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黑色黄金(求首订)
历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倘若不知进退,最后的下场大都很凄凉。
商鞅变法,结果孝公死后,老旧世族反扑,最终商鞅被判处车裂。张仪为秦国外相,连横各国,筹谋秦东出大计,最终却只能客死在魏国。范睢远交近攻,可最终却是病死。
李家现在看似很风光,这一点,李由知道,不过是表面看上去而已,可实际上,他的父亲李斯,为了推行自己的政令,朝野上下,得罪的人多如牛毛。
若不是一直有着始皇帝的圣眷照拂,只怕他的父亲李斯早就被人给分尸了。
这也是大多法家名臣的悲哀,法家的精髓就是在于一个变字,因为只有思变,国家才会强盛,变法者才会有施展自己才能的舞台。
变法者,利害重新分割也,种种利害恩仇,至少需要两代以上方能化解,他的父亲李斯,帮助始皇帝扫灭了六国,一统了天下,乃是旷古未有之大变。如此丰功伟绩,即便是千秋万载之后,也是难以磨灭。
而因此结下来的仇怨,却是一层层累积了下来,倘若再失去了新君的支持,无疑是雪上加霜。
之前,扶苏满脑子仁义,别说他的父亲李斯,即便是李由,也是十分看不惯,仁义为先,如何治国理政?
国家大事,岂能儿戏?而他的父亲是坚定的法家大臣,对于扶苏的想法更是嗤之以鼻,也因此,与扶苏多有嫌隙。
可是,从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似乎扶苏已经变的和以前完全不同,其想法不仅不和以前那般幼稚,而且思虑变的周密,对于诸多事情的看法,皆是十分透彻。
更为关键的是,数次对他们李家表露出善意,李由也是听闻了,除诽谤令陛下首先征求的是扶苏的意见,结果扶苏果断推荐了他父亲李斯的人,对于蒙恬、蒙毅两兄弟更是提都没提。
如果最后不是陛下拍板,蒙氏兄弟能否参与其中,只怕还需要斟酌一番。
而到了荥阳之后,扶苏也是无私的将那一沓白纸交给了他,其中饱含着扶苏的心血,更有着扶苏自咸阳出发一路上的见闻,以此制定出的思谋之策,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可就是这样一份极具价值的白纸,扶苏眼睛眨都没眨就交给了他李由,让他转交给他的父亲李斯。
而此次神物,扶苏也是拉上了他李由,凡此种种,皆让李由看到了希望。
他的父亲李斯已经位极人臣,而他李由,也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李家已经是风光无限,现在李家需要考虑的不是如何更进一步,而是如何抽身自保。
保证自身家族的长盛不衰,才是李家目前需要考虑的最大问题。
李由的这般思虑,扶苏自然是发觉不出的,即便是知道了,也就会一笑了之,为了化解和李斯之间的恩怨,扶苏已经表达出足够的诚意,得到如此回报,也是理所应当。
眼下,最应该考虑的就是九鼎,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扶苏的计划之中,并未出现什么纰漏。
柏仓的速度很快,当日下午,就将一份河东郡的地图送到了扶苏手中,对于柏仓这般快速的办事效率,扶苏满意非常,果然,有着神物这根胡萝卜钓在前面,柏仓会不顾一切帮助自己做成此事。
看着眼前这副河东郡的地图,扶苏眼中露出一抹激动之色。
河东郡的郡治在安邑,是故魏国的都城,南有巫咸山,西南有盐池,在战国时代,富庶就甲于天下,魏国也是因此,战国首霸了一百多年,方才逐渐没落。
而河东郡的地下,更是埋藏着黑色的黄金,在后世,河东郡属于山西的范围,是全国闻名的产煤大省,煤矿是出了名的多,许多煤矿甚至于露天就能开采。
也因此,诞生出了“煤老板”一类全国闻名的狗大户。
煤,是工业必不可少的资源,有了煤,意味着扶苏就有足够的资源去进行技术储备,就可以进行不断的实验,一直到最后,彻底将工业革命点亮。
扶苏明白,在公元前的世界,要想完成工业革命,无疑是有些痴人说梦了,按照扶苏的预测,最起码也要花上一百年的时间进行技术的储备以及基础材料的研究,才有可能摸到工业革命的边。
即便如此,在扶苏看来,也是有些冒进了!
可是利用此地的煤炭,进行军工的发展,将秦军目前的大部分的青铜兵器替换成钢铁,那么,秦军的战斗力必然可以再度登上一个台阶。
扶苏知道,虽然现役秦军装备的青铜兵器其质量以及锋利程度都远远超过铁兵器,但是,扶苏清楚的明白,未来是铁制兵器的天下。
现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青铜的技术大秦已经将其发展到了巅峰,而铁兵器才开始没有多久。
青铜兵器,已经到了末路,再向前几乎已经无法发展,而铁兵器不同,未来发展的空间还很大,随着技术的进步,铁兵器所展现出来的威力将会大大优于青铜兵器。
按照扶苏的预算,想要完全替换秦军现有的兵器,起码需要百万斤以上的钢铁,因为现有的秦廷的青铜产量就已经达到了百万斤的程度。
未来不仅军工需要钢铁,大秦的每一户人家的镰刀、犁头都需要钢铁,因此,只有百万斤以上的产量才能满足大秦的需求。
而这一点,扶苏觉得,自己从这一刻可以开始布局了,以大秦动员能力以及少府掌控的人力资源,扶苏明白,假以时日,年产百万斤钢铁并非做不到。
后世全国人民一起大炼钢铁的时候,连不识字的老百姓都可以起了土炉子,来炼钢……
虽然炼出来的钢铁质量不咋的,可到底也是钢铁,不能用在军工制作上,造个镰刀这类的农具也不行嘛?
也就是质量差一点,可也比现在用的青铜镰刀强,而造出来的这些农具,未来说不定就是自己用来收服六国百姓人心手中的一张王牌。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兴秦之伟业,定万世之太平
扶苏想的很清楚,闭门读书,思谋变法,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事,近的来说,在这个时候,自己这种做法,是急流勇退,在嬴政心中,会获得更高的地位。
而自己游历走访民间半年有余,也需要反思积累,将一些得失进行总结,沉淀自己,只有如此,此次游历,方才不会白费。
而长远来说,变法事关未来大秦的方向,事关天下千万百姓的生死存活,的确需要好好思谋。
扶苏决定,优先变革秦法针对百姓的部分,这一部分,扶苏游历半年以来,感受最深,随后还有对官制的改革,对军队的改革等等,都需要一步步来。
而这些,扶苏到目前,接触还不是很深,因此,要改革这些,时机还不成熟,对民治的改革,扶苏心中已有了一些打算。
正思索间,扶苏猛然听见集市上一阵吵嚷,扶苏便听到一道脆生生稚童声音从众人中传来……
“一日一卦,一卦十金,生死富贵皆不算,只论遇事成败。”
扶苏看见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文士双目微闭,旁边跪坐着两名稚童,刚才这句话正是从其中一名稚童口中传出的。
扶苏仔细打量了一眼坐在正中的那位文士,穿着一袭白衣,衣带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这与寻常的神棍倒是没什么两样,扶苏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让扶苏感到惊奇的是,此人身上穿着的白衣乃是蜀地的绸缎编织而成,价格虽然比不上蜀锦,可那也是价格十分高昂的布料,而观其人,面色红润,手指修长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
总之,这三人出现在这热闹的市集,处处彰显着与别人的不同。
“难怪会引起人群喧哗?”扶苏眼睛微眯,一卦十金,这已是天价,寻常的耕种的百姓,别说十金,就算是一金,也拿不出来,十金,某种程度上来说,够寻常百姓之家过一辈子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居然一天只占卜一卦,只怕此人意不在卦金。
而那些能拿出此等不菲的数字的有钱人,也是一个也没有亲自下场去算这一卦。
没有什么人愿意将十金扔在这一个不知根底的人身上,万一算的不准,这十金不是打水漂了?
而且,这位稚童说的很清楚,生死富贵都不算,这意味着过去未来的事他不算,只算将要做的事是否成功。
“有点意思……”扶苏嘴角轻咧,想不到九鼎一出,连这等奇人异士都吸引过来了。
扶苏拨开人群,走到文士面前,道:“小子不才,敢请先生为我卜算。”
众人心中为之一惊,想不到真的有人愿意花费如此代价,来进行一次卜算,众人对此也是翘首以待。
文士睁开双眼,瞧了一眼扶苏,没有说话,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然后文士从身前取出一支笔,递到扶苏手中,问道:“贵客欲占卜何事?请写于布帛之上。”
扶苏呵呵一笑,接过文士手中之笔,提笔在布帛上写道:“兴秦之伟业,定万世之太平。”
然后扶苏嘴角微微勾起,盯着文士,笑问道:“还请先生为我占卜,吾之欲能否实现?”
周围有人看到扶苏所写,也是惊讶不已,不想这个突然钻出来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志向。
文士盯着布帛上扶苏遒劲有力的字迹,明澈的眼神,变的有些深邃,文士抬头看了扶苏神态自若的面容,笑道:“且待吾为贵客卜之。”
“兴秦之伟业,定万世之太平。”文士口中反复念叨,将手中的棋子丢弃在案几上,拿出一片龟甲,扔到了火炉之中。
文士呵呵笑道:“自古王者立志而上帝赐福,贵客所卜,有若鸿鹄之志,顺应天命,上帝必有所示。”
说着,便从火炉上将龟甲取下,文士低头一看,道:“大凶之兆,不过却仍有一线希望,看来贵客所求之事,多半不能遂人心愿了。”
“先生不也说仍有一丝希望么?”对于这个结果,扶苏并未感到失望。
的确,要做到如自己所写那般“兴秦之伟业,定万世之太平”,那是千难万难。扶苏不知道前路还会遇到多少困难,可扶苏,一生矢志要做的,也正是这一件事。
见扶苏依旧坚持,文士笑而不语,将卦摊收起,随后便带着两名稚童起身离去。
扶苏却是躬身一拜,道:“还请先生告知名讳,少顷,十金奉上。”
文士头也不回,道:“吾复姓司马,公子将十金送到东街客舍的舍人便可。”
待走的稍远一些之后,一名稚童拉着文士的衣角,问道:“老师,那是何人?口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文士哈哈一笑,道:“贵不可言。”
当扶苏出现在他面前之时,他就已经猜出了扶苏的身份,对于扶苏所吐露的志向,文士眼中闪烁着不明的神色。
“兴秦之伟业,定万世之太平。”文士呵呵笑了起来,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杰想要开创伟业,也的确有不少人成功了,可是要定万世之太平,那终究是显得太过虚无缥缈……
复姓司马?
思索了许久,扶苏猛然想起了一个人,司马季主。
这可是有名的占卜家,不仅如此,甚至来说,占卜不过是此人的副业,司马季主通晓《易经》,述黄帝、老子,博闻远见。而且此人在天文历法上皆是有着不俗的造诣。
倘若能够求得此人,重修历法,那不管是对于大秦,还是天下的黎民,都是大有益处。历法,乃是指导农事和日常生活计算时间的方法,与万千黎民的生计息息相关。
颛顼历,虽然此时还勉强一用,但扶苏感觉的出来,颛顼历已经有些过时了,指导农事会有所偏差,如果可以重修历法,扶苏自然不会拒绝。
扶苏觉得,如果未来秦军每占领一地,每一户人家都发一本,那么,顷刻间,便可以收拢民心,让当地的百姓安心生产,同时也是让天下的百姓看到,秦君对于农事的重视。
按照扶苏的预算,一本历法,足可胜百万雄兵!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名士司马季主(求波订阅)
不过想让司马季主出仕,似乎有些难度啊!
扶苏可记得,太史公是怎么记载这位卜者的:故骐骥不能与疲驴为驷,而凤凰不与燕雀为群,而贤者亦不与不肖者同列。故君子处卑隐以辟众,自匿以辟伦,微见顺德以除群害,以明天性,助上养下,多其功利,不求尊誉。公之等喁喁者也,何知长者之道乎!
这是啥意思?就是朝廷官场污浊,都是一些小人伪君子,我是不屑与之同流合污的。
听到这话,连贾谊那等大才都被说的“忽而自失,芒乎无色,怅然噤口不能言”,只能摄衣而起,再拜而辞。
也是因此,司马季主顿时名躁天下,虽然此时司马季主还没有那么有名,还没有用贾谊刷起来声望,可是,看司马季主现在的样子,似乎也不差多少!要不然,也不会过上如此优渥的生活。
这就是此时名士的好处了,只要出了名,有了声望,每到一地,有人送钱,还送妹子暖床,这些皆是屡见不鲜,有些甚至是哭着求着让别人收下。
和水浒传中宋江每到一处地方总有人叫哥哥,然后纳头便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宋江那是作者杜撰的,而在此时,却是可以真实发生的。
就比如张耳,是魏国的名士,被始皇帝嬴政通缉之后,只能逃亡,结果在逃亡途中,张耳报出了大名,那些地方上的地主豪强不仅没将张耳扭送官府,反而给张耳钱财,帮助张耳逃亡,还将自家的女儿嫁给张耳为妻,这就是名望带来的好处。
看样子,司马季主是一位有着严重洁癖的道德君子,似乎并没有招揽他的可能。
不过,扶苏还是想试一试,或许,让司马季主做太史令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目前秦廷所有的职位之中,太史令应该是最干净的职位了,担任太史令的人要博闻远见,要有秉笔直书执政者美恶,不畏强权的史家精神。
这种精神是从春秋时期便流传下来,被一代代记录历史的史官所传承,在此时,想要改史书,当权者就是杀了史官也改不了。
比较著名的就是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崔杼谋杀了齐庄公,崔杼想要史官将齐庄公的死因写成病死,史官不同意被杀,可是,继任的史官依旧不同意,崔杼一连杀了三个史官,也没有得逞,反而因此,将事情闹的越来越大,罪行越发显著。
哪像后世的王朝,历史真的变成了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当权者想摆成啥姿势,就可以摆成啥姿势,一点节操也无。
这样的职位,与司马季主这样的道德君子正相吻合,况且,太史令兼职对星象的观测,司马季主的才能正好有了发挥了余地。
越是这般想着,扶苏越发觉得太史令这个职位简直就是为司马季主量身定做的,不过,自己还需要再探探司马季主的口风。
还是一个让扶苏下定决心要招揽司马季主的原因就是,在此事,司马季主来到汾睢,实在是有些敏感了!
扶苏心中也是警惕万分,要是等嬴政来了之后,司马季主跳出来,说宝鼎是假的,那可是啪啪抽嬴政的脸。
届时,扶苏作为献出宝鼎的始作俑者,可以完美的宣布永远被贬出朝堂,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同时,不仅没有起到稳固人心的作用,反而会更大的动摇大秦的统治根基,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因此,只有司马季主成为体制内的人,才不会胡说八道,更有可能出面作证这就是真的宝鼎。
许莫负虽然没有在朝中任职,可是,许莫负从一出生开始,神女这个名头就是始皇帝嬴政钦定的,正是借助着始皇帝的名头,许莫负才在如今的神棍界有着不俗的地位。换句话来说,许莫负虽然不是体制内的人,但也算是体制内的人。
所以,扶苏并不担心许莫负会胡说八道,而根据扶苏得到的情报,许莫负也已经被许望带到了河东郡,休息两日,便会到达汾睢。
必须在嬴政来之前,摆平司马季主,扶苏瞬间就下定了决心。留着这么一个不可靠因素,实在是太危险了!
要是司马季主实在不愿意,那就找人把他关起来,等宝鼎之事过去了之后再放出来,到时宝鼎都到了咸阳宫中,司马季主还能说宝鼎是假的嘛?只不过,这样的手段有些卑鄙,不到万不得已,扶苏不愿意用。
扶苏回到府衙之中,立即拿出了十金,带了一个随从,跑到了东街。
本来扶苏以为东街若是好多家客舍,这十金不知如何相送,到了东街,扶苏便明白过来,整个东街只有一家客舍,只不过,这家客舍与别处客舍不同,非大富大贵,想在这间客舍落脚,那是痴人说梦。
扶苏步入其中,将十金摆放在柜台上,同时又命随从拿出了一金,交给了这家客舍的伙计。
扶苏借此,问起了关于一些司马季主的事情,果然,扶苏的并未猜错,司马季主的确住在此处,而这些天来,有无数豪门富贵人家来到这家客舍,来拜见司马季主,可是,司马季主却是统统拒之门外。
在金钱的利诱之下,伙计和盘托出,花些嘴皮子的功夫,就能挣到一金,这在以往,伙计可从未遇到这样的好事,即便是一些大主顾,伺候周到了,临走的时候,也不过赏钱一百,哪有一出手就是一金的?
在伙计的描述中,司马季主住在这家店已经有几日了,每日日出便打着卦摊出门,然后日落方才回到这家客舍休息。
因此到了黄昏时分,就会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在伙计的猜测中,扶苏也当是属于此类,只不过,之前那些人,没有一个有扶苏出手这么豪爽的,因此,伙计对于扶苏更是颇具好感。
扶苏目光扫过去,的确,有不少人在这家客舍中,只不过看样子都不是要在此歇息,而是等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科举制,不合时宜
“大哥。”
官衙之中,阳滋扑到扶苏的身上,片刻之后,有哭泣之声传来……
扶苏将阳滋拥入怀中,道:“小妹,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还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我就知道大哥不会有事,那些宵小如何能伤的了大哥?”扶苏这么一说,阳滋立即擦干眼泪笑道。
一哭一笑之间,让扶苏莫名有些感动,皇室之中,能有如此温情,不多矣!
“小妹,晚上我们再聚,我和章邯有些事情需要商议。”
听扶苏这么一说,阳滋知道扶苏和章邯有正事要谈,便不再打扰。
“公子。”
看着扶苏依旧活着,章邯心中高兴万分。当日,他听到扶苏遇刺身亡的消息,顿时悲痛万分,感到万念俱灰,其后,又得知扶苏并没有死,待将事情弄明白之后,章邯高兴之余,对扶苏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朝中大半的人都被扶苏戏耍了一通,偏偏还又无可奈何。
“邯公,这半年以来,咸阳可有什么变化?”扶苏问道,此刻,他迫切需要知道咸阳城中自他走了以后,发生了什么情况,半年的时间,已经足以改变了许多。
过不了几日,他就要回咸阳,要是两脚一抹黑回去,十有八九要吃亏,最好还是先从章邯这里打听清楚情况。
“朝中变化主要便是右相冯去疾,自公子走后,冯去疾便极力撺掇朝臣支持赢高继承皇位,只不过,前些时日荧惑守心……”
说到最后,章邯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筹谋了那么久,没想到因为一个天象,都打了水漂,更重要的是,扶苏将要携九鼎余威回到咸阳了,这意味着冯去疾这半年以来的努力皆成了无用功。
扶苏也是一笑,只不过笑过之后,扶苏眼睛微眯,没想到自己走了之后,赢高居然蹿了起来,而且大有争夺皇位的意思。
其实之前在朝中,支持扶苏最大的势力是蒙氏兄弟,而紧随其后便是冯去疾等一干贵族,而扶苏穿越之后,数次的动作,都伤害到了这些贵族的利益,也因此,他们选择成为了扶苏的敌人。
看来赢高也只是他们推到台前的一个傀儡,是他们利益的代言人。
忽然间,扶苏看到章邯似乎有难言之隐,道:“邯公,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妨直言。”
章邯拱手道:“两月之前,陛下让淳于越做了赢高的老师。”
听到这个消息,扶苏也是瞪大了眼睛,不过略微思索,也就明白了过来,这件事想来不是嬴政的意思,而是冯去疾暗中推动。
一直以来,淳于越所提的分封制在朝中都很有市场,而其中,最典型的支持者就是冯去疾,当然,蒙氏兄弟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只怕也有这等想法。因为一旦分封,他们这些功臣旧族将是最大的获益者。
只不过,每当淳于越跳出来说分封制的时候,便遭到了嬴政和李斯的联手打压,所以效果不是很好。
“这些老旧的贵族……”扶苏冷哼了两声,眼中布满了杀意,当初离开咸阳,遭到截杀,就是拜这些旧贵族所赐,这笔账,扶苏自然不可能忘记。
走访了民间许久,对于朝堂上的势力扶苏看的角度也在变化,扶苏已经发现如今的大秦已经有了门阀化的趋势。
随着拓宽疆域变的越发艰难,大秦内部之中已经开始了内卷,上下流通的通道被阻隔开来,以冯家为首的老贵族牢牢把控中朝中的一些位置。
而这些,嬴政自然也发现了,只不过,只能竭尽全力去压制,而没有太好的办法去解决,如果从后世而来,自然知道有一个科举制可以将门阀粉碎。
只不过,科举这个办法是否决定实施,扶苏还在犹豫当中,因为用了科举制,固然可以消灭门阀这个祸害,可是,放出来的却是一个更大的祸端。
扶苏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科举制下,诞生出来的官僚集体战斗力有多么强悍,那是把皇帝当成了声望机器刷,动不动就来一出死谏。
在这个集团面前,任何团体都不是一合之敌,最重要的是这个官僚集团生命力及其强悍,明太祖朱元璋以及后世天朝的太祖都曾经想驯服这个怪物,只不过,最后他们身死之后,都遭到了严重的反扑。
而这一点,自己可以尝试改良科举制,科举制初立之时,不也是一个很好的制度嘛?可伴随着宋明理学的兴起,儒家的独尊,科举制才会变的如此。
还有就是,此时提出科举制,不合时宜。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冯去疾他们不可能看不到科举制产生的力量,这将是和当年商鞅变法一样的开创之举,是对大秦影响深远的举措。
当年商鞅变法之后,老旧世族的利益遭到了严重的损失,等秦孝公死后,便来了一出反扑,其后秦惠文王利用商鞅之死将老旧世族彻底铲除,新法才得以得到维持。
提出科举制,冯去疾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破坏,而对于扶苏这个罪魁祸首,只怕是恨之入骨。
略微思考,扶苏知道利用冯去疾这些旧贵族去制衡科举制诞生出来的官僚,有些不现实,一个新兴的力量,只要不是诞生之初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之后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至最后将一切旧有的力量粉碎,旧集团在新兴力量面前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而能制衡这股新生力量的唯有另一股新生力量,思考到此处,扶苏知道,现在科举制绝对不能提,否则就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跳下去,弄不好就爬不出来了。
只有等自己培育出另一股新生力量之后,才能将科举制推行下去。
朝堂之中,一切奥妙尽在权衡二字。扶苏对此有了深切的感知,如同之前那样,扶苏几番动作,根本不顾及各方利益,的确推动了大秦的进步,可是,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他扶苏受到了严重的反扑,倘若不是有着嬴政在背后支持,只怕那一次就足以让他死无全尸。
第一百七十章 秦法,并非一成不变
翌日,扶苏来到了廷尉府,这里是大秦帝国最高司法之地,还藏有全套的大秦律法。
扶苏正在端详这一座大秦最高司法机构,未等多时,便已有人领着一干官吏出来,纷纷道:“臣等拜见公子。”
“诸位请起。”将一干官吏扶起,扶苏拱手道:“诸位,扶苏今日是要向诸位借阅律法,还望诸位能够鼎力相助。”
“公子请放心,丞相已经交代过了,我等一定全力协助公子。”一位文吏站了出来,躬身回道。
旋即将扶苏领到一位老者面前,道:“公子,此乃我大秦之法官,诸多律法皆由其掌管。”
扶苏听后,急忙躬身道:“扶苏拜见长者。”
“公子切莫多礼,老臣不敢当。”法官也连忙回礼。
“如此就就有劳诸位了。”扶苏微微拱手,旋即两名侍从便被人带进了廷尉府,开始将书写律法的竹简搬出来。
尽管扶苏已经发明了白纸,可是,此刻仍属于供不应求的状态,竹简在秦廷还有很多使用之处,相信随着白纸产量日渐增多,会逐步代替竹简。
只不过,这一个过程还需要时间,没有哪一个新生的事物,能够在一瞬间就可以取代旧事物,在比如说曲辕犁,虽说扶苏拿出来的时日也不短了,少府也在加紧制造,可是,关中仍有许多地方没有普及曲辕犁。
一方面,是因为曲辕犁价钱的缘故,而另一方面,则是百姓对于曲辕犁不信任的缘故,根本不相信曲辕犁翻耕田地的高效率。
这些,都还需要时间去慢慢的抹平,新生事物战胜旧事物,扶苏对此有着十足的信心。
步入廷尉府的一间屋室,扶苏便看见一排排书架竖立其中,上面摆放着一卷卷用布匹包裹好的竹简。
随手抽出一卷竹简,略微靠近,扶苏便闻见包裹着竹简的布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扶苏当即询问起身边的文吏。
却是只见法官走到扶苏身边,道:“公子,这些布匹都被药材浸泡过,然后晾干,因此布匹上会留存一些药材的味道,这样可以防止有虫蚁啃食竹简。”
扶苏心中恍然,对于廷尉一丝不苟的做事方式更是心生敬意。
“另外,公子请看。”说着,法官便从刚刚扶苏拿过竹简的地方,拿过一抹枯黄的山草,道:“此亦是防虫之物,多亏了有此物,方才让这屋中的竹简虽历经百年,亦能完好无损。”
“百年?”
“当然!”法官脸上现出一抹骄傲的神色,道:“这里有最早的商君变法之条例,都完好无损的保存在廷尉府中,其后,秦法虽然几经变更调整,商君之法却一直完好无损的保存在廷尉府中。”
说这些的时候,法官脸上保持着崇敬之色,显然对商君是无比的尊敬和信仰。
扶苏哑然,显然,一直以来,扶苏都以为秦法自商君之后是一成不变的,似乎这其中还有所修改,扶苏当即道:“还请长者赐教。”
扶苏知道,面前这位老者已经担任秦国法官数十年之久,对于秦国律法每一条都是了如指掌,每一条律例都深深的镌刻在面前这位老者的脑子之中。
这一点,不需要任何的怀疑。因为秦法对于法官的处置同样是严苛的,对于官吏要求之高,已经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甚至扶苏有信心说秦朝的官吏是中国封建朝代最为合格,最尽忠职守的官吏。
而扶苏之所以敢说面前这位法官对于秦律了如指掌的原因便是,当初商君设立了一条法律条例:法官如果忘记哪一条律法,便以哪一条律法惩治法官。
意思是如果法官忘记了一条要罚钱的律法,那么面临的便是罚钱的惩罚,如果法官恰好忘记了某一条杀头的大罪,那么法官便要被砍头。
这是以其人之忘,还治其人之身。如此一来,大秦的官吏还有哪个敢忘记法律条款?而作为统率全国的法官,更是要对所有律令了如指掌。
“不敢当。”法官笑道:“公子请坐,待老臣细细讲与公子听。”
面对扶苏,法官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他在此地已经等候了许久,就是再等待一位帝国继承人的莅临。
当初,当今的陛下亲政之后,也曾在此聆听过他讲述历代秦国法令变迁的过程。
扶苏是陛下的长子,可是素来和儒家亲近,可从未有过机会来到廷尉府,加之之前在朝中和李斯的关系势同水火,自然更不可能来到廷尉府。
这让这位长者望眼欲穿,向未来的帝国继承人传授和灌输律法之精神是他的职责,他从未忘记。
看着法官精神矍铄的样子,扶苏立即躬身,如同学生一般。
扶苏这般样子,更是让老者心中欣喜,道:“公子,百十年前,当时秦国商鞅变法,止有四十三县,及至现在,普天之下,共设三十六郡,律法自然不会一成不变。”
“就比如这一条,孝公之时,法度初立,公文传递十日必至,若有延迟,以法论罪,而如今,一些边远之地,公文最快也需要两月方能抵达咸阳,律法自然依照实情进行了修改。”
“再比如这一条……”
就这么讲授了约两三个时辰,法官才大致将秦法变迁的过程讲述了一遍,看着扶苏一直在仔细倾听,整个过程未曾表露出丝毫厌倦和不耐烦,老者看着这位公子,心中甚为喜悦。
扶苏走到房门外,见法官正欲出门相送,忙道:“长者不必相送,扶苏若有疑难,届时会登门拜访,还望长者不吝赐教。”
“老臣随时恭候公子。”对于扶苏表现出来的勤奋好学,法官心中感到甚是欣慰。
“果真是仙人选中之人!”看着扶苏离去的背影,法官喃喃自语,扶苏表现出来的礼节以及求学的姿态完全征服了这位长者。
…………
“叶青,吾可是记得你不是去泗水郡了么?何时回来?也不与吾说一声,与你接风洗尘?”
御史叶青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好友廷尉史季询,笑道:“这不是昨日才回来么?还未得空与你相见呐!”
“此去泗水郡督察感觉如何?”季询问道。
叶青道:“能如何?穷乡僻壤,哪有咸阳这样的景象?”
季询微微一笑,的确,叶青并没有说错,在此时,和咸阳一比,哪怕就是关中也是乡下地方,更遑论关中以外的地方了,不是穷乡僻壤又是什么?
叶青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说实话,此去泗水郡,我倒是发现了一名了不得的贤才。”
“哦?”季询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对于自己这位好友,季询可是知道叶青素来是眼高于顶,能得到他的赞赏的人可是不多。
“他叫萧何,这次啊,我在泗水郡……”
叶青话未说完,扶苏却是一把抓住了叶青,道:“御史,你刚才所说何人?”
叶青回头一看,慌忙拱手道:“臣拜见公子。”
虽然叶青刚刚回到咸阳,可是扶苏的事情在叶青那里已经是如雷贯耳,九鼎此等神物都因为扶苏公子而被寻了出来,这样的事情如今已经是传的天下尽知。
“刚才孤听你说萧何?”
见扶苏这副样子,叶青立即和盘托出,道:“公子,事情是这样的,此次臣奉陛下之命,去泗水郡督察官吏工作。”
“在泗水郡,臣发现沛县丰邑有一狱掾,名为萧何,对于律法无一不精,无一不通,臣督察的这些时日以来,萧何的工作皆是有条有理,清清楚楚,在最后的考核中,更是得了第一名。”
扶苏迫不及待道:“想来这位萧何这么尽忠职守,御史应该大力提拔他了吧?”
若是真的如此,扶苏不介意立即将萧何抢过来,纳入自己的手下,真是瞌睡就来了枕头,自己正准备派人前去泗水郡去征辟萧何,没想到御史已经先他一步。
叶青却是叹了一口气,道:“本来呢,吾是准备进言征调他,公子请看,连文案吾都写好了,只不过,萧何却是告诉臣,他只想混个一日三餐温饱,不愿步入朝堂,因此,此事只能作罢。”
扶苏听到叶青所说,瞪大了眼睛,御史征调,萧何居然拒绝了?
“两位,孤还有一些事情,先走一步。”扶苏说完,便押着车上的竹简离开。
看到扶苏失态的样子,着实震的叶青不轻,对着旁边的季询试探的问道:“季询,我不会闯了什么祸吧?”
季询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哪里知道扶苏为何听到萧何这个名字如此失态?
回府宅的一路上,扶苏接连深吸了几口气,从刚才御史的话不难判断出,就是历史上所载的那位萧相国,一应时间、地点、人物完全对得上。
可是,这位萧何却是拒绝了御史的提拔,说只愿混个一日三餐温饱,而甘愿待在一个小小的沛县?
扶苏说什么都是不信的,若是真是如此的话,如此人物,何以能载入史册,其才能更是倍受世人推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蒸馏酒此时只有在下层百姓之中才是最受欢迎的,因为在经历了繁重的劳作之后,没有什么比酒精更能麻木自己了。
而如果销售的对象是一般的百姓,姑且不论秦律允不允许,单单就成本而言,就是血本无归。
扶苏再度饮下一樽酒,然后走到蒙毅身边,道:“蒙卿,还望蒙卿能够摒弃彼此政见不同,与丞相一同玉成此事。”
蒙毅也是举起酒杯,道:“公子,臣明白其中利害,自不会误事,还请公子放心。”
自从接到扶苏的信件之后,蒙毅不是没有犹豫过,毕竟,李斯和他们蒙家之间彼此的隔阂实在是太深太深。就比如李斯的长子李由出任三川郡守一职,就遭到蒙恬激烈的反对。
最后还是陛下强行摁下此事,李由方才担任了三川郡守。
可思虑良久,蒙毅还是决定暗中帮李斯一把,因为,此事主要是李斯在做,自然,作为丞相,李斯已经吸引了一大波的火力与不满。
既然如此,倒不如做成此事,况且,扶苏此言亦是利国利民之言,大秦的耕战体系所依赖的正是遍布在关中平原上的那些自耕农,倘若任由那些勋贵豪强迫害百姓,那么蒙家便是自掘坟墓。
没有兵权作为支撑的蒙家还算什么?
了却心中这桩事,扶苏又和蒙毅略微交谈了几句,便移步到章邯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
最后,才回到主座,尽情欢宴。
曲终舞罢,扶苏的府邸已然是狼藉一片。
扶苏走到门外,看着外面的月色,二月春寒,一阵寒风吹在了扶苏的脸颊上,顿时令扶苏清醒了不少。
只是,酒精的力量,仍让他有些迷醉,这样的感觉是扶苏从未有过的,自来到这个世界,扶苏一直甚少饮酒,不仅是大秦的命运一直让他揪心,更是因为怕酒醉之后吐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扶苏凝视着这般夜色,他想到了很多,他知道在山东六国故土上有着许许多多对大秦充满憎恶之人,亦有着无数英雄豪杰。
终有一日,我要纳天下豪杰入我瓮中!
扶苏蓦然间脱口而出: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扶苏仅有的一丝意志控制着自己,他知道,即便是曹孟德这句诗,亦是有一些犯忌讳,若是再进一步,就会有人指责他意图谋反了!
而此刻,也唯有曹孟德这句诗颇合他的心意!
若是能让四海臣服大秦,若是能让大秦的百姓安居乐业,若是炎黄子民始终能够屹立在世界之巅,那么,他扶苏不管付出何种代价都愿意!
在侍女的搀扶下,扶苏方才回到了后院,躺在了床上……
一夜无话,天明时分,扶苏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了一番,然后前往咸阳宫。
咸阳宫中,钟鼓齐鸣,礼乐大奏。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两位尚符玺令郎一人捧着一个长长的玉匣,另一个人手中捧着边角用黄铜包裹起来的铜匣,来到君前,躬身递上。
嬴政将玉匣打开,扫视了群臣一眼,道:“长子扶苏听朕诏命。”
早就恭候在一旁的扶苏躬身出列,道:“儿臣扶苏恭候父皇诏命。”
嬴政郑重将玉匣之中的旌节拿了出来,握在手中,庄严肃穆道:“节,假社稷、宗庙之权柄,授汝之物,汝当戒骄戒躁,以国家社稷为重。”
说着,嬴政同时将包裹在旌节上的布帛解开,露出了一截用竹子制成的筒状物体,在顶端,有三重旌毛依附其上,颜色光亮鲜红,如同跳动的火焰一般。
“臣谨奉诏,万死以报父皇,节在人在,节亡人亡!”
扶苏所说这句话并非是虚言,因为,此时,节,便是皇帝的颜面,是国家的尊严,不容践踏。
为何汉代苏武即便被流放到苦寒之地也不愿意屈服,便是因为他是汉朝的使臣,他手中握着的旌节是汉朝的尊严,因此,他不能屈膝投降。
同样,为何张骞出使西域,历经千辛万苦,仍要回到中原,便是因为他是汉朝的使臣,他所代表的仍旧是一个国家的尊严。
古语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其缘故便是在于此处,只不过,由于南宋那些混账的无能,这句话反而成为了逼迫妇女去死的信条。
这句话,也因此由最初捍卫国家民族尊严的涵义变成了一个迫害妇女的罪证!
嬴政将另一个铜匣打开,从其中取出一把利剑,百官皆是心中凛然,嬴政道:“此乃太阿剑,昔年武成侯率军伐楚,功成之后,献太阿于君前,朕今日将此剑赐予汝。”
“亦有诫言于汝,小子仔细听之!”
“太阿为欧冶子所铸名剑,若正入正途,自有无上神威,横扫八方宵小,然若倒持太阿,授人以柄,则有社稷崩坏,国家灭亡之祸,小子当谨记之。”
“儿臣扶苏谨记于心,不敢忘怀。”
嬴政郑重将太阿剑交托到扶苏手中,随即挥了挥手,韩谈立即端着一个檀木盘走了出来,木盘之上,放着一个玉盒,在旁边,还有一条长长的丝带。
嬴政将玉盒打开,将其中的符信以及旁边的印绶郑重交托到扶苏手中,最后叮嘱道:“扶苏,你是吾儿,亦是国家之臣子,九江郡、长沙郡、巴郡、蜀郡四郡之事,朕尽托付于你。”
“唯盼君为我大秦社稷之臣,为国尽忠!”
说完,嬴政对着扶苏,非常隆重的深深一拜。
这意味着此刻,嬴政和扶苏之间已然脱离了父子关系,而是君臣相托。
扶苏心中讶然,没想到嬴政给自己的权限当中还包括长沙郡,可听到后面,尤其是看着嬴政对自己一拜的那一刹那,扶苏诚惶诚恐。
扶苏连忙叩首:“父皇厚爱,儿臣自当尽心竭力,不负父皇重托。”
然后,将太阿剑寄在腰间,手中握着符信与绶带,捧着旌节,亦步亦趋,走向远方……
秦始皇三十六年,春二月十七,大秦长公子扶苏授节,为九江、长沙、巴郡、蜀郡四郡使节,出咸阳。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扶苏的决断(求订阅)
夜已深,扶苏却是在这个简陋的屋舍之中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非是因为这个这里的床榻不如咸阳的舒适,而是因为扶苏傍晚所见所闻。
扶苏脑海中此时陷入了天人交战的境地。
若是刚刚穿越来到了这个世界,听闻了这件事情,扶苏定会二话不说,利用手中的权力,好好的将这巴蜀的官场清理一番,对那些官僚豪强绝不会心慈手软。
可如今,扶苏却是犹豫了!
按照扶苏本来的打算,扶苏来到巴蜀之后,会将巴蜀之中的富户召集起来,然后利用曲辕犁等等农具作为诱惑,将这些人绑上自己的战车,利用这些人的财富来为大秦牟利。
可如今,一旦对这些人大动干戈,那么扶苏的计划几乎全盘泡汤,未来十年之内,巴蜀之中将不会有这样一个拥有如此庞大财富之人。
至于利用这些人的财富为大秦牟利,更是痴心妄想,的确,若是将这些豪强的訾产尽数抄没,的确会让大秦府库充盈不少。
可是,长久来看,这却是弊大于利。那些被抄没的訾产静静地躺在府库之中,没有丝毫的价值。
钱只有流通起来,才能发挥其效力。躺在大秦的府库之中,并不能为大秦的建设添砖加瓦,没有丝毫作用。
可若是对那些官僚豪强视而不见,扶苏心中更是意难平!
在二者如何取舍之间,扶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父皇,若是你置于儿臣的处境,会如何处置?
看着窗外的布满繁星的天空以及那弯弯的月牙,扶苏想起了远在咸阳的嬴政。
他知道,这是嬴政给他出的选择题,亦是成为一个帝王必须经历的考验。
坐在了帝王的位置上,总要为了一部分人的利益然后去损害另一部分人的利益,这便是帝王,其关键便是帝王决定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来帮助谁?又该去消灭谁?
扶苏陷入了彷徨之中,前路如何,扶苏并不明晰,亦不能做到从容。
“大爱乃爱天下,大仁则必舍小义。王者之心,当能藏污纳垢,化腐为金。王者之仁义,与普通子民的仁义大不一样,王者的喜怒哀乐,与普通百姓的逝者哀伤也决然不同。”
“上古造字,玉王同字,玉字三横一竖,三横乃天、地、人,一竖乃参透天地人者,是谓王,乃天地间真英雄也!”
蓦然间,扶苏想起了当日蒙毅对自己这一番教导。自己更应该放眼天下,而并非局限于一两个小民的得失。
纵使在这个过程中,牺牲一些人,也是理所应当!
而自己只需自始至终保持初心不变便足矣!
想到此处,扶苏明白了过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翌日清晨,扶苏离开了司马老人的屋舍,并未惊醒他们,只在桌上留下了一些金钱以及青年所需要的药物,然后不声不响的离开了这里。
对于司马老人,扶苏心中始终为自己那个决定存在着一丝愧疚。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村落,扶苏扭头冷漠道:“打旗。”
旋即,扶苏身后,旗帜一幅幅竖立了起来,在早春的寒风之中凛冽飘扬。
扶苏则是拿起了栉节和太阿剑,大张旗鼓的朝着临邛城而去。
这般动静自然是让临邛城一番鸡飞狗跳,因为扶苏来的场景实在是有些太过吓人了!
皇帝旌节所至,如皇帝亲临!
如今始皇帝尚在人世,这世间,甚少有人对这样一位帝王不心存惊惧,那是将六国的贵族一股脑打翻在地的始皇帝!
哪怕此刻嬴政没有亲自来到巴蜀,可单单是旌节,便已经让人感受到始皇帝虎威犹在,令人不禁心生敬畏,只能跪地,顶礼膜拜。
卓氏的一处田园之中,卓氏当代家主卓鼎山在堂屋之中反复踱步。
在扶苏大张旗鼓的奔向临邛城的时候,他们自然立即就收到了消息。然后,很快便得到此次出使巴蜀的乃是当今始皇帝之长子扶苏。
于是,当即卓鼎山和临邛一众地主豪强前去县衙拜会,可得到的却是闭门羹。
本来,按照常理来说,使节到达某座县城之前,一定会提前知会,那么到时他们自然也会做好相应的准备,恭迎天使的到来。
而如今这副局面,显然意味着事情有些不妙啊!
天使拒不接见他们,这颇让卓鼎山有些捉急。当初在邯郸之时,他亦是邯郸之中有名的几个富户之一,因而被大秦迁徙到了巴蜀之地。
却也因此成就了他,如今他的财富,比之在邯郸之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因此,为人变的不再低调内敛,手下仆役无数,田园一眼看不到边。
在蜀郡,在临邛,他卓鼎山便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要谁生,谁便生,要谁死,谁便死!
可是,对秦兵的恐惧却是深深的镌刻在他的骨子里。想当初,秦灭赵之时,仅是一个小吏,就足以断他的生死,他所拥有的财富也保不住他的性命。
想当初,初来巴蜀之时,卓鼎山时常梦到夜深人静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然后一个秦吏带着一队秦兵破门而入,将他擒获,最后将他所有的訾产尽数充公。
虽然这些年来,这样的噩梦已经渐渐远离。
可天使的到来,则是将这份隐藏在心底的恐惧彻底唤醒,更让他惊惧的是天使居然是始皇帝之长子扶苏。
这不禁让他心中开始生出了悔悟,卓鼎山连连叹息:“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如此张狂!”
对于以往自己那些举动,卓鼎山知道,一旦被扶苏公子知道,只怕是死多少次都不够的。
哪怕他与蜀郡的郡守私交甚好,哪怕就算此刻朝中某位大臣与他沾亲带故,也救不了他。
在朝中那些王公贵族看来,他卓鼎山不过就是巴蜀这块蛮荒之地的一个土财主罢了,死了就死了呗!
何苦得罪始皇帝的长子扶苏公子?
若是获知了他的罪行,只怕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从咸阳飞过来,将他擒到扶苏公子面前,然后趁势博得扶苏公子的好感。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尔等识得此剑否?
“叮当--!”
在这个屋中,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卓鼎山和程郑乐俱是屏住了呼吸,然后朝铜板看去。
铜钱被扶苏捡了起来,扶苏呵呵笑道:“字面朝上,尔等可以活命。”
扶苏回到主座之上,道:“现在孤要说一说你们需要做的事情。”
“其一,孤此来蜀道乃是褒斜道,孤以为,褒斜道需要重新修缮,所需资金约是十万万钱,由你们提供,可愿意?”
程郑乐和卓鼎山相视一眼,道:“公子,我们两家合起来并无如此多的钱财。”
开什么玩笑?
重修褒斜道乃是一项国家级别的工程项目,不管扶苏怎么说,程郑氏和卓氏拿不出这么多钱是板上钉钉的。
扶苏微微一笑,道:“两位,朝廷不是要尔等一次性拿出这笔款项,褒斜道孤以为,此项工程约有十年,如此,就分期十年提供,两位以为如何?”
扶苏这么一说,卓鼎山和程郑乐皆是松了一口气,一年一万万钱,两家对半分便是五千万钱,这笔款项虽然让两家都是大出血,但好歹保住了宗族,保住了命。
这亦是给朝廷的保命钱,卓鼎山和程郑乐俱是明白,如果不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那么秦廷又何必留着自己?
“诺。”程郑乐和卓鼎山俱是答应了下来。
“其二,尔等侵占之田地,稍后孤便会派官吏前去核算清点,一切均按照朝廷法度,尔等若是以后,再敢侵占民田,休怪孤不留情面。”
扶苏手掌重重拍在了案几之上,亦是让程郑乐和卓鼎山二人心头一震,连忙答应了下来。
一直以来,他们最大的营收并非是侵占的那些民田,而是铁矿山,这是他们获利最大的一项,亦是他们能够压倒其他人的根本。
“其三,孤知道,尔等每年开挖铁矿,冶炼生铁,获利颇丰,然矿山之中尸骸亦是无数,今后,矿山之中危险活计不许再用我大秦子民,若用我大秦百姓,皆需在官府登记造册,且按照官府核定的工钱标准发放。”
程郑乐和卓鼎山知道,这是扶苏要用他们口袋里的钱来做人情了,尽管钱是从他们二人的口袋之中掏出来的,可是工钱却是官府定的,在矿山之中劳作的人,只会感念扶苏公子的恩德和朝廷的恩赏。
扶苏话音未完,继续道:“以往葬身在矿山之中的百姓,尔等需亲自出钱抚恤其家人,尔等可明白?”
程郑乐和卓鼎山相视一眼道:“公子,抚恤死难百姓,此乃小民应当之本分,可矿山之中危险活计不许用大秦百姓,长此以往,只怕矿山难以为继,我等实难为朝廷提供款项,修建褒斜道。”
扶苏听到此处,陡然站起身来,拔出太阿剑道:“尔等识得此剑否?”
未等二人答话,扶苏先道:“此乃太阿剑,乃父皇亲赐,自吾授此剑,此剑尚未饮血,二位欲试此剑锋芒?”
扶苏一句话,顿时吓的卓鼎山和程郑乐趴在地上。
“起来。”扶苏见效果已经达成,便将太阿剑收回到剑鞘之中,道:“矿山之中,危险之处不可用我大秦子民,此事,孤不欲再重复。”
“诺。”卓鼎山和程郑乐心中俱是发苦,可却只能应承下来。
看着二人的脸色,扶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自己提点他们几句。
扶苏道:“卓氏,程郑氏,孤听说你二人与西南诸多夷国有生意往来,且孤听说西南小国遍立,常有纷争,因而有些战俘……”
接下来的话,扶苏却是没有说下去,能说到此处,扶苏作为一个大秦的长公子,已经觉得十分丢份了。倘若此事传出去,于他的声名,影响着实太过恶劣。
卓鼎山和程郑乐眼中俱是放出光芒,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看着二人的眼神,扶苏也是眼皮狂跳。站在面前的二人,本就是从万万千千商贾之中杀出来的佼佼者,方才有了今日的财富和成就。
此刻,自己给他们提供了一种新的剥削方式和思路,可以想象,西南的那些小国未来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为了矿山能够正常运转,卓鼎山和程郑乐必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在西南诸国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以此获得那些俘虏。
不过,既然能用夷狄的鲜血来为诸夏求的发展,总好过牺牲自己的人,且西南那些国家陷入争斗,于大秦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等到了一定程度,西南诸国俱是国力衰颓,民生困苦,大秦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其纳入自己的版图,且不需要花费多少资源,便可以将当地安抚住。
当初,巴国和蜀国不也是两国争斗,其后,秦国方才有了入蜀的机会,最后彻底将两国吞并。
再玩一次坐山观虎斗又有何妨?
扶苏索性不再去想它,反正路子他已经给卓鼎山和程郑乐指了出来,反正到最后,担负恶名的也是他们二人,和他扶苏无关,和大秦也没什么关系。
“第四,孤知道,你二人府中隐匿了不少奴婢,从今日起,你二人府上奴婢,皆需在官府一一核实,然后登记造册。”
扶苏翻阅了一遍秦法,自然知道,此时,大秦什么人有多少奴婢,其实秦法当中都有所规定的,这完全就是按照军功勋爵制度来。
所以,商鞅设立的军功爵战制度,倘若没有军功,虽富却是无所荣华,自身拥有的财富和享受的待遇完全不匹配。
而且豢养奴婢,是需要缴税的,每年按照人头数计算。
自商鞅变法之后,尤其是在这之后获得好处之后,秦国是什么都喜欢进行统计,用纸面上的数据来说话,同时,也正是因此,秦廷可以将触手伸到基层的每一户。
一旦面临战争,可以动员到每一户,这就是基于秦廷从数据上对于基层的掌控,知道可以动用多少力量。
这一点,卓鼎山和程郑乐几乎没有否定的余地,尤其是卓鼎山,拥有那么多奴婢,按照道理来说,真正登记造册在官府名单上的,才是少部分,不然的话,对巴蜀掌控再弱,秦廷也不会允许一个富商拥有如此多的奴婢。
第二百零九章 诸位以为扶苏是楚人否?
那些隐匿在人群之中的世家大族的棋子,极具煽动力。
百姓如今已然处在了情绪失控的边缘,此时被煽动,若是最后一拥而上,那么可真是随了这些世家大族的心愿。
打死了一个秦使,然后交出一两个百姓,作为替罪羊,故意挑起秦楚之间的矛盾,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可真是赚翻了!
中年人轻蔑的看了面前这个秦使一眼,他倒要看看这个乳臭未干的使者究竟如何收场!
“铿锵”一声,扶苏拔出腰间的太阿剑,顿时,人群齐刷刷安静下来。
秦之威名,深入人心,故而,扶苏利剑出鞘,所有人都为之一震,进而慑安静下来。
旋即,扶苏剑指中年人,中年人却是无所畏惧,道:“使者是欲杀人泄愤么?”
他笃定扶苏不敢动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秦使倘若动手,便是自寻死路。
扶苏却是将太阿剑收回鞘中,中年人见此,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扶苏身后众多秦卒脸上露出愤懑不平之色。
扶苏对着中年人以及祭台下的百姓拱手一拜,道:“今日本使要正告诸位,告诉诸位父老,本使既是秦人,亦是楚人。”
“无稽之谈!”中年人袖子一甩,冷哼一声。
“汝不信?”扶苏笑着反问道。
中年人并未作答,只是那眼神已经告诉了扶苏答案,扶苏见时机已然差不多,道:“九江郡的父老,我乃大秦使节,亦是大秦长公子扶苏。”
“吾母乃楚国皇亲,楚国之公主。诸位以为扶苏是楚人否?”
听到扶苏的话语,百姓之中顿时出现细微的混乱,百姓当中耳言细语,混杂在一处,嗡嗡一片。
一直以来,扶苏在楚民之中,声望颇高,扶苏是楚国公主与始皇帝所生,在楚地,早已是众所周知。下意识当中,扶苏也被当成了楚人。
一位年老的长者缓缓出列,道:“秦使真的是扶苏公子?”
扶苏慌忙走到祭台下面,将长者搀扶到祭台之上,道:“长者,小子确是扶苏,须知,我为秦使,若冒充大秦长公子,其罪当夷灭三族。”
再次得到扶苏这般有理有据的回答,老丈慌忙颤颤巍巍躬身拜道:“老朽拜见公子!”
顿时,台下黑压压一片都跪倒了下去,纷纷道:“我等拜见公子!”
“长者请起!”扶苏将老者扶了起来,慌忙向众人虚扶道:“诸位父老请起,小子扶苏受之有愧!”
而那一旁的中年人,此时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处境,在这种情况下,是向扶苏下跪不是,不下跪亦不是。
中年人看向扶苏面前的那位老者,眼中带着憎恨之色,若不是这个老家伙站出来搅局,情况怎么变的如此糟糕?
所谓长者为先,站在祭台上的这位老者虽然家中并无多少资财,可是,却是造福乡里,拥有极高的声望,再加上其偌大的年纪,在乡野之中,可谓是德高望重。
故而,在这位老者下拜之后,祭台下众多的百姓也是齐刷刷拜了起来。
而看着扶苏,中年人眼中却满满都是不甘的神色,明明事情的进展一切都非常顺利,在他的如意算盘之中,接下来应该是他如愿以偿将秦使赶下台去,然后主持整个祭祀仪式。
这样,在百姓之中,他就能博得极高的声望,再做几件善事,楚地的民心便全数归附与他,而如今,这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而中年人此时难堪的脸色已经无人顾及,在中年人旁边的几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紫。
中年人看着眼前嘴角带着笑意的扶苏,在他看来,颇为讽刺。他要做最后一搏,即便他失败了,也绝不让扶苏好过。
“诸位父老,我们楚人能有今天,都是秦人害的,扶苏公子虽是我楚国公主之后裔,可他如今是大秦的使者,是来戕害我们的,他还配称之为楚人么?”
“住口!”中年人话音刚落,便得到了老丈的反驳:“扶苏公子是我们楚国公主之后,乃我楚国之贵胄,他的血液里流淌着我们楚人一半的血脉,他不配称之为楚人,谁又配称之为楚人?”
“是你么?”说到后面老者脸色涨红,充满着激动之色,举起手中的拐棍就朝着中年人的头颅敲去。
“芈老伯说的对,扶苏公子不是楚人,我们哪一个又配称之为楚人?”台下一声呼应,顿时,局面便呈现出一面倒的局势,所有人皆是站到了扶苏这一边。
“老丈莫要激动。”扶苏搀扶着老丈,将老丈手中的拐棍接了下来,手在老丈背后轻轻敲击,为老者顺气。
而另一侧的中年人,此刻只能捂着头颅哀嚎,刚才,他结结实实被老者一棍敲在了头上。
鲜血从中年人的指缝中流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扶苏身后众人皆是解气不已,对于扶苏此时搀扶的那位老者,都忍不住赞叹一声:老当益壮。
中年人还欲说些什么,扶苏却是命身后一人来接替自己的位置,替自己照料老者,自身却是站到了祭台中央。
太阿剑再度出鞘,扶苏剑指中年人,道:“此次祭祀,乃扶苏替百姓求取甘霖,救我楚地父老于水火。汝再阻拦,休怪扶苏手中太阿剑无情。”
闻言,百姓皆是心中震动,看向扶苏手中的太阿剑。
太阿剑,为楚国历代王室所珍藏,乃楚国之国宝,此刻,扶苏骤然持剑,顿时,众多百姓不由地生出一股崇拜之情,将扶苏视为了神明。
“英布!”
“在。”英布站到扶苏身后,双手抱拳。
“将这几人尽数押下去,若有人再欲阻拦祭天求雨,杀!”
扶苏一道命令,顿时涌出十多名士卒,出现在中年人面前。士兵们动手,还知道什么叫手软么?
稍有反抗,便直接将骨头拧了脱节,令这几人哀嚎不已。
随着这几人被带离了祭台,整个祭台不复之前的吵闹。祭台下方,众多的百姓对着扶苏,眼神之中蕴含着希冀,皆是翘首以待。
第二百一十四章 谁来修建水渠?
九江郡的一个小土坡上,扶苏不复在九江郡的风采,一脸风尘,眺望远方。
“地图。”
芈溪闻言,立即从身上背着的一个竹筒之中,打开盖子,将其中地图取了出来。
芈溪乃是芈老丈之孙,已经年有二十,对于九江郡的地形颇为熟悉,这十多天以来,在芈溪的指引下,扶苏方才迅速摸清了九江郡的地势情况。
而九江郡的地图之中的谬误,也得到修正。
铺开手中的地图,对比看到的山川地势,扶苏道:“此处水流在下,农田在上,诸位以为如何能将这水流引入农田?”
众人闻言,显然对扶苏提出的这个问题从未想过,也未敢想。
英布站在一旁,挠了挠头道:“公子,这自古以来,就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水流在下,农田在上,如何能将水引入农田之中?”
众人纷纷附和,而扶苏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水往低处流,这是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了。可扶苏却仍旧有些不死心。
倘若能将水流引入农田之中,那便可以灌溉几万亩的田地。山野之中的那些下田,顷刻间,便可变成亩产五石乃至于六石的上等好田。
“水工令,你以为呢?”扶苏看向旁边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是此次扶苏特意找来的水工令。
扶苏知道,修建水渠,这些事情,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干的,这渠也不是随便就能动工能挖的。
挖掘渠道,费时费力不说,更有可能是好心办了坏事,很有可能淹了自己。
“田高水低,引水灌溉田地,并非不可能,在这山地之中,眼睛最能欺骗人。”
水工令反复看了看地图以及面前的山势,拱手道:“公子莫急,请给我些许时日,摸清山势,到时再做定夺。”
“好,如此就有劳水工令了。”扶苏拱手一拜。
这些日子以来,在这位水工令的建议之下,扶苏在九江郡中计划了十多条水渠,倘若这些水利工程最终能够竣工,那么,这里此地粮食将会大大富足。
所谓的春旱,伴随着这些水利的完成,将不会再有。
顺着山路而下,扶苏蓦然看到一个官吏,周围簇拥着一群乡民,心生疑惑,便领着众人走了过去。
“芈溪,去问问怎么回事?”吩咐了一声,扶苏便随地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芈溪回来道:“启禀公子,那名官吏正在主持分田。”
“据那名小吏说,此次郡中查抄了不少世家大族的田产,而九江郡中,仍有许多百姓是无地之民,还有一些世家大族的奴仆,也被放还了自由身,故而,郡守下令,授予这些人田地耕种。”
“唔!”扶苏点了点头,显然吴芮的处置方式颇合他的心意。
眼下春耕已经没有多少天了,能抓紧一天便是一天,虽然那场甘霖,救活了不少禾苗,可终究,造成的损失仍旧不小。
略微思索,扶苏默然间想到一个在他脑海之中盘桓已久的问题,自己规划了十几条水渠,谁来修建?
最初的打算,扶苏的打算是借用九江郡无地之百姓,征召民夫进行修建,可如今,扶苏抛弃了这一想法。
因为,在扶苏脑海之中,萌生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
扶苏想借用九江郡修渠一事,为大秦锻造出一支新兴的军队。
大秦,也应该有自己的工兵,有一支能够随时为大秦的虎狼之师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精锐。
当这个想法从扶苏脑海中生出来的时候,便再也无法消弭。
平时为百姓兴修水利,可战时,便可作为开路的先锋。一念至此,扶苏知道,这支军队的成立势在必行。
寿春城郡守府。
扶苏看着面前忙碌的吴芮,脸上浮现出笑意。倘若没有自己想要成立这支军队的打算,扶苏可真觉得吴芮做的不错。
将田地分给了百姓,这百姓便可以安心种地打粮,同时,也可以增加一郡之税赋。
“吴芮。”扶苏一声,顿时将吴芮的目光吸引过来。
吴芮立即站起身来,道:“不知公子光临,吴芮有失远迎。”
吴芮也知道这些天扶苏去九江郡各地勘察地势去了,在临行前,所有的事情都分割妥当。
司马欣负责蜀郡运来的农具交接,而吴芮由于是如今九江郡的郡守,则是全权负责九江郡的春耕补种之工作以及曲辕犁的分发。
而扶苏,则是出去勘察地势,意欲修建水利。
“春耕工作进展如何?”扶苏单刀直入问道。
吴芮立即拱手道:“启禀公子,春耕已经进入尾声,郡中大部分土地都已经补种完成。”
“哦,我记得运到此处的曲辕犁应该不够一家一户,怎么如此之快?”显然,对于吴芮的回答,扶苏有了些许不相信。
吴芮答道:“公子所言不错,从蜀郡运来的曲辕犁的确不够一家一户,按照臣的计算,应该是五户一具左右,故臣规定每五户为一伍,共用一副曲辕犁。”
“且五户人家分工明确,青壮劳力翻耕土地,妇女老弱负责播种,盖土。如此一来,速度便大大提高。”
听吴芮这么一说,扶苏愣了愣神,难怪如此迅速,这是让人力最大程度利用上了。
心中暗叹一声吴芮是个人才,扶苏笑道:“稍后我就为郡守你写简报,在父皇面前替你请功。”
“且孤以为,郡守这套方法不禁可以在九江郡执行,这天下还有诸多地方可以用郡守这套方法,劳烦郡守写一个奏本,一同递交回咸阳。”
“臣领命。”
扶苏正事可是没忘,道:“回寿春的途中,孤看见有官吏在主持分田事宜,是郡守你的意思?”
吴芮狐疑的看向扶苏,道:“公子,臣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扶苏立即摇手道:“只不过眼下还请郡守立即停止此事,孤想建立一支军伍,需要一些士卒,眼下,这其中正好有许多无地之青壮,孤的意思是不分发田地给他们,让他们在军伍之中做事。”
杯酒欢乐,也是人生!
“先生,我欲成立隧营,先生可愿领军?”
韩白有些不解,道:“何为隧营?”
扶苏当即向韩白解释了一通,最后道:“此军与一般军伍不同,乃是为部队开山搭桥之用,故而,皆需要掌握地势水文,扶苏想来,只有先生可担此重任。”
韩白却是摇了摇头,道:“公子,非臣不愿,只是臣如今已经年迈,早生二十年,韩白愿为公子驱使。”
“臣愿为公子推举一人。”
“哦?”扶苏心中亦是颇为困惑,看着韩白花白的头发,扶苏其实心中并不愿韩白领导隧营,可是,隧营需要却是需要一个对地势水文颇为了解的领导。
外行指导内行,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一团糟。
若是如此,扶苏宁愿不建立隧营,可找遍九江郡以及身边带来的这些人,扶苏发现确实只有韩白有此资格。
“公子,臣想推举芈溪。”
听到此处,扶苏恍然,原来是韩白想将这个职位让给芈溪,毕竟韩白已经收了芈溪为徒。
“先生以为芈溪可以担此重任?”扶苏口中仍有些不确定道。
韩白点了点头,道:“公子,我任职于少府之中,楚民对于秦吏多半任有疑虑,此时,只要用一楚人,方可扭转这种局面。”
“且臣听闻,芈溪的祖父芈老丈在楚地素有声望,楚民亦是对芈老丈尊敬有加,芈溪担任比臣更为妥当。”
听着韩白的解释,扶苏不住的点头,扶苏看向韩白,拱手道:“还请先生在军中担任军师,行建议之权。芈溪亦可跟随先生身边继续修习先生毕生所学。”
“此事公子不说,臣也想这么做。”韩白一口答应了下来。
扶苏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芈溪有了芈老丈在楚地的声望加持以及精通地势水文的韩白相助,这九江郡的水渠修建可以算得上万无一失了。
原本按照扶苏的打算,如果这水渠真的无法修建,那么,扶苏只好命令卓鼎山和程郑乐建造水车的零件,然后运到九江郡。
而如今,却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相比较于水车,扶苏还是更倾向于挖掘渠道。虽然修建渠道投入颇多,可收效却是颇为长久,一条渠道,只有使用得当,再稍加修缮,用上千年也是不妨事。
都江堰扶苏可是记得在后世现代社会仍是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历经多次灾难,都江堰始终庇护着蜀郡的百姓。
仅是此项工程,李冰便可说的上功德无量。
而水车,在扶苏的预计当中,投入并不比修渠少到哪里去,可水车运送水量和渠道输送,那可真不是同日而语。
吴芮走了进来,拱手道:“公子,初步征召青壮五千余人,已经悉数集结起来,不知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是不是挑选一个吉日成军?”
扶苏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
“诺。”吴芮恭声领命。
待吴芮走后,扶苏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如今,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终于有时间可以略微放缓一下自己的脚步了。
看着桌上一份白纸,扶苏细看之后,换了一身便装,然后离开了郡守府。
说起来,这些日子,扶苏也是颇为关注醉桃居里的那一位李左车,生怕他暗中使什么绊子。
当初在洛阳,扶苏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占李左车便宜,不过是依仗着敌明我暗,再加上自己并没有暴露真实身份的缘故,不然,想从李左车手中讨一些便宜,那可真是痴心妄想。
而监视李左车的人也是回报,这些日子,李左车一直在醉桃居饮酒作乐,故而,扶苏想再见一面李左车。
刚踏入醉桃居,醉桃居的管事便立即出来迎接。
起先醉桃居并不认识扶苏,可如今扶苏在这寿春,乃至于整个九江,早已经到了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一场甘霖,更是将扶苏的声望拔高到了极点。
扶苏却是挥了挥手,径直来到一个座位面前。
看着面前李左车一副醉醺醺的姿态,双颊生红,扶苏笑道:“先生,你我共饮一杯可否?”
说着,便提起酒壶,为李左车满满斟了一大杯。
李左车听得有人说话,勉强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扶苏的笑容,挣扎着坐了起来,道:“公子,你不去救灾,怎有兴致来此饮酒作乐?”
扶苏呵呵笑了两声,并未作答。
扶苏笑道:“今日无事,乃是来陪先生饮酒,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和我这个不速之客共饮?”
“好!”李左车脸上浮现出笑容,道:“能有幸和扶苏公子拼桌共饮,也算得平生一大乐事!”
说着,便举起酒杯,和扶苏相敬共饮。
一杯酒落肚,扶苏拿起酒壶再度为李左车斟酒,道:“扶苏还要多谢先生未曾插手九江郡的事务,不然可让扶苏有的忙了,这一杯酒,扶苏敬先生。”
看着扶苏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李左车手指着扶苏笑道:“祭祀仪式上祈雨,却是天降甘霖,如今,这九江郡还有哪个是公子你的一合之敌,莫不是高估在下了?”
扶苏微微一笑,道:“先生何以到此地?当初在洛阳,先生所作所为扶苏可是记忆犹新呐!”
李左车笑看着扶苏,对于扶苏此来的打算已经猜知一二了。
陪他喝酒是假,想要从他口中套出实情,却是真!
虽然此刻李左车已经饮下了不少酒,可是,脑中的思路却颇为清晰,并未因此影响丝毫。
“哈哈--!”
笑了两声,李左车道:“公子不必试探了,在下已经和陈余分道扬镳了,当初之事又何必再提?”
“游历天下大半年有余,走过不少地方,一路纵情山水有何不好?”
“这杯酒欢乐,也是人生啊!”李左车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苦心钻研又是为何?这天下反秦的志士不多我李左车一人,亦不缺我李左车,我又何必做这些耗费心力之事?”
“人生无常,苦多乐少,还是及时行乐为妙!”
第二百三十一章 非楚者可敬!
“不知姑娘高姓芳名?”
“芈萱。”
芈萱看到扶苏身后的侍者所带的物品,心中已经有大致的猜测,仍是问道:“公子此来是?”
扶苏道:“五月初五,乃芈原先生之祭日,扶苏特来祭拜。”
屈复立即拱手道:“我兄妹二人替曾祖谢过公子。”
“芈原先生高义,扶苏倾慕之至,何必言谢?”
“看二位似乎在此修缮芈原先生之故居,如蒙不弃,扶苏亦是希望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不敢。”屈复正欲推辞,而扶苏已经命随行的侍者开始修缮这间茅屋。
有了扶苏的人加入之后,修缮的速度大大加快,一个时辰过后,茅屋便已经大致修缮完毕。
“二位亦是要祭拜先祖?”扶苏看着屈复芈萱的准备之物,猜测道。
芈萱点了点头道:“公子,不如我们一同前去,不知公子可愿?”
“扶苏正有此意。”
随即,众人纷纷朝着汨罗江畔涌去,此时,虽然祭祀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的散去,可是在汨罗江畔仍停留了不少百姓。
找了一处地方,正对汨罗江,扶苏身后的侍者随即将带来的祭祀一应用品铺排开来。
在香案之上,摆着一套华服,以及许多美食。这套华服是扶苏在九江郡便预备下来的。
扶苏拎着酒壶,恭恭敬敬的斟了一杯酒,然后举杯道:“扶苏闻屈子生前酷爱美食华服,今小子来祭拜先生,特此奉上。”
将杯中酒水缓缓撒在地上,扶苏再度拎着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酒。举杯高声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屈子宁愿葬身于江鱼之腹,亦不愿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这杯酒,扶苏敬屈子高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扶苏缓缓在酒樽中注入了第三杯酒,道:“这杯酒,扶苏敬先生一腔爱国热血,敬先生矢志不渝,宁死不悔。”
望着不远处波涛磷磷的汨罗江面,扶苏缓缓举杯,道:“这杯酒扶苏敬先生失意,不得楚王重用。”
屈复听到此言,眼中闪出一抹愤怒之色。扶苏所言是他的曾祖眼见山河破碎,却无能为力的时刻,因此,曾祖郁郁终日,最终投江自沉。
扶苏并未理会屈复的神情,继续道:“若非如此,秦楚两强,谁胜谁败,犹未可知。若怀王听先生之言,楚国不至于如此。故这最后一杯酒,扶苏叹屈子大才未得楚国之大用,乃秦国之大幸。”
屈复嘴巴张了张,却楞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屈复双颊划过两行清泪。遥想当年他的曾祖于庙堂之上意气风发,锐意进取,主持变法,彼时的楚国亦是强大无比,齐秦这等当世的强国亦是敬畏楚国三分。
可最后结果如何?贤臣良言不听,反倒听信佞臣之言,以致于偌大的楚国,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到了最后,更是亡国灭家,社稷崩坏。每每想起这些往事,屈复心中悲愤难鸣,亦无人可以倾诉。
扶苏眺望着远方的山色,颇为感慨道:“人君莫不欲求忠臣、贤臣在身前侍奉,然亡国破家之事却屡见不鲜,何故?”
扶苏身边人此时皆是缄言不语,这番话扶苏说的,其他人可说不得。
扶苏并未理睬众人,自顾自道:“只因为君王眼中之忠正秉直之臣,既不忠,亦不贤。”
“楚怀王不辨忠贤,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信上官子兰而疏屈子。”
“以致于兵挫地削,国威沦丧,亡汉中六郡,最后客死秦国,为天下人所不齿。”
说到最后,扶苏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神情,道:“楚怀王,昏庸之王也!”
芈萱看着此时的扶苏,陷入了沉思当中,刚刚扶苏那一番话,发人深省。
秦国自献公之后,一步步变法图强,及至最后鲸吞天下,六代君王,励精图治,如何不令人侧目?
屈复看着扶苏,道:“公子,你如此评判我楚国之先王,未免有失偏颇,若秦国信奉信义,焉能如此?”
尽管屈复不得不承认扶苏说的十分有道理,可是,他必须站出来,因为他的曾祖虽然是屈原,可屈复同样是楚国的臣子,他必须要维护楚国先王之尊严。
“哈哈--!”
扶苏发出一阵阵讥讽的笑声,道:“大争之世,争于实力。邦国外交,有何道义可言?”
“楚怀王不识人心,不分善恶,不是昏庸之王难道是圣贤明君么?”
扶苏转过身来,盯着屈复道:“先王误国,难道就不能说了么?”
“怀王之时,庙堂之上,尽皆汲汲于名利之小人奸臣,独屈子堪为忠良之臣,以屈子大才,纵横于天下列国,游刃有余,哪一国不会以上宾待之?偏偏楚国,不识屈子一片忠心。”
“为国之君,内当使百姓安居乐业,外可抵御强敌,抗击外辱,庙堂之上,当选拔治世之能臣,忠正秉直之臣辅佐自己,地方亦当挑选能吏,如此邦国社稷可安,而非耽于声色,终日声色犬马,以致国威沦丧,社稷有倾危之险。”
“楚怀王,扶苏瞧不起。”扶苏袖子一甩,看向远方的山色。
扶苏的话语宛如利刃一般戳在屈复的心口之上,屈复怔怔不言。
扶苏又道:“屈子一生,致力于反秦,扶苏虽为大秦公子,亦对屈子倾慕之至,叹屈子之才,敬屈子之志。”
“扶苏此生若能遇屈子之大才,当是我之大幸,亦是秦之大幸。”
“公子评判,我以为甚妙!”芈萱骤然出声,屈复有些愣神的看着自己的这位妹子。
“兄长,芈萱以为,卑楚者可恶,非楚者可敬。公子所言,并无不当。”
芈萱虽然是一女子,可屈复知道,自己这个小妹素来颇具才华,见解亦颇为独到,比之他来说,更胜一筹,若非芈萱是女儿身,这复国之大任就落在了芈萱身上。
在寿春这些年,芈萱生生的将醉桃居打理的井井有条,屈复虽然不在寿春,可是,去往天下何处,不知寿春有个醉桃居?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最后一顿美餐!
三日之后,高宠带着一队楼船回到了上河村,站在龙王潭边上,扶苏看着这艘巨大的楼船,扶苏嘴角露出笑容。
此时,周围亦是聚拢着众多乡民,看着龙王潭上停泊着一艘如此巨大的舰船,眼中纷纷露出惊叹之意,口中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这样的楼船,是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眼中,对于他们的视觉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扶苏心中也是暗自发笑,如今来的不过只是一艘楼船以及一些辅助战船而已,当初,在河东郡之时,嬴政渡过黄河之时,可是几十艘楼船整齐有序的出发,周围各种船只不计其数。
那情景,才让人一生难忘,才让人知道什么叫做皇帝的威仪!
连绵不绝的战船铺在大河的江面上,一艘艘艨艟巨舰劈波斩浪,宛如一座座小岛自远方飘来……
眼下这样的情景,连当初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楼船之上,一人走到扶苏面前,立即拱手拜道:“臣见过公子。”
扶苏呵呵笑道:“校尉,不必如此多礼,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这一次,又要辛苦校尉了。”
说到此处,校尉问道:“不知公子急调臣来此处何事?”
扶苏手指着茫茫湖泊道:“校尉请看,你面前这座湖泊名叫龙王潭,这潭底藏着一个怪物,这些年来,害了不少百姓,孤调你前来,就是为了诛杀这只怪物。”
“公子但有所命,臣自当遵从。”旋即,一阵铠甲上的甲片相碰的声音响起。
扶苏扶起楼船校尉,道:“校尉,你且先率领将士歇息一日,捕杀怪物亦需要仔细准备筹谋一番,务求一击必中。”
“诺。”
看着楼船校尉已经离开去安排楼船上的事务,扶苏看着旁边的文安道:“当阳县县令,孤要你立刻动员百姓,将这龙王潭周围晚上点起篝火,不得有一处疏漏,且命人小心看护。”
“若有差池,当阳县县令你提头来见。”
那日,扶苏命人以活物放在竹筏之上,然后送到湖泊之中时,第二日果不其然,竹筏之上的活物一个不剩,只留下斑斑血迹。
随即,扶苏再度安排,又放了几只活物于竹筏之上,只不过,这一次亦是在远处远远观察,在等待了许久之后,扶苏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所谓的怪物。
虽然由于天色昏暗,扶苏看的并不真切,可却是让扶苏颇为振奋,因为扶苏心中已经十有八九确定这个怪物只不过是一只不为人熟知的水中猛兽罢了。
接下来的时日,扶苏虽然又放了活物在竹筏之上,只不过数量控制的非常好,扶苏确定,自己投放的食物的量,刚好可以让这只怪物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
而扶苏这接连几日投放食物,也是为了让这只怪物养成一种习惯,而的确,在投放食物之后,当阳县再也没有听到怪物害人消息的发生。
命人在龙王潭沿线点燃篝火,只不过是扶苏为此上的一道保险而已。
自然中的猛兽巨禽对于火焰多是畏惧的态度,人类当初找到了火的使用方法,渐渐才懂得用火保护自己,用火烘烤食物,才摆脱了猛兽的袭扰。
可以说,火的使用是划分人类历史上极为重要事件。
文安听到扶苏的命令,也是脖子感到一凉,知道若真的没能按照扶苏的要求做到,最后自己只怕是真要脑袋搬家了。
文安慌忙领命,下去安排周遭事宜。
而扶苏则是命人将渔网安置在几艘战船之上,对于这个龙王潭中的怪物,扶苏也是心生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这些渔网,扶苏在其上更是安置了刀片,不管水中如何凶猛的怪物,一旦缠绕入网,必然是遍体鳞伤。
战船之上,还安放着十几架庞大无比的弓弩,这些弓弩的威力扶苏丝毫不怀疑,即使摆在它们面前的是一块钢铁,这些弓弩强大的力量也可以将弩箭射入其中。
普通的衣甲,直接射穿也不是什么难事,堪称无与伦比的杀器。
看着这些,扶苏才心中稍安,做了这些准备,想来,对付这样一个怪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三日之后,扶苏登上了正中的楼船,为了能够击杀这只怪物,扶苏这几日之中已经和楼船校尉进行了周密的商议
对于有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都做了相应的推算。
站在楼船之上,扫视了平静的湖面,此刻,扶苏脸色也变的颇有些凝重。
说起来,扶苏心中对于此次能否成功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尽管这些日子当中,那只怪物仍然将他送去的食物吃的一干二净,可是,凡事都怕一个万一。
如果最终他们无功而返,那么,他扶苏的脸可算是丢大了!
此时,一支竹筏在湖泊上飘荡,竹筏之上,放着捆好的鸡鸭,此外还有一只羊,以及一块颇为新鲜的猪肉。
扶苏知道,这些水中的生物,对于鲜血的味道极为敏感,在非常远的距离,便可以察觉到。
扶苏此刻只希望这只怪物蠢一点,能够遵从自己的本能。
太阳渐渐偏西,日光已然不如白日之时,看着夕阳的余晖,以及湖泊当中毫无动静的竹筏,扶苏紧紧握着腰间的太阿剑。
猛然间,扶苏看到水中一道黑影,扶苏急忙定睛细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急忙压抑住心头的狂喜。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个怪物,看着这个怪物浮出水面灰色的鳞甲以及冰冷的瞳孔,扶苏认了出来,是鳄鱼。
只不过这头鳄鱼身形颇为巨大,按照扶苏的估算,起码有四五米长。
鳄鱼缓缓的爬上竹筏,看上去颇为谨慎,目光盯着他眼前的猎物。
旋即大口一张,竹筏那只鸡便已经落入鳄鱼的腹中,又是两口,竹筏之上,只剩下一只山羊。
整个竹筏之上,顿时鲜血四溅,那只山羊眼中亦是满脸的惊恐与无助。
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扶苏舌头缓缓舔舐着嘴唇。
吃吧,吃吧,尽情享用你这最后一顿美餐!
第二百五十二章 能为楚王者,只有一人
扶苏眼中布满了冷意,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些人,心中多出了几分蔑视。
这些人虽然一口一个光复楚国,可是心中盘算的有怎么会是致力于恢复楚国的社稷呢?
单单看当阳县景乌做的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而这些人与景乌在一起,又会是什么好玩意儿?
所谓一丘之貉,莫不是于此。
再者说,昔年楚国最终覆灭,这些人可是居功至伟,若不是这些遍布地方的世家大族,若不是楚国朝堂之中充斥着佞臣,楚国焉能最后覆灭?
可如今这些人却说要复国,扶苏心中着实感到好笑。
无非是昔年楚国在的日子,令他们感到无比的逍遥快活,而如今,终归是寄人篱下,仰仗秦廷的鼻息过活,自然不能如以往那般自在。
“看样子,今日不商量出一个结果,诸位是不会放扶苏离开了。”看着周围,扶苏敏锐的察觉到已经有不少人盯在了自己身上。
景乌、昭岳、屈泽并未说话,只是已经默认了扶苏说的这个事实。
扶苏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我若答应诸位的约定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景乌道:“公子答应合则两利,公子若不答应两败俱伤,我等相信公子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说话间,一人端着笔墨走了出来,在上面,是一张已经写好的文书。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简单的口头约定,只有落到纸笔上,才令人放心。
在他们想来,只要扶苏在这张文书上面签字,日后即便扶苏想要反悔,也没那么容易。
“哈哈--!”
扶苏看着这张文书,连笑数声,对于眼前这些人的伎俩,自然想的明白,高声道:“今日,我要告诉诸位的是,我扶苏是大秦的公子,是始皇帝嬴政之长子,这就是我的答复。”
扶苏拿起那张帛书,撕的粉碎,然后随手扔到空中,道:“这就是我扶苏的觉悟。”
“诸位想做什么,那就尽管来便是,尔等的阴诡手段,扶苏并非没有见识过。”
看着扶苏这般反应,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未曾想到,面临如此情形,扶苏依旧如此硬骨,他们设想过各种各样的情况。
甚至想过,扶苏限于形势的原因,暂时答应下来,对于这一点,昭岳他们亦是有着后手。
可他们不敢相信,扶苏真的会这么强硬。
或许,易地而处,在他们的眼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个选项。
景乌脸上闪过一抹阴狠之色,道:“既然如此,扶苏公子,那我们就得罪了。”
说话间,便欲令人上前擒住扶苏。
“谁敢放肆?”一道雄浑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门外。
听到这道声音,扶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一位头发花白,身躯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队人。
“简叔?”看到来人走了进来,扶苏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熊简?”屋中不少人失声道出这个名字。
昭岳这等年岁的人对熊简自然不陌生,当年昌平君熊启来到南郡之时,他还不是昭氏一族的族长,而那时,对于跟在熊启身边这个侍卫统领,自然记忆深刻。
熊启走进屋中,站在扶苏身前,道:“公子是我们楚国唯一的王,尔等欲对公子动手,是欲背离楚国么?”
熊简的气势令众人为之一滞,皆是呐呐不言。
“这……”眼前的一幕,让扶苏陷入迷惘之中。
在扶苏的记忆之中,简叔已经在他身边十几年,这十几年来,二人的感情越发深厚,而扶苏也将简视为了自己的叔叔。
可今时今日,发生在扶苏的眼前,令扶苏着实有些接受不了,简叔居然是藏在自己身边的楚人。
“扶苏已经背离了楚国,他算什么楚国的王?”这时一道声音从众人中响起。
扶苏循声望去,正是景驹。
“说得对,他自己也说了,他是嬴政之子,是秦国的公子,还算什么楚人?”
“若扶苏愿意做楚国的王,岂会连这样一份帛书都不愿意签署?”
在景驹的带领下,此起彼伏的质疑声不断响起。
熊简骤然拔出鞘中利剑,喝道:“公子不配做我楚国的王,你们谁又配?”
“难道是你么?”熊简剑指景驹,厉声问道。
“还是你?”
“是你?”
熊简剑尖划过一个一个人,被指到的人皆是不敢应声。
熊简看着这些人,心中暗骂一声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和扶苏坦白一切。
按照熊简的计划,是等待扶苏继位之后徐徐图之。届时,扶苏既是秦国的王,又是楚国的王,如此,秦楚便可连为一体。
可如今,提早泄露,对于这些人而言,倒是没什么,可是于扶苏而言,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今时今日的扶苏,熊简自然一清二楚,扶苏所面对的处境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熊简高声宣布道:“这天下,能为楚王者,只有公子一人,他人若有非分之想,自当诛灭之。”
见众人虽然偃旗息鼓下来,可脸上仍有不服之色,熊简继续道:“我再问诸位,尔等欲复立楚国,我问诸位,有哪位有资格担任楚王?”
“这……”众人面面相觑。
之前他们只是想让扶苏许诺他们复立楚国,可是他们从未想过楚王的人选,或是他们不愿意去想。
因为楚王的人选抉择,牵扯的利益方方面面,让一方有利,必然招致另一方损失,故而,众人不约而同的回避这个问题。
而如今熊简提出来,却是不得不正视。
见众人不说话,熊简道:“我先前便说过,这天下,唯有公子有资格担任楚王,他日公子继承皇位,是秦国之王,也是我楚国之王,秦楚相连,共为一家,尔等何必言复国之事?”
“且尔等还未出力辅佐公子,便要公子给尔等承诺,尔等心中,复国大任与尔等之金银,孰轻孰重?
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正当扶苏以为大局将定之时,忽然间,扶苏感到背后一股凉意袭来。
扶苏下意识的侧身躲避,等意识过来之时,已经晚了,此时,景驹已经被人救下。
而扶苏想再将景驹控制在自己手中,已然不可能。
扶苏朝袭击自己那人看去,是一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那字,嘴巴周围胡子拉碴,只是眼神之中,充满锐利与狡黠。
熊简急忙喝道:“陈胜,你做什么?”
本来见扶苏危局将解,却是未曾想到生出这般变故,熊简话音刚落,便感觉身后一凉,紧接着,疼痛感传来。
熊简看着穿过腹部的剑尖,缓缓转过身去,看到瞿才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
此行,跟随熊简一同前来的正是当初熊简在陈县遇到的瞿才一等人。
熊简脸上满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不明白,为什么瞿才会出卖他。
眼前这一幕,彻底令扶苏惊呆了!
看着熊简缓缓倒下,扶苏慌忙跑过去,将熊简抱入怀中。看着熊简腹部流出的鲜血,扶苏眼睛瞬间变的通红。
他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的一切。
哪怕知道曾经熊简有过种种算计,哪怕在片刻之前,扶苏心中的的确确对熊简有着些许埋怨。
可此刻,扶苏脑海一切空白,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从未想过。
“简叔!”
眼泪缓缓从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滑下来,滴落在地上。
“公……公子……”熊简望着扶苏,道:“臣……臣从未……从未背离过殿下。”
“我……我知道。”扶苏话语凝噎,几乎说不出话来。
蓦然间,看到熊简缓缓合上了双眼,扶苏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着熊简的鲜血,仍是不敢相信。
自己的简叔居然就真的这么离开了自己!
扶苏眼泪不断滚落,他想起来这十几年来简叔对自己的照顾,想起来了离开咸阳之时,一老一少两人形单影只的情形,想起了面对那些奸人派出的死士,简叔拼死护住自己的情形。
一直以来,都是简叔在保护他,包括今时今日,也不例外,依旧是简叔在保护他。
众人看着扶苏,皆是不以为意,景驹刚刚逃离了扶苏的掌控,便迫不及待道:“父亲,快些将扶苏拿下,若外面真有秦军包围,扶苏便是我等性命的依仗。”
众人立即醒悟过来,景乌当即命人向扶苏逼过去。
扶苏拳头紧握,牙齿咯咯作响,看着屋中站着的这些人眼中充满了怨恨和愤怒。
“简叔,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一道短剑忽然出现,朝着一人喉咙割去,顿时,一人毙命。
扶苏接过那人手中的兵刃,旋即一剑朝着一人脸上头颅劈去,那人脸颊上浮现一道血色口子,缓缓倒在地上。
扶苏却是动作不停,便一次手中短剑划过之地,必然有一人殒命,手中长剑左突右挡,即使面对着面前七八人的围攻,扶苏亦是越战越勇。
墨家剑术,此刻淋漓尽致的被扶苏施展了出来,每一次出手,皆是狠辣无比,毫不留情。
起先,这些人还有着活捉扶苏的打算,可眼下,围攻扶苏的人看着扶苏杀性大发,皆是有些畏缩不前。
看到这副情景,昭岳、景乌、屈泽皆是有些焦急,同时也被场中已经战成一个血人深深震撼了一把。
在他们想来,扶苏素来养尊处优,对于这些技击之术纵然有所练习,亦没有多么精湛,想要擒住他,乃是易如反掌。
可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
这样的情景,李左车曾经有幸远远的见过一次,只不过那时的扶苏,比之今日的扶苏,仍是相差许多。
“公子,接剑。”蓦然间,一道声音炸响。
英布将眼前一人劈翻,看着血战的扶苏,急忙高喝一声,然后将太阿剑和当初墨楚相赠的墨剑交到扶苏手中。
扶苏接过两柄宝剑,如虎添翼,变的越发神勇,不管是何人上来,仅是一剑,便将其剑刃劈成两段,随即另一剑,便轻易取了那人性命。
“三位族长,不好了!”一人慌忙跑到景乌、昭岳、屈泽面前。
“秦军真的将此地重重包围了,在当阳县外千人余已经悉数被秦军歼灭,这宅院之中亦有着数不清的秦军涌了进来。”
“什么?”三人大惊失色,连带着旁边的景驹、陈胜、瞿才脸色也是变的十分难看。
看了几人一眼,景乌道:“几位莫慌,我有办法。”
说完,便离开这里,朝里面走去,屈泽、昭岳、陈胜、瞿才、景驹等人亦是急忙跟上。
“老贼休走,留下命来。”将面前一人一剑毙命,看到景乌他们准备离开,扶苏急着向那里冲杀过去。
见扶苏血红的眼睛,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朝这边杀过来,当即唬的这几人纷纷加快了步伐,其中,仅仅陈胜的脸色能稍稍保持常态。
可受限于眼前这些虾兵蟹将的阻挡,扶苏距离景乌他们反倒是越来越远。
景乌带着几人来到一处院子之中,看着身后没有追兵追来,暗自松了一口气。
“景乌,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看到这处狭小的院子,看上去并无生路,自然惹得众人质疑。
景乌却是走进一间房屋之中,在床头按下机关,顿时,床板掀起,露出一处黝黑的地道。
看到这里,众人脸上纷纷浮现出喜意。
“你们快些下去。”听景乌这么一说,昭岳、屈泽脸上却是浮现出迟疑之色。
陈胜当即恍然,知道这些老狐狸不愿意头一个下去,生怕中了景乌的算计。
陈胜道:“景驹兄弟,我们一同下去如何?”
陈胜知道此刻时不我与,只不过,陈胜心中亦有着顾虑,故而,才拉着景驹一同下去,从先前的事情当中,陈胜知道景乌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倾注的感情亦是不少。
故而,即便下面真的有什么陷阱,有景驹在身边,也多一层保障。
忽然间,外面一阵喊杀声传来,此时,瞿才已然顺着梯子到达底端,而屈泽却是并未沿着地道离开,而是立在梯子一旁。
二人相视一眼,旋即将梯子撤掉,徒留景乌一人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