上的优势,两处战场同时打响,试图让蓝桥首尾不能兼顾。

    关楼和峡道是重中之重,蓝桥亲自率队,加上风夜菱、云河等人,弦月湾内的两万主力齐出,这才堪堪将敌人击退。

    花语夕和白雪音则加入到唐梨的群英卫中,配合宣山上的五千驻军,与敌人的赤面高手团以及蓝祖望的突击队酣战近三个时辰,才迫得对手退下山坡。

    今日的大战暂且告一段落,蓝桥和众将士在寨墙后散坐一地,有的摘下头盔,有的解开盔甲,让身上憋了一天的热汗倾洒出来。

    就连风夜菱也“不顾形象”地甩下战靴,把脚伸到湖水里濯洗。

    花语夕皱着眉走过来道:“要是每打一仗都这样倾尽全力,那趁你们歇息的时候,徐辉祖换一队人马再攻,如之奈何?”

    “不倾尽全力,关楼早给他们攻下了,那样的话你今天晚上就要睡外边。”

    花语夕道:“我有一计,可以阻挡从峡道攻来的敌人,让你们可以节省兵力,让更多人手参与轮休,又或投入其他几处战线。”

    “有什么好办法?”

    “你看这里的地形,宣狼二山就像碗底一样扣住我们的阵地,只在弦月峡这里开出一个小口。”花语夕说着拿起一只破碗,用指力在碗底捅出一个小洞,然后向碗里吹了吹气。

    “现在已入盛夏,东南风多,吹过来以后会往哪走?”

    蓝桥想了想道:“北边都被山岭挡住,自然会钻进弦月峡,也就是你碗底的小洞。”

    “这就对了。”花语夕一笑,竟不再言,一副“请夫君猜猜”的俏皮模样。

    蓝桥略一思忖,旋即恍然:“你是想用毒烟?我们在峡道南口燃放毒烟,毒烟顺着风势钻进峡道。敌人改装后的运兵车因移除左右两侧的装甲不再密闭,车内的士兵将受到毒烟的严重影响。”

    “答对咯!”花语夕打了个响指,“夫君真聪明!”

    “什么嘛,跟表扬小孩子似的……”蓝桥叹道,“可制作毒烟的材料又到哪里去找?”

    “今日妾身在宣山上作战,发现宣山北麓茂密的林木之中有一种毒草,虽然本身的毒性不大,但若用于熏放浓烟,却很易让人手脚乏力,头晕目眩。”花语夕胸有成竹地道,“我们可以大量采集这种毒草,等敌人攻进峡道就燃放毒烟,能大大减轻关楼一带的防守压力。”

    这时唐梨带着华锋过来,先让花语夕为华锋诊过脉,确认他恢复良好后问道:“今天咱们在山上遇到的赤面高手,还有他们那支六七十人的高手团,究竟是什么人?是否徐辉祖身旁的‘群英卫’?”

    “这你算问对人了。”花语夕点头道,“徐辉祖虽贵为魏国公,是朝廷勋戚,但他为暗中发展江湖势力,秘密成立了一个名叫赤鬼门的组织。”

    “这个组织极其严密,全部由徐府收养和从人事上买来的孤儿组成。徐辉祖挑选其中有习武资质的加以辅导,算是收了几十个有实无名的弟子。”

    风夜菱想起来道:“我以前好像也听妙锦提过,她说她曾见她大哥在后院逼家仆练拳,练得稍有不好便随意打骂。”

    “能有资格进入徐府,在后院被打被骂的都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更多的弟子则被关在徐家位于城外的一处秘密别院里。”花语夕补充道,“别院由常洪执掌,每日供应的食物永远都少一份,迫得他们不得不自相残杀,死者被抬出别院时,再不会有人看上一眼。”

    “就是在这样严酷的生存法则下,赤鬼门最后剩下不到七十位门徒,全都唯徐辉祖马首是瞻。而其中最杰出的十人,因曾进入徐府为仆,怕被人认出来,就戴上了红面具。”

第692章 局势惊变

    “难怪他们的功夫那么硬。”唐梨终于明白过来。

    花语夕接着又道:“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就连他们彼此之间也都是用代号相称。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他们早磨炼得心狠手辣,做事无所不用其极,而这也正是赤鬼门最可怕的地方。”

    这时云河和另两位武将寻到蓝桥这边,报告各自人马的战损情况。

    这两名武将一个名叫孟希良,四十七岁,作风稳重,是朱棣极器重的一名中层将官。另一人名叫杜世奇,年纪还不到四十岁,因为喜欢和手下的年轻士兵打成一片,又被战士们诙谐地叫做“杜十七”。

    孟希良和杜世奇是朱棣把手下近两万的北平军交给蓝桥时一道调拨给他的,在蓝桥的奇袭队中分别担任左右副将的角色。

    经过近一个月的远征,又逃进这片大山,蓝桥与孟杜二将早已熟稔,他们也十分佩服蓝桥的武勇和军事才能,众人就像自己人一样亲密无间。

    清理完战场后,奇袭队的这些核心人物,包括蓝桥、风夜菱、云河、唐梨、凌羽飞、孟希良和杜世奇齐集在关楼底层宽敞的大堂内,围绕一张圆桌落座,准备一边享用铜锅煮的鲜鱼,一边开启今日的军事会议。

    他们进驻弦月湾已有十多天的时间,每日傍晚都会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各种事件的最新进展、各自的职责和各部的情况变化。

    华锋、花语夕和白雪音也作为“家属”参与讨论。

    今天由于挡住了徐辉祖的一波猛攻,桌上的气氛十分热烈。风夜菱“有心”地把蓝桥身边左右两个位置让给相别已久的花白二女,自己则坐在花语夕和唐梨之间。

    众人一边吃着水煮鱼,一边把今日的战事回顾了一遍,其中既不乏引人笑骂的互相吹嘘和自我吹嘘,也不乏对种种细节更深层次的讨论,进一步筛除各方面的隐患。

    杜世奇最是活跃,他对花语夕以毒烟守峡口的策略大加赞赏,挑起大拇指道:“这样一来,我们前往峡口作战的兵力将可以大幅降低,让战士们轮番作战和休息,这样就不怕徐辉祖利用人数打车轮战了,否则早晚被他拖垮。”

    孟希良谨慎地道:“徐辉祖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在峡道受阻,自会再想其他办法,切不可轻敌大意。”

    唐梨笑道:“那就先让徐辉祖头疼几天,至少今日,咱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众人说着情绪又高涨起来,若非军中禁酒,他们只怕早喝得面酣耳热。

    蓝桥把一块鱼肉扔在地上,拍了拍手,然后就听细碎的脚步声响,小灵和小白两只通天狸从楼梯上争先恐后地冲下来。

    小灵跑得快,第一个叼起地上的鱼肉,刚想仰脖吞下,转头见小白露出委屈的神色,又把鱼肉喂到小白嘴里。

    小白吃了鱼肉,伸头蹭蹭小灵的脖子,表示亲热。

    花语夕好久没见到小灵,爱怜地将它抱起,一边抚摸它背上柔软的皮毛,一边对蓝桥道:“没想到你把它们也带来了。”

    “是清欢想得周到。”蓝桥笑着又夹起一块鱼肉喂给小灵,“他想着我们这次南下,这两个小家伙或许能派上用场,就把它们从北平带了出来。”

    风夜菱虽然已习惯小灵小白的存在,但天性仍有些害怕这种毛绒绒的小生物,不由躲得远远的,让花语夕和它们玩闹。

    待吃完了水煮鱼,白雪音把那只西瓜抱上了桌,用刀切成小块,让众人分食。

    杜世奇负责守护宣山防线,被众人推为“今日首功”,获得先拿西瓜的机会。

    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其实早已口水横流,刚拿起一块不大不小的西瓜,立时惊道:“竟是冰西瓜!”

    “哇,好甜!”

    后一句自然是他吃下以后发出的感叹。

    蓝桥看向白雪音,见后者抿嘴一笑,自然知道又是她的手笔,进而又联想到当初在乌林,白雪音为他们炮制冰瓜的情景。

    此时正值暑热,众人又刚吃过煮鱼,再没有什么能比吃一块冰西瓜更令人畅快和愉悦的事了。

    一个十几斤重的大西瓜,不到片刻便给众人“瓜分”干净,而且几乎人人都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

    杜世奇抚着肚子叹道:“能吃上这么一口冰瓜,就算明天打仗让我战死,我也没有遗憾了。”

    孟希良也道:“十七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这只瓜确实弥足珍贵。我们临着万石湖不愁食物,附近却难寻到水果,久而久之,一棵树上的野果倒是比这湖里的鱼鲜更难得了。”

    众人吃罢了瓜,既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知道该把时间留给蓝桥和他久别重逢的两位娇妻,就纷纷从关楼里辞了出去。

    花语夕自然猜到他们的意思,红着脸垂下头,风夜菱则主动收拾起桌上的杯盘碗筷。

    蓝桥两手齐出,分别牵起花语夕和白雪音,一边拉着她们往楼上走,一边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白雪音虽明知就这样随蓝桥上楼显得有点“不妥当”,但挨不过相思之苦,仍羞垂着头,身子软软地任由手被蓝桥牵着,意乱情迷地跟着他往楼上走。

    花语夕狡黠地一笑道:“这是十几年前就注定的缘分,你蓝少侠万石湖剿匪的故事被编进了《少年英侠传》,我看过那么多遍,一听说你率军往京城南边的山里钻,自然猜到你要去哪。”

    最后她顿了顿又道:“这叫知夫莫若妻。”

    蓝桥仍是不解:“可万石湖有这么大,一圈下来足有上百里,你就算从那什么话本里知道了这些地名,又怎么能准确找到弦月湾的位置呢?”

    花语夕闷哼了一声,没再答话,昏黄的灯下看去,她的面颊似也有些红了。

    风夜菱的声音从楼梯下飘出来道:“这小妮子必是耐不住一腔痴情,找机会按话本里的描述自己来过一次,所以才记得这么清……”

    “小夜!”花语夕羞愤交加,一声尖叫,似恨不得冲下楼掐一把戳穿自己秘密的风夜菱,又怕自己一旦离开,蓝桥被白雪音“捷足先登”,只得原地跺了跺脚,然后狠狠瞪了一眼在旁发笑的白雪音,和后者一起来到关楼的二层。

    由于事先并未预计到另两位夫人会来,所以云河设计关楼时只在二楼做出两个宽大的房间,让蓝桥和风夜菱既可以同房,也可以分房就寝。

    花语夕看着这两个房间的布局,苦兮兮地道:“看来咱们只好抽签了,谁抽中了,谁就到夫君房里去睡。”

    白雪音笑了笑道:“花姐不会在签上做什么手脚吧?没事的,你要是实在太过思念,我可以把今晚让给你。”

    “谁稀罕!”花语夕大嗔着看向不住窃笑的蓝桥,“笑什么笑?你很香嘛?搞得我们姐妹人人对你垂涎三尺似的。哼,罚你今晚自己一个人睡,我与雪儿要和小夜促膝夜谈,聊聊我们女孩子家的私话。”

    这段时日花语夕与白雪音几乎形影不离,当二人处得更熟后,花语夕就直接称白雪音作“雪儿”。

    风夜菱的声音又从楼下飘上来:“别,我这是好心,才不在今晚和你们争,你们要是都不愿意,姐姐我可不客气了。”

    花语夕抱着脑袋道:“小夜,你这是长他人威风,你看给某人得意的,他……”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楼下的门“哗啦”一声被人撞开,云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不对劲!湖那边不对劲!”

    蓝桥一个激灵,忙随云河往湖边赶,风花雪三女也忙跟着。

    就见今晚湖面的水位比蓝桥今早看时又更低了些,湖滩的面积向外扩展了足有丈余,甚至连花白二女来时的竹筏也搁浅在湖滩上。

    “这决不是正常的潮汐起伏。”蓝桥心中一凛,猛地想到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性。

    “徐辉祖凿开了几十年前堵塞的河道,万石湖要泄出去了!”

第693章 灵璧之战

    朱棣看着横亘在眼前的灵璧城,准备下达今日的进攻命令。

    灵璧城四门紧闭,这是其被朱棣大军进逼的第十三天。

    半个月前,京城发来急诏,将徐辉祖麾下由应天新军和京师城卫军组成的十万大军,包括徐辉祖本人一并调回。

    徐辉祖走后,整个淮北战场就只剩下原盛庸部的不到三十万南军。

    期间朱棣始终占稳娄庄大营,盛庸虽发动过多次进攻,却都遭遇到燕军的顽强抵抗,最终无功而返。

    鉴于娄庄大营的地理位置在宿州以东,此刻的宿州城已无法起到阻挡燕军南下的作用,盛庸命原驻守宿州的平安、何福二部移驻至娄庄东南方向的灵璧,和北面的徐州以及西南方向的淮上相互呼应,一起组成新的“三城防线”。

    灵璧位于睢水与淮河之间的平原上,因处于这条新“三城防线”的正中,其战略意义非常重大。

    除了平安何福,盛庸又增派蓝道行率领的楚水军前往灵璧支援,同时撤出城中百姓,只留下官兵,试图凭此稳固防线,将朱棣拒于淮河以北。

    朱棣劳师远征,只待其粮草耗尽,盛庸就将不战而胜,从容反击。

    然而让盛庸意想不到的是,朱棣尚未出现粮草短缺的迹象,他自己的军粮供给却出了问题。

    南军的粮草供应,主要是从京城经由水路,先走长江而下,至扬州转入运河,直抵淮河沿岸。

    九天前,一起“意外”的事故的发生,让这条高效的运输线陷入瘫痪之中。

    从京城出发的粮船一连串地进入扬州段的运河后,忽然莫名其妙地起火,最后不但相继沉没,其巨大船体的残骸还阻塞住了河道,使后续的粮船无法通过。

    据目睹此事的人回报,出事的原因似是当值的运粮官玩忽职守。还有人说扬州的江都帮与此事脱不开干系,但因该运粮官已溺于沉船之中,死无对证,此事真相究竟如何,便再无从知晓。

    无论如何,要想清除掉运河中的障碍,恢复漕运航线,怎都需要十天以上的时间,朝廷对淮北大军的粮草供应不得不暂时转为陆路。

    与此同时,蓝枫根据《机火巧术》上的图纸,设计出一种名叫神火飞鸦的厉害火器。

    这神火飞鸦乍看之下有点像大号的风筝,结构由树枝和木条编架而成,覆以易燃的油纸松脂等物。

    其可以和风筝一样,由一根长线牵引着在风中放飞。只要朝向计算正确,这神火飞鸦就可以朝指定好的方向飞行,从几十丈的高空越过敌人的防线。

    在神火飞鸦的尾巴上,拖着一条长长的引火绳,可在放飞时点燃。当引火绳燃尽,飞鸦的“羽翼”便会开始燃烧,进而在失去“羽翼”后开始下坠,其在下坠之前能飞多远,取决于引火绳的长度。

    于是在一日月黑风高之际,朱棣派人同时放飞五千只这样的神火飞鸦,算准了风力风向和飞行距离后,五千只神火飞鸦拖着长长的引火绳,如一朵巨大的彤云般往重兵驻守的灵璧城内飞去。

    五千只神火飞鸦的引火绳恰在飞鸦越过城墙后燃尽,随后将飞鸦的本体引燃,点点火星瞬间变为一团团骇人的烈焰,好似从天而降的火雨,往城中的屋舍之上落去。

    在城中士兵的惊叫和呼喊声中,一座座屋舍陷入大火,且火借风势,迅速在城中开始蔓延。平安、何福与蓝道行等人虽有心救火,无奈起火点实在太多,灵璧城又不在河边,到了第二天早上,南军士兵的伤亡不大,全城房舍却几乎无有遗漏,在一夜之间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烧个干干净净的意思是,南军士兵的营房和武器库等军事设施一概被毁,而其中最致命的损失,则莫过于同样毁于火中的粮仓。

    灵璧城中本屯有足够六十日使用的军粮,就算得不到外部的供给,也足够坚守两个月。但此时粮仓被烧,城中近十万军士只剩下随身携带的少许干粮,生存立刻成了大问题。

    盛庸连派了两支运粮队紧急赶往灵璧,却被燕军的朱能和朱高煦二将先后截断。

    无奈之下,他只得命张仲杰带领他的四象军,不用笨重的粮车,而采用骑兵携带的方式,让骑手着轻装,以战马驮负粮袋突破燕军的封锁,先解灵璧的燃眉之急。

    四象军的战士们身有内力,轻装轻甲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危险,此时由于暑热,不少战士更大胆地赤膊上阵,丝毫不把随时可能出现的燕军伏兵放在眼里。

    盛庸的想法原本没错,四象军的战力的确可以傲视这片战场的任何一支队伍。他们人人身怀上乘内力,普通的战士根本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

    他们每次出手,要么打得敌人脏腑破损骨裂喷血,要么就是使人兵刃脱手或折断,就算一不留神被敌人的刀剑打中,往往也不疼不痒,很难出现严重的伤情。

    但一支此前从未在淮北战场过的部队,却让这支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四象军遭遇到一场惨败。

    那就是从北平及时赶到淮北的路子亭,和由他带来的一支全新编制的队伍。

    神机营。

    蓝枫曾在花语夕与蓝桥成亲的那夜说过,要想生产出足以装备整个神机营数量的火铳,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他们成亲是在正月十五,神机营在三月十五完成三管火铳的装备,然后在路子亭的带领下离开北平,沿小路绕过沿途的敌军,一路昼伏夜出,迂回南下,终于赶在四月末与朱棣的主力会师。

    朱棣听说神机营赶来会战,大喜过望,当即便命曾以神火飞鸦烧毁灵璧粮仓的蓝枫执掌神机营的帅印,与路子亭一起执行此次阻击张仲杰运粮的任务。

    他怕仅有两千五百人的神机营兵力太少,又令张辅和朱高煦各率一队轻骑随后出发,作为这一战的后续力量。

    当张仲杰看到神机营的骑手拦路,由于并不认识他们手中的新型武器“三管火铳”,再一看众骑手大多身材矮小,且其中还有五百是女人,更是忍不住发笑。

    “怎么?难道偌大的北平再找不出人打仗,已经到了派矬子和女人上战场的地步了吗?”

第694章 淮北大捷

    之所以选择身材矮小的战士,倒并非真因为北平已无人可用。

    蓝枫的考量是,身材矮小的战士重心更低,在马背上可以更稳定,使用三管火铳射击时,准确性也更高。

    他们在成军后的几个月中,已经历了大量的射击训练,此时第一次实战,又听到张仲杰的辱骂,无不是怒火中烧,憋着一股劲,要把眼前的四象军打个落花流水。

    神机营在行军时,通常用一只布袋包裹着三管火铳,布袋上还设有肩带,可将火铳斜挎在肩上,十分方便。

    张仲杰远看着他们手中的布袋,以为装的是马刀长枪一类的寻常武器,也没在意,直到神机营的战士们打开布袋,露出黑黝黝的铳口,才终于意识到不对。

    但是已经太迟。

    在路子亭的号令下,神机营的两千五百名战士从左右两翼一起向四象军冲杀过去,待奔到距敌人二十步以内,不再继续冲向敌人,而是一拉马缰,流水一般转到和敌人骑兵平行的角度,同时举起三管火铳,千弹齐发!

    四象军的战士们虽然身怀内力,但远还没到能攻击二十步外敌人的地步,他们未着重甲的血肉之躯抵挡寻常刀剑倒还好说,此刻面对火铳射出的高速铅弹,却是半点也不顶用。

    就听大锅爆豆般的连声铳响,首当其冲的一排四象军的战士有八百多人中弹。

    他们有的捂住鲜血直流的伤口,有的疼得抛掉了武器,还有更严重的则跌下马背。

    神机营的战马都经受过火铳开火的训练,并无异状,四象军的战马却因为火铳开火时发出的剧响,大量受惊,彼此冲撞者,放蹄狂奔者,人立嘶鸣者随处可见,阵型瞬间乱作一团,更有不少落马者被其他战马踩成肉酱。

    “再打!”

    路子亭再发号令,神机营的战士们稍作调整,立时进行第二次开火,火铳的铳管里火舌齐出,又有千多名敌人中弹受伤。

    蓝枫虽是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但因知道路子亭陪伴这些战士的时间更长,一支军队在一次行动中最多听从一个最高统帅的号令,便将这次战斗的指挥权完全交给路子亭。

    路子亭也没辜负他的信任,在战士们攻出两弹之后,下令调整阵型,把神机营的战士们调整为最适合进攻的浅弧形,然后再次下令开火。

    伴随着第三波的铳响,四象军的中弹者更多,几近两千之数,其他同伴相撞者,落马遭踩踏者也是不计其数。

    四象军在一瞬间出现如此大的伤亡,张仲杰纵使武功再高,也知道难以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战局,他狂呼一声撤退,带着他的四象使率先向东侧突围。

    这时张辅和朱高煦的两队人马赶到战场,他们没想到神机营出场的第一战就取得如此喜人的战果,兴奋至极,同时在齐眉山中计受挫时攒下的窝囊气也在此刻爆发出来,率领手下战士拼命掩杀,将张仲杰的四象军冲得溃不成军。

    最终,这场“劫粮”之战以燕军的全面胜利而告终,张仲杰的四象军大部分被打散,落马受伤者尽数被俘,他本人只带了不到四千人冲出重围,勉强苟存性命。

    至此,灵璧城彻底断绝了外部的粮草供应,危在旦夕。

    何福与平安、蓝道行等人一商量,决定与其被困城中活活饿死,还不如趁大军尚有一定的战斗力,集中突围。

    他们的突围行动选在一日清晨,约定以三声炮响为号,从东、南、北三座城门一齐突围。

    朱棣一方的斥候收到消息,得知徐州的陈晖连夜出兵,准备救援灵璧,于是也在这日清晨发动总攻。

    南军士兵备好云梯、冲车、投石机等工程器械,营中三炮震响,众军如蚁群般冲向城下,对灵璧发起猛攻。

    而守城方听到攻方炮响,竟误以为是己方突围的号令,从各处城门争相逃窜。

    朱能、丘福等燕将大喜,立时挥师猛攻,从城门杀入城内。还没做好交战准备的南军将士此时只顾逃命,毫无战意,很快被潮水般涌进的燕军击溃,除何福与萧无痕等人突围成功外,余众如平安、蓝道行等皆被俘。

    (《明通鉴》卷十三:于是南军粮乏,乃下令,期以明日闻炮声三,即突围出,就粮于淮河。辛巳,燕师攻灵壁垒,发三炮,令军士蚁附而登。福军误以为己号,争门走,燕师乘之,人马扰乱,遂大溃。)

    朱棣取得灵璧尚不满足,命张辅和朱能打起平安部的战旗,向北去迎陈晖。

    陈晖乍见友军旗帜,还以为是从灵璧突围出来的平安,大喜之下刚要过去会师,燕军立刻趁其不备发起猛攻,不但再次将陈晖部打得溃败,陈晖本人也在突围时受伤遭擒。

    灵璧之战后,盛庸率领的南军主力遭到重创,所倚仗的平安陈晖等大将也被燕军俘获,在全盘形势中已居于下风。

    朱棣乘胜南下,盛庸则尚不死心,率己部中军于淮安凤阳一线力阻燕军。是役,盛庸部展现出卓绝的战斗力,硬是阻得燕军无法就地渡过淮河,不得不转道东南,向扬州方向进兵。

    此时扬州尚在南军的掌控之中,手握兵权的监察御史王彬据城坚守,昼夜不解甲。

    江都帮再次发挥作用,江别临让人贿赂王彬贴身侍卫的母亲,使其在王彬解甲沐浴时将身为侍卫的儿子唤出。王彬无人守护,遂遭有意降燕的手下绑缚,扬州易帜。

    随后运河沿线的高邮等城也一齐归降。

    朱棣得到扬州后,下一步就是渡过长江。这时盛庸何福等人引南军残部退到瓜州,试图占据渡口,阻止燕军渡江。

    燕军初战不利,朱棣为激励士气,就对朱高煦道:“再努努力吧,好孩子!世子可是常常生病啊。”暗示世子朱高炽体弱多病,朱高煦有机会取得储君宝座,于是朱高煦大受鼓舞,率众殊死作战,终击败堪称燕军的宿敌盛庸。

    盛庸再败后不知所踪,朱棣则一鼓作气自瓜州渡江,攻镇江,镇江守将献城投降。

    至此,历经三年的征战和较量,燕王朱棣终于再次踏上江南的土地。

    而作为他这次南征最后目标的京城,此刻已近在眼前。

第695章 釜底抽薪

    就在朱棣与盛庸决战于江北诸地,一路南下的时候,困守在弦月湾的蓝桥等人正经历着一生中或许最艰难的时刻。

    万石湖原先本不是湖,因为洪武初年的一次山崩,山石滑落堵塞河道,河水难以流出,只得向四周弥漫扩散,久而久之才在群山中形成了这片极为开阔的万石湖。

    湖中那些所谓的“礁石”,在万石湖形成以前,其实就是一些星罗棋布的石柱或者石峰,到被湖水淹没大半,才成为现在的“礁石”。

    也正是由于这些石柱和石峰的存在,这片大湖才被称作万石湖。

    蓝桥之所以选择弦月湾作为大军顽抗的宝地,很大程度上是依托万石湖的奇妙地形。

    他们背倚着礁石密布的湖面,既不怕敌人从水上来攻,又能享受万石湖提供水源和充沛食物的便利,宛如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天地,能自给自足,不惧外敌入侵。

    但才智通天的徐辉祖却很快看穿了他们的“阵眼”,在查阅过万石湖形成的史料后,使出釜底抽薪之计,一方面继续派人从弦月峡的正面进攻,以虚张声势,分散蓝桥一方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则秘密遣人至被乱石阻塞的古河道,清除乱石,将河道重新凿通。

    他派出足有数万人的“工程队”,日以继夜地劳作,不到五天就将阻塞的古河道疏浚,湖水得到宣泄之处,开始疯狂地向外排出,经该河道汇流至其他地势更低的河湖中。

    如此一来,蓝桥这支远征的奇袭队,就失去了最大的依托和屏障,整条湖岸线因为湖水水位的下降,越来越多的湖滩开始变为陆地,一旦敌人从这些新露出来的陆地发起进攻,整座弦月山城的背面将毫不设防地暴露在敌人的兵锋之下。

    防御工事还有抢修的可能,然而随着湖水退落,有关食水的危急则更让蓝桥头疼。

    当万石湖的水位下降,意味着弦月山城与湖面的距离也被拉远。他们在营中凿出的两条浅渠已再取不到水,获取鱼虾等食物也需要折返更远,且需要时刻小心敌人的突袭。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抢收鱼获,与湖水的外泄抢时间,争取在还能得到食物的时候,尽量多获取一些。

    等徐辉祖的大军转移到因湖水下落而露出来的新地上,从南面发起进攻时,他们将彻底断绝食物的来源。

    而在此之后他们还能支撑多久,就完全取决于南面新建的防御工事有多坚固,以及他们囤积的食物能够吃几天了。

    弦月湾中的众人忙个不休,一方面是在南侧抢修寨墙、壕沟和箭楼等防御工事,一方面是大量撒网,从日渐萎缩的万石湖里捕获鱼虾。

    花语夕在山脚下大量生火,和上百名战士一起,把捕来的鱼虾以烟熏的方式烘烤成熏鱼干,以防其在储藏过程中腐坏变质。

    在他们发现徐辉祖泄湖的最初几天,包括蓝桥风夜菱等首脑人物在内,几乎人人都忙得昏天黑地,只知有大量的工作未做,而不知星月轮转。

    其中最忙的莫过于负责工事建造的总指挥云河,等见到寨墙和六座箭楼初见雏形,他累得一下瘫倒在地,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幸亏有花语夕帮他扎了几针,以气针术为他通活气血,才逐渐缓转过来。

    比食物更重要的是水源,他们一开始还制作了大量的木桶,去湖里提了清水回来,作为将士们饮水的储备。后来小灵和小白发挥出其作为“通天狸”的本能,在宣山和狼山脚下各找出一处隐藏的地下泉眼,只需稍加挖掘,就掘出两口水井,算是解决了三万将士饮水的困难。

    四天之后,新的坏消息出现。

    在弦月湾和万石湖一带,突然连续出现万里无云的暴晒天气,水落之后的湖滩本来还有一层厚厚的淤泥,被这样的大太阳一晒,很快就被晒得脱水干裂,徐辉祖的大军于是趁机开始清理淤泥。

    等到湖水下落的第七天,湖岸线与蓝桥等人初至弦月湾时相比,已后退了足有近五百步。

    徐辉祖仍是不急,一边派兵进驻已清理过淤泥的湖滩,切断万石湖与弦月湾营地的联系,一边继续等待,直等湖水再退两天,才终于把大军主力移至南面,准备发起进攻。

    在这样的开阔地带,他排出了千余辆可用来挡箭和抵挡骑兵冲击的战车,分为相隔五丈的前后两行,半月形地拱围住弦月湾,形成一道“车阵”。他的士兵可从容在车阵后方移动,在万石湖中取水捞鱼,而蓝桥等人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到了这时,困守在弦月湾内的奇袭队将士们便彻底断绝了食物来源,这几天抢收抢制的熏鱼干将成为他们仅存的食物。

    即便徐辉祖仍不能攻破山城,等这些食物吃完,他们仍要被活活饿死。

    “我们囤的鱼干,还够吃几天的?”蓝桥问花语夕。

    “五天。”花语夕无奈地道,“省着吃的话,勉强够吃七天。”

    蓝桥叹道:“七天过后再饿三天肚子,看来我们是活不过十天了。”

    “先别想那么多。”花语夕看向远处的军阵,“徐辉祖决不会放弃进攻,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想什么省吃俭用,而是怎么才能活着把这五天的食物吃完。”

    “你说得对。”蓝桥苦笑道,“徐辉祖的兵力五倍于我,在如此开阔的战线上全力进攻,能守住五天真的也是奇迹了。”

    花语夕沉声道:“所以必须再想想办法,尽量拖延徐辉祖的进攻,能多苟一天就多苟一天,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她顿了顿,旋又展颜一笑道:“妾身做的熏鱼干很好吃哩,不吃完就战死的话,那也太冤了。”

    蓝桥看着她身处绝地之中的动人笑容,心中一暖,同时暗下决心,一定顽抗到底,誓死守卫她的笑容。

    “除了这些防御工事,我们还有什么能做的?”他不想给花语夕太大压力,所以语气尽量控制得和缓温柔。

    凌羽飞却显得更加心急:“快想办法,徐辉祖为这次进攻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一旦发动攻势,必是雷霆万钧,昼夜不息,直到我们彻底崩溃,那时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也来不及了。”

    蓝桥瞪了凌羽飞一眼,似不满他用这种语气对花语夕说话,但绝境之下,人人都难免心浮气躁,凌羽飞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至少还有三点办法可想。”花语夕并不在乎凌羽飞的语气不对,竖起三根手指道,“并非克敌制胜之良策,勉强拖延时间,苟全性命罢了。”

第696章 苟命三策

    关楼底层的大堂内,奇袭队的一众核心人物围坐一圈,花语夕道:“首先是箭矢,我们的箭支有限,经过这么多日的消耗,早已所剩无几,就算还可以削木制箭,但制作速度远比不上消耗,故必须提高利用效率。”

    孟希良皱眉道:“如何提高效率呢?”

    “第一是要把擅长射箭的战士遴选出来,让准头差力量小者专心去做其他事,把箭塔交给更优秀的战士,以减少因射击落空而浪费的箭支。”花语夕逻辑清晰,说到这里抬头看了蓝桥一眼,“小夜精擅箭术,选择和训练弓箭手的任务可否交给她?”

    不等蓝桥点头,风夜菱已抢着道:“保证完成任务!”

    花语夕接着道:“除了提高弓箭手的质素,我们还可以改善箭矢的威力。”

    杜世奇不解地道:“如何改善呢?是把箭簇削得更尖,还是制作倒刺什么的?”

    “淬毒。”花语夕简单明了地道,“普通的弓箭,在无法射中要害又或距离太远的时候,大多只能造成皮肉轻伤,并不能让敌人受到即战力上的损失。”

    “前几天我已到宣狼二山上看过,有把握用几种山上的毒虫和毒草调制出一种毒浆,到时候每座箭塔上放上一桶,战士们在射箭之前先把箭簇在桶中沾一下,然后再攻击敌人。”花语夕很有耐心地解释道,“这种毒浆只要见血就能生效,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可以让人浑身麻痹失去作战能力,五天后才会慢慢好转。”

    杜世奇听说她有这种本事,振奋地道:“那便太好了,如果花大家忙得过来,不妨多调一些这种毒浆,我们其他战士也可在刀剑上沾抹一些,以增加威力。”

    “举一反三,你说得很对。”花语夕微微一笑,“大王派你到奇袭队来,没看走眼。”

    杜世奇得她夸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凌羽飞忍不住道:“你刚才说有三点办法可想,这算是一点还是两点?”

    “增强现有武器的使用效率,这只是第一点。”花语夕淡然道,“至于第二点,你们都看到徐辉祖布在前线的车阵了吧?谁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用车阵?”

    “自然是为了躲箭开路。”凌羽飞想也不想地道,“那些战车覆盖着厚重的木板和生牛皮,防箭,防火,也可有效抵挡我方骑兵的冲击,让我军在冲锋时不得不从车阵的缝隙里通过,从而因为拥挤大大减少冲击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同时战车有轮子,可以随着敌人阵线的前移一并向前推进,而敌人的战士便能始终藏在战车的挡板后,不惧我方箭矢。”

    “答得很好。”花语夕微一点头,“但我想问的是,徐辉祖既然占据战场上的绝对主动,为什么不能直接发起全面进攻,非要费时费力地以车阵先行呢?”

    蓝桥心中一动,恍然道:“他怕死人。”

    “什么意思?”凌羽飞一头雾水。

    蓝桥见花语夕朝自己露出赞许的笑意,立时知道自己答对了,解释道:“徐辉祖的人马表面看起来很多,但除了四万应天新军是他的嫡系亲信,其他人马都是从京城或者附近其他府县借调过来。”

    “这些部队一旦出现显著的伤亡,就会有人拿此大做文章,说他拿其他的兄弟部队做炮灰,使将士离心,其中部分编制甚至还会出现哗变,并且京师也会有御史上奏弹劾。”蓝桥意味深长地一笑道,“至于他自己训练的新军,就更舍不得让他们送死了。毕竟,他的目标可不是白给建文当打手,他是要当第二个桓温呐!”

    “这也是他坚持进攻,不肯静待我们受困饿死的原因。除了担心夜长梦多,让我们真的等来援军外,他更重要是想在军中建立起一个‘军神’的形象,到时候号令天下,就没有人敢不折服于他的威望。”

    凌羽飞至此终于彻底明白了花语夕的分析,同时云河、孟希良和杜世奇也频频点头,显然赞同蓝桥的说法。

    “所以他一定要用车阵开路,让他的部队藏身在车阵之后,好把伤亡降至最低。”花语夕一针见血地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烧毁他的战车,迫他重建车队,这样就把他发动总攻的日子又往后拖了两三天。”

    孟希良谨慎地道:“花大家刚才说,他们的战车都蒙着放火的生牛皮,现在却又说烧毁战车,这岂不是前后矛盾?”

    “寻常的火把火箭等,却是难以使战车起火。”花语夕目光灼灼地道,“所以我们要用更先进的火器。”

    蓝桥一拍大腿,动容道:“机火巧术!花儿你真棒!既看过一遍,自然记得上面的内容。”

    花语夕浅浅地白他一眼,似嗔责他当众说出这种肉麻的话,接着恬静地道:“《机火巧术》中记载有一种火油弹的制法,配方有松脂硫磺等物,在卷中又称‘地狱魔火’,不但燃烧时间长,且火焰温度更高,即使蒙上生牛皮也抵受不住。其燃烧时还可以释放毒烟,让周围的战士不敢上前救火。”

    “好计!”凌羽飞终露出笑意,“虽然只是能多拖延两天,但多活两天总是能令人欢欣兴奋的。”

    云河却无奈地道:“山上松脂不少,但硫磺只有我们随军带来的一些,最多只能制作一批你说的火油弹,用完就没了。”

    “对,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花语夕点头道,“这还要等风向变化,看什么时候改刮北风,我们才不会烧到熏到自己人。”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华锋此刻好奇地追问道:“那最后的第三点办法又是什么?”

    花语夕的目光穿过关楼的窗子,看向远处的湖岸。最初是湖水的位置,现在早已变成干燥的地面,只有那些石柱石峰还碍眼地插在地里。

    “我要利用那些石头,再摆一座巨大的奇门八卦阵。由我亲自指挥,你们负责把一些地方的石头砍断,或者搬到另外一些地方。”

    “这是最危险也最难完成的任务,因为再往前走就是敌阵,随时可能有冷箭来招呼我们,所以必须要最顶尖的高手。”

    “夫君、雪儿、凌公子、唐师姐,我要你们随我一起,断石移位,以人力胜天力,把这座天然形成的乱石滩改造成武侯当年可抵挡东吴十万雄兵的八阵图。”

第697章 自助天助

    自助者天助之,两日后,一场骤雨降临,使弦月山城南部本已化作平原的湖滩再次变得泥泞。待云消雨歇,泥地被烈日炙烤得开始干裂,一场北风忽又降临在这片两军决死的战场上。

    这几天来,山城中最忙碌的人莫过于花语夕。她不但亲自把关,为风夜菱和杜世奇调制出超过四十桶的毒液,还与蓝桥白雪音等人数次亲临前线,几乎是在敌军的箭雨中完成了八阵图的布置。

    按她原本的计划,只要六座箭塔上各有一桶毒液,即可保证弓箭手们的使用需要。但当杜世奇提出寻常刀剑也可淬毒,她的工作量便大大增加。

    外出布阵时,虽有蓝桥、白雪音、凌羽飞和唐梨四位护法以剑气帮她挡箭,但八阵图的布置实在太费心神,每一块石头的位置都不能有半点偏差,每次返回山城时,她都因为巨大的压力而感到身心俱疲。

    但这时她却还不能休息,她还要回忆《机火巧术》中有关火油弹的配方记载,试验了好几次才终于试出这“地狱魔火”的制法。

    她接着就要把这方法教给十几名心敏手巧的战士,让他们按自己试出的工艺大量制作火油弹。

    第一批的火油弹制出来良莠不齐,一个不小心的战士还差点“引火烧身”,把自己的衣衫点着。若非恰好路过的凌羽飞及时以“音空”之术灭火施救,地狱魔火还没用在敌人身上,就先拿自己人祭了旗。

    由于军中携带的硫磺有限,花语夕再不放心让其他人制作火油弹,只得亲自制作,一连两晚不合眼,才勉强做出六十多枚。

    她甚至连吃饭的时间也省去了,本来胃口极好,可以和蓝桥享用“鱼和熊掌”的她,现在每次只啃半条鱼干,把省出来的每一点时间都用在到外面布阵、调制毒液还有制作火油弹上。

    虽才三天过去,她已明显清瘦了一圈。

    蓝桥看得心疼,轻抚着她的头刚想安慰两句,她已笑着帮蓝桥穿好大氅,仔细地为她系好每一根系扣,最后把六十多枚鸡蛋大小的火油弹分左右两个小布袋,挂在他的腰间。

    这次烧毁敌方车阵的任务主要由蓝桥和白雪音负责,风夜菱、孟希良和杜世奇各领一军配合作战,云河则留守山城。

    北风之中,号角吹响。

    风夜菱的中军、孟希良的左路军和杜世奇的右路军各三千人,从山城面南的寨门接连涌出,按特定的路线通过寨前由乱石组成的八阵图后,云河的中军率先停下,左右的孟、杜二军则继续往前推进,结成一个两翼前中军后的偃月阵。

    他们的左右两军分都为三排,最前方是枪盾手,后面两排则是弓箭手,风夜菱的中军则清一色是最精锐的琅琊铁骑。一旦两翼受到冲击,她的骑兵可以第一时间如一把尖刀般驰援两翼。

    另有六千步兵则囤于八阵图内,作为后备,左军右军分别听凌羽飞和花语夕号令,随时可以对前线兵员做出补充。

    蓝桥和白雪音并辔立在正前方,身后是由唐梨领衔的四十九人群英卫,徐辉祖方面不敢怠慢,三队各八千人的步兵和弓箭手以蓝祖望为先锋,潮水般绕到车阵之前布防,以巨型橹盾插入土地,防备对手的弓箭射击。

    徐辉祖则在车阵之后布下五组各四千人的骑兵队,一旦前方战场出现机会,他将毫不犹豫地命令骑兵从车阵的缺口冲出,直扑战场。

    单看他用足足四万四千人的大军对付蓝桥不到两万人的出战部队,可知他对蓝桥一方的充分重视。

    徐辉祖为攻下弦月山城,可谓用足了耐心。他从弦月峡一侧试探过几次不成之后,立刻转到山城的“背面”,先是放空万石湖的湖水,然后又等露出来的湖滩晒干,以车阵作为屏障,准备从开阔的南侧强攻山城。

    他家学渊源,不是没见过奇门遁甲之术,自信只要应对得当,虽然会额外花一些时间,想通过八阵图也并不太难。

    但蓝桥如果肯从他的“龟壳”里主动钻出来应战,他自然更是求之不得。

    他目光从蓝桥和白雪音身上电闪而过,抬手下令击鼓,车阵外蓝祖望三支各八千人的步兵在隆隆的鼓声中步伐一致地开始向前推进,阵型的移动缓慢而稳定,威势慑人至极。

    “准备好了吗?”白雪音深吸一口气,显得有点紧张,北风吹拂得她发丝乱飘。

    蓝桥自离开天莲峰统军打仗以来,脸被晒黑了不少,此时充满信心地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白雪音垂首凝神,左手捏个剑诀,雪雾倏起,将二人完全笼罩其中,形成一个极为诡异的情景。

    烈日之下,北风不住地吹,那团白色的雪雾却始终缭绕不散,而蓝桥和白雪音二人就像忽然“隐身”了,再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雪雾中是怎样的神态动作。

    除了风夜菱等少数几个心里有准备的人,敌我双方的战士见了此景,无不惊异莫名。

    但见那雪雾在原地凝滞片刻后,仿佛逐渐受到北风的影响,开始向前移动,且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放箭!”蓝祖望大喝一声,左中右三队战士一齐放箭,往雪雾之中落去。

    一轮箭雨射进雪雾,却仿佛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异状,而那雪雾的来速却更快,转眼间便到了敌阵之前。

    就听“嗖”的一声破风之响,蓝桥从雪雾之中鹞鹰般冲天而起,一道光箭从剑锋上骤然射出,串糖葫芦般将一串敌人击倒。

    与此同时,地上的雪雾仍向前进,紧随着蓝桥光箭的轨迹,径直突进到敌阵之中。

    周围的敌人只要被雪雾靠近,不无感到浑身冰冷好似冻结,一时竟无人能迫进雪雾之内。

    车阵后的徐辉祖弯弓搭箭,趁蓝桥第一支光箭打出后的空隙,一箭发出,如长空射雕般径直射向即将上升至顶点的蓝桥。

    蓝桥手臂一挥,上升之势未竭,却忽然转为下坠,风声呼啸地向下俯冲,同时剑尖连点,把三昧真火、四灵归位、七星连珠等招数随意使出,立时又在敌军阵中造成一片混乱。

    眼见他要落回到下方的雪雾中,蓝祖望脚踏马镫飞身而起,长枪刺向正加速下落无处着力的蓝桥。

    然而令他感到瞠目结舌的是,蓝桥刚擦到下方雪雾的边缘,既没有在雪雾中落地,也没有和任何实物接触,却神乎其神地把方才下落时的万钧之力转为倾斜向上的升力,不但避过他的长枪,还如一支射上高空的劲箭,身临至徐辉祖车阵的正上方。

    “好戏开始哩。”

第698章 雄鹰展翅

    陈玉倩若天上有灵,知道她随手赠予蓝桥和白雪音的那对阴阳手环,能在一场数万人对决的战场上左右战事的走向,必当大感欣慰。

    蓝桥的战术并不复杂,先以白雪音的雪雾为掩护,他在雪雾中使开“霞满东方”为其挡箭保驾,先欺近敌阵,然后以真气加诸阴阳手环,在一瞬间产生强大的推力,把他“弹射”上半空。

    他升空后,先以天一剑气为白雪音开路,同时真气继续蓄集。当徐辉祖一箭射来,他立时把手环间的推力转为牵引,所以才可在升势未竭之时,便开始加速下降。

    白雪音利用蓝桥初次升空的时间完成回气,待蓝桥下降至雪雾边缘,她和蓝桥已突破至最高境界的乾坤诀阴阳真气再次通过手环激撞,将牵引之力转化成更加强横的推力,使蓝桥从蓝祖望两万多人的军阵上方飞跃掠过,直至车阵上空。

    蓝桥探手入囊,双手用指缝各夹了四枚火油弹,在半空陀螺般旋转起来,然后将火油弹准确无误地投到徐辉祖的车阵上,好似天女散花。

    “砰!砰!砰……”

    爆竹般的鸣响接连传出,八枚火油弹在八辆战车上爆开,烈焰很快将整辆战车覆盖,使战车也剧烈燃烧起来。

    蓝桥动作极快,徐辉祖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下一轮“投弹”已完成,又有八辆战车陷入火海。

    他身在高空,视野极广,在投弹时运上些许真气,使那些火油弹如炮弹般轰击在徐辉祖的战车上,一轮接着一轮,仅仅是几次弹指的工夫,就让八八六十四辆战车烧了起来。

    花语夕一共给他六十七枚火油弹,余下的三枚,他信手投出,同时以“三昧真火”半空击之,使其在车阵前的军阵上方爆开,一团团火焰如下雨一般往守阵的士兵头顶撒去,每一枚火油弹可覆盖超过三丈的范围。

    被烈焰波及到的士兵哀嚎着倒地,偏偏其他士兵因为军纪严明,不敢擅离各自的位置,一时竟无人上前施救,以致中招者被活活烧死,众皆恻然。

    如此情状,蓝祖望的军阵虽然还没乱,战士们的士气却已下降不少。特别是那种眼瞧着敌人在自己阵中为所欲为,不但无力阻止,自己的同伴还在身旁丧生的绝望感受,更让他们崩溃。

    此刻蓝桥在车阵上方的升势已竭,眼看行将下落,而白雪音制造的雪雾最终未能彻底突破蓝祖望的军阵,离蓝桥尚有多过百步的距离,超越了阴阳手环可以发挥效力的极限。

    这意味着,当蓝桥落往地面,将再得不到白雪音的掩护和支援,一个人陷进徐辉祖的万军从中。

    “堵住他!”徐辉祖挥剑喝令,大军立时往蓝桥的落点方向集结。

    其中不乏应天新军的精锐,包括徐辉祖精心训练的火铳手。

    在这样的围困下,纵使一个人的武功再高,充其量多拉几个人垫背,也逃不过力战而死的命运。

    “怀远!”后方的凌羽飞看得焦急,恨不得立刻率军加入战场,把蓝桥从敌阵中“抢”出来。

    小灵和小白也通人性,远远看到蓝桥坠落,一齐发出凄厉的叫声。

    只有花语夕还算淡定,轻声道:“别担心,他还有后招。”

    但见蓝桥下落数丈后,解开大氅的一根绳扣,大氅陡然展开,在风中好似雄鹰张开翅膀,又好像一只巨大无比的风筝,让他的下坠之势猛地一滞,盘旋一周后,向己方的战阵滑翔回来。

    凌羽飞看得瞠目结舌:“这没可能的!”

    “这件大氅最初是我给他买的,后来在北平时我看其破损严重,又重新缝补过一次,用的都是最好的线头和布料,强韧无比。”花语夕解释道,“他把大氅展开,以真气灌注其中,就可令其保持现在鹰儿展翅般的形状,把下坠之势转为滑行。”

    凌羽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到底明白多少。两军将士却仍仰脖看着天空,似乎做梦也想不到蓝桥可以化身“飞人”,在战场的上空进出自如。

    徐辉祖对准空中的蓝桥,连射三箭,蓝桥因把真气都用在保持大氅的形状上,只能勉强移动重心闪避。

    等躲过前两箭,却被第三箭射中,大氅被徐辉祖箭上的真气一撞,再承受不住这边强大的力道撕扯,瞬间破碎得七零八落。

    幸好此刻他已向回飞了有两百多步,雪雾包裹中的白雪音冲天而起,在半空接住蓝桥,和他一起落回到己方的阵前。

    雪雾散去,但见蓝桥和白雪音恬淡如初地立在阵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徐辉祖一方的将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反观身后己方的车阵,早已是火头四起,烈焰处处。

    那火势散发出的浓烟被北风一吹,把守在车阵附近的官军士兵呛得接连捂住口鼻,不慎吸入毒烟者则倒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又另需同伴将其扶回阵中。

    孟希良和杜世奇知道机不可失,连忙擂鼓进击,风夜菱的中军亦向前突进,大有趁敌人军心不定大杀一场的架势。

    徐辉祖当机立断,命人以湿布掩住口鼻,把未烧着的战车移后,又令蓝祖望的左中右三支前军撤回阵内,亲率本来藏在车阵之后的两万骑兵出击,绝不在孟希良杜世奇前示弱。

    比起他的两万骑兵,孟杜二人麾下只有六千人,当下不敢再追,分别在左右两翼布下防御阵型,先后发令道:“放箭!”

    在出营前站过毒液的箭矢一排排地射出,先升上高空,再如雨点一般下落,无情地攻击着向己阵推进的敌骑,中箭者无一人可带伤作战,纷纷浑身麻痹,失去平衡下坠落马背。

    蓝桥和白雪音一起飞身上马,和群英卫以及风夜菱的三千铁骑一起杀入敌阵。

    “是时候了,我们上!”

    花语夕见蓝桥风夜菱等人率军从中路突击,立刻和凌羽飞带领事先藏于八阵图内的六千战士顶上,紧随着他们的队尾,从孟、杜二将分布两翼的军阵之中穿过,如一支冲城巨锤,在毒箭的掩护下狠凿向敌方的骑兵队。

第699章 残酷真相

    蓝桥、风夜菱、白雪音、花语夕、凌羽飞、孟希良和杜世奇等人进入寨门,云河的留守军和其他归来的战士们欢声雷动,齐声为这漂亮的一仗呐喊喝彩,士气高涨近乎沸腾。

    他们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即使在正面战场,他们与徐辉祖的十五万大军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为了这次主动出击,他们几乎倾尽一切力量与智慧,幸亏达成所愿地烧毁了徐辉祖的车阵,把徐辉祖发动总攻的日子又往后拖了两天。

    欢腾过后,众人就要开始为接下来的生存而担忧了。

    山城内的食物储存只够支持五天,此刻三天已经过去,也就是说等徐辉祖造好车阵再次进攻时,他们将陷入断粮的尴尬境地。

    虽然万般无奈,蓝桥仍是命令将每日配发的食物减半,以期能多支撑两天,应对徐辉祖行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

    他又为在今日一战中阵亡的将士举办了一场简单而隆重的葬礼,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位于关楼二层的卧室,暮色早已降临。

    房中漆黑一片,点起灯才发现,未着面具的花语夕正以李静姝的本来面目坐在他的床边。

    “你怎么在这?”蓝桥吓了一跳。

    花语夕静得仿佛一尊美丽的雕塑,良久才将满布血丝的双眼转向蓝桥,幽幽地道:“不想让人看见我来。”

    “不想让菱儿和师妹她们看到吗?”蓝桥心头一热,坐到她旁边牵起她的小手道,“你来找我难道是为了……嘿……”

    花语夕有些哀怨地白他一眼,抽回手微嗔道:“难道人家晚上来找夫君,就只为了那事不成?”

    蓝桥刚想说她嘴硬,都摸黑来了还不承认,就听她稍顿了顿,又正色道:“而且,我们现在食物有限,应该尽量减少体力的消耗,房事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那你有什么不能见人的?非要藏在暗中等我。”蓝桥见她面色郑重,知道她确是另有要事。

    “我怕人看见,是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决不可让任何人知道。”花语夕一字字补充道,“包括小夜和雪儿她们。”

    “这是为何?”

    “因为她们城府不够,如果知道这么大的秘密,很可能藏不住。”

    蓝桥被她激起好奇心,忍不住道:“什么秘密?有这么严重的。”

    “是关乎我军存亡的大秘密。”花语夕说到这里轻叹一声,接着缓缓道:“我们可能注定要困死在这了。”

    “别这么容易就灰心,我们不是才打了胜仗吗?”蓝桥不以为然地道,“说不定只要再拖几日,大王的援军就能到了。算算日子,他们那边如果顺利,说不定已经击败了盛庸,渡江南下了呢。”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花语夕摇了摇头,“我们可能永远也等不来援军了。”

    蓝桥陡然一惊:“你什么意思?”

    花语夕看着在微风中不断摇曳的灯火,再叹一声:“我太熟悉我这位四舅了,知道他的野心。就算他能打败盛庸,渡江南下,你以为他会来支援我们?”

    “错了。那时他的眼中将只有京城这唯一的目的地,任何可能导致节外生枝的事他都决不会去做。”

    “咱们身处应天以南数百里外的群山之中,大军进山不易,还容易遭遇偷袭和伏击,花费那么多时间绕路来救我们,非智者所为。”

    “设想你是四舅,当京城近在眼前,皇位唾手可得的时候,你怎么可能舍弃多年来为之奋斗的理想,为了区区三万奇袭队浪费宝贵的时间?”

    “要是在这期间,天下其他府县前往京城勤王的军队赶到,他的靖难大计将成为泡影。所以他必将不顾一切地进军京城,只有等他的皇位稳固了,才会想起我们,而那时的我们早已经在徐辉祖的围困中战死或者活活饿死了。”

    她说得危言耸听,但蓝桥稍一细想,倒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他以前只单纯把朱棣当作自己的盟友,自己有难,盟友岂能不救?但当他按花语夕说的方式,真正站在朱棣的角度考虑,发现自己这支“埋入深山”的奇袭队,比起迅速进京夺得皇位的宏伟目标,确实是不值一提。

    “如果等大王先进京城,然后才顾得上来管我们,要多久?”蓝桥仍不肯放弃。

    花语夕苦笑,没有答他。

    蓝桥不是笨人,自己能算过这笔账来。朱棣要是渡江之后先取京城,等稳住局面再派兵进山,少说也要多出二十天的时间。

    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这话我之所以只对你一个人说,是因我军经过这场胜仗,好不容易把士气激励起来,一旦秘密泄露,将士们的信心必然崩溃,到时候有哗变的有投敌的,那将是灾难性的后果。”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蓝桥狐疑地打量着花语夕,“不对,如果真是必死,再没有任何其他可能性,你就不会和我说这番话了。”

    “办法不是没有,但你不会想听的。”花语夕避开蓝桥的目光。

    “什么办法?你快说。”

    “我的这番话,不是站在统帅或者参谋的角度说的,也不是以靖难盟掌印人的身份,单纯是站在妻子的角度,对她的夫君说。”花语夕眨了眨眼,神色痛苦而纠结地道,“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蓝桥惨然道:“我明白啦。”

    哪有什么绝妙的办法?花语夕所谓“站在妻子角度”的办法,无非是让他抛弃大军,凭借一身卓绝的武功独自逃命,又或故意派兵出战让他们送死,以节约粮食的消耗。

    这就是他们如今所面对的残酷真相。

    而为了维持士气,他们还必须向所有人隐瞒这一切。

    “我做不到。无论是独自逃生还是派手下送死为自己节约食物,我都做不到。”

    “我知道的。”花语夕仿佛卸下千钧重担,长长吁出口气,嫣然一笑,“先天下之忧而忧,不愧是让我着迷的少年英侠。”

    “但我总算也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给过你选择,没有哄骗你。”她头一歪,轻轻倚在蓝桥肩上,“你我之间没有秘密,至死也没有。”

    “好啊,知道这些,我现在也没有压力了,总之尽力就好,能多拖一天都是赚到。”蓝桥笑着在她的玉颈旁闻了闻,“身临绝境而不乱,不愧也是我相中的佳人。”

    “我也有个小秘密,现在告诉你。”蓝桥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一只尚还温热的麻雀,“天黑前在山上打的,你这些天劳心劳神的,给你补补身子。”

    花语夕不由想起和蓝桥在汤村试用虚烬十方时打落一山麻雀的情景,心中既是甜蜜又是酸涩,咬了一口,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700章 绝境之下

    接下来的两天,因烧毁敌人战车而来的兴奋迅速消退,饥饿开始让整座山城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由于分配的食物只有一半,战士们不得不精打细算,避免将体能用在无意义的事上,整日里无精打采,能坐着就不站着,精气神被要命的饥饿消耗殆尽。

    唯一能让他们有动力去做的事,就是寻找食物。

    山上的麻雀、乌鸦、野兔等物纷纷绝迹,甚至就连蚯蚓也被士兵们掘地三尺地挖出来,狼吞虎咽地吃了。

    与此同时,徐辉祖一边命人重造战车,一边把剩余和新造的战车推进到八阵图里,先站稳阵脚,然后不疾不徐地逐步移除八阵图里碍事的石块,使后续的部队可以在更开阔的平地上缓步推进。

    到了第三天,石块被彻底清除,徐辉祖使蓝祖望以五万军力进攻弦月湾的寨门。

    生死关头,蓝桥和他的三万奇袭队再次迸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万众一心地守住寨门、寨墙、壕沟、箭塔等防御工事,蓝祖望一直攻到暮色降临,见难竟全功,只得鸣金收兵。

    徐辉祖让蓝祖望的人马休息,亲率生力军七万,趁夜再攻,不给蓝桥等人休息的时间,鏖战彻夜,至第四日天明。

    蓝桥的人马面对二倍于己的敌军,且是联轴作战不得休息,在夜间疲态尽显。寨门和寨墙几次宣告失守,让敌军从突破口涌入山城。

    幸亏蓝桥本人实力脱俗,不断以天一剑气攻击突进寨墙的敌军,闪耀的异芒在漆黑的夜空中不断划过,每次都能打倒十名左右的官军士兵,让敌人看得胆寒。

    琅琊铁骑展现出坚韧不拔的超强战力,在风夜菱的率领下左冲右突,让敌人难以结成稳定的军阵,配合上白雪音、花语夕、凌羽飞以及群英卫众人的拼命死战,终于在天明时将敌人击退。

    他们来不及修补破损的寨墙,休整过后的蓝祖望率队再攻。

    蓝桥等人至此早杀红了眼,再顾不上许多,只知对潮水般涌上来的敌人死命砍杀。

    燕如意的长剑砍卷了刃,华锋在眉骨上被人砍了一刀,第一美男就此破相,花语夕白雪音等众女的衣裙被敌人的鲜血染红,孟希良奋战整夜,身上受伤多达十余处,仍在苦苦支撑。

    这场仗打得太难了。

    蓝祖望最猛烈的一波攻势,是以撞车冲开寨门,然后长驱直入,一直攻到弦月湾最北端的关楼之下。

    若非杜世奇和宣狼二山上的战士及时将檑木推下山坡,逼得敌人不得不后撤躲避,他们的山城在这一次就已经失守。

    截至蓝祖望在黄昏时分退兵,蓝桥为数三万的奇袭队此刻阵亡超过四千,受伤者则在一万左右,余下还能打的有效战力已只剩下一半。

    “再这样下去,明日徐辉祖再攻,山城必破。”蓝桥看着漆黑的夜空,心中升起绝望。

    “如果能让战士们吃饱,是否能再多坚持两天?”风夜菱问。

    蓝桥蹙眉道:“这是当然,只是……”

    熏鱼干原本只够吃五天,他们吃了三天后火烧车阵,再把后两天的分量减半,这才又坚持了四天。等到明天,山城内将再无食物供应。

    风夜菱断然道:“我们琅琊铁骑还有三千匹战马,杀马煮肉。”

    蓝桥知道,当战士杀死陪伴自己多日的战马时,心情是何等的悲愤,但此刻为了活下去,他们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战马接连倒下,一口口大锅开始沸腾,战士们含泪吃下马肉,总算又体会到胃中饱足的滋味。

    小灵和小白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不住地哀鸣,片刻不离地跟在花语夕的脚边,仿佛生怕一旦离开,它们也会遭遇和那些战马同样的命运。

    哀兵必胜,接下来的两天,徐辉祖的攻势都被挡住——战士们填饱了肚子,手上又有了力气,无不拼了命地杀敌。

    趁此刻身上有劲,能多杀一个,就多杀一个。

    到了第三天,等马肉也已吃完,弦月山城终于迎来命运终结的最后时刻。

    隆隆的车轮声中,数量庞大的车阵被推向寨门,敌人的工事兵紧跟着车阵向前推进,将蓝桥等人昨夜新挖的几道壕堑逐一填平。

    在他们之后,蓝祖望携着清一色的步兵,由刀盾兵、弓箭手和工事兵组成的五支队伍左右排开,每队一万人,漫野遍原地踩上刚被填平的壕沟。

    五支队伍每支都带有挡箭的战车,以及用于冲撞寨墙的檑木车,还备有云梯,如五条带来死亡的可怖恶龙,向危若累卵的山城攻来。

    数百面战鼓齐声擂响,战士们的步伐和着鼓点震撼着大地,鲜亮的甲胄和刀锋上闪着寒光,更添兵凶战危的杀伐气氛。

    更可怕的是,在这五万敌兵的身后,另有二十多台投石车被推了上来。一旦进入它们的攻击范围,这些临时修建的箭塔将脆弱得如同纸糊。

    同时弦月峡的北口也有敌方大将驻守,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奇袭队仅余的一万五千名士兵从湾内和二山上的营房里冲出,毫不犹豫地在寨墙下结阵。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今日一战,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战。

    粮食断绝,与其活活受饿,不如轰轰烈烈地战死在沙场上。

    蓝桥在箭塔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手按流光剑,反生出放开一切的轻快感:“是时候写下《少年英侠传》的最后一篇了。”

    风夜菱、花语夕、白雪音三女在他身后站成一排,前者笑道:“自信点,敌人不过是我军兵力的三倍,我们有箭塔有寨墙,更是同心协力众志成城,相当于也把战力提升三倍,大家扯平,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花语夕亦笑道:“就是,咱们在小云台时,是姐妹俩打多少个来着?多少倍的敌人我都记不清了。”

    白雪音显得有些紧张,偷偷擦了擦手心的汗:“等下投石车我来应付,绝不让箭塔轻易被毁。”

    他们在箭楼上谈笑风生,楼下守卫寨墙的战士们感受到这种视死如归的豁达,无不振奋起精神,准备和敌人殊死一搏。

第701章 神兵天降

    这一战从天明一直打到天黑,直到蓝祖望的五万前军潮水般撤回己阵,蓝桥才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敌人遗下三十多辆战车和冲车,要么是被摧毁,要么起火焚烧,其中超过半数都是在寨墙内而非墙外,这一战的惨烈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山城内外尚有二十多处火头未熄,浓烟直冲天际,将夜空的繁星掩盖住,使这个夜晚昏暗无光。

    花语夕忙得团团转,不断检查新增的伤员,为他们做出简单而有效的初步处理,云河则率领着工事兵在四处灭火,尽力修补寨墙。

    此刻不但寨门被破开,寨墙也被敌人的冲车撞得千疮百孔,六座箭塔塌毁四座,若非白雪音使出浑身解数,在箭塔间不断飞跃,以剑气抵挡敌方投石车投出的巨石,剩下的两座箭塔也早毁于一旦。

    墙内墙外,满地都是碎木残石、烧黑的焦炭以及不知属于谁的碎甲甚至残肢,提醒众人方才一战的惨状。

    五万官军伤亡超过九千,是蓝桥一方伤亡者的三倍。然而再多算上三千的伤亡,蓝桥这支原本三万人的奇袭队的有效战力已只剩下不足四成。

    蓝桥满身浴血,站在一座尚还完好的箭塔上,仿佛做着一场噩梦突然醒来,知道等自己再闭上眼,下一场噩梦又将接踵而来,至死方休。

    过去的一战中,他们的寨门再次失守,寨墙也被捣毁多处,蓝祖望的大军全面冲进弦月湾的腹地。

    蓝桥率领着手下战士且战且退,一退再退,最后凭借北端的关楼抵死相抗,苦战至积尸成山血流成河,才终于勉强将蓝祖望逼退。

    这还是建立在蓝祖望不愿付出太多伤亡代价的基础上。

    见到敌人撤退,力竭透支的战士们纷纷抛下武器,破损的甲胄也无力再脱,就那么倚在墙上、石头上,又或相互倚靠着,闭眼就睡。

    在食物断绝的情况下,除了睡觉,他们也再没有其他可恢复体力的办法。

    然而徐辉祖却好像并不想给他们休息的机会。

    战鼓再响,徐辉祖留下蓝祖望的部队在营中休息,亲率四万生力军出阵。

    蓝桥一看,这四万人全是徐辉祖嫡系的“应天新军”,知道他是要发动总攻了。

    最后的功劳,当然是要让他的新军去领。现在徐辉祖亲自上阵,还带了养精蓄锐已久的新军出马,骑兵、枪盾兵、弓兵、战车、火铳手一样不少,这是志在必得了。

    “应天新军”和“魏国公徐”的旗帜高高竖起,徐辉祖最精锐的四万主力,开始向前推进。刚才曾对箭塔造成巨大破坏的投石车也一并前移,显然徐辉祖再不满足于只是“攻进寨墙”的战果,而是要将他们彻底歼灭,把一切扫平。

    反观己方寨中,战士们歪的歪倒的倒,这一战不用打也知是什么结果。

    白雪音轻声道:“现在该怎么办?”

    蓝桥看着敌方阵中的投石车道:“上一次,我们据守关楼,方才挫退了蓝祖望,这次徐辉祖命那些投石车一并推进,就是要将关楼摧毁。”

    “还有火器吗?”蓝桥转头看向花语夕,虽明知希望渺茫,还是期待她能带来什么奇迹。

    花语夕惨然一笑:“早用光哩!除此之外,我们的箭矢和毒液也全用光了。”

    唐梨、华锋、张道闲、燕霸天等群英卫成员齐道:“没有火器,咱们就凭一身功夫杀进敌阵去,怎也拆掉他们的投石车。”

    “没有用的。”蓝桥摇头道,“敌人也有赤鬼团这样的武功高手,投石车好几十辆,这样冒险的行动实与送死无异。”

    凌羽飞问云河:“弦月峡那边有机会吗?”

    云河苦笑道:“都被敌人用土石封死哩,现在我们是被人按死在这只破碗里了。”

    蓝桥沉声道:“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主动出击,仍是用正合奇胜的方式,用一支队伍在正面顶住,另一支队伍从侧面发动奇袭,只要能毁掉那批投石车,敌人将战力大减,而我们仍可凭借坚固的关楼做最后的抵抗。”

    风夜菱低声道:“以往我们正合奇胜,依靠的是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现在战马都已下锅煮了,哪里还做得到呢?”

    花语夕也道:“战士们为应付刚才蓝祖望潮水般的冲击战,早已疲不能兴。”

    她说着把目光扫向弦月湾内倒了一地的军士,苦涩地一笑道:“现在这种状态,也不可能顶住徐辉祖的正面冲击。”

    蓝桥心中暗叹,知道自己终于计穷力竭,而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他和白雪音等个人的武功很难有大的作为。

    “师妹,我拜托你一件事。”蓝桥沉默良久,吁出一口气道。

    白雪音淡淡道:“要是想劝我自己逃走,夫君还请莫要再说。”

    “不,我想请你护着菱儿和小花突围,徐辉祖的目标是我,她们……唉……”

    “我们不走!”蓝桥话未说完,风夜菱和花语夕便斩钉截铁地齐声道,“夫君若牺牲在此,我们绝不独活。”

    徐辉祖的大军推进至弦月湾残破寨墙的一百五十步前,由于猜到对方箭矢耗尽,他将队伍肆无忌惮地开到近处,这样守城方没有箭矢射出,他却可以命他的弓箭手射箭进寨墙内。

    “咚!咚!咚!”

    黑云压城,战鼓震响,仿佛催命的丧钟。

    敌人燃起数以万计的火把,将寨墙外的原野照得一片血红。浓烟反射火光,使天空也染成血红色。

    压倒性的兵力、装备、士气和状态,让除蓝桥等几个首脑人物外的守军心胆俱丧,暗呼末日来临。

    忽听身后一声异响,蓝桥回头看去,见就孟希良、杜世奇和云河一起在空地上跪下,前者双眼含泪地道:“请大帅和夫人们,还有凌大侠立即突围远走,这处由末将们应付,大帅来日再为我们报此深仇!”

    云河伏地道:“大小姐,请保重贵体,先离险地。”

    他这么一说,其他战士们也在他们身后跪满一地,齐声道:“请大帅和夫人们、凌大侠突围。”

    凌羽飞微微一笑:“既承你们叫我一声大侠,那本大侠这就告诉你们,大侠是绝不会舍弃自己的兄弟朋友偷生的。”

    蓝桥则看向风花雪三女,其实身为武者,在战场上轰轰烈烈的牺牲,他不是没有这样的觉悟。他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她们这三个好女子。

    三女手牵着手,同样神色激昂地道:“一起活,一起死。”

    蓝桥仰天长笑,一个翻腾跃下箭塔,身形笔挺地落到众将士的身前,双手朝他们虚抬了抬,大声道:“大伙快起来!现在我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内心的激动,但说出来你们或许不信,我还有打赢这场仗的把握,虽然不足一成,但那代表我们还有希望。”

    杜世奇喉头哽咽地道:“还有什么办法?”

    “都说最厉害的武将,可于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这句话虽说有些夸大,但今天我偏要试上一试,让你们见识见识,我这‘剑神大人’不是浪得虚名。”

    “大帅!”

    孟希良等人至此才知道,他的办法竟是以自身为筹码,单枪匹马地杀入敌阵,取徐辉祖的首级。

    敌阵中战鼓之声传来,应天新军的先头部队,开始依着战鼓的节奏,分成左右两路,如钢叉一般朝寨墙的方向插来。

    蓝桥、风夜菱、花语夕、白雪音、凌羽飞和唐梨这六名武功最强的高手迎风立在寨门前,身后是云河、孟希良与杜世奇的精锐,面对铁流一般推进过来的敌人,严阵以待。

    敌人在五十步外停步布阵,魏国公徐辉祖骑着战马出现在阵中。这位名将传人看到蓝桥等人的模样,知道他们准备做最后的“死亡冲锋”,忙命手下结成口袋样的防御阵势,以枪盾手和弓箭手保护后方的投石车,一旦蓝桥等人胆敢来攻,将遭遇他的迎头痛击,数不清的刀枪剑戟流矢飞石。

    他见风夜菱花语夕等倾城榜美女虽已经过多场鏖战,秀颜仍现出国色般的清丽,不禁暗想,若能生擒这几位美女,肯定也是一件美事。

    蓝桥站在最前方,双目神光电射。

    他嘴上虽说要在万军从中杀死徐辉祖,其实心里清楚得很,以徐辉祖能与梁梦醒相提并论的盖世武功,要想在千军万马中杀死对方,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是为激励士气罢了。

    此刻他把生死置之度外,心里想的只是在力竭战死前还能拉多少敌人垫背,那种决绝的眼神,贯穿全身的旺盛杀气,让最前排的敌人不禁都暗自打个寒战。

    风夜菱对他们身后的云河道:“等下我们六个先杀进敌人,你们随后跟上,切记集中力量攻其一点,切不可分散了。”

    云河点头答应,看看站在最前面的蓝桥,不禁想起在侯府初见的少年“乔楮”,两个身影交叠在一处,暗叹几年过去,谁能想到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名动天下的“剑神”。

    蓝桥看看前方,陡然拔剑出鞘,剑锋上异芒亮起,陡然暴喝道:“熄灯!”

    山城内的灯烛火把瞬间全数熄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让人只能看到蓝桥剑上耀眼的异芒,对比敌阵中万千火把齐明的场面,一明一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咚!咚!”

    华锋站在箭塔之上,擂响战鼓,为爱妻唐梨和其他同生共死的战友助威。

    “好戏开场了。”蓝桥洒然一笑,蓦地如豹子一般冲上前去,流光剑左挥右扫,转眼便扫倒了十多名敌人。

    白雪音携着一蓬雪雾撞进另一侧的敌阵,兵刃交击声如过年时的鞭炮一般密集地响起,同时敌人惨叫连连,也不知有多少人倒在她的剑下。

    凌羽飞使出凌音剑法中的“音爆”式,先将敌人的喊杀声凝聚于剑尖一点,然后配合着真气陡然炸开,将六七名手持橹盾的敌人震得倒飞出去。

    花语夕使出“千叶蔷薇”,配合上夹杂其间的“灭魔刀法”,仿佛虎入羊群,同样把一块区域的敌人打得叫苦不迭,连连后退。

    风夜菱将“燎原十三式”接连使出,菱歌戟所过之处,敌兵人仰马翻。

    唐梨的真气镜打着转地扫出,如同看不见的巨大陀螺,在敌阵中忽进忽出,不少敌人持着铁盾防住正面,却猝然间被真气镜从背后击中,惨叫着倒地。

    徐辉祖一声令下,大军阵型迅速向前靠拢,不给敌方几位高手可以活动发挥的空间,同时两翼的骑兵突入寨墙,阻截孟希良和杜世奇的后队,杀伤力极强的火铳手也加入战阵。

    蓝桥以天一剑气打倒一串敌人后,还不忘对身旁的三女嘿嘿笑道:“凭老子今日的表现,看谁还敢说老子无敌全靠老婆。”

    花语夕娇笑一声,以十字金翎勒断一名敌兵的脖子,娇笑着道:“夫君大人的武功是否无敌不好说,但这找老婆的本事,绝对是天下第一。”

    风夜菱把菱歌戟舞得呼呼作响,也抽空道:“今日若死不去,以后随便你怎么样折腾。”

    凌羽飞剑光如练地杀散四名敌兵,哈哈笑道:“这话我听着了,做个见证,以后怀远若再娶别的美人儿,大小姐可不许吃醋。”

    “我要是吃醋,有这两位在,早酸死了!”她菱歌戟再一扫,一名敌兵被她连盾带盔击个粉碎,当场暴亡。

    白雪音的声音从前方的雪雾里传来:“我是无辜的。”

    他们一边打一边说笑,仿佛把这生死立见的战场当成了饭后闲谈,而就在此时,忽听敌人后方远远地传来急骤的锣声,竟是撤退的指示。

    徐辉祖远远看向身后的大营,一名传令兵从后方飞马赶来。

    接着他便发出将令,命本来气势汹汹发动总攻的应天新军立即后撤,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单看其四万人的军队能这般来去自如,就知他们的确是训练有素的精良之师。

    徐辉祖这是在搞什么?

    蓝桥与三位爱妻,还有徐辉祖和唐梨愕然相对,完全摸不着头脑。

    “临阵退兵,这不合乎兵法呀?”云河等人这时也从寨门后涌上前来。

    “明明只剩下一步就能将我们彻底摧毁,虽然会付出一些伤亡作为代价。”蓝桥不解地道,“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难道等不下这最后一刻?”

    花语夕目光投向西南方黑沉沉的原野:“难道是援军?可四舅他……”

    她话犹未了,就听隆隆的马蹄声传来。蓝桥等人既紧张又期待,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不对呀,就算是朱棣的大军及时来救,也应该是从北方来,这西南边是怎么回事?

    就见从宣山南侧突然出现大片的火光,接着是数不尽的大量骑兵,漫山遍野地沿湖水退去后的湖滩疾驰过来,旌旗飘扬,威风无限。

    蓝桥动容道:“天呐,是我老丈人来了!”

    白雪音奇道:“你的哪个老丈人?”

    来军旗帜鲜明,上书“西平侯沐”四个大字。

    “是云南沐府,沐晟的人。”花语夕解释道,“想是风伯伯终于说动了沐晟,让他出兵相助。”

    但见骑兵阵中,风镇岳银盔银甲,傲然坐于马上,风夜菱颤抖着唤了声“爹”,热泪滚滚而落。

第702章 旧疾复发

    东风骤起,星月无光。

    人们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头顶的夜幕阴沉并非是因战火燃起的浓烟将繁星遮蔽,而是有一大片厚重的乌云将天空覆盖。

    东风带来潮湿的气息,携着丝丝寒意,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浓。

    要下雨了。

    西平侯沐晟字景茂,三十来岁,与风镇岳并骑而行,身穿玄甲,火红色的披风在身后随风飘动,深邃的眼眸射出神光,显得英气十足。

    在他们身后是阵型紧凑的大队骑兵,粗略估计兵力在十万上下,踏出闷雷般的蹄声,往徐辉祖的大营逼去。

    徐辉祖无愧名将风范,见到沐晟大军出现,退而不乱,缓缓收稳阵脚,往东北方向后撤。

    沐晟本无意在此地与徐辉祖决战,因此也乐见其主动退走,命麾下士兵进驻其遗留在湖滩上的大营。

    风镇岳在蓝桥等人身前甩蹬下马,摘下头盔,看着浑身浴血的几人哈哈笑道:“总算赶上了,幸好没来迟。”

    风夜菱心中喜极,但在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落泪,一头扑到风镇岳的怀里,拼命捶打他的胸膛。

    风镇岳扶着爱女的背,目光逐次扫过蓝桥、花语夕和白雪音。

    “见过侯爷。”花语夕和白雪音站到蓝桥左右,一齐敛衽,向风镇岳一礼。

    风镇岳眯起眼睛,朝蓝桥玩味地一笑道:“怀远啊,她们是……”

    蓝桥被他看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风镇岳这一问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兴问罪之师,讷讷地说不出话。

    风夜菱把俏脸埋在风镇岳的怀里,娇声道:“她们都是菱儿的姐妹啦。”

    风镇岳微一错愕,旋即莞尔,无奈地摇头失笑:“本来还想替你撑腰的,你这么心软,到时候这小子又要欺负你了。”

    “他才不敢呢。”风夜菱从风镇岳怀里扭过头,朝蓝桥快速眨了眨眼,示意他配合自己说话,“花儿和雪儿她们也很乖巧。”

    花语夕和白雪音二女连忙赔笑,做出“乖巧”的模样,蓝桥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不敢,不敢。”

    “爹你看,他怂得很。”风夜菱说着仰起俏脸,又撅了噘嘴,“他好还是坏,反正都是爹给人家选的夫君。”

    “是啊,英雄出少年。”风镇岳呵呵笑着,瞪了蓝桥一眼道:“早知道这小子有出息,还是没想到有这么大本事。”

    蓝桥一阵心虚,刚想再补充两句,忽觉额上一凉,原来是一颗雨滴落了下来:“下雨了,咱们进去说吧。”

    风镇岳把风夜菱稍稍推开,望向不远处原来属于徐辉祖现在则被沐晟占据的大营:“我还有事和景茂商量,你们连场大战,还是先回营休息,我让景茂把军粮分你们一些。”

    风夜菱抱着风镇岳不松手,露出小女孩般的娇憨神态,撒娇不依道:“爹爹去哪,人家也要一起去。”

    风镇岳拿她没辙,也着实思念爱女不愿和她分开,便带着橡皮糖般的风夜菱一起去见沐晟。

    他们父女二人走后,花语夕轻轻叹了口气,露出黯然夹杂着无奈的复杂神色,蓝桥问道:“你也想念弘毅先生了吗?”

    “没事。”花语夕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道,“咱们快回去吧,你蓝大帅站在外面淋雨,后面战士就算想进帐避雨也不敢,到时候再淋出病来,累得还是我这个小医仙。”

    蓝桥一想也是,一边命军士们各自回帐休息,一边让云河去和沐晟军接洽借用军粮的事。

    他和花白二女一起回到关楼,花语夕在上楼时看了看窗外的雨幕,闷闷地道:“我有点累了,今晚让雪儿陪你吧,我一个人歇会儿。”

    蓝桥见她确是满面疲惫,点点头,让她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和白雪音进了另一间房。

    白雪音点起灯,默然良久才道:“花姐的苦闷,我或许能明白一点。”

    “归根结底,她是看到风姐姐与风伯伯那般亲热,风伯伯又那么认可夫君,一家人其乐融融,进而联想到自己无法获得爹娘的祝福,所以才会难过吧。”

    蓝桥想起一腔忠勇,却把自己等人视作反贼的李祺,心道如果这个死节不能解开,花语夕将永远无法以本来面目接受爹娘的祝福,这对她的婚姻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白雪音脱去外袍,随意地坐到床边,低声问道:“师兄想练功吗?”

    蓝桥正要说话,忽然一道明晃晃的闪电从窗外的夜空划过,紧接着一声炸雷响彻山间,仿佛地面都跟着抖了一下,撼得人忍不住捂紧耳朵。

    “那个,师妹你先等下,我去看看她。”说着他匆匆出门,转到隔壁的房间。

    房内仍是没有点灯,花语夕抱着双腿坐在床角,正望着窗外的雨幕发怔。

    “你没事吧?”蓝桥有些担心地问。

    “啊?”花语夕仿佛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说刚才打雷,没吓到你吧?”

    “没有。”花语夕噗嗤一笑,“自从嫁了某人,我现在早不怕打雷了。”

    “倒是夫君你。”花语夕狡黠地一笑,“你和雪儿,这么快就结束了?要不要我给你开个方子补补?”

    “什么嘛,我是担心你,你倒拿我寻开心。”蓝桥见花语夕无碍,微感放心,想了想,觉得也不好这就离开,便在床边坐下,握着她冰凉的脚压在自己臀下,让她取暖,同时随意找些话题。

    “幸亏风伯父和西平侯他们及时赶到,要不然咱们今天真危险了。”

    花语夕眼睛一转道:“你要感谢的不是沐晟,而是你弟弟蓝枫,还有我四舅。因为他们终于战胜了盛庸,取得正面战场的主动权,所以我们才能获救。”

    “此话怎讲?”蓝桥愕然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已经战胜了盛庸?”

    花语夕不答反问:“那你知道,为什么沐晟那么长时间不出兵,怎么偏偏现在出兵了呢?”

    蓝桥沉思片刻,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是说,沐晟其实是在观察北方战局的形势,只有大王胜了,他才肯来帮我们。”

    “就是这个意思。”花语夕点头道,“沐晟先前举棋不定,主要是怕一旦轻易卷入战局,又押错了宝,最后就会满盘皆输。”

    “过去两年,四舅兵精善战,南军则拥有兵力和地盘上的绝对优势,双方互有胜负,很难看出谁能获得最后的胜利。沐晟本已是地位极高的‘云南王’,如非有选对边的把握,怎肯甘冒大险地搅入战局?”

    “他远在云南,却能在此时出现在弦月湾,说明他的大军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过了黔岭。”花语夕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我猜是藏在洪都附近的某处,当时全天下人都在关注四舅和盛庸的决战,所以没人发现他这支队伍的行动。”

    “沐晟按兵不动,只不住派出哨骑,打探淮北与京城的局势。当他得知四舅在淮北击败了盛庸后,立刻判断出四舅将成为这场战役的胜利者,所以快马行军至此,为的是在四舅进京前取得一点小小的功劳,以便日后再得重用。”

    蓝桥苦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沐晟来救我们,说明大王赢了盛庸,反过来若盛庸赢了大王,沐晟就是来帮徐辉祖了。”

    “就是这个意思,当然,风伯伯在其中应该也起到不小的作用,一方面是阻止沐晟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出兵帮助建文,一方面是在得知四舅获胜后,催促他速来救援我们。”

    “嗳,好暖呀。”她挪了挪被蓝桥压在臀下的双脚,双眼迷离地道,“夫君,你陪我说了这么久话,快去找雪儿吧,她等得很苦哩。”

    “人家困了,想先睡……”花语夕越说越小声,最后头一歪,就闭上了眼。

    蓝桥见她面色苍白得可怕,唤了两声也不见她答应,暗想她最近几天委实是心力交瘁,让她睡睡也好,就把她放倒躺平,为她盖好被子。

    这时脚步声响起,风夜菱推门进来,一看花语夕的模样,陡地一惊道:“静姝姐这是……旧疾复发了吗?”

    蓝桥被她吓了一跳:“什么旧疾?”

    “就是她小时候,一旦心神过于操劳,精神耗损太多,就容易突然晕倒,我见过一次,当时她脸色也是这么难看。”风夜菱探至床前,左右拍打着花语夕的脸蛋。

    “静姝姐,快醒醒!”

    蓝桥听她这么一说,想起来花语夕也对自己讲过她的这件往事,还说她脚上发汗的异味就是那时候徐秋雨给她用药的结果。

    “这……”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立刻不安起来,“她会晕多久啊?”

    “不知道,好像两三天六七天都有过,但那都是小时候了,隔了这么久又复发,总觉得不是好消息。”风夜菱一边说一边摇晃花语夕的身子,“静姝姐,快醒来!”

    花语夕始终没有反应。

    “我……有点怕。”风夜菱折腾良久无果后,咬着嘴唇道,“她要是一直醒不来,该怎么办?”

    “不能再等了。”蓝桥断然道,“先让风伯伯看看,他要是也觉得小姝危险,就必须立即带她出去。”

    “看燕王那边有没有名医能治,要么去京城,实在不行就去北平,听说道衍大师也懂一些医术。”蓝桥急得恨不得背生双翅,最后看向睡相恬静的花语夕。

    “小姝,你可千万挺住啊。”

第703章 阴沟翻船

    风镇岳为花语夕探过脉,也是束手无策,表示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怪病,不敢冒然以真气输入她的体内。

    于是蓝桥再不多等,留下风夜菱替他在此节制军队,背起花语夕,连夜离开弦月湾,向北而行。

    为方便照顾已毫无知觉的花语夕,他叫上白雪音一起同行。他们在练成了乾坤诀的第六层境界后,功力已是天下顶尖,轻功全力展开,速度绝不输过寻常马儿,且能翻山越岭,不受丝毫阻碍。

    到第二日天明时,他们已经离开山区,又走了几十里,抵达一处名叫建平的热闹小县城。

    县城上的早市还没散,各色摊贩排在一条长街的两侧,街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挎着篮子来赶集的人,小贩们此起彼伏地高声叫卖,招徕着川流的顾客。

    二人一连跑出上百里,蓝桥有虚烬十方的心法,将天地间的能量转化为内家真气,因此并不怎么觉得累。白雪音虽也是功力卓绝,但在一口气用轻功跑出这么远后,仍然有些疲惫。

    此时正是盛夏,天气炎热,白雪音浑身香汗淋漓,面上和额上也有不少细密的汗珠。

    “咱们先到前面市集上休息一下,然后再赶路,争取天黑前能到京城。”蓝桥看了看白雪音,放慢了脚步道。

    “我还能走,救人要紧,师兄不用在意我。”白雪音用衣袖揩了锴汗,不料衣袖其实也早已被汗浸湿,根本擦不干净。

    “天太热了,休息一下再说,也不差这半个时辰。”蓝桥一边走,一边随意地看着周边贩卖的商品。

    白雪音身为倾城榜级数的美女,这样走在街上,自是吸引到无数的目光,但众人见她身佩宝剑,自有一股超凡脱俗的英气,又有蓝桥相随,都只匆匆瞥过一眼,并没有人敢真的一直盯着她看。

    蓝桥知道自己背着昏迷不醒花语夕,若真给人认出来,也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拉了拉白雪音的衣角,和她转出集市,走到县城僻静处的一条小河边。

    “这河边凉快。”蓝桥把花语夕轻轻放下,让她倚着一棵岸边的垂柳,自己则随意地坐在河边的土坡上,伸伸懒腰,又伸了伸脚。

    白雪音整了整裙摆,同样随意地坐在蓝桥旁边,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市集喧嚣,伴着淙淙的流水声,内心泛起一阵宁静。

    “都怪你,生得太好看了,上街引人注目。”蓝桥打趣地撞了白雪音一下,“罚你在这守着花儿,我到市集上买点吃的回来。”

    “我不饿。”白雪音一边说,一边撩了撩被汗粘在脸上的发丝。

    “你不饿,也许花儿饿呢?”蓝桥看了看花语夕,叹了口气道,“本来就那么多天没吃饱了,现在晕过去也没法进食,真让人担心。”

    他对白雪音的武功还是非常放心的,见她没有异议,就回到了早市上。

    先买了两份煎饼,想着花语夕可能需要流食,就去看有没有卖粥或者豆浆什么的。

    然而不巧的是,由于来的时候早市已经接近结束,粥和豆浆都已经卖完了,蓝桥只好无奈地返回河边。

    白雪音正在用清凉的河水帮花语夕擦拭身体,见蓝桥回来便道:“花姐姐的身子好热,我给她用凉水擦擦。”

    蓝桥点了点头:“没找到粥或者豆浆之类的流食,看来只有先填饱自己,等前面路上再看了。”

    说着把一份煎饼递给白雪音。

    “加了蛋的。”

    白雪音嘴上说不饿,但在弦月湾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最后几天又是连场恶战,又怎可能真对食物毫无渴求?这时候一个煎饼,真是比什么玉盘珍馐都更显得美味。

    她见蓝桥随意地吃起来,便也再顾不上许多,大口地咬了下去。

    二人专注地吃着煎饼,一时都没说话,吃到一半就听一阵吆喝声,从河畔的小径上远远传来。

    “绿豆汤哦~新鲜熬好的绿豆汤~”

    蓝桥心中一动,立刻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对花语夕来说,如果能喝几口绿豆汤,既解暑热,也可为她虚弱的身体提供一些能量。

    卖绿豆汤的是个戴着草帽的老伯,留着花白的胡子。他挑着两个大竹筐,一边是装绿豆汤的桶子,另一边则是一叠大海碗。

    蓝桥正吃着煎饼,觉得口渴,想着白雪音或许也要,就买了两碗绿豆汤,回到河边的土坡。

    “给,你也喝点吧。”

    “谢谢师兄。”

    蓝桥把一只碗递给白雪音,然后就去弄花语夕,先把她调整到合适的姿势,然后用碗一点点地喂她喝。

    然而这过程并不顺利,花语夕似乎并不能真的吞咽,喂她的汤全流了出来。

    蓝桥怕她呛到,不敢再强喂,无奈道:“不行啊,看来只能等见到郎中再说了。”

    白雪音把自己喝剩一半的汤交还给蓝桥:“师兄也喝点。”

    蓝桥点点头,端起碗一仰脖喝个干净,然后回到那老伯处,把碗还给他。

    老伯蹲到河边洗碗,笑眯眯地随口道:“公子真有福,两位夫人都和仙女似的。”

    蓝桥尴尬地一笑,正不知怎么接话,忽觉腹内一阵剧痛,紧接着头脑开始晕眩,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你下了药!”蓝桥一把抓住那老伯的手腕,同时准备拔剑。

    老伯被他吓了一跳,碗掉在地上摔碎,另一只手不住地摇:“公子饶命!小人在这条河边都卖了三十年绿豆汤了,从没……”

    蓝桥手上加力,将老伯的手腕攥紧,后者顿时说不出话来,疼得冷汗直冒。

    但意外的是,蓝桥并没察出老伯体内有任何形式的真气内力,就和寻常的普通人一样。

    他无暇再去管那老伯,脚步虚浮地回到土坡,就见白雪音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也不知是否还有神志。

    “师妹……”蓝桥刚唤了一声,就觉脑后破风之声骤起。他此刻头昏脑涨,反应不及,还没回头看清是什么人,就被一记掌刀狠狠切在后颈上,倒了下去。

    一个黑衣女子冷然站在他的身后,一道刀痕从右眉直划到左边的下颌,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没用的废物。”女子踢了一脚倒地昏厥的蓝桥,抱起倚在树上的花语夕,走上土坡。

    “先生真厉害,提前把药下在装汤的桶里,这一路上又没有别人,不卖给他们,又卖给谁呢?”她抱着花语夕走进一座毫不起眼的小院,本来阴冷的神情立时变成小女孩般的崇拜和兴奋,“哈,真妙!”

    小院里,一个中年男子直挺挺地面墙而立,戴着狰狞的铁面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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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英雄谱介绍:
一张九天风云榜,看九州英雄鹿死谁手。一卷倾城美人图,数十大美女花落谁家。一个少年,不慎卷入建文削藩的大麻烦,却在涌动的暗潮里越战越强,成为影响天下局势的关键人物。自创绝世武功,统率千军万马,南平白莲教,北战蒙古兵。皇族郡主,同门师妹,百变妖女,侯府千金,携美同行,纵横天下。内扫朝廷败类,外除倭寇之患,一柄流光宝剑,创下不世之功。永乐盛世扬我华夏之国威,功成身退名留靖难英雄谱。江山代有才人出,新的英雄,写就新的篇章。靖难英雄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靖难英雄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靖难英雄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