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相亲
陈长青和老丁约好周六让俩孩子见面。
地点在女方家。
从这里到虎水县还有一点距离,当天也没办法打来回。按照计划,陈新会在丁家住一晚上,第二日下午才回。
周六上午,陈长青想到即将到手的四千块媒人钱,心痒难搔,早早地就跑到大哥家。
陈新一家三口正在打扫鸡舍。
鸡现在已经很大了,能吃,能拉。
一天下来,地上全是粪便。得用铲子一铲一铲铲到车上推出去倒了,还得用水冲洗干净。不然,臭不说,鸡也会得瘟疫。
看到陈长青,陈新妈脸一黑,扔了手中的家什,自回屋躲着,不肯见多看这泼皮一眼。
陈新正用水管冲地,叫了一声三叔。
陈长青也不在意,笑嘻嘻说:“新狗,忙着呢,吃饭没有?”
陈新:“刚吃过,叔你吃没有,要不我替你盛一碗?”
“不了,你妈那张黑脸我可看不得。别等下吃着吃着,她又是一铲鸡屎盖过来,那不是糟蹋粮食吗?我刚起床,还没有食欲。你别冲地了,有这工夫不如把摩托车给冲干净,毕竟那是你的脸面。”
“洗车做什么,这么干的天,跑一趟就蒙上灰尘。”
“哎,有灰尘继续洗啊,你总得给人个好印象不是。”陈长青难得地勤快一回,主动帮侄子洗起车来,又催促:“你快去换身新衣裳。”
“不用了吧。”
“什么不用,佛要金装人靠衣装。”
“好吧!”
等陈新换了衣裳出来,陈长青又叫:“你把胡子刮刮呀,看你都老成这样了,人家姑娘怕是看不上你。”
看不上才好,陈新对于这次相亲也没有什么兴趣,就是应个景儿罢了。
他心里还想着前妻,毕竟那是初恋,初恋是无法忘怀的。
况且两人还有洋洋这个爱情的结晶。
可是,不去事情就大条了。三叔不依不饶,母亲就要被送进派出所。
宋轻云说得对,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哪怕对方丑如十殿阎王,你不答应,谁也拿你没辙。你就是去看看人,混两顿饭吃,到时候回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又怕啥?
是的,那女子应该很丑的,不然也不可能单身到现在。
那就过去走走。
陈新本就是个帅小伙子,浓眉大眼,身高一米七十八,四肢修长。只可惜前几年因为生活还算可以,有点发胖。
吃了两个月素,又干的是体力劳动,瘦了十来斤。
此刻浑身都是腱子肉,标准的帅气青年。
穿了白短衫,穿上运动鞋,骑上洗得发亮的摩托车,简直就是一道亮丽风景。
他心中挺抗拒这事,无奈陈长青不住催促。
两人行得极快,中午十二点整就到了地头。
和红石村位于山区不同,老丁家是大平坝,放眼望去,土地平整得像菜板,是个富裕地区。
村名丁桥,有一条小河,河上本有座木制廊桥,上前年春节小孩子放烟火时不注意,一把火给点了,后来用水泥新造了一架,少了许多韵味。
过桥后就进了村,陈新停下车,正要问老丁家在哪里。
村口小买部斜刺里杀出一个婆子,问他们是不是姓陈,来搞对象的。
见车上两人点头,婆子立即扭头对里面一声吼:“老丁家女婿上门了,快,快,快!”
“劈劈啪啪!”有人点了一串鞭炮,突然的炮声差点把陈长青吓得从摩托车上掉下去。
婆子指着远处一丛竹林说就在那里,你望着竹子走准没错。
进了竹林,眼前一幕让陈新大吃一惊。
只见,竹林尽头是一座新修的砖房,一楼一底,外带一个晒谷的院子。
不同于高海拔的红石村天气已经冷下去,这里是平坝,入秋后温度还有二十四度。又是大太阳,竟有点热。
老丁家请了好多客人,摆了六桌。
经不住晒,酒桌都搁竹林里,席上几十双眼睛齐齐地望过来,甚是骇人。
“劈劈啪啪”又有人点燃了鞭炮,红色纸屑落了陈家叔侄一头一脸,气氛热烈。
陈新无语,这阵仗好大,至于吗?
他有点蒙,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引进席中坐下。
正主儿一到,开饭。
顿时,气氛热烈起来,不停有人上来敬酒。
老丁就坐在陈新身边,不停给他介绍上来敬酒的人:“这位是二舅,快叫人。”
“二舅。”
“这位是七叔公。”
“七叔公。”
“军军老表。”
“军军老表。”
……
陈新有点郁闷了,自己今天过来就是完成个任务,平白认了一堆亲戚……对对,我和老丁并没有那层关系啊!
老丁且不说,他老婆丁阿姨看起来挺凶的。这一点从亲戚对她的恭敬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大家见到她,都下意识地保持两尺距离,婶婶婶婶喊得甜。
老太太一张清水脸,仿佛别人欠了她钱似的。
看到陈新也不说话,只拿眼睛上下端详,就好象要把人看穿一样。
看了半天,老太太微笑,递过去一支烟:“烧烟。”又给他点火。
陈新:“我自己来……谢谢伯母……”
老太太继续看着陈新微笑,竟舍不得把眼睛挪开。真是老丈母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最后,老太太忍不住感慨:“小伙子长得真漂亮啊!”
陈新算是经过她的考验了。
其他人也都说:“是长得好看,比村里其他人都好看,这人怎么长这么好看呢?”
陈新的帅气是健康的帅。
他就是个阳光大男孩。
陈新是个标准的直男,有点大男子主义。
他不觉得自己长得帅是好事,这不是娘吗?
可是爹妈给了这副相貌,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老丁的儿子长得很一般,甚至有点丑,酒量小。
喝不了两杯啤酒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勾住陈新的脖子喊,哥,你是我的亲哥,这事委屈你了。一个男人,走到这一步,端的是不得以。哥,咱们男人命真苦呀!
他看陈新很顺眼,动了感情,眼圈红了。
陈新心中也是难受,是啊,男人真命苦。
小丁同学三十出头了还没结婚,女方不看到房子就不嫁,那么多钱,简直要把人的腰都给压塌了。
而自己呢,离婚,孩子跟老婆姓,现在又被逮来相亲。
看丁家人长得都不好看,估计那姑娘也是不成的。
还好我只要不答应,别人也不能强迫。
吃饭,吃饭。
第一百零七章 就是这种禀性
这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主要是太撑。
因为不断有人过来敬酒,刚开始陈新喝的是啤酒。喝了一轮,他发现不好,再这么下去,肚子就要被涨爆了,换白酒吧,好歹不占地方。
好不容易把酒给喝过去,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大家也尽了兴,开始吃米饭。
老丁家今天也是热情大方,盛饭的碗是大海碗,一碗米饭就有三四两。
陈新能吃,对付两三碗也没问题。
但问题是,他刚吃了半碗,老丁老婆就热情地把一大瓢饭给他满上。
吃不了几口,又是一瓢按过来。
陈新:“伯母,不用,不用,我自己能盛,我不做假的。”
“哎,我就怕你客气,陈新来我这里就当是你自己的家,饭要吃饱,做假可是要挨饿的。”
“可是……我还是自己盛吧……”
陈新极力阻止,但如何阻得住。
老太太也是促狭,吃到后面,她偷偷地舀了一瓢饭蹑手蹑脚走到准女婿身后,趁其不备就扣过去。
你还能怎么呢,只得硬着头皮吃下去。
剩饭可不礼貌。
陈新快崩溃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撑得动弹不得。
终于,老太太放过了他。
午饭到这个时候也吃完了,亲戚们陆续告辞,该上班的去上班,该下地的下地,晚上再聚。
陈新只得坐在竹林里喝着老鹰茶化食,他有点想吐。
咳,来这里快三个小时了,光顾着吃吃喝喝,连女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自己都还不知道。
这亲相得……像吃自助餐。
另外一边,在老丁的卧室里。
老丁问妻子:“喂,那后生怎么样,可看上了?”
丁阿姨:“还真能吃呀,刚才我记在心里了。小伙子吃了两瓶啤酒,三两白酒,一整只卤后蹄,一斤二两米饭,其他菜还不上算。”
老丁大惊:“这不是饭桶吗,你把人孩子撑坏了那是要负责任的。”
丁阿姨:“能吃就能干,娃干活应该是一把好手。还有,新狗长得挺好看的。人帅,能吃,能干活,身体好,又是在城里上班赚钱,又是在家开养鸡场的,这种好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
“等等,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高老庄选女婿的味道?”
“去,老丁你这事干得好。”
“那是,你男人我挑的女婿还能有差?”老丁得意,故意道:“可惜是二婚。”
“二婚又怎么样,我看挺好,二婚的男人成熟,知道疼人。”
“哟,你现在到是肯了,当初怎么那么反对,说如果不是为了彩礼,人都不想见。”
“我不是改主意了吗?”丁阿姨突然叹息一声。
“你又怎么了,你一叹气,我心里就发慌。”
丁阿姨:“怕就怕我家女子看不上人家,毕竟是二婚。”
老丁:“要不你去问问。”
丁阿姨:“不急着问,如果她不肯,不就把路堵死了吗,让俩孩子认识认识,接触两天再说。”
正在这个时候,陈长青走进来,得意洋洋:“老丁,你们的话我听到了,既然人你们满意,媒人钱给我吧,还赶着回家呢!”
“少不了你的。”老丁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陈长青:“你数数……怎么回去了,明天再走呀!”
“不了,地里还有活。”得了钱自然要先走为敬,夜一长梦就多,是非之地不能久留。
“那好,我等下骑摩托车送你去镇上赶公交车。”
陈长青得了钱后买了一大堆吃食,回家继续躺着。睡醒了吃,吃了又睡,四千块前足够他花上三两个月了,很快活。
且说陈新在竹林里坐了半天,还是撑得难受。
就看到村里的人纷纷拿了农具下地干活,恰好他便宜大舅子也扛了锄头要走。
就问他要去干什么,便宜舅子小丁回答说前一阵不是刚割了谷子吗,准备种油菜,先去把地刨了。
陈新说我也去,肚子涨得难受,活动活动,就抢了锄头出发。
他吃了两个月素,今天大鱼大肉下去,浑身精力没处发泄,一把锄头使得虎虎风生,一会儿就挖了半亩地。
现在的农村空心化严重,男人们都在城里上班,地里的活都扔给老人和媳妇们。
放眼望去,都是娘子军。
小媳妇们也是饥渴得久了,好不容易在田里看到一个精壮后生,还长得那么漂亮,都拿话来撩拨。
“这男人真是有力气,丁家姑娘怕是糟不住。”
“你这是屁话,世上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地?”
“怎么就耕不坏了,我看你那块地就贫瘠得很。要不,让新狗试试,反正他还没有跟丁家姑娘结婚,看不耕得你哭爹喊娘。”
“谁哭爹喊娘了,试试就试试。”
……
“咯咯,咯咯……”
众媳妇一阵脆生生笑。
陈新面皮薄,红了脸。
重体力劳动,加上天热,又吃了酒,不觉出了一身热汗。
干农活没有什么讲究,他便把衫子脱了,光着上身挥舞着锄头。
这一脱,众人都是“哗”一声,眼睛都绿了。
健美,太健美了,块儿是块儿,美好得就好象是梦中之人。
一个小媳妇叫起来:“这汉子是我的,晚上我要耕地,谁都别抢。”
“帅哥,打麻将吗,晚上一块儿。”
陈新:“不会打牌。”
“打什么麻将,你不就是想摸人手?”另外一个女人揭破同伴的阴谋。
“咯咯咯咯……”地里笑趴下一大片莺莺燕燕。
这个时候,一个姑娘提着茶壶过来,看到这一幕,突然出离地愤怒。
她抓起一口碗就朝陈新扔过来。
“当!”正中额头。
姑奶奶力气好大,碗竟被摔破了。
陈新眼前金光闪,哎哟一声蹲了下去,用手一摸,都是热热的液体,出血了。
他又惊又怒:“你你你,你这是干什么,我和你又没仇。”
“陈新,你是不是傻,那是你媳妇儿。”众妇女笑着喊:“怎么样,够辣吧?咱们丁桥的女子就是这种秉性。”
“啊,是……你……”陈新吃惊地看这那提着茶壶的姑娘,她……竟然老丁的女儿,她为什么打我呢?
真是不讲道理。
第一百零八章 芳菲
看到陈新被自己打得脑袋流血,那姑娘手一颤,茶壶掉到地上。用手捂着自己的小嘴,呆了片刻,转身跑了。
众婆婆大娘阿姨嫂子忙跑过来,六七双手同时拨开陈新的头发。
“咳,老丁家的女子下手可真狠呀!”
“没事没事,就是破点了皮。”
“别看流了血,其实也没啥。下地干活,哪有不受伤的。”
一片混乱中,就有个大婶从田边扯下一从蒲公英放嘴里嚼烂了,呸一声糊在陈新的伤口上。
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伤口很快就不流血了。
陈新心中疑惑,那姑娘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到现在还没有记住姑娘的模样,只记得刚才她跑掉时那窈窕的身姿。丁家的女子可真瘦,跟小河边上杨柳一般。
陈新这次来相亲就是应个景儿,并没有有脱单的心思。家里现在是这种情况,穷得连肉都吃不起,欠林路涛的饲料钱已经达到三万之巨。未来会是什么样,他也没底,又何必害人呢!
他中午受到丁家人热情的接待,酒肉可劲儿地造。吃人嘴短,心中有愧疚,只能用力干活弥补了。
止了血后,陈新就闷头挥舞着锄头。
他不说话,其他人的嘴也不闲着,不停地开着玩笑。
“陈新,晚上一起麻将?”
“我真不打。”
“不打不行,你可是客人,我们得把你陪高兴。”
“好吧,我打得小。”陈新腰里只有两百块钱,可经不住几把输赢:“打一块我就来。”
一块钱一个筹码,小心地打,也就三五十块钱出入,尚能承受。
“好吧,一块就一块。说好了,可不许反悔。”
整整一个下午,地里笑成一片。
在嫂子们的调笑中陈新终于弄清楚丁家姑娘叫丁芳菲,以前也没有谈过对象。高中毕业后在城里帮人看过服装门市、在小食店做过服务员,现如今也没有打工,暂时呆家里帮爹娘干点轻活。
他在这头干活,那边老丁两口子则在卧室里看电视。
老丁对老婆说:“晚上还有十桌客人,菜都准备好没有,要不你去看看?”
丁妻:“包席,不用操心的。”农村的酒席都是整体打包包给专门的厨师,自己出原材料,再给个千余块工钱就成。此刻,厨师和来帮忙的亲戚正在院子里刚用红砖垒起的锅台前忙碌,蒸笼汩汩冒着热气。
不明就里的人还真要误会丁家正在办喜事。
老丁:“陈新下地干活去了,你去看过没有。”
“看了,小伙子可不得了,力气大,能干。”丁妻喜上眉梢:“现在的年轻人多在城里上班,能够把地里活拿起来的可少见。”
老丁:“人是不错,就不知道芳菲喜欢不?”
丁妻:“怎么可能不喜欢,陈新那么能干,长得又好看。”
“现在的年轻人可说不准,就好象当年你和我耍朋友的时候,不是还另外一人追你吗?那人也长得好看,家里条件也不错,反正什么都好,可你就是不喜欢,偏偏选了我。”
丁妻:“老丁你不用担心,我是女人,我知道女孩儿的心思。中午吃饭的时候芳菲就不住偷看陈新,看了好多回。刚才还给人送茶水,结果看到陈新和其他婆婆说话,她便恼了,一碗扔过去,把人脑袋都打破了。她如果不喜欢陈新,能有这么大反应?”
老丁:“呀,怎么可以打人?”
“她是气,气其他嫂子婆婆的勾引自家男人。”丁妻又好气又好笑,咯咯笑起来。
老丁:“芳菲喜欢就好,那我就得和人说说彩礼的事儿了。”
丁妻:“恩,这是大事,晚上你抽个空给人说说,看这事能不能定下来,钱什么时候给。毕竟,关系到我家大娃结婚买房的事,拖不得。”
晚上来的客人更多,在城里上班的男人们都回来了。
已经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的陈新被便宜大舅子找来在主宾席坐下,又给他介绍来的客人。
“这位是彬彬老表”“这位是国哥。”“这是月儿姐。”“快叫五叔。”
丁老大脱单的事情着落到陈新身上,对他分外热情。
陈新还是有点懵,机械而麻木地认了一大堆亲戚。
好不容易对付过去,开始吃饭。
丁老大给陈新倒了一杯酒,笑道:“新仔,咱们两舅子喝一杯,干了,谁不喝谁是舅子。”
众人大笑:“你们俩还没吃酒就醉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条纤细的人影走过来,把丁老大推开,正是丁芳菲。
丁老大:“推什么,这里要喝酒的,你来坐着不合适。”
丁芳菲低着头说:“走开。”声音虽小,但不容反驳。
“好吧,我走。”做哥哥那个无奈,只得站起来让了位置。
丁芳菲坐在陈新旁边,也不说话,只举起酒杯和陈新碰了一下,昂头喝光。
陈新没办法,只得干了这杯。
丁芳菲给陈新满上,又碰了一下,再次一饮而尽。
陈新继续赔了一杯,笑道:“喝寡酒啊,你让我吃一口菜。”
“恩。”丁芳菲给陈新夹了一个鸡腿放他碗里。
旁边一桌的几个婆婆小声笑,这个时候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丁家姑娘是真的看上这后生了。
你看上人家就看上了呗,人家不就是来相亲的,可你灌人酒做什么啊?
此刻,陈新可算是看清楚丁芳菲的模样。
这姑娘小鼻子大眼睛,五官娟秀可爱,有着本省女孩子特有的清丽,看上一眼就让人心情舒畅。
就是不太爱说话,只闷头和陈新一杯一杯喝酒,一筷子一筷子夹菜。
陈新今天下午干农活有点累了,中午吃太多,也没有食欲,这么空肚子喝酒,不觉醉迷糊过去。
朦胧中,他好象被人扶到堂屋的沙发上躺下了。
再朦胧中,堂屋里一通忙乱,有人在搬凳子,有人在挪桌儿,还有麻将哗啦的声音。
“新仔,打牌不?”
“陈新,陈新,打不打呀?”
还怎么打?陈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哼哼几声。
丁芳菲的声音响起,轻轻柔柔:“陈新醉了,不能打牌的,我陪你们吧。”
第一百零九章 有我
“芳菲,你干吗灌人家酒啊,是不是怕你男人输钱,都没打过,怎么知道人家不行?”
丁芳菲:“他……一看就是不会打牌的呀……”
“顾家婆,还没嫁过去就这样。”
“才不嫁呢!”丁芳菲有点娇羞:“就是不喜欢他跟你们打。”
“哟,是不是怕我们摸小陈的手,我就摸,我就摸,不打牌就不能摸了。”一个女子站起来做势要去摸陈新的手。
丁芳菲气得直跺脚:“表姐,不要啊。”
女人们咯咯笑,吵得厉害。
陈新实在是醉得厉害,头一歪睡死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等他恢复了些许的神智,朦胧中就听到老丁两口子在关堂屋的门。
麻将已经散场,估计已经是深夜。
丁妻:“老丁,彩礼的事情你跟新狗说没有?”
老丁:“醉成这样怎么问?”
丁妻很生气:“老丁,你女儿神经病,人家好好来相亲,怎么就灌起酒了,还灌成这样,我看她就不想让咱们问彩礼的事,白养了她。”
老丁:“我明天早上问陈新好了。”
“问什么问,明天一大早人就要回去,哪里有空问。算了,你下来再联系一下陈长青,这事还得找媒人谈。”
“好吧。”
陈新脑子里迷糊,听了他们的话,也不明白在说什么,再次睡死过去。
……
等他第二次醒来,感觉头皮有点痒,又有点微疼。
有一只小手翻开他的头皮看伤口,手机开着电筒,刺眼。
……
“儿谨困紧。”清晨的鸟儿清脆鸣叫。
陈新醒来,发现头疼得厉害。等下还得回家,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酒驾,应该不算吧。
他口渴得厉害,恰好沙发旁边的茶几上又一大缸茶。
忙端起来,吨吨吨喝了一气。舒服,整个人都喝得通透了。
丁芳菲过来,给茶缸续上水:“我一早给你泡上的,现在好了点没?”
陈新:“好些了,就是脑袋有点涨,都是一样的喝,你酒量比我大。”
丁芳菲:“女人天生三两的量。”
早饭很简单,按照本地风俗,新姑爷第一次去丈母娘家得吃荷包蛋。
丁妻也是狠,一口气给他煮了三十个。
至于老丁儿子丁老大,因为在干体力活,更能吃,直接四十个。
两舅子一人抱着一个大钵盂,埋头猛吃。
看到生龙活虎的两精神小伙,丁妻叹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要养这样的两壮劳力,得多大家务?”
语气虽然带着抱怨,但眉宇间却是说不出的得意。
早年农村其实有点丛林社会的意思,你家里男人多有劳力,就没人敢欺负你。
老丁是壮汉,人也不是善茬,这两孩子也结实得像小牛犊子,丁阿姨很得意。
“新狗,还有几十里路要走,多吃点,甜不甜?”
陈新:“谢谢伯母,甜。”
“甜什么甜?”丁芳菲横了母亲一眼,抱着装白糖的玻璃罐子,狠狠地给陈新添了一勺子。想了想,又加了两次。
陈新:“够了够了。”有点骺,都卡嗓子眼了。
吃过饭,陈新自告辞而去。
刚发动摩托车,丁芳菲就跳上后座:“我送送你。”
就把手圈在他腰上。
小小的手儿,很软,很温暖。
陈新差点摔地上。
风凉凉地吹,拂过二人的面庞,拂动头发,丝丝杨柳招展,旁边溪水静静流淌。
“好了,你就送到这里吧。”陈新停下车。
姑娘却不走,只低着头。
陈新心中突然有点慌:“怎么了?”
丁芳菲用牙齿咬着下嘴唇:“陈新,你看上我没有?”
“这个……”
丁芳菲大着胆子:“我中意你。”说完,小脸上满是桃花。
陈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保持沉默。
丁芳菲急了:“说话呀,你怎么了?”
陈新:“不好说。”
“你是不是气我昨天用碗打破你的头?”
“没有,没有。”
丁芳菲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破瓷片在自己手心狠狠一划。
“啊,你这是干什么?”
还没等陈新把话说完,丁芳菲就踮起脚把满是血的手掌摸到陈新头上的伤口处:“还你了,现在我们的血混在一块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分不开。”
说完,就掩着脸回头就跑。
看着她如同羚羊一样蹦蹦跳跳的背影,陈新竟是痴了。
……
回到红石村已经是中午,陈新父母见儿子回来,同时问亲相得怎么样了。
陈新人问三叔昨天就回来了,你们问他好了,不怎么样,反正就那么回事。
人家等着三十万彩礼娶儿媳妇进门,自家可拿不出来。
看得上看不上又如何,过几日让三叔去把那边回了,免得耽误人丁老大。
可是,就这么放弃吗?
陈新眼前又闪过那个蹦蹦跳跳的姑娘,真是可爱啊!
可那又怎么样?
陈志高两口子也觉得这亲是相不成的,也不放在心上。
老陈最近有点烦恼,说鸡屎一天天多起来,肥料池里已经装满,现在都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现在鸡个头不大,吃得也少,等到下个月成年,问题就严重了。
没错,鸡粪是上好的农家肥,可村就这么大点,消化不了。而且,这玩意儿实在太臭,迎风的时候,几乎让人窒息。
现在大家还没有说什么,可长年累月下来,邻里必然会产生矛盾。都是乡里乡亲的,如何为这事起了冲突,不值当。
陈新也觉得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他说你们二老不要担心,我来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呢,他其实也没有办法,就打电话请教宋轻云。
宋轻云说这事简单,他知道有一家复合肥厂,让陈新下午骑车过去看能不能卖给他们。
“什么叫复合肥,就是烧鸡屎的。”
陈新:“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他草草地吃了两碗剩饭就酸菜,再次骑上摩托车去了复合肥厂。
所谓烧鸡屎也不叫烧,就是把鸡屎放烘房里烘干除菌。
人畜粪便在当农家肥使用之前都要堆放发酵,靠发酵产生的高温无氧状态使其中的细菌和病毒失活。若是直接使用,会出事的。
养鸡场的鸡粪实在太多,靠老办法是不成的,必须送进厂里处理。
到了地头,就看到一根不太高的烟囱正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的臭味几乎让人窒息。
厂子规模奇小,也就是个作坊,有一间烘干房,一口大炉子,一个编制袋包装车间,两三个工人。
老板听陈新说明来意,瞪大眼睛反问:“啥,你还想把鸡屎卖给我,还想要钱?”
陈新:“你不就是干这个的吗,进原材料不花钱啊?”
“花什么钱,你自己运过来,我做好人好事帮你处理,十八块一吨。”
第一百一十章 你违法了
陈新更弄不明白了,只得请教老板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老板见陈新相貌堂堂,人也不错,这才说了实话。
道,原先他开这家复合肥厂其实就是为自己的养鸡场配套的。
他所在这个村是市里的蛋鸡和肉鸡养殖基地,家家户户都养这些扁毛畜生,就连他也养了上万只。村里每天产生的排泄物好几十吨没地方运,就是一大公害。
那么,怎么办呢?
老板索性就弄了这家厂,一是可以处理鸡粪,二来利润也不小。
可这行业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你起个炉子就能干。竞争越来越大,利润越来越薄,到现在只能算是打个平手,赚是钱别想的了。
到现在他也就是帮村里人处理一下粪便,免得大伙儿生活的在鸡屎堆里。如果再接外面送过来的鸡粪,反要赔钱。
赔本赚吆喝的事情老板自然是不肯做的。
听他说完,陈新很失望。计算了一下,自己找车把鸡屎运过来光运费就是一大笔开销,更何况你还得给人处理费。
家里穷得都要到喝稀饭的地步,钱却是拿不出来的。
老板见陈新一脸失落,安慰道,你别郁闷了,我这厂也干不了几天。这村养了一二十年鸡,细菌多,年年鸡瘟,大家改行的改行,换地方的换地方。养鸡场一关,我这鸡屎也不会再烧。况且,烧啥不好烧屎,太臭了,民愤极大,环保要抓的。
说到最后,老板愤怒了:“我当年养一万只鸡,又开复合肥料厂,每年三四十万收入,有钱极了,最近两年邪门,鸡瘟加上行情大跌,已经三年没赚钱。累,太特么累了。我还是去炒房吧,再养鸡我就是孙子。”
鸡粪的事情解决不了,陈新也没有办法。
他心中不安,看着越积越多的鸡粪,眼皮子直跳,总感觉那就是一堆堆炸弹,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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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石村村两委。
宋轻云刚和陈新打完电话,龚友爱就提着一个榔头冲进办公室:“宋书记,龚支书,你们要明镜高悬,要替我做主呀,不然……不然的话……”
他狠狠地挥了挥手中的榔头,带起一阵轰隆风声。
看着他胳膊上坟起的肌肉,宋轻云头皮有点发麻:“有话好好说。”
龚珍信把桌子一拍:“友爱,你想干什么,你搞个锤子?”
村两委干部实行轮岗制,今天是龚支书坐班。
至于宋轻云,因为住在这里,每天都在,想不值班都不行。
龚友爱:“我只拆房,又不是要打你们。”
“拆房,你拆谁家的房,人家又怎么你了?”龚珍信喝问。
龚友爱:“我要拆陈尚鼎的老屋,你们两个当官的快去看看,他家都把保坎修我房子的墙壁边上,把阳沟都占了。你们不管,我可就对他不客气了,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啊?”
在他激愤的咒骂中,宋轻云和龚珍信才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就在刚才,两辆皮卡车进了村停在陈尚鼎的老屋前。
从车上跳下来一群工人,一声吆喝卸下水泥和条石,开工。
工人们先是沿着陈尚鼎的院子砌了一圈保坎,大约是要修围墙。
按说,这块地是陈家老屋,人家也有产权证。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动土,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问题复杂在于陈尚鼎和龚友爱家挨在一起,两家老屋靠着山坡。
这片山坡原本有一棵桢楠树,是陈尚鼎父亲在世的时候种下的,正好用来固土。
四年前,陈尚鼎的父亲去世,他便把树给砍了给老爷子打了一口上好的棺材。
没有了树,一下雨山坡就朝下面流黄汤,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塌方了。
怕自家房被泥石流给冲垮,龚友爱就把自家屋墙边的阳沟挖深拓宽用来引水,倒也稳妥。
陈尚鼎今天这么一干,保坎把沟给堵了。
现在是秋天还好,到明年夏季暴雨一来,水就直接朝人屋里冲,那可是要出事的。
刚才龚友爱提了榔头上前制止,施工人员直接朝这老头吐了一口唾沫,说:“这是陈老板的地,别说修保坎,就算是修火葬场谁也管不着,你这糟老头给老子滚蛋!”
“我就是不让你们修。”
“我修了又怎么样,有本事你把这地买了。你有钱吗,就算你有钱,陈老板也不卖给你。”
“老子,老子打死你们?”
“哈,还想动手,你动我试试。别以为你是地头蛇,弄清楚了,在这个红石村,陈尚鼎陈老板才是真正的地头龙。”
龚友爱吃了对方一顿骂,气到顶心,叫老妻拦住那几人,自来村两委告状:“珍信支书,一笔写不出两个龚字,你是咱们老龚家的带头人,不能被陈家给压了。”
龚珍信喝道:“什么龚家陈家,都是红石村的乡里乡亲,说这话不利团结。宋轻云,咱们过去看看。”
宋轻云点了点头,跟着两人出去。
他觉得这事挺难办的,按照刚才龚友爱的说法,人家陈尚鼎是在自己家宅基地动土,别人也管不了。
陈尚鼎常年在外跑,事业做得大,见识自不是普通村民所能比的,估计相应的维修手续都办得齐全,在法律上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现在国家对于农村老宅的修建和维护有严格的规定,简单说来,你维修房屋可以,但要想拆了重建不行。就算要维修,房屋的四堵墙壁也得保留。
另外,从现在开始不批宅基地。什么,你儿子结婚要要修新房?可以。新房占多大的地,你得退出同样面积的宅基地,而且不能占用耕地。
果然,到了地头,一问,几个来干活的施工员手上都有一整套完善的手续。
龚友爱的老妻坐站保坎处,哭得抢天喊地:“珍信叔,宋书记啊,你们可来了,要替我做主啊!陈尚鼎为富不仁,欺负穷人呐!今天谁敢动土,先把我给埋了。”
龚珍信也知道这保坎一修,过得两个夏天,被水一冲,龚友爱家怕就不能住人了。
龚支书对陈尚鼎还是很看好的,有意让他竞选村主任一职,利用手头的资金和个人能力带着村民致富。
想不到陈尚鼎来了这么一手,这不是挑事儿吗?
龚珍信说,友爱,友爱媳妇,你们不要急,我先问问尚鼎究竟是什么意思再说。
就视频连线陈尚鼎,喝道:“尚鼎娃娃,你看看,你看看有爱老两口就哭成这样了,你再看看你家和他家这地势,是能修保坎的吗,你究竟想干什么?”
说着话,他还把手机扫了一圈。
看到视频那边的陈尚鼎,龚友爱眼睛里喷出火来:“陈尚鼎你这是居心要欺压我,有种你回来,咱们当面说清楚?马上让你的工人停下来,否则跟你没完。”
如果能够钻进手机,估计陈尚鼎此刻已经被他手中的锤子砸得头破血流。
陈尚鼎好象正在茶楼里打牌,旁边有几个牌友看热闹。
“跟我没完,你怎么跟我没完呀?”
龚珍信:“尚鼎娃你说这话气友爱做什么,我问你,你修房子做什么。前年我让你修,你说什么来着?你说,反正老家也没人,修了那钱不就是白扔进去,反正占着一块地就够了,今天怎么转了性子?”
陈尚鼎忙当:“珍信叔,你不是让我回老家投资吗,我也愿意回来给大家做贡献。可红石村那么远,一个来回都快五个小时,你总得让我有个落脚的地方吧?不然,我每天从城里到红石村来来回回,时间全耗在路上,别的事也不用干了。我修自家老宅住,这没错吧?”
“你修就修吧,只要手续齐全,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可人家友爱家的房子也要住人。”龚珍信霸道惯了,再说这次陈尚鼎要当村主任,还得靠自己,就硬邦邦来了一句:“我管不那么多,你马上叫工人停工,一切等你回来咱们见面之后再说,否则……”
陈尚鼎笑嘻嘻问:“珍信叔,否则怎么样?”
龚珍信喝道:“否则我拉你家闸断你的电,看工人还怎么干活?”
正说着话,陈尚鼎旁边一个牌友问:“陈老板,这老头谁呀?”
按说,龚珍信的面子陈尚鼎肯定是要给的。毕竟,他是指望着做村主任,没有支书的提携弄不成。
不过,当着三个牌友的面被人一通呵斥,颜面上有点挂不住。
陈尚鼎好歹也算是在物流,尤其是散装水泥物流行业有点名气的人。圈子里的朋友也都是从事这一行业的。
物流业见天在外面跑,早二十年前的治安还没有现在这样好,能够混出头的谁不是敢拼敢打,难免有草莽江湖气,面子观念极重。
如果今天他们没有开视频,或许陈尚鼎就答应停工了。
但既然让人看到,那就不行。
陈尚鼎回头对牌友说道:“别乱说话,这是我最尊敬的珍信叔,老家的长辈。珍信叔,我维修自己家的老宅没错吧,这事无论到哪里说都是我有理,你还是别管了。等过几天我回来,亲自登门赔礼,咱们叔侄好好喝一台。至于龚友爱,我可不是怕事的,你摆多高我吃多高,就这么着吧!”
“陈尚鼎,我跟你拼了!”旁边的龚友爱悲愤地叫起来。
龚珍信也恼了:“谁要吃你的酒,尚鼎娃,你这是要跟村两委作对呀?”跟我老头子作对就是跟村两委作对。
陈尚鼎赔笑:“叔,你别生气,你总得让我住得舒服才好给村里做贡献,要不,我可不投资红石村了呀。”
“你……”龚珍信一窒,气得说不出话来。
眼见着这事要下不来台,宋轻云突然把脑袋凑到摄象镜头前:“陈尚鼎你好。”
“啊,宋书记你也来了,你看,这事把你把珍信叔都惊动了,是我的错。”陈尚鼎面上依旧嬉皮笑脸:“怎么,你也要停我的电,我不可以用柴油发电机吗,这屋我还真修定了。”
宋轻云:“你要修就修呗,我没意见。”
“你……”龚友爱怒视宋轻云。
就连龚珍信也皱起来眉头。
陈尚鼎大感意外:“你不反对?那我就修咯。”
“修修修,钱揣你包里,你就算要点火烧了看热闹别人也管不了。”宋轻云说:“对了,忘记跟你说一件事,你修这个房子违法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法规
“违法了,我维修自己的房子也违法,难不成你让我回来住危房?如果塌了,压死人算谁的?”陈尚鼎觉得这事希奇,依旧笑吟吟地问。
宋轻云:“你维修老宅当然合理合法,但你一施工就违法了,因为你这里的地势不符合施工动土的条件。”
“怎么说?”
宋轻云:“根据十年前国家颁布的《水土保持法》第三章第十七条之规定,地方各级人民政府应当加强对取土、挖砂、采石等活动的管理,预防和减轻水土流失。禁止在崩塌、滑坡危险区和泥石流易发区从事取土、挖砂、采石等可能造成水土流失的活动。崩塌、滑坡危险区和泥石流易发区的范围,由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划定并公告。崩塌、滑坡危险区和泥石流易发区的划定,应当与地质灾害防治规划确定的地质灾害易发区、重点防治区相衔接。”
一口气背了这么长的条文之后,他换了口气,接着说:“你背后这个山坡属于滑坡危险区和泥石流易发区范围,所以,不能取土施工。”
陈尚鼎听到这里,不觉一惊,口中强道:“我的条石水泥河沙都是自己运来的呀,没动土。”
宋轻云:“话不能这么说,你修保坎立围墙没动土吗,你挖一锹泥就算动土,法律就要来管你,除非……”
“除非什么?”
宋轻云悠悠道:“除非你这围墙不挨地面。”
“开玩笑呢,不挨地面,那不是要修在空中,现在的科技也达不到。”陈尚鼎有点生气:“宋书记你是在埋汰我吗?”
这下,不但在场众人,就连电话那边的几个牌友也哈哈笑起来。不挨地修房子,那就是真正的空中楼阁了。
宋轻云忍住笑,道:“陈老板你别误会,法律法规就是这样,可没有人情讲。从我内心来说,其实是希望你能回村住,还带领乡亲们致富。是,这里的条件是比较艰苦,你个人财务也好,想修房子住好一点也合情合理。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不你听我先说完。这样,我用我电话和你视频。”
换了电话,宋轻云将摄象头照在陈尚鼎的老屋上,道:“陈老板,说句实在话,你家老宅确实很旧,就是几十年的小青瓦房,再怎么维修也就那样,你住着也不舒服,还不如全部推倒按照你的想法重建,弄个小别墅什么的,没事的时候一家人来度个假。夏天城里热的时候来这里住几天消暑也不错呀!”
“现在又不兴原拆原建,能修吗?”
宋轻云:“可以。”
陈尚鼎顿时来了精神,确实家里的老屋实在太破,他早就想修个小别墅了。在乡下修小楼便宜,几十万就能建得很好。不像城里,三百万起步,装修好,说不定就五百多万了。
“宋轻云你说说。”
宋轻云说是,现在不许原拆原建,可你这里的情况不是特殊吗。你家后面是山坡水土流失严重,属于地质灾害易发生区。按照国家政策,你可以在村里另外找一块相同面积的土地搬迁,至于原来的宅基地,退还集体复耕就是。说不定国家还能补贴你几万块。不过,这里面的手续需要完善,要不要我们村两委帮你办?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能办,多大点事儿。”陈尚鼎大喜。
他身边几个牌友都说:“陈老板要修别墅,记得到时候带我们过去住几天。咱们这城里一到热天就跟蒸笼似的,咱们过去打打牌吃吃豆花饭挺不错的。”
“对对对,陈老板你一定要叫我。”
“当然,当然。”陈尚鼎今天平白得了一块可以修新房的地,很惊喜,很意外,对宋轻云大生好感:“宋书记,你果然是上头来的干部,懂政策,佩服佩服。”
宋轻云:“陈老板记得回乡投资,大家还等着你呢!”
“肯定的,过几天我还要拜访你,请教一下政策上的事儿。”
宋轻云:“那你这老屋的事儿?”
“我马上把施工队伍给撤了。”
一声令下,两辆皮卡车屁股上冒出黑烟,施工队顷刻散了个干净。
龚友爱两口子自然对宋轻云千恩万谢,对龚珍信却是爱搭不理,神情显得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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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珍信自从老妻去世之后,也不愿意进城和女儿住一起/
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呆乡下老屋,和他住在一起的还有他姐姐女儿和她丈夫。
龚珍信姐姐的女儿,也就是他外甥女叫唐霞,今年五十,是县城居民。她两口子为什么跑红石村来了呢,主要是没房子。
唐霞在二十多年前是下岗女工,现在两口子年纪大了,住在城中廉租房里,没有上班,身体和年龄不允许,日子过得艰难。前一阵子她儿子结婚,家里面积实在太小,挤不下,让腾地方。
龚珍信女儿家挺有钱,加上她小时后又是表姐拉扯大的,两人感情很好。想到老父亲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就让唐霞两口子干脆搬红石村老宅住着,盯着老爷子,每个月开三千块工资,跟着吃。
唐霞两口子自然乐意,也喜欢这里的风景,来了不几天就跟村民们混熟了。
处理完陈尚鼎和龚友爱的纠纷,下午四点,龚珍信回到家中,正要叫外甥女婿做饭,就看到唐霞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进来:“小舅舅,我要告个状,龚友爱在外面说你坏话,得收拾他。”
龚珍信皱了一下眉头:“你这是打小报告,我不爱听。”
唐霞才管不了那么多,说,舅舅你刚才是不是去说陈老板和友爱家阳沟的事,最后没处理下来,还是宋轻云给摆平的。那龚友爱说话好难听,说什么支书现在老了,不行了,别说年轻一辈,就算是尚鼎那辈人那里,说话也不好使。
陈老板是不是想当村主任,他要当得先过舅舅你这关。
现在你的话他都不听,他这是想去烧宋轻云热灶,要打你翻天印。毕竟,人家宋轻云才是正经的国家干部,将来搞不好当街道主任什么的,直接管着红石村。而舅舅你这么大年纪,身体有不好,干不了几年了。
人呐,人心是会变的啊!
听外甥女这么说,龚珍信的脸下去。
唐霞继续道,别说都说宋轻云有本事,法律条文什么的,一背就是一大篇,他才是咱们红石村的当家人,别的人,包括刘永华还有小舅舅你都不管用。陈尚鼎要当队长,自然要讨好宋轻云,讨好舅舅你没屁用。再说了,人家得了宋轻云的指点,得了一块地。这人呐,为了实在的利益,什么人都可以不认。
小舅舅,你得防着宋轻云,别被人给架空了。
龚珍信淡淡道:“我确实想让尚鼎娃竞选村主任,他是个能人,能帮大伙儿脱贫。估计宋轻云也是这么想的,都是为了村里好。什么防着谁,这话不许再说。”
话是这么讲的,但他心中却大大地不块。
其实,他心里也有点颓废。
老了,这么多文件和法律法规理解都理解不了,更别说倒背如流,并在工作中运用自如。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欢迎仪式
龚支书有了强烈的危机感,从那天开始,他也不轮班了,每天跑村两委坐镇。
“支书,你去上班呀?”
“恩啦。”
“珍信叔,村委干部不是轮班吗,干嘛天天去?”
龚珍信:“你懂得个屁,村两委除了永华稳重一些,都是青勾子娃娃,村里的事情交给他们,我不放心。”
刘永华最近挺忙的,他开着面包车城里村里两头跑,又要顾着家里又要经营他的水电维修部。
一周也只能见上几次面。
村两委的日常工作大多由宋轻云和乐意在管。
宋轻云和乐意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至于陈建国,在他眼中也是个娃娃,不然也不会直接叫他“建国娃。”
龚珍信说不放心就是不放心他们。
乐意脾气冲:“支书,我要给你提意见,你说我是青沟子娃娃,我不高兴。谁说年轻人就成不了事,你老人家当了这么多年支书,村里怎么还穷成这样,也没见你干成过什么事呀?我们年轻怎么了,我们和宋书记好歹宣传了水果种植,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贫困户准备干。还有,村干部会不也是我们主持召开的。如果等支书你,这会只怕到过年都开不了,你凭什么说我们不行?”
一通抢白,气得龚支书满脸铁青。
陈建国:“乐意,过了呀。”接着讨好地对龚珍信赔笑:“支书,乐意口无遮拦,有口无心,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是你自己的。”
乐意:“什么有口无心,我说的就是我心里想的。我就看不得有人摆老资格什么事都不干,只知道指手画脚。我是党员,我提议召开民主生活会,支部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由支书开始。”
陈建国:“不至于,不至于。”
乐意:“就得洗洗澡、照照镜子,红红脸。”
“谁红脸了?”龚支书脸一沉。
乐意:“谁红脸谁知道,反正我对你有意见。”
“我问心无愧疚,懒得跟你一个妇女会多说。”
“你瞧不起女性。”
龚珍信:“你还给我扣大帽子了?还是那句话,我问心无愧。”
龚支书这几天走在路上,感觉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感觉自己的威信开始下降。
都怪宋轻云。
这青沟子娃娃真是可恶。
他看宋轻云异常地不顺眼。
“珍信叔,我是尚鼎,我求你一件事。”这一天,陈尚鼎主动给龚珍信打来电话。
龚支书一听到他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找我做什么?”
陈尚鼎:“我不是要建新房吗,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好了,想回村选块地,这不还得叔你点头吗?”
“你找宋轻云去?”
“找他没用,他只是驻村干部,集体的土地管不了,咱们红石村得叔你说了算。”陈尚鼎人精一个,如何不知道龚珍信对自己有看法,道:“上次修老宅的事,龚友爱胡搅蛮缠,我是真的伤了心,热血上头,谁的面子都不给。把叔你给气了,下来之后我也后悔得很,这不是来给你赔罪吗?”
“我要你陪什么罪?”
“话不是这么说的,珍信叔,其实,我还是你的人,我修房子不也是为了咱们村吗?”陈尚鼎:“叔,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村里需要我出钱出力的地方,你说话。”
龚珍信心中一动,道:“要不你叫一辆挖掘机过来,给村里挖个至少二十亩的水塘,再保坎。怎么,舍不得?只要你答应,你要的宅基地好说,只要不占耕地,我陪你去选。”
二十亩地的水塘用挖掘机至少得三天工,挖掘机的台班费,油钱,机器的运输费和各种材料,怎么也需要是十来万块,说不定二十万出去。
陈尚鼎很大方:“好说,明天我就带队过来。珍信叔,你不生我气了吧,我竞选村主任的事儿你看……”
“你给村里做了好事,大伙儿自然会选你。”
“那你就是支持我了,明天中午我一准儿到。”
龚珍信打电话的时候,唐霞就在旁边听得囫囵了,忍不住道:“舅舅,这陈尚鼎就是个反骨,你搭理他做什么,还答应帮他选村长?”
龚珍信懒得跟外甥女废话,工作上的事怎么好让家里人知道?
是的,红石村这里气候特殊,都是大山,存不住水。夏天还好,到了秋冬,几个月不下雨,蓝天白云是常态,村民用水困难。
上次宋轻云不是从隔壁新联引来了水吗,也因为此举在村里树立起了威望,村民都说他宋轻云干了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善事。
呸,有这么夸张吗?
引的来水实在有点少,龚珍信让陈尚鼎过来挖水塘就是为了彻底解决农业用水的问题。
这事不一旦干成,村民将来只记得他龚支书,谁还想得起宋轻云?
干起来也很简单,反正又不占用耕地,龚珍信走了几户人家,丈量的土地,又选了一块被几座小山围着谷地,定下地址。
地是那几户人家的,因为水土流失严重,都石漠化,连草都不长。放那里也没什么用处,不过,人家要动自己的土,却是不肯。
龚支书不耐烦,说这又有什么大不了,尚鼎不是要在咱们村弄个项目吗?这个项目对口的建挡立卡贫困户,和其他人原本没相干。到时候,你们每家解决一人,上班领工资,这事我可以替他做主。
那几户人家这才答应。
龚珍信就回到村两委,把宋轻云、刘永华、陈建国、乐意几人找来,说了此事。
大家都很高兴,都说这事儿好,只要这水塘一修好,红石村缺水的问题是彻底地解决了。往年秋冬两季,甚至是开春,村民都是靠天吃饭,为了争水,兄弟老表之间反目成仇的事时有发生。
宋轻云上次疏通水渠解了冬小麦种植的燃眉之急,但这里有个问题,用不完的水都白白流走了。最麻烦的时候,红石村和新联的人关系不好,人家一个不高兴断了你的水,你也没个奈何。
如果这水塘建成,蓄满了水,再不用受制于人。
其实,前一段时间宋轻云也想过这事。但一推敲,发现难度不小。首先是村两委没钱,在他看来这么大一个工程,大概要几十万吧。其次,还涉及到土地问题,地是村民的心头肉,不好动的。
他是个年轻人,觉得反正现在冬小麦长势良好,用水问题也不迫切,先放一边以后再说,还是把精力放在打赢这场扶贫攻坚战上。
想不到这个问题今天却被龚珍信给解决了,他有点兴奋,甚至和乐意计算起这么大一方水塘,如果从水渠引水过来,要多少天才能灌满。
还有,刚开始的时候水塘肯定会有渗漏,这部分的量也得计算进去。
这是道标准的小学应用题,两个年轻人来了兴趣,算得不亦乐乎。
龚珍信看宋轻云这般模样,心中不屑:真是个啥都不懂的娃娃,连这种事都玩得起来?
他和刘永华、陈建国三个“成熟的中老年干部”商议起明天陈尚鼎回红石村的事。
龚支书说,尚鼎娃是咱们村走出去的大能力,有意回来建设家乡。在他回乡投资这件事上,我们村两委要大力配合,大开方便之门。你们也知道的,尚鼎娃十六岁就出去了,在城里闯了三十年,干下偌大事业。对于咱们红石村已经不熟悉了,也没有多少感情。我们这次要让他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要感到深厚的血缘亲情。
最后,老支书道:“谁让尚鼎不高兴,弄跑了这笔投资,就是咱们红石村全体村民的公敌。”
陈建国:“珍信叔,永华,是不是要弄个欢迎仪式?”
刘永华有点迟疑:“尚鼎也就是回家来看地建房,村两委全体干部为他举行欢迎仪式不太合适吧?”
“必须弄,还得热烈隆重。”龚珍信一脸严肃地看着宋轻云:“宋书记你有意见吗?”
宋轻云:“地方上的风俗习惯什么的我也不懂,没有意见。但有一点,不能用公款。”
“又不请尚鼎吃饭喝酒,花得了什么钱。”陈建国两面讨好:“再说了,尚鼎那么大老板,请吃饭喝酒的得是他才对。”
于是,众人商议了半天,定下明天中午村干部们在村口插几面红旗,大家在龚竹家小卖部喝茶等着。等车来,再上前欢迎。大家互相握手,以示郑重云云。
宋轻云觉得这事没什么问题,不就是插几面红旗罢了。
明天是老吊坐班,宋轻云已经好多天没有休假,决定睡个懒觉。中午见过陈尚鼎后就回城去,后天则在街道上两天班。
因为不用早起,当天晚上恰好有大学的同学在群里艾特他,告诉他一件大喜事,班里有一对恋人结婚了,让大家去参加婚礼。
那一对大一就确立关系,经过了七年的爱情长跑,终于修成正果。
只可惜两人在东北三省工作,实在太远,宋轻云也去不了。
没办法,只能在群里随了分子。
众同学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要结婚生孩子了。
又聊到夜里三点,这才散了。
第二日,宋轻云起床一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了,这才匆匆去了龚竹那里。
到地头,顿时吃了一惊:“这也太热烈了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锦衣
却见,刘永华家门外的机耕道两边立了上百人,就好象两队正在接受检阅的士兵。
他们一个个都换上新衣,说说笑笑,宛若赶集。
在道路两边,还插了十多面红旗,迎风招展。
在龚竹家门口还拉了一个横幅,上书一行大字“热烈欢迎尚鼎回乡考察。”
因为人实在太多,路上挤不下,不少人都跳到旁边菜地里去,将一畦瓢儿白踩得稀烂。
好在这地是刘永华家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只龚竹脸色很是难看,不住用目光去杀自家男人。
听到宋轻云发出感叹,陈建国从人群中钻出来:“宋书记啊,我正要去村两委请你,还好你来了。尚鼎刚才打电话过来,他离村里还有五公里,马上就到。他说他一想到村里的乡亲们就高兴,起了个大早带着婆娘就过来了。”
正说着话,远处突突突一阵马达声,黄二娃骑着摩托车跑来:“到了到了,距离我方五百米。”
这小子当过侦察兵,干这个在行。今天的他依旧一身迷彩,脚上的解放鞋也换成了军靴,估计是怕臭着了客人。
他这一嗓子吼,人群立即沸腾。
龚珍信和刘永华等人忙走到机耕道中间,又朝宋轻云招手:“宋轻云快过来,欢迎仪式准备……预备,起!”
“咭呀——”忽然,一声凄厉的唢呐声从宋轻云脖子后面响起,惊得他寒毛都竖起来了。
接着,又是一阵锣鼓和钵同时响起。
“搞什么鬼?”宋轻云回头看去,只看到端公道士兼“风水大师”神棍李双喜带着三个同伙把平时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乐器都搬了出来。
陈建国忙解释:“宋书记,你不是说不能用公款吗?这些旗帜横幅都是村两委以前置办的。至于李双喜,让他义务表演一次,算是为村里做贡献。上回他给红脸蛋放血疗法的事情我还没收拾他呢!”
宋轻云不觉皱了一下眉头。
唢呐不愧是乐器中的小流氓,一吹起来,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疼。
不片刻,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山弯那边过来,跑得飞快。
“来了来了。”众人都是一阵喧哗。
忽然间,一颗脑袋从汽车天窗处探出来,不是陈尚鼎的老婆戴容又是谁。
她伸出右手缓慢而得体地挥着:“乡亲们好,各位同志好!”
“鼓掌!”陈建国大喊。
一阵响亮的巴掌声。
“热烈鼓掌!”
更响亮的巴掌声。
“非常热烈的鼓掌!”
宋轻云:“……”
乐意在旁边嘀咕:“这戴容怕不是傻的吧?”
不但是她,龚珍信也是面带不快。这女子想干什么,来视察吗,当我村两委的干部是什么?
好在戴容只挥了两下手就被车里的陈尚鼎一把拉了下去。
大约是分了心,汽车一歪,左车轮掉到旁边的沟里去,再动弹不得。
看到陈尚鼎两口子狼狈地从车里钻出来,众村民同时暴笑:“哦豁,拐了!”
众村干部走上去,问:“没事吧,伤着了没有?”
陈尚鼎:“没事没事,车也没坏,挖掘机在后面,到时候推一下就起来了。”
陈建国:“等什么挖掘机,叫几个村民抬出来就是,尚鼎你这车多重?”
陈尚鼎:“大概两吨半。”
“乖乖,都五千斤了,难怪值好几百万,几个村民可抬不出来,得去二十条壮汉。”
刘永华转身道:“老吊叔,黄葛老表,你们找人弄一下。”
陈尚鼎拉住他的手:“永华,咱们两弟兄好久没见面了,怪想你的。听说你在城里弄了个水电维修门市,这就对了嘛!老窝在山沟里也不是办法,还得走出去,外面的天地可大着呢!人的目光要看远一点,不能只盯着自己一亩三分地。”
刘永华是他未来竞选村主任的直接竞争对手,这次握手他很用力,准备给一个下马威。无奈刘永华可是干惯了活的人,这一捏却捏不动。
他的心思刘永华也知道,便说:“根在这里,走不了。再说了,村里的事,这几百老小总得有人管,人不能只顾着自己。”
你陈尚鼎口口声声瞧不起这穷山沟,不也回来竞选村主任?
心口不一。
龚珍信见两人有点僵,道:“尚鼎娃,你不是要选地吗,我陪你去看看,瞧上哪里,今天就能拍板许给你。”
“珍信叔叔,你是我最尊敬的长辈,你定了就是。”
一阵风吹来,有几片纸落下。
众人抬头看去,是从横幅上落下来的。
原来,横幅是一条长长的红布,上面的字是陈建国连夜剪了白纸贴上去的。
这样一来,那行字就变成了“热烈欢迎尚鼎口乡考察”回字里面的那个口字掉了,仿佛被打了码。
鞭炮突然响起,又吓了宋轻云一跳。
好在唢呐终于停了下来,唢呐手年纪大中气不足,以手叉腰大喘粗气。
“走。”陈尚鼎一挥手,就在众人的簇拥中进了村。
众村干部在他身后宛若跟班,乐意不高兴,在宋轻云耳边嘀咕:“神气个屁,还摆架子了,将来谁选他呀?”
宋轻云一笑,将来村民选谁做村主任是他们的权利,只要符合程序,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其实陈尚鼎如果能够过来投资消灭贫困,当村长也是实至名归。就拿挖水塘这事来说,就是大功德,人家做了好事还不能得瑟?
龚珍信的意思是先陪陈尚鼎选宅基地,陈老板却说不急,还是看看水塘的事。
到了地方,他就点了点头,说:“珍信叔你选的这个地方不错,恰好被三座小丘陵围着,只需把几道沟湾一堵就能蓄水,倒是少了许多工。要不,我的新房就建在这里吧。”
他指着一个山头说。
陈尚鼎老婆戴容不高兴:“选这山头上建房,懒得爬,要建就建在村里,找个宽敞平顺的地。”
“你晓得什么,我觉得这里风水挺不错的。”陈尚鼎说着话,就给李双喜递过去一个眼色。
李双喜吃的就是揣摩人心的饭,自然意会,忙掏出罗盘看了看,严肃地说道:“你看这三座山盘旋在一起,恰如一条飞龙,这山头就是龙头。为什么没有起飞呢,那就是缺一对角。有角为龙,无角是蛟。尚鼎你在这里建座房子,就是给龙头装上角了,将来必定大富大贵,飞黄腾达。还有,房子建这里,背后是红石山,这叫背后有靠。前面弄个大水塘,有水就有财。财到你家门口,就蓄住了,再流不走。”
戴容比较迷信,顿时眉开眼笑:“既然如此,就建在这里。”
龚珍信见他们选好地,就和刘永华商量看怎么把手续给完善了。
宋轻云想起一事,问陈尚鼎:“尚鼎,你家的老宅什么时候拆,什么时候复耕?”
戴容哼了一声:“这么快就想拆我家的老屋?”
陈尚鼎:“宋书记的意思是……”
宋轻云说老宅是集体的地,你搬迁了,自然要退回去。而且,你老宅地势不错,复耕后应该是块良田。复耕的工钱得你出。
陈尚鼎家的老宅连房子带院子挺大的,有三亩大小。
早年间村民建房没有那么多条款款,想建就建。
因此,大家都选平顺的良田,取的就是个生活方便。
红石村山多地上,人平均也就七分地,这还包括山地。
宋轻云琢磨这这三亩地复耕后变成上好水田,每年每亩地产值一千多块,如果分给建档立卡户,至少可以让三户人家脱贫。
听他说完,陈尚鼎道没问题,我的挖掘机马上就到,等会儿就把老屋给推了,多大点事儿。宋书记,我正有点事要和你聊,等下一块儿吃饭。
吃饭就算了吧,宋轻云说。
陈尚鼎说要吃的要吃的,就是豆花饭,不值什么,我正好要和村干部说说将来投资的事儿。
宋轻云:“那好,这顿豆花饭我吃了。”
这顿午饭是在陈尚鼎出钱让一堂弟弄的,那边早早就煮了一大锅豆花饭,还杀了一口猪煮了一锅血旺子,弄得跟九大碗似的。
请的客人都是陈家和他血缘近的亲戚,院坝里摆了六桌。
村干部们自坐一桌,陈尚鼎就聊起了自己将来在村里弄的项目。
他说,宋书记你不是讲过农业局的柳科学家说咱们这里适合种水果,算是给乡亲们找一条致富的道路。因为以前没有干过这个,还得请宋书记你还有村两委的干部多多指点。
宋轻云很高兴,问,尚鼎你打算弄多少亩果园,投资多少?
陈尚鼎:“先投他个小五六百万,别说多少亩,反正这山上荒着的地我都种上,我要把咱们红石村弄成花果山。”
“投资五百万,乖乖,尚鼎你可真有钱啊!”众陈家亲戚都是一脸震惊。
龚珍信搞成了水塘这事,大大地压了宋轻云的风头,现在又引来陈尚鼎这个大项目,心中得意:“尚鼎你大胆干吧,需要村两委协助的地方尽管跟我说。谁敢破坏咱们这里的投资环境,就是我的敌人。”
下边又有陈家的亲戚嘀咕:“要什么村两委协助,干脆让尚鼎当村主任得了,这样他才好尽心为咱们办事。”
“对对对,咱们选尚鼎。”
……
龚支书喝道:“乱嚼什么舌头,一切按照组织纪律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取土
宋轻云说,尚鼎,等下我把柳书青的名片推送给你,加一下好友。明天咱们约他见个面,大家聊聊,以后在种果树的事上你直接向他请教。
陈尚鼎说那好,推送给我吧,我也想和柳科学家聊聊。
“不过,宋轻云你是名牌大学生,前一阵又搞过水果种植,也算是半个专家。今天既然找到你,先向你请教。”
说这,就端起饮料和宋轻云碰了一下。
他要开车,宋轻云是国家干部,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宋轻云苦笑:“我算什么专家,就是看了点资料。”上次让陈大陈二两兄弟种大樱桃,结果弄成夹生饭,还真有点让人尴尬啊。
陈尚鼎要种水果,规模还不小。
看他的投资,怎么也得流转几千亩山地。现在都是科学种植,需要的工人不少。如此一来,不就把所有贫困户的就业问题给解决了。
宋轻云很是振奋,虽然两人先前有些龃龉。但这人只要有本事,能确实为家乡做贡献,他要当村长,什么都不用做,大伙儿自然会选他上去。
小宋书记自然是知无不言,道,红石村的气候是适合种水果,可有一桩难处,山都是石头山,存不住水土。你真要种果苗,先得保水土,特别是土壤,没有泥土,石头里可种不出吃食。
那么,该怎么办呢?
陈大陈二兄弟的法子就不错,先是在山上用大石头垒成梯田,然后铺小石子铺沙,最后再把泥土从山下运上去。
只要果树下了根,土就固住了。
“好法子,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宋轻云你也是个专家啊!”陈尚鼎恭维了一句,眼珠子不为人知地滴溜转了一下,又问:“宋书记的意思是我可以在山下取土了?”
龚珍信:“那是当然,你干好事,村里让你取点土又怎么样?”
宋轻云突然有点警惕:“取土可以,但不能从地里取。”
红石村平坝里的地虽然还算肥沃,可那也是经过先辈几百年精耕细作才弄出来的,其实表层营养质并不厚,也就一两尺的样子。
再下面就是黄泥甚至基岩。
就拿黄二娃家的那块地来说,先后经历了三代人,每年都是上千斤农家肥下去,这才有土豆大丰收。
如果你陈尚鼎一通乱挖,把好土都给挖走了,农民种不出庄稼,不是要挨饿吗?
陈尚鼎说:“哪能从地里取土,农田都是有主的,去人家地里瞎挖,乡亲们还不把我一锄头打死。我就在山脚下取土,宋书记,珍信叔,永华,这不违规吧?”
龚珍信说:“每年山上都要冲下来不少土,在山脚都堆成高坡了,你要取,不过是把土壤运回原来的位置,尽管干就是了,谁敢反对就是和我们村两委对着干。”
他既然这么说了,宋轻云一想道理也对,也就同意了。
接着,两人又聊到种什么水果的事上。
陈尚鼎这次投资很大,先期就要投五六百万,这么干下去,说不定就是一两千万投资。
他的资金压力大,为了分散风险,决定种三到五样水果。车厘子是要种的,水蜜桃、梨、李子也得上。
这顿豆花饭大家吃得很开心。
就连刘永华也悄悄跟宋轻云说尚鼎真是个能人,他当村长比我适合。我干村民主任这么多年,村里还有这么多贫困户,惭愧惭愧。
宋轻云道,事情不能这么看,村长的工作职责中确实有带领大家致富这一项,但不是全部,你惭愧,我还惭愧呢!
说着话,山谷里回荡着马达的轰鸣,有人过来说,陈尚鼎叫来的挖掘机已经把老宅给推倒了,正去修水塘。
另外,陈尚鼎的车也被二十条大汉用木杠子硬生生给杠了出来。
戴容心中欢喜,说:“那好,谢谢乡亲们,这就去把车开过来,我还给大家准备了礼物呢!”
陈尚鼎这个老婆有点城里富婆的傲气和虚荣,喜欢说大话又喜欢听人恭维。
刚才吃饭的时候,别人敬她是陈尚鼎的老婆,未来说不好是村长夫人,加上又是同族,自然是大说好话。
戴容把持不住,尾巴都翘上天去,空口许诺了许多好处。什么到时候尚鼎的农场弄起来,让你坐办公室,什么都不用干,就给尚鼎和客人添添茶水,每个月开你两千块工资;什么到时候你去守门,开你三千;你负责开车,什么,不会,考一个驾照,用我家那两百多万的车学就是了……大家放心,都是一家人,我会给大家考虑的。
这简直就是电视剧里官家太太的做派。
等到汽车开过来,一看她派发的礼物,宋轻云一阵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所谓的礼物其实就是几大包旧衣服,有她的也有陈尚鼎的。
戴容还得意洋洋地介绍,说这件衣服是牌子货,当初尚鼎买的时候花了一万多块;我穿的这背心别看旧,香乃尔儿晓得伐,五千多……
陈家亲戚瞠目结舌,啥香奶儿,五千多快,戴上去柰子有香味?
娃吃奶的时候被毒着了如何是好?
就连乐意也被硬塞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花格衬衣。
气得她回过头就扔垃圾筒里,在宋轻云面前骂道:“当我们是叫花子买不起衣服吗,这是侮辱人。”
宋轻云觉得戴容脑子不太好使,或者她对农村的印象还停留在吃不饱饭的阶段。
乐意很生气,却不便发作。陈尚鼎离开红石村的时候,龚珍的意思是大家都去送送。这姑娘发了飚,扭头自去睡午觉。
说句实在话,宋轻云也有点生气。他直接上了山,去看挖掘机挖水塘。看完,又去看陈尚鼎推平的老宅,琢磨着怎么复耕。
还有,复耕后的土地分给哪三个贫困户,又怎么分?
村里那么多贫困户,分谁不分谁,都有得扯,说不好弄出大麻烦,头疼啊!
至于刘永华,直接被龚竹拖回家去。
驻村第一书记、村主任,村委委员都不去,龚珍信只得作罢。
他让陈建国代表村两委送送。
陈建国索性又把李双喜叫来,继续用唢呐吹了一曲《十送红军》这才让气氛再次热烈。
车门一关,陈尚鼎的脸黑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要干一件大事
戴容看丈夫心情不佳也哼了一声,道:“一群乡巴姥!”
“你说谁是乡巴姥?”陈尚鼎回头盯着她。
戴容为人心挺大,没有看出丈夫对自己的不满,低声骂道:“谁是乡巴姥还用说吗,就是龚珍信、刘永华他们呀。以为自己是支书还有村长就了不起,是大干部了,一个月才赚多少钱?我们走,他们也不来送送,摆什么架子?”
陈尚鼎:“还有呢?”
戴容:“还是那个乐意,就是个厂妹,你看看她的手机,也就一千多块一部,还有她身上的衣服,估计也就值一百块。我好心送她名牌衣服,那张脸可难看了,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依我看来,也就那个宋轻云算是个人物。”
“你说够没有?”陈尚鼎终于忍无可忍发作了:“以后回来你少给人送些乱七八糟的,那些旧衣服你不是都要扔的吗?我让人你老乡带些礼物回来,不要心疼钱,你可好,把这些狗几吧玩意儿弄回来。这不是得罪人吗,你就是这样替我办事的,你还真是拿村官不当干部啊?混蛋东西!”
戴容年轻时长得漂亮,又是洋气的城里姑娘。当年之所以嫁给陈尚鼎,主要是小伙子长得帅又能说会道,被他给迷住了。不得不说,红石村这里风水极好,尤其是旺男人。
村里的小伙子一个个都是身高臂长,五官英俊。陈尚鼎如此,年轻一辈的陈新如此,黄二娃也是如此。即便是身有隐疾的红脸蛋龚小小,抛开他脸上的红斑不说,也甚是清秀。
两口子后来探讨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根源在老祖宗身上。
龚陈两家的先祖不是棒客土匪吗,看到谁家姑娘漂亮,直接下手抢上山去当压寨夫人,经过一两百年的基因改良,出帅哥美女的几率自然非常大。
戴容和陈尚鼎结婚,图的就是他这个人。不过,后来丈夫却给了她一个惊喜。
万万没想到这个小伙子的能力是如此出众,二十年下来,挣下偌大身家,给了她优渥的生活。
戴容没有上过一天班,只在家里做阔太太,岁月静好了一辈子,感觉自己的人生很圆满。
但是,陈尚鼎却一直有个心结。他出身贫寒,刚和戴容结婚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挺受丈母娘欺负的。岳母一不高兴就骂他这个毛脚女婿“阿乡”“乡巴姥。”
戴容今天一口个乡巴姥犯了他的忌讳。
“什么我说够没有,我就是不高兴,怎么了?”
陈尚鼎:“你不高兴憋着,他们都是我的亲戚,以后放尊重点。”
“那是你的亲戚,又不是我家里人,我看不惯为什么要尊重。一群乡下人。”
陈尚鼎:“住口,你说他们是乡巴姥。我是红石村的人,我也是乡巴姥,我和你生的儿子也是乡巴姥。戴容,以后你别跟我回来,免得满地黄泥弄脏你城里贵夫人的鞋。”
戴容毛了:“陈尚鼎你是不是要吵架,你要吵我陪你,来来来,开始吵。”
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家庭妇女,又被丈夫养得不通人情事故,而陈尚鼎又有着强烈的自尊心。
也见着两口子就要闹个不亦乐乎。
车门突然开了,一个背着背篼的中年农民把头探进来:“尚鼎,你是不是要回城,搭个车。”
这人正是陈中贵。
就在刚才陈尚鼎还一脸铁青欲和妻子火星撞地球,此刻突然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
他忙从驾驶座开门下来,接过陈中贵的背篼:“原来是中贵,我正要进城,来来来,背篼给我,我帮你放进后背箱去。”
“不要不要,挺重的。”
“啥,你这背篼豌豆尖能有多重,六十斤有吧。我也是农民出身,地里的活也干过,如果连这都背不起,还不笑死个先人。”
“你是老板,不能干这种活的。”
“老板,拿先人板板哟。”
戴容扭头气愤地看过去,却见丈夫双手提着背篼吃力地放进车尾箱,手臂处的肌肉高高坟起。这汉子怎么就不中年发福呢,这肌肉线条,真好看。
放好菜,汽车缓缓地在唢呐声中出村。
后面陈建国还在不住挥手,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小得看不见,只那头中分极是醒目。
陈尚鼎:“中贵,别人进城卖菜都是起个大早,你可好,现在都下午两点半了,你卖给鬼呀?要不,你把菜卖给我,晚上住我家,咱们兄弟俩好好和几杯。”
“不卖。”陈中贵摇头。
戴容急了:“买什么买,那么多吃得完吗?”
陈尚鼎满面笑容,空着的右手拍了拍妻子的腿,柔声道:“也不多呀,到时候给爸爸妈妈那里送一些,再给舅舅姨妈他们分分,还不一定够呢!”
戴容烦躁地将腿挪开。
陈中贵:“不卖。”
陈尚鼎:“嘿,你还跟我拗上了,你这是为啥?”
陈中贵人老实,抬头想了想,突然悠悠道:“或许是为了……爱情。”
“扑哧!”戴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回答还真不按常理出牌呀!
她从后视镜看去,目光落到陈中贵身上。
其实,这人倒是不丑,陈家的男人都点相貌堂堂的意思,就是太土气。身上的衣服破旧,人也老老实。这样的乡下人,大约和爱情二字终生无缘吧?
她越想越好笑,最后终于控制不住擦起笑出的眼泪来。
陈尚鼎有点尴尬:“中贵,我老婆就这样不通人情事故,你别见笑。”
陈中贵讷讷道:“没什么的。”
听丈夫说自己不懂事,戴容又要发作,陈尚鼎又拍了她的大腿一下:“笑了笑了,你笑了就好。不生气,不生气好不好。你一板着脸,我这心里就发慌。发红包行不行,我回家给你发个大包。”
这下,戴容没有拒绝丈夫的手。嘀咕:“什么回家,现在就发,我自己发。”
说着就拿起丈夫的手机,给自己转了个“1314。”又说,今天放过你,下次得1314520。
“1314520,必须的。”陈尚鼎:“戴容,我包里有烟,给中贵点一支。”
戴容给了陈中贵一支烟,说:“中贵,这烟两百块一包,刚才尚鼎都没舍得散出来,人太多。“
陈中贵吃惊:“啥,两百块一包,抽了要成仙呀!”
戴容咯咯笑:“成仙,成仙,抽成肺癌死了不就成仙了?算了,这包一起给你吧。”
过了一会儿,戴容又掏出一包开心果递过去:“中贵,吃开心果吗,五十一包。”
“啥,这瓜子这么鬼。尚鼎,你太有钱了。”
“中贵,喝矿泉水吗,二十一瓶。”
“啥,二十一瓶,还没有甜味,这不是骗人吗?尚鼎,戴容,你们什么家务呀?”
看到陈中贵如进了大观院的刘姥姥,戴容感觉自己就是小说书里的老太君,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再加上丈夫一路上不停讨好,进城之后,她的气也就彻底消了。
不但消了,心情比去的时候还好。
到了菜市场,等陈中贵下车之后,戴容笑道:“尚鼎,这陈中贵挺好玩的。”
陈尚鼎:“好了好了,你开心就好。但毕竟是亲戚,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以后不许再耍人家。”
看妻子柳眉倒竖,他忙摆手:“好好好,当我说错了。”
“什么当,你就是错了。”
“是是是,我的错。老婆,你如果不想回乡下不去就是,就算要回去,也得等我的新房建成,装修好再说。”陈尚鼎人到中年,事儿又多,一天下来累得够戗,实在没有精力和老婆拌嘴。
适当的争吵或许是生活的情趣,但他这个年纪,求的就是个安静,后院不失火才会有真正的幸福。
“老婆,我今天带你回去,只要是你们女人和人拉关系方便些。看来你在这方面不是强项,就不麻烦你了,一切有我。”
他这么说,戴容倒是奇怪了:“尚鼎,不过是个村长而已。是是是,你想要威风,可这没多大意思呀!”
“你不懂,我要做一件大事。”陈尚鼎说:“这事如果成了,咱们家又要再上一个台阶。我现在的生意也就这样,每年都那么点收入,我想要突破一下。再不搞,过得几年,等年纪大了也没有那精力。”
“不就是弄个农庄吗,说得那么严肃。”
陈尚鼎淡淡一笑,却不回答,只说:“走,咱们吃饭去,吃完再给你买一部刚出的手机,当我给你赔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陈中贵兴冲冲地背这豌豆尖进了菜市场,却发现裴娜的门市大门紧闭。
他抓了抓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难道是突然有事走开了?”陈中贵心中嘀咕。
前一段时间他弄了很多菜到裴娜那里,高价收低价卖,反欠了村民许多钱。好在陈新家的鸡就快要产蛋了,到时候可以分得一笔,正好把债给还了。
因为陈中贵的菜质量非常好,价格又低到几乎白送,裴娜小赚了一笔,每次见到他都是面露笑容,仿佛看到财神爷。
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
裴娜家中有瘫痪在床的老人,店子里也没有帮手,遇到有事的时候只能把门一关,等忙完那边再过来重新打开。
陈中贵也没有办法,只得立在门口等。
第一百一十六章 爱情啊
天气已经冷下去了,正是豌豆尖上市的时候。
本地人嗜食这种新鲜蔬菜,吃法也是多种多样。
最常见的是用来下面,特别是和臊子面非常搭建。你想啊,一碗红油宽汤面条里面搁着豌豆苗,红得火热,绿得耀眼,对比强烈,视觉上就是一种莫大享受。
臊子面油腻,豌豆尖清爽,正好用来减腻。
另外,还可以用来炒菜。无论是清炒还是用来炒肉都不错。大火大油,正好逼出其中的香味。既有豌豆的醇厚又有植物嫩芽的隽永爽口,当真是人间美味。
除此,豌豆尖还能用来凉拌,用来烫火锅,用来捣汁和在面里包饺子,名曰《绿叶水饺》。
每年冬天,城里家家户户都会常备这种时令蔬菜,一周不吃,人就要上火,就要口腔溃疡,这大概和本地特殊的气候有关吧?
农民都会在田间地头种上几垄豌豆,嫩芽一出来就摘掉。直到来年开春豌豆花开,这才罢手。
至于豌豆,大家反倒是没有什么兴趣,都不吃的。
红石村的昼夜温差大,那里的豌豆苗都非常脆。用指甲一掐就掐成两截,也看不到粗纤维。而且,这玩意儿是自种自吃,也没有用农药化肥,只略施了些草木灰和畜禽粪便。抽薹后,根茎都很细,不像是用过化肥的那么粗那么胖。
陈中贵有心讨好裴娜,掐的都是嫩芽,拿回家去用水一洗就能下锅。不像其他人卖的,要丢一半老叶老茎。
来菜市里买菜的婆婆阿姨们都是识货的,纷纷上前问怎么卖?
陈中贵辛辛苦苦走了这么远的路进城,就是想和裴娜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不是为钱。也不多说,只摇头拒绝。
他在裴娜门市外站了大约半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人,心中不觉焦急。
“老陈,又送菜过来了?”一个人问。
这人姓何,是裴娜门市旁边杀鱼的老板,平时没时喜欢喝两杯,回家喝,做生意的时候也时不时提起放在摊位边上的酒瓶子啄上一口。喝了二十年,喝出了一个酒糟鼻,在熙熙攘攘挤得要命的市场里宛若交通灯。
因为经常来这里,又买过两次鱼,陈中贵和他也熟了,两人还就着花生米喝过两次酒。
“恩啦,裴娜呢?”
老何:“不知道,刚关门没多久,鬼知道有什么事,大约是回家照顾她婆婆了吧?老太太拉屎拉尿都要人管,还得一两个小时翻一次身,挺麻烦的。老陈,来都来了,一起喝点,我去买些吃的。”
“喝喝喝,喝死你,都酒精肝了。”老何的婆娘在旁边抱怨。
老何的摊子挺赚钱的,主要是两口子会处事,在市场里混了二十多年,认了上百个哥哥姐姐阿姨婶婶,大把老顾客。
赚了钱,老何就把自家婆娘打扮起来,十根手指上戴了八枚金戒指。成天在水里和鱼血里泡着,光泽丧尽,看起来跟黄铜一般,很惨。
老何的婆娘是女人,女人心细,自然看出陈中贵对裴娜有想法,道:“老陈,裴娜刚跟我说要去医院做手术,你快去看看。”
“啊,手术,怎么了?”陈中贵吃惊。
“就是女人的病,好象是子宫里长了肌瘤啥的,约好今天割掉。在妇幼保健院,现在去正好。”
“啥,瘤子,严重不?”陈中贵一听,心疼得好象被刀扎那样,眼圈就红了:“不要死啊!”
老何婆娘:“就一颗小瘤子,又不是癌,死什么死,刮了就好,最多休息几天……老陈,你要走了,要不,背篼先放我这里……老陈,哎……我还没有说完呢……”
等陈中贵消失在人群中,老何婆娘说:“老何,这陈中贵对裴娜有点意思。我问过他,以前没结过婚的。裴娜得了这种病,怕是生不了孩子,可惜。”
老何:“都四十多岁的人了,生什么生?”
老何婆娘:“老陈人不错,可就是太穷。裴娜也不会做生意,家庭困难,她就算要再找也得找个条件好的,这事成不了。有缘无份,心疼老陈。”
老何喝了一口酒,叹息:“爱情啊!”就把一条大鲤鱼从水池中捞出来,杀得鲜血淋漓。
陈中贵听说裴娜在做手术,心中发慌,一路小跑。菜市场人多,不小心就撞到人,只能不停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菜市场在老城区,妇幼保健院也在老城区,从市场过去也就一公里样子,走路十来分钟。
到了地头,把背篼放医院办公室,一问医生,裴娜确实在这里,已经进手术室好半天了,大约快做完了。
医生又问陈中贵是裴娜什么人,陈中贵说是家里人。
他们说话的地方位于医院二楼走廊。
妇幼保健院不大,也就是一栋四层的旧楼房。二楼是医生办公室和手术室还有几个科室,三楼四楼是病房。至于底楼,因为在大街上,早租出去给人做店铺了。
今天也是邪性,等着手术的人很多,多是做人流的,长椅上挤满女人。
这个时候,手术室那扇小门打开,一个女医生模样的人探出头来喊:“裴娜的家属来没有,裴娜,裴娜。”
一连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回答。
幺姑竟然不在,她不知道她妈妈进了手术室吗?
刚才和他说话的那个男医生推了陈中贵一把:“在这儿呢!”
陈中贵:“我我我……我不……”
女医生打断他:“快进来把病人背出去。”
“可是我……”
“别可是了,磨蹭什么,占着手术台呢,没看到那么多病人还等着吗?”女大夫很不耐烦。
她今天已经刮了五个病人,看架势还得刮十个,尼玛太累了。
人一累,脾气都不太好。
女医生一把将陈中贵拖进去,手劲好大。然后指着手术台上一个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妇女喝道:“快背走。”
那人正是裴娜。
原来裴娜做的是无痛,此刻麻药虽然快要过了,但人却还是昏昏沉沉动弹不得。
陈中贵只看了一眼,就震惊了:“这个,这个……”
女大夫火气大:“快点,给你家属把裤子穿上,都两口子了,没看过啊?”
陈中贵快要哭出声来:“我不是她男人,只是亲戚。”
女大夫更怒:“看就看了,在我眼中,都是一堆肉,没有什么区别。”
“可我不是你呀。”陈中贵嘀咕,别过头用抖瑟的手给裴娜穿上裤子,然后一用力把她背起来就朝外跑:“医生,那个病房?”
“三楼,17床。”
“晓得了。”
背着走了没几步,陈中贵感觉脖子里有几滴冰凉的水珠落下来。
等找到床位,把人放下,盖上被子之后,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背心全是热汗。
裴娜还闭着眼睛,但两行泪水却顺着脸颊流下来。
陈中贵伸出右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一句话不说,转身逃出病房。
在走廊里立了半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脸见人。
陈中贵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已经不能再看到裴娜了。
心好疼。
正伤感中,突然,病房里一阵争吵声传来。
正是裴娜女儿幺姑的声音。
原来,刚才陈中贵精神恍惚,竟没看到她来了。
听里面吵得不行,他不放心,就走到门口朝里面看去。
裴娜已经彻底清醒,她坐在病床上:“手机手机,你一天到晚只知道问我要钱买手机,许爽,你妈我都躺手术台上了,你还在问要钱?”
原来,幺姑的名字叫许爽。
“你是我妈,又在做生意,我不问你要,问谁要?问男人,现在的男人都是骗子,还问我要钱呢!”
裴娜忍住气:“许爽,家里都这种情况了,我现在穷得连做手术的钱都是凑了许久才凑出来的,真的没钱。你成天在外面玩,也不找个工作。如果你上班,有了工资,买什么妈妈都没话说。电话就是个通讯工具,能通话,能用qq和微信就可以了,买那么好的干什么?还有,我前一阵子用的不也是棒棒机,为了生意上方便,才问人要了一部淘汰下的二手智能机。”
许爽却恼了:“做什么手术,不就是一个瘤子,不割又死不了。你有做手术的钱,为什么不给我?”她尖叫:“我要买手机,我要买手机!”
裴娜气得眼睛冒火:“你说什么,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你的心是肉长的吗?”
“我不是肉长的怎么了?”
“算了,我没力气给你吵,我饿了有点低血糖。闺女,我包里有几颗水果糖,喂我一颗。”
“不喂,我就是不喂。”许爽怒气冲冲出来,看到陈中贵,一呆,然后重重摔门,扭头扬长而去。
许爽这一走,裴娜再控制不住自己,在病房里大声地哭起来。
哭得如同杜鹃泣血。
陈中贵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怕裴娜出事,他只得麻起胆子走进去,剥了一颗糖递过去。讷讷安慰:“孩子还小不懂事,不要计较。”
“什么不懂事,都二十岁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心疼我这个做妈的?”裴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上辈子做的什么孽?”
“你……吃糖……”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这个流氓
陈中贵把糖果递给裴娜之后,又劝道:“人的命可是说不准的,上天这样安排了你能有什么办法。就拿我来说吧,咱也不笨,当年念书的时候,每次考试都是班级前三名。当然,我们那个班只有十二个人。”
“念到六年级,正打算考县城里的初中。老娘说实在供不起,就让回家种地。这一种就是二十多年三十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怪得了谁呢,要怪就怪投错了胎,投到大山里,投到穷人家。”
“裴娜,我看你的条件也不是太好。娃年纪小,正是最虚荣的时候,又生活在县城这种花花世界里,难免受到别人的影响。等将来长大了,体会到生活的不易,体会到做父母的不易,自然就会变的。”
大约是吃了一颗糖果,裴娜的身体舒服了些,心情也转好:“陈中贵你这个弯脚杆农二哥,倒是挺能劝人的。你老光棍一条,知道什么孩子的事。”
陈中贵:“人嘛,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十几岁二十出头的时候,难道就懂事?”
“倒是这个道理,我跟许爽一样大的年纪,也是啥都不懂,整天只知道憨高兴。”裴娜叹息:“看来只能等幺姑过几年懂事了。”
陈中贵:“你再吃颗糖。”
“你这个陈中贵怎么只知道喂我糖。”
“那就不喂。”
“老陈,你看我都住院了,你今天带的菜我也没办法收。”
“无所谓,反正是家里种的,又不花钱。等下我送亲戚家去,送不完直接扔垃圾堆里就是。”
陈中贵人老实,说完这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讲什么,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边。
以前他去裴娜门市卖了菜,想搭话却找不到话说,就坐在一边抽烟喝茶盯着她看。等到烟抽完,茶喝得差不多,再说一声“走了。”
此刻,气氛有点沉默。
“咕咚……”裴娜的肚子里发出一声响,竟是饿了。
她这人本有点低血糖,加上刚做完手术,人有点难受,不然也不会让许爽剥颗糖果。
饥火一上来,额上顿时出了一层细汗。
陈中贵:“老板娘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我去给你打点饭?”
“好吧,要不在下面街上帮我买一碗牛肉粉回来,我给你钱。”裴娜把手伸进包,一摸,发现自己所带的现金已经花光。至于微信钱包里的钱,刚才都交了手术费。
这就有点尴尬了。
陈中贵:“不用,不用,我请你。”
就逃也似地出了病房,每次和裴娜说话他都紧张。
一出门,心中莫名地有些松快。
刚路过医生的办公室,先前那个医生叫住他:“裴娜家属你等等,先把药费交了。”
陈中贵:“你是在叫我……现在不都有医疗保险吗?”
“清宫是不能报销的,你先交六百块钱吧。”医生看陈中贵穿得破烂,而裴娜也很朴素,知道他们家庭条件不好,让他先交两天的药费。
反正裴娜做的也就是个小手术,没什么大不了。观察一天,如今没多大问题,后天就让她出院。
可怜陈中贵这段时间欠下了一大笔钱,此刻身上只有一百多块路费,那里凑得出来。
想了想,他说:“医生,要不然你等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我准到。”
说罢就背了那背豌豆尖跑到外面的街上,寻了个热闹的三岔口叫起卖来:“新鲜的豌豆尖打本卖哟!”
“你看看我这豌豆尖长得多好啊,没有用过农药化肥,又细又嫩,你就算拿了钱也地方买去。”
“十块,只要十块……什么,嫌贵。这位大婶,你也不去市场上看看,现在的豌豆尖都十二块一斤了。”
“哎哟,哎哟,婆婆,你别掐了。都是嫩芽,再掐都没有了。”
陈中贵的豌豆尖品质非常好,价格比市场上还便宜两块。此刻正是晚饭时间,大家都忙着做饭。因为上了一天班,来不及买菜,图个方便就顺手从他这里称上一把。
只片刻工夫,一背五十斤豌豆尖就卖了个精光。
陈中贵心中欢喜,兴冲冲回到医院把药费交了,然后把刚买的粉条放在裴娜的床头柜上:“老板娘,快趁热吃。”
裴娜却不动筷子,拿眼睛直直看着陈中贵。
陈中贵被她看得心中发毛:“你看我做什么?”
裴娜:“你那豌豆尖卖我多少钱一斤?”
陈中贵:“你是老买主了,给个五块吧。不过刚才我已经送亲戚家去了,你如果要,等出院后我再给你摘点。”
“五块,你不是卖十块的吗?就在刚才。刚才给我打吊瓶的护士说她还在你那里买了几斤。陈中贵我问你,为什么你卖别人十块,偏偏只问我要五块?”
陈中贵被她揭穿,脸红了,只将头低下去。
裴娜发出一声讥讽的笑:“姓陈的,我还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打主意打到老娘的头上来。我再问你,你凭什么?”
“我我我……”陈中贵快要哭了。
“老流氓,你就是个老流氓,给老子滚!”裴娜抓起床头柜上的一包药就扔了过去,重重地打在陈中贵头上。
“我真不是,我真不是。”陈中贵狼狈地逃了出去。
跑出医院在大街上站了半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垂头丧气回家。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尽,自然找不到公共汽车。
没办法,只得打电话问了好几个在城里上班的村民,问有没有人还在城里,能不能挤一下摩托。
也是他运气好,黄明正在城里。
原来,今天是周六,大姑不用上学。他就带了女儿骑着摩托车进城和老婆关丽见面,一家三口吃了一顿饭,又在游乐园疯玩了一个下午。
就这样,陈中贵坐在黄明摩托车的后座,大姑则顿在前杠上。
陈中贵满腹心事,坐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忍不住说:“黄二娃,有一件事想问你,你不许笑话我。”
黄明:“你能有啥事?”
陈中贵道:“你说,我这样的人如果想娶个城里的女子,可能吗?”
“城里的姑娘,你都四十岁了,还想这个,老牛吃嫩草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娶个同龄人,二婚带孩子的,你觉得可能吗?”
“可能,怎么不可能。”黄明道:“咱们农民人凭啥就得低人一等,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说什么城里乡下的。不过……”
“不过什么?”
黄明:“不过,还是得有钱。抛开感情不说,两人如果能走到一起,感情肯定是好的。但是,过日子还得说到柴米油盐上。二婚虽然谈不上房子车子,但你跟人家搭伙吃饭,每个月怎么也得给个一千多块生活费。另外,零花钱五六百得给吧?逢年过节要买礼物,女方的亲戚得应酬走动,这也得一两万块。”
“我算算。”陈中贵说:“这么说来,每年你怎么也得四万块收入。我身体不好,又没有什么技能,这钱怕是赚不到。”
他心中很是惆怅。
黄二娃吃惊:“陈中贵,你不会真得勾搭上一个城里女人了吧?
陈中贵:“没有,没有。“
他有点颓丧,心道:还是得有钱……哎,真难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为有源头活水来
再说回红石村那边。
陈尚鼎离开红石村后。
宋轻云原本以为今天不会有什么事,打算回单位上两天班,把这周的考勤给打了。万万没想到陈尚鼎风风火火,直接把老宅给推了,又开始挖水塘。
这下他的工作来了,也没办法走。
土地是村集体的,接下来如何分配复耕的事本来应该由村两委定的。但宋轻云的意思是干脆把地分给贫困户,这样至少能够让三户脱贫。
这事还得先跟龚珍信、刘永华通气。
他走到那个水塘处,却见山顶处陈建国正在带人丈量土地,把一根根上面系着红布的竹签子插进土里,又洒上石灰,石灰范围内就是陈尚鼎将要建新房的宅基地。
当然,等到动工还有一段时间。首先陈尚鼎要找人画图纸,做出效果图,装修也要考虑进去。
毕竟人家那么大老板,以后要在这里常住。新屋既是他的落脚点,也是未来农庄的办公室,不是简单地弄个一楼一底就成的,怎么也要建得恢弘气派。
倒是那二十亩水塘马上就可以动工,不外是把山脚的几出低洼地带把土坝一垒,再挖条水渠把水引过来就是。
陈尚鼎叫来的那台挖掘机正轰鸣地在下面作业,与之配套的还有一辆皮卡。
皮卡的车箱上还放着一个大油桶,挖掘机是一头油老虎,要随时加油的。
宋轻云心中好奇,问施工人员,这柴油虽然不危险,就算见了明火也不是那么容易点燃的,但加油站肯卖给你们吗?
施工员回答说有手续的,而且这种工程用油和普通的柴油虽然没有区别,但染了色,也好和汽车用油区分。
宋轻云一看,那些柴油竟然是绿色,不觉道:“今天算是获得新知识了。”
这水塘预计水深一米五,虽然不深刻,但面积大,要想蓄满水要花很长时间。而红石村的冬天常常是两三个月不落一滴雨,靠天吃饭是不行的。
宋轻云以前从新联引来的水算是发挥作用了,施工员已经叫人挖了条水渠把水引了过来。
此刻,水塘最低洼处已经积了好大一汪水,至少十来个平方。
将来村民的生产生活都靠这这片水塘,意义重大。
宋轻云信步走下去,将手伸进去,依旧冰冷刺骨,只片刻,手掌都被冻得通红,骨髓中隐隐发痛。
“扑通”有人把一口系着长绳的大竹笼扔下去,积起一片涟漪。
竹笼长一米五,宽一米,里面装着十来条约莫三四斤重的大鲤鱼。
水不深,只一尺左右。
鱼实在太多,估计是挤得快要精神崩溃,都大张着嘴巴。好象在说:“我不要住小户型啊!”
扔下笼子的是黄明的父母。
宋轻云心中奇怪:“老黄,黄明妈,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黄回答说黄明老婆关丽她们家政公司前番组织活动去农家乐打牌吃饭,农家乐所在那个村子有一家养鱼专业户。家政公司老板也不知道是不是疯了,组织钓鱼比赛,说钓到的鱼就是她们自己的。前三名还有奖金。一群女娃子,会钓什么?
不过,关丽可就厉害了,一口气钓了十二条,就叫刘永华开车捎回家。
这么多鱼可吃不完,而且,也没办法吃,先放这里养着。
宋轻云心中奇怪,问,鱼不都是这样,怎么就没办法吃,难道有毒?
老黄回答说,这些鱼脏得很。鱼塘里都是淤泥,鱼身上都有一股很重的土腥味。对了,有一回他还吃到过身上带煤油味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最恶心的是,养鱼户把厕所建在鱼塘边上,污水直接排水里去。
这边你蹲在上面奋发图强,下面一大群鱼嗷嗷待哺。
也因为这样,这种池塘里养出来的鱼忒便宜,最便宜的时候三块一斤。
听他这么一说,宋轻云恶心坏了,忙道:“是不能吃。”
老黄道,他先把这些鱼放这水里养。养上两三个月,身上的脏东西也洗干净,味也去了,正好春节的时候吃。
他又说,这塘里的水都是从远处雪山上引来的雪水,干净得很。养上几月,那就是正宗的冷水鱼,味道鲜美得很。宋书记,到时候请你吃。
宋轻云大喜:“那感情好,说好了,可不能忘了我。”黄明的父亲点了个很有用的天赋点技能书,有一手好厨艺。
同样的一道小菜,做法用料相同,他做出来的就是比别人好吃。
宋轻云谗了就跑他家去吃。
当然,他也不是蹭饭,每次都会买菜。
宋轻云问,你这笼子放水里,不怕朽了吗?
“这么冷的水,朽什么朽?还有,你看这水里连泥都没有,别说水草,青苔都生不出来,放上两三年笼子都坏不了。”
“倒是,那我只能再等几个月才吃得上你的冷水鱼了。”
水塘所在的位置已经彻底石漠化,这一片的地质情况和背后的大山又不一样,是石灰岩。水一积在这里,蓝盈盈清可见底。
无风水面琉璃滑。
等过得一个月,水积满了,却不知道是何等美景。
老黄:“要不晚上到我家吃去,黄二娃今天进城看关丽去了,他买了菜。”
宋轻云:“那怎么好意思,酒算我的。”
看过了水塘,他又去看陈尚鼎的祖屋。
陈建国动作也快,他又跑这边来丈量土地。
老房子已经被夷为平地,因为要复耕,瓦砾砖头都要运走,一辆装载机正在把垃圾朝农用车上装。
地基也露了出来,能够看到下面的生土。
宋轻云有点发愁:“这地就算复耕也没有什么营养啊,三五年之内没有收成。”
他有心把地给精准扶贫户,可贫困户大多没有劳力,让他们再一挑一挑把农家肥施在地里,怕是不成。
陈建国道:“宋书记你不用担心,让陈新来弄。他正愁家里的鸡粪没地方倒,都急坏了。对了,地分给谁领导您有思路了吗?”
宋轻云想了想,说:“我个人的意见是划成三份平均分给陈泉、白家珍和梅狗儿。”
陈泉是陈家人;白家珍则是个龚家的媳妇,带着三个娃,分别是九岁、六岁和五岁,四年前死男人,她是外省人,和娘家关系恶劣,加上那边条件比这里还差,就没有回去,挺困难的;梅狗叫梅川,五十岁,老鳏夫。
这样分,陈家、龚家和外姓都照顾到了,一碗水端平。
最后,宋轻云说:“当然,我只是提议,成不成还得村两委开会表决通过。”
……
“陈中贵进城的时候没有去唱歌。”黄明说。
晚上,宋轻云去了他家吃饭,倭瓜烧鹅。
老黄的菜做得照例老好吃了。
宋轻云:“他怎么了?”
“好象是在追求什么城里的女人,那女的是个菜贩子。为了讨好人家,陈中贵都是高价进,低价出,本钱得折没了。”
听他说了这事,宋轻云摇头:“不是去胡搞就成。”
黄二娃:“真是个大煞笔。”
“感情的事情外人不好说什么的。”
“什么不好说什么,我最见不得人犯傻了。他陈中贵有啥啊,这年头你就算找个老太太一个月也得给人几百生活费,更别说城里女人,我看他是痴心妄想。”
“人总得有点念想吧,毕竟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女人。”
“女人,呵呵,有什么意思,他还是先想着把欠大家的钱还了吧?陈新那边的鸡将来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说起养鸡,宋轻云立即拨通了陈新的电话,问情况怎么样了。
这几天光顾着忙其他事,他还没去过鸡场。
陈新回答说一切正常,鸡已经长得很大了,又分了笼。再过得半个月就要下蛋,请书记放心。
“你还在城里上班吗?”
“班肯定是要上的,不然家里吃啥?”
宋轻云知道劝他也没有用,只得道:“你的摩托车要定期检查保养,路上注意安全。对了,你养鸡场里的鸡屎送去陈尚鼎老屋退还的宅基地那里做肥料。复耕的事情你带着龚七爷、小小和独手子去干,陈尚鼎发工资。一周下来,他们怎么也能得千把块工钱。这样,也能帮你消化一两吨粪便。陈中贵……算了,不指望他。”
知道陈中贵不是在城里胡搞,他也就放心了。
别人的私生活,小宋书记也管不着。
第二日上午,村两委开会讨论土地分配问题,原则上同意。
最后,小宋书记又道:“这个月我村要进行新一届村民委员会主任的选举,大家都要行动起了,对村民进行宣讲,告诉他们,这次村民主任的选举既是他们的权力也是他们的义务。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希望他们积极参与。永华主任,这次宣讲你要负责,希望你能站好最后一班岗。”
听到这事,大家都是精神一振。
龚珍信心中略微不满,你让刘永华对村民进行宣讲,那不是让他变相拉票吗,还会村民造成误会:组织上已经定下他了。
这个.asxs.天然就比尚鼎要高。
第一百一十九章 蒙了
开完会,宋轻云决定回街道向老钟书记和陆主任汇报一下新一届村民主任选举的准备工作。
一个勇于担当有战斗力的村两委班子是必须的,相比之下,其他的问题的优先度要放在后面。
他开了车刚经过刘永华家的小买部,就看到陈中贵背了一背菜正在和龚竹说话。
村里人以前通讯靠吼,大家说话的嗓门都大。
陈中贵手里抱着一台电视机,就是上次黄二娃赔钱买回来的二手液晶,“竹花,你买了吧,我真的急着用钱。”
“去去去,我又不是没有电视,要你这个做什么?”
“多一台装卧室里,你躺着看不好吗?”
“躺着看,看啥,我又不看骚录象。再说了,我卧室里有。”
“那你给娃屋里装一台。”
“给娃装一台,不睡觉了?”
“竹花,乡里乡亲的你就收了吧,便宜点卖你。我真的要用钱,不不不,不是还债,我有个朋友家里有点事,这样好了,两百块,两百块也算不得什么,也就你和永华吃一顿饭,到时候村主任选举,我投永华的票,我在帮你拉二十票。”
“吹牛吧,你能拉到什么票?”
陈中贵:“我不是欠不少钱吗,他们不投票给永华我就赖帐。”
竹花:“咦,这个办法好,欠钱的是大爷嘛!买了买了。”
陈中贵听到引擎声,转过头:“宋书记你是不是要进城,捎我好不啦?”
宋轻云看他卖电视,知道这是要拿钱去讨好那个什么城里的女人,心中大为不快。好你个陈中贵,自己日子过得一团糟,还用钱追女人,真是失心疯了。
便沉着脸:“挤不下。”一脚油门走了。
在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宋轻云心中的气才好了些。
天气干燥,又是山路,灰尘大。
汽车挡风玻璃上积满了灰,用雨刮器一刮,才发现玻璃水已经用光了。
好在路边有一股山泉水,他便停车加水。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黄衣服,拖着拉杆箱的姑娘走过来:“叔叔,请问,红石村是走这条路吗?”
“叔叔?”宋轻云感觉不可思议,“我有这么老吗?”
他看了看倒车镜,心中突然有点惆怅。红石村紫外线强烈,自己被晒黑了一圈,今天实在太忙,胡子忘记刮,像是平白老了十岁。
那姑娘看起来小鼻子小嘴,长得挺好看,就是个标准的小家碧玉。
宋轻云有心开玩笑,故意板着脸:“我不想跟你说话。”
姑娘这才不好意思了,连忙跟他道歉。
宋轻云哈哈大笑:“和你开玩笑的,对,顺着这条路走就是红石村。”
姑娘:“请问,还有多远,有小巴吗?”
原来,这里是条三岔路,一边通w市,一边通隔壁虎水县。
宋轻云说从这里过去还有二十来公里,也没有乡村通小巴。主要是山区人少,运营车辆要赔钱的。市里已经在讨论这事了,估计明年才能通车。
“二十公里还没有车。”姑娘花容失色。
宋轻云:“美女你在红石村有亲戚,哪家的?我是红石村驻村第一书记宋轻云。”
姑娘倒是大方:“宋书记您好,我是陈新婆娘,我叫丁芳菲。”
“啥,你就是陈新上次相亲的对象,哈哈,都这关系了,陈新都没告诉我,保密工作做得好呀!姑娘,你这次是来看他吗,多在村里玩几天,我们那里风景好得很,你会喜欢的。”
“我看他做什么,我要和他扯皮。”
“扯皮?”
“对,扯皮。新狗抛弃了我,我要他,还有他父母拿一个说法,我不是好欺负的。”丁芳菲很愤怒。
“抛弃,为什么要抛弃?”宋轻云有点想不明白,这姑娘长得很美啊,是男人理想的结婚对象,这陈新竟然不肯,神经病嘛!
丁芳菲:“他疯了呀?”
“对,疯了。”宋轻云深以为然:“得找他要个说法,姑娘你别急,我帮你找个车。”
这姑娘长得漂亮,看起来又是泼辣能干的样子。娶回家去,必然是个好内助。
别人求都求不来,陈新却好,反始乱终弃,不象话。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就看到老吊骑着一辆50电驴子从那头过来。
“老吊,你停一下,有事跟你说。”
“宋轻云,啥事?”
“老吊你不在村里跑出去做什么,咦,哪来的车?”
老吊对宋轻云不太感冒:“你管我,我花钱买的,五百块。”
宋轻云:“你带这姑娘回村一下。”
“我为什么要带她?”老吊斜眼看着两人。
丁芳菲:“你是村里的人吧,我是陈新的婆娘,以后嫁过来大家就是隔壁邻舍,你带我又怎么了?”说罢,就提着拉杆箱跳上车去。
老吊:“谁答应过要拉你的?下去,下去,让宋轻云送,他不是大书记吗?”
“老头你话真多,我结婚的时候请你喝酒。别说了,拜托拜托,再磨蹭天就黑了,反正我就是不下去。”
老吊大怒,却没有办法,只得一扭油门,小50艰难地朝坡上爬去。
顺风传来丁芳菲的赞扬声:“老人家的车骑得真好,这车真漂亮,动力也足。好陡的坡,不费劲就上去了。”
“什么不费劲,都挪不动了,老子走都比骑得快。”
“那不更说明你车技好吗?”
“那……是,我什么人呀……”
听到这话,宋轻云不禁一笑,心中又想:这姑娘挺机灵的,又凶,将来怕不是盏省油的灯。陈新多老实的一个人和她成了一家人,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倒大霉了。
过了三茬口,就算是出了大山区,路也平顺,只一个多小时就进了城。看时间距离下班还早,他便拐去了单位。
干工作宋轻云是个急性子,心中有事绝不隔夜。
先是找到街道主任老陆,汇报了新一届村民委员会选举的宣讲事宜,接着又进了书记老钟的办公室。
老钟正在和人说事,宋轻云也不讲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刚才开了很长时间车,小脚肚子发涨,脖子也酸,索性斜躺着。
钟书记不住拿眼睛瞪,宋轻云报以微笑。
最后,老钟终于忍不住了,对客人说:“今天就这样吧,过两天你给我个反馈。”
等到客人离开,钟书记怒喝:“宋轻云你给我站起来,歪歪斜斜跟打了败仗一样,还领导干部呢?”
宋轻云跳起来,笑嘻嘻道:“书记,我算啥领导干部,干萝卜呀?街道这么多人当中,我职位最低,谁都能叫我小宋。”
“小宋历练几年也会成为老宋。”
“那过几年再说,书记,我跟你汇报一下村民主任选举的事,想请你帮个忙。选举大会那天你老人家能不能去一趟,帮我扎个场子?”
“我去干什么,不去,你马上给我走,不想看到你这不正经的样子。”书记恼了,指了指房门:“什么扎场子,当我这里是江湖堂口,你还党员还国家干部呢?”
书记军人出身,实在看不惯这种嬉皮笑脸的人。
宋轻云没有办法,只得走出门去。
钟书记:“等等,选举那天你可以请吴书记去,他是管党副书记。至于老吴干不干,我可管不着。”
“那好,我就说钟书记你让他去给我站台的。”不等老钟说话,宋轻云一溜烟逃了。
老钟无奈摇头,这个宋轻云,我究竟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锤成好钢呢?
管党副书记老吴是个胖子,人很严厉,可被宋轻云一通不正经的大山侃下来,笑道:“好,我去。不过我有个条件,帮我娃补习一下英语。他明年中考,外面的教育机构那边也有老师的。可惜老师最近有事请假一个月,别的老师水平也不太好。你不是大学英语六级吗,就落实到你头上,补习老师不在这四周,你顶上去。每周两课时。”
“保证完成任务。”口头虽然答应得干脆,宋轻云心中却在叫苦:我好不容易回一次城,你拉我去当补课老师,吴胖子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晚上,宋轻云兴冲冲去了吴胖子家,还带一整套《黄冈密卷》。
吴副书记很高兴,叮嘱自家娃说,这学期你得把卷子做完了,不然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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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丁芳菲这边,50小摩托果然没什么马力。
从三岔口到红石村这段路全是上坡下坡,下坡上坡,爬了一气,摩托屁股后面冒起了青烟,渐渐慢如蜗牛。
“哇哇,还有十公里,这什么时候能走到头呀!”老吊气得不住大叫:“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到家了。”
“翻过这道梁,接下来的坡应该没那么陡,吊叔你说是不是?”
两人刚才已经互通了姓名。
老吊:“翻过去倒是没那么陡,可也得先翻过去啊,光这坡就有三里,怎么爬?”
他很烦躁。
丁芳菲眼珠子一转:“吊叔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在前面骑,你在后面推。”
老吊:“你会骑吗?”
“会的,以前骑过,因为没驾照被逮过几次,不敢了。反正这山里也没交警,不怕的。”
老吊不疑有他,把摩托车交给丁芳菲。
就这样丁芳菲在前面骑,老吊在后面推,电驴子总算动起来。
这坡实在太长,可怜老吊推得五股汗流,不但鞋都破了,连脚板上也打出了血泡。他股骨头本有毛病,更是疼得要命。
好不容易上了垭口,老吊一屁股坐地上,大喘粗气:“你这女子……箱子太重了,人也重,累死个人咧。”
丁芳菲:“好了,吊叔,现在换你来骑。”
“可我没气力,不想动。”
“可你是个男人啊,让一姑娘骑车带有损形象。”
老吊抓了抓头:“也对。”
又行了几里,老吊突然叫道:“不对,刚才你骑摩托车的时候怎么不说有损我的形象。”
“你一大男人骑车,让小姑娘在后面推也没有形象啊!”
“不对,不对,我都快六十的人了,我是个老人啊!”
“那你说是让我骑还是不让我骑,呀,前面又是一个坡。”
老吊蒙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吊叔,快,大油门,冲坡了。”
“恩啦,你抓紧箱子,别摔着。”
第一百二十章 新媳妇上门
终于,蜗牛小50步履艰难抵达红石村村口小卖部。
老吊这辆几百块买回来的摩托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经过苦难行军,排气管烧得热气腾腾,还滴出黑色的油渍来。
他把车一停:“到了,到了。”
丁芳菲探着小脑袋左看右看:“吊叔,陈新家究竟在哪里啊,能不能载我过去?”
红石村五个组挤在一块山间大平坝,人多屋多,跟一个小乡镇似的。
老吊道:“陈新是三组的,我是四组,不顺路。不过你也不要担心,问问小卖部里的竹花就知道了,她男人是村民主任,你拖这么大一口箱子不要紧吧?”
“没事,箱子下面有轮的,可以推着去。吊叔,今天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你,我现在估计当山大王了。将来我结婚,一定要敬你三杯酒,不醉不许走。”
小姑娘双手不住合十。
“好了,我走了,有空到我们四组来玩。咱们山里的人都蛮得很,非常讨厌。我是四组的队长,报我的名字,没人敢欺负你。”
老吊说完,骑车走了。
他性格很恶劣,见人都黑着一张脸,两句话不对就狂喷怒火,除了龚珍信、刘永华谁的帐都不卖。
今天却怪,这丫头他却是越看越喜欢。
走了半天,他突然停下车,摸了摸脑袋,喃喃自语:“不对呀,今天被那死女娃子折腾得够戗……我怎么就不冒火呢?”
或许,丁芳菲身上有种让人一看就喜欢的特质吧,不但老吊如此,龚竹也是如此。
小丁姑娘走到小卖部门口,脆生生喊:“竹花姐,竹花姐在吗?”
今天龚竹这里没有生意,她一个人在里面捧着手机刷剧,听到喊,走出来一看,眼前顿时一亮,多么俊俏的一个姑娘啊!
“我是竹花,妹子你有事?”
丁芳菲大方道:“原来你就是竹花姐,刚才我搭老吊摩托车来的。路上就听他说起你,说你是个大美人,现在一看,我眼睛都块被你晃得睁不开了。还有,吊叔说了,竹花姐你心肠好得很,跟庙里的观音菩萨一样。我是陈新的婆娘,今天过来看他。想问问你,陈新家在哪里能不能带我过去?给您添麻烦了,谢谢,谢谢!”
听她夸奖自己长得美,龚竹眉开眼笑。至于心肠,才不好了,她泼辣得很。老吊能说这种话,自然是不信的。
这姑娘真懂事,真会说话。
她拉住丁芳菲的手,笑道:“美什么美,都四十岁的人了,还黑,哪像你,这皮肤嫩得白得,这眉眼,啧啧,陈新可真行,找了你这么一个对象。妹妹,店里没人,走不开。这样好了,我找个人带你回家去。”
正说着话,就看到陈长青搓着惺忪睡眼过来。
“这不巧了吗,陈长青过来,带你侄儿媳妇去新狗家。”
陈长青在家里睡了一上午,刚睡醒,正打算吃点方便面,却发现烟抽光了,只得出门去买。
听到竹花吼,看到丁芳菲,他吃了一惊,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长青叔,长青叔,你跑什么?哎!”丁芳菲毕竟年轻,跑了几十米,竟追上去一把将他拉住。
陈长青捂着头:“别打我,别打我。”
丁芳菲奇问:“长青叔,你是我亲三叔,我打你做什么?”
陈长青看她没有动手的架势,松了一口气,疑惑地问:“你不是来扯皮,来讨还媒钱的吗?”
丁芳菲又是奇怪:“我是来看陈新的,咱们两家的婚事都定好了的,退什么媒钱:”说完,她一脸的警惕:“三叔,说好的事情你们可不能反悔呀!”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陈长青不住地用手拍着胸口。
丁芳菲自然知道三叔在害怕什么。
自上次陈新去她家相亲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星期,他走的时候两人也加了微信qq交换了电话号码,约好在网上聊。
可每次丁芳菲联系陈新,对方要么不回话,要么草草应付两句,说正忙,下来再说。
气得小丁说:“我感冒了,你是不是要说多喝热水?”
打电话过去,陈新就是不接,估计装没听到。
别人搞对象,就算不能天天腻在一起,每星期总得约会一次吧,他可好,一失踪就是三周。
丁芳菲很生气。
她心情不好,爹娘的也怒了,直接电话联系陈长青,说你们家怎么回事,如果不答应这门亲事明说,把媒钱给我退回来。
陈长青好吃懒做,得了谢媒,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有钱过。钱到穷人手,自然是不肯吐出来的。再说,那钱他花了快一半,又从什么地方找来还人家。就不住敷衍,说我再问问,再问问,不要急。
那边的电话打得多了,他也学侄儿来一个装没听到,拒接。
此刻看到丁芳菲,以为是来要钱的,吓得背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陈长青:“小丁你是来找新狗玩的吗,前边左拐大概一百米就能看到一栋木板壁老房子,那就是陈新家。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你过去了。”
丁芳菲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三叔,陈新和我最近有了口角,他不理我,搞不好要分手。将来无论我和陈新怎么样,我都认你这个叔叔,媒钱肯定不让你还。我爸妈那边你放心,有我呢!”
她不说爸妈还好,一说,陈长青心里就发慌。老丁当年在修水库的时候可不是个善人,他是吃过亏的,惹不起。
立即就拍胸脯表态:“小丁你放心,陈新敢跟你分手,我打断他狗腿。新狗这娃乖得很,最尊敬长辈了,我的话他不敢不听。走,我现在带你去他家,他要对你不客气,抽龟儿子两耳光,还反了他?”
小丁扑哧一笑:“三叔,我跟你闹着玩儿的,我和陈新也就是说了两句气话。对了,我买了酒和菜,正要请三叔过去吃,咱们一大家人聚聚。”
丁芳菲是个大气又有心思的女孩子,她看得出来陈长青是个难缠的人。
不过,却能做自己的好帮手。
自己要想和陈新交往,说不定要着落在此人头上。
两人说说笑笑不片刻就到了陈新家。
陈志高两口子正推着一辆手推车要出门,他们准备去化粪池那边拉已经熟化的鸡屎到陈尚鼎老屋宅基地那里肥田,红脸蛋、龚七爷他们正在那边忙着。
陈志高:“长青来了?”
陈新的母亲却一脸乌云:“你来做什么?”
陈长青:“我能来这里干什么,饿了,来你这里寻点吃的。”
陈新妈狠狠地将手推车一摔:“谁请你来的,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陈长青一脸惫懒:“嫂子,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我有一句话想问你,这里究竟谁当家?”
“自然是我当家。”陈新妈妈不明白这老三为什么问这一句话。
“将来呢?”陈长青说:“大嫂你现在六十多岁了,再过得十年也老得干不动活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事。”
“废话,我老了这家自然交给陈新,他小狗日的干什么我都不管。”
“对。”陈长青一拍大腿:“咱们农村的规矩是女人当家,等到媳妇进门,老人就啥也不管在家享福,这家务事都由儿媳妇操持。”
说完,他指指身边的丁芳菲:“这是新狗的媳妇,今天上门来了。是她请我过来吃饭的,你当我愿意当厚脸皮啊,这不是给人家面子吗?”
“啊!”陈新父母张大嘴看着丁芳菲。
丁芳菲上前:“爸,妈。”
“啊!”二老继续惊呼。
丁芳菲:“爸,妈,你们这是下地干活吗,让我来,让我来。”就要去抢手推车。
陈新妈日思夜想的是儿子能够结婚,这么单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再说了,家里就这条件。陈新又是二婚,还有个孩子。
如今男多女少,在正常情况下,他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
上次陈新去相亲,两老并不抱幻想,实在是拿不出三十万彩礼,也就是走个过场。
想不到人家不但肯了,还直接上门来。
他们端详着丁芳菲,只见这姑娘嫩得仿佛要掐出水来,漂亮得跟年画儿里的人似的。
她得多想不开才找陈新啊?
新媳妇上门,陈新父母有点手足无措,忙道:“姑娘你快屋里坐。”
“口渴不渴,喝茶吗?”
“别介意,咱们这里养了好多鸡,臭得很。饿没有,我给你做饭。哎,实在太臭了,现在还好,热天的时候臭得饭都吃不下去,除了某人……”
说着话,陈新妈横了陈长青一眼。
丁芳菲:“谢谢妈,谢谢爸,还有点饿了,我来做饭吧!”
说罢,不顾二老反对,挽了袖子亲自下厨。
不片刻就烧好了饭。
接着又打开箱子,变戏法地从里面掏出了六七个打包盒,里面都是预先切好的卤肉、牛干巴什么的,还有两瓶白酒。
陈长青欢呼一声:“终于看到肉了。”
陈新妈却一把夺过去:“今天中午吃素,肉菜给陈新留着。芳菲,你不介意吧?”
丁芳菲:“新哥工作那么辛苦,肉菜自然要给他留着,中午简单对付一下。三叔,你也别气,先打打尖,晚上吃个过瘾。”
吃过午饭,陈长青躺在屋檐下的长凳上睡着了。
二老和其他人自去干活。
丁芳菲也不闲着,把陈新的被子和床单拆了,连带着把二老的脏衣服一道泡了一大盆,接上水放上洗衣粉,赤脚一边踩一边跟红脸蛋、独手子他们说话。
“独手爷,你当时手指被切断的时候痛不痛?”
“当时不痛,下来痛惨了。”
“你真了不起啊!”
“我那么惨,还了不起?”
“反正如果换成我,怕是痛得要哭的。对了,小小哥,你脸上的红斑怎么来的?”
“得了病,气死了。”
“别气啊,其实挺帅的,这叫天赋异禀。”
“帅吗?”
“帅啊,天下间帅哥多了,可脸上有红斑的帅哥只你一个,这样才有男子汉气概。”
红脸蛋得意地挺起胸膛。
……
院子里满是丁芳菲银铃般的笑声,阳光洒下来,落到她乌黑的长发上,院中的腊梅花开了。
屋中,陈新妈眼圈红了,对陈志高说:“老头,这才像个家啊!”
陈新爸爸哭丧着脸:“是个好女娃子,可那三十万彩礼从哪里弄呢?”
陈新妈:“去借,咱们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
她很喜欢丁芳菲。
这姑娘长得好看,勤劳,善良,能说会道,能够来家里那是陈新前世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