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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当家全文阅读

作者:温岭人     白手当家txt下载     白手当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46章 船帮船 水帮水

    俗话说,蛇有蛇道,虾有虾路。

    白村人穷,白村人勤,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副业。

    木匠石匠泥瓦匠,村里就有十几户,下河捕鱼的,也有十来户,敢偷偷摸摸贩卖农产品的也有五六户。

    白村人的最大副业,是与棕榈有关。大约有六十户人家,从事棕榈制品的生产和销售,产品以蓑衣、棕绳、棕刷子和棕榈扫帚为主,占全村农户数的一半以上。

    也有与白手这样的,或没有手艺,或从事特殊行业。

    方玉兰的老公童九阳没有手艺,但她也有自己的独门生意。她娘家是温桥镇的,文州市那边的生意人来得多,她父亲认识一个,专门从事手工艺厂的收购销售。

    其中的各种编织帽,据说还是出口的,文州商人生意做得很大,全年都有,就分了一部分给方玉兰的父亲。

    方玉兰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她从父亲那里接活,并领取原料。拿回家后,分发给村里的妇女去做,每一顶帽子,她能赚到一角两分钱。

    今天应该是交货的日子,因为方玉兰身边,放着两大梱捆帽子和一根扁担。

    而说到“喜忧参半”,是因为白手见到方玉兰就开心,但他上次打了童九阳,方玉兰心里还有气。

    “姐,上街啊。”白手陪着小心讨好。

    方玉兰捋了捋头发,不理白手。

    周围没人,白手胆大,腆着脸凑近,“姐,上次的事,实在对不起,我向你检讨……哎哟。”

    方玉兰一声哼,突然袭击,伸手拧住了白手的左腕。

    白手左手背上伤还没好,痛得咬牙,但他不躲闪,希望引起方玉兰的注意。

    有股药味,方玉兰闻到了,“受伤了?”

    “没多大事,我去了趟县城,不小心让刀划了一下。”

    方玉兰的声音柔和了,“瞧你,准是又惹了事。下午回来,我给你一些中药敷敷。”

    “谢谢姐。”白手低声问:“姐,你还生我气呀?”

    “还说,还说。你没轻没重,让他丢了面子,他可恨死你了。”

    看出方玉兰并不生气,白手嘻皮笑脸道:“姐不生气,姐不生气。”

    方玉兰噗嗤一笑,小疙瘩烟消云散。

    今早的“老大船”,居然没有客人,只有货物,满船的麻袋。

    船老大喊道:“两位,货放船头,人坐舱里。”

    白手帮着方玉兰,把两捆帽子搬到船上。帽子不能沾水,帽子放得高高的,方玉兰用船上的绳子固定住。

    俩人爬着进舱,里面正好有个空档,够俩人挤着坐。

    上有竹棚,下有麻袋,挤着坐倒也暖和。

    可方玉兰不自在,因为白手几乎就挨在她的身上。

    没法子,麻袋叠得太实,多大的力气,也不能扩大空间。

    船慢慢的前进,货多船沉,根本就快不起来。

    “小伙子,船太慢,借你的嗓子用用。”

    船老大的话白手懂,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船帮船,水帮水,摇船老大帮水鬼。船帮船,水帮水,水鬼帮船嗖嗖开……”

    这是迷信,也是风俗,传说船速不快,是水鬼作祟。

    船老大不能自喊,女人也不能喊,得由壮小伙喊,水鬼才不会阻船。

    白手不信,但他喊得宏亮高亢,远远盖过水声,穿透夜色。

    “哈哈……船轻多了,也快多了。谢谢,借你们两口子的福气喽。”

    两口子?白手想笑,闭嘴强忍。

    方玉兰也在笑,只是也不出声,脸也有点热。

    白手有个外号叫鬼见愁,敢在坟头上睡觉,有他坐船,水鬼哪敢阻碍。

    不过,这一喊让白手来了灵感,他轻轻念道:“玉是手,手是玉,白手玉兰像明月。玉帮手,手帮玉,手心玉背都是肉。”

    “臭小子,不正经。”方玉兰小声喝斥,伸手拧住了白手的耳朵。

    白手忍着痛,却更向方玉兰靠拢。

    无赖法在这时特别管用,方玉兰无奈,她越动越吃亏,又不能真生气。

    就这么着,一路到了温桥街。

    船太慢,走了整整两个半小时,没心没肺的白手居然睡了半路。

    赶早不赶晚,白手上岸就跑,方玉兰有力气,用不着他帮忙。

    到了露水市“鬼影拐”,天还没亮,但贩票子已有不少。

    可白手来回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好朋友马小路。

    马哥怎么了?温桥街的集市日,就是他的上班时间,以前可是风雨无阻的啊。

    “喂,小兄弟。”

    有人在背后轻拍白手的肩膀。

    白手回头一看,是来自文州市六清县的魏和平,行内人称老魏。

    老魏四十出头,长得正正板板,做生意公道,也不显山不露水。

    最早是马小路介绍,白手才认识了老魏,后来白手撇开马小路,单独和老魏做过几单。

    “老魏啊,早,早。”白手热情招呼。

    “小兄弟,借一步说话。”

    “老魏,我请你吃早点。”

    老魏笑道:“我大,你小,大的请小,理所当然。”

    什么当然不当然,白手心道,你钱多,我钱少,多的请少,天经地义。

    坐在小吃摊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喝着豆腐脑,白手冲着老魏道谢。

    “小兄弟,刚才你是在找你那个马哥吧?”

    白手点了点头,“老魏你真厉害。”

    “甭找了,他人在我们六清,正做大生意呢。”

    大生意,白手知道,马小路真的倒卖外国烟去了。

    “我听他说起过。”白手又点了点头。

    “小兄弟为啥不去?”

    “小生意踏实。”

    这句话赢得老魏的赞赏,“小兄弟,你跟我一个心思。”

    白手关心自己的生意,“老魏,你今儿个收货吗?”

    “哈哈,大冷的天,我不来收货来干啥。”

    白手笑问:“行情如何?”

    老魏道:“五指有长短,山头有高低。”

    这是行话,意思是各种票证的行情不一样,有涨的也有跌的。

    “小河水已满,大河水满否?”

    白手说的也是行话,小河又叫小货,就是普通票证,大河又叫大货,就是工业券,特别是指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三大件。

    “走南又闯北,喜从大河过。”

    老魏说,他最想要的就是大货。

    白手先拿出自行车票,笑着询问价格:“大河贯东西,水深有几许?”

第0047章 朋友千个不多

    “看的两大张,踩的两张半,跑的值三张。”

    老魏说,手表券每张二十块,缝纫机券每张二十五块,自行车券每张三十块。

    “水涨船会高,跑的也叫好。老魏,能加多少?”

    老魏笑道:“加一块,不能再多了。”

    白手也笑,“加三块。”

    “会做生意。”老魏拿过自行车券,问道:“中间轧断,三十二如何?”

    “成交。”白手也很爽快。他不贪,去年三十,今年三十二,这价格已经很不错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白手接过三十二块钱,揣进衣兜里,再拿出一张单子,递到了老魏的手里。

    “小兄弟,货不少嘛。”老魏借着小吃摊的马灯,看着白手的单子,“小兄弟,总的来说,都是原价,希望不会让你失望。”

    说着,老魏拿出半截铅笔,在单子上标注价格,再交还给白手。

    白手看了一遍,各种票证的价格没有很大变化,稍有涨跌他不计较。

    一个信封,里面装着票证,从白手的怀里转到了老魏的手里。

    老魏算帐算得快,加减乘除,干脆利落。

    老队长的卖了十二块三角,柳老师的卖了三十一块五角,一共得款四十三块八角。

    一半对一半,这趟生意白手净收二十一块九角,加自行车票的十六块。

    白手心里有本帐,老队长只给五块,柳老师的票证只给十五块,自行车票多出的两块也可揣进自己的腰包,他实际赚的钱是四十元八角。

    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啊。

    零头不给老队长和柳老师,这是双方默许的,也算是规矩,白手心安理得。

    生意做完,老魏开始唠嗑,“小兄弟,你跟你的搭挡不一样。”

    “老魏,你说的是我马哥?”

    “对,你的马哥。这家伙不地道,而你不一样。你实在,做人实在,做事也实在。”

    白手笑了笑,“老魏,你啥意思?我这人不喜欢嚼舌根,更不喜欢对自己的朋友嚼舌根。”

    “哈哈……这就叫实在。”老魏笑道:“小兄弟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交你这个朋友。”

    白手不假思索道:“冤家一个已足,朋友千个不多。”

    “好,痛快。”老魏道:“小白是吧,小白,以后咱俩就是朋友了。”

    “老魏,我也认定你这个朋友了。”

    成了朋友,相谈甚欢,白手也打开了话匣子。

    “老魏,我听说,卖烟比卖票更赚钱,有这种说法吧。”

    “岂止是说法,简直就是事实,卖烟比卖票更能赚百倍千倍的钱。你看看眼前这个票市,我们那边的人,以前哪次不是来几十个的。现在有多少?顶多就十来个。他们干啥去了,你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

    白手点着头道:“他们全倒腾烟去了。”

    “也不仅仅是烟。还有衣服、化肥、柴油、汽油、家用电器,等等。相对来说,烟更简单,来钱更快,利润更高。”

    白手好奇道:“既然如此,那老魏你为啥不干呢?”

    “两个原因吧。一个是太危险,如果被抓,可不像咱们这一行,顶多罚点款,教育教育,那是要进去喝稀饭啃咸菜的。还有,我不是六清县人,我是咱们这边人,我是上门女婿。我在那边生活有十几年了,没交到几个真心朋友。没有几个真心朋友,是做不了那种生意的。”

    “老魏,我一直在苦恼,咱这个生意到底正当不正当。说正当吧,可工商老找咱们麻烦。说不正当,可咱们也算是繁荣市场,促进了经济发展啊。”

    “哈哈……”

    “老魏,我说得有问题吗?”

    “小白,你说得没问题,问题是你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

    一连串“问题”,说得白手有点发懵,“老魏,我觉悟太低,你的话我理解不了。”

    “小白啊。城里人吃商品粮,手头票多证多券多,他们用不完。乡下人人多口粮少,没票没证没券。咱们在干什么?咱们在帮助他们互通有无,调节生活。这从根本上讲,咱们是在做好事啊。”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白手道:“老魏,你这么一说,我的心情好多了。”

    “那是当然。你再想想,工商代表政府,他们明明知道鬼影拐是个地下市场,如果真的要抓咱们,他们能抓不住咱们吗?猫捉老鼠,你以为真捉不住么。”

    白手笑了,“也是,他们要真抓咱们,我至少进去五十回了。”

    老魏道:“所以么。他们也知道,咱们是对的。顶多顶多,咱们也就是在走钢丝而已。”

    “这么说,咱们这生意还能做?”

    “能做,太能做了。”

    聊得投机,直聊到九点多,老魏要乘拖拉机回六清县。

    临走时,老魏送白手两句话。一句是这个生意要坚持。另一句是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做倒烟的生意。

    白手知足而乐,今天一下子赚了四十块,加上手头的钱,他现在又有八、九十块了,他太知足了。

    钱这东西,说起来真是奇怪,来得忒快,去的也忒快。

    元宵节一过,弟弟妹妹们上学,学费杂费零花钱,就花去了十几块。

    五只小猪茁壮成长,胃口也变大,家里的糠已吃光。

    白手拉着板车,跑到陈童街上,一口气买了几百斤糠,又花去了十几块。

    大队统一订购了早稻种,白手订了三亩的量,一亩五六斤,一斤两角五分,再花去了五块。

    养鸡不花钱,二十三只小鸡长得欢实。

    白手又买了二十只鸭仔,再花出去五块。

    鸭子们待在后院,白手为它们建了宿舍,还预先挖了个二三平方米的水池,以备春暖花开时,它们能在水里遨游。

    最可爱的是两条小狗,现在已快成大狗。公的叫大白,全身都白,不愧是白家的狗。母的叫大花,黑白交织,点点成花,也算沾了点白家的白字。

    大白和大花被培养得又聪明又忠诚,极通人意,逐渐成为白家不可分割的家庭成员。

    正月底的一天,上午的时候,白手正在菜园里干活。

    大白疯了似的跑来,冲着白手又是狂吠又是咬拽。

    白手心道不妙,家里出事了。

第0048章 母亲住院

    母亲犯病了。

    白手揣上所有的钱,把母亲抱上板车,急急忙忙,拉着出门。

    出门时,正好碰上老队长,白手托他看家。

    其实,母亲的病,公社卫生院根本就治不了。

    除了小儿麻痹症落下的残疾,母亲还有两种慢性病,一是哮喘,二是先天性心脏病。

    平时,母亲下不了床,干不了活,顶多做点手工活。不能生气,不能见风,病治不了,但只要在家小心待着,一般不会有事。

    今天天气暖和,大儿子又在地里干活,母亲心情挺好,要下床为大儿子做饭,不小心跌倒,这才犯了病。

    在公社卫生院挂了两个吊瓶,打了针吃了药,母亲不见起色。

    医生交待白手,建议他把母亲送到县人民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最好是住院治疗。

    白手只好把母亲拉回家。

    晚上,白手把俩弟俩妹都叫到母亲的房间,“妈,明天我带你去县里的医院看病。”

    母亲道:“手,我不去。我的病,花钱也治不好的。”

    “治不好也得治。以前治不好,现在说不定能治好。”

    “手,咱没钱。你手上的钱,不能扔在医院里。”

    白手转问弟弟妹妹,“你们说,给不给咱妈治病?”

    弟弟妹妹们异口同声,都很坚定,必须给妈治病。

    白手下了决心,明天就带着母亲去县城。

    第二天早早的,白手就背着母亲出门,赶头班船去县城。

    临走前,白手嘱咐二弟白当,要负起该负的责任,除了看家,不要惹事,还要管好弟弟妹妹。

    母亲拗不过大儿子,可她就是怕花钱,她的病就是无底洞,最多的钱也治不好,更何况像她这样的家庭。

    以前倒是去过县医院一次,那是好些年前,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父亲养成了离家出走的毛病。

    到了县人民医院,刚好是上班时间。

    白手先把母亲放下,让她坐在长椅上等着。

    这是白手第一次进县人民医院,啥也不懂,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终于,白手脑瓜开窍,看见一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急忙上前道:“医生,救救我妈,救救我妈。”

    女医生走到郭彩娥面前,一边问道:“小同志,你妈得的是什么病?”

    白手拿出公社卫生院开的病历,递给了女医生。

    女医生看了看病历,再拿着听诊器听了听,又瞅了瞅眼睛和舌头。

    “小同志,你妈需要马上住院治疗。”

    郭彩娥道:“医生,我不住院。手,妈不住院。”

    白手问道:“医生,我怎么办手续?”

    女医生耐心的说了一遍。

    “谢谢,谢谢。”白手恭送女医生离开。

    “手,咱花不起这个钱呀。”母亲道。

    “妈你放心,咱有钱,咱花得起。”

    “手。”母亲流泪了。

    “妈。”白手顿足道:“你要不听我的,咱俩跳木城河去,让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当孤儿要饭去。”

    大儿子生气,母亲才不再吭声。

    白手跑去挂号,挂好号后,再拿着挂号单,背着母亲找到门诊室。

    让白手没想到的是,门诊室里坐着的正是那位女医生。

    女医生道:“小同志,你母亲的病,我大概知道了。我现在给你开住院单,先让你妈住下。我再开几张单子,明天带你母亲全面的检查一遍。”

    白手一边点头,一边应着。

    半个多小时后,郭彩娥已经在医院住下。

    病房有六张病床,住着仨病人,郭彩娥是第四个。

    护士进来,给郭彩娥挂上了吊瓶。

    郭彩娥在大儿子的注视下安然入睡。

    白手看着母亲,想着的却是兜里的钱。

    住院费预缴花了四十块钱,白手的钱兜一下子瘪了一半多。

    这次出门,白手带上了所有的钱,大概是七十块不到。

    这其中,还有十五块是该付给柳老师的。

    但给母亲治病,没啥好说的,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白手做了下一步打算,万不得已时,就把家里的五只半大不小的猪卖掉。

    只要能把母亲的病治好,就是把自己卖掉,白手都愿意。

    第二天给母亲做检查,是另付钱的,又花去了十五块钱。

    在母亲面前,白手从容淡定,决不提及钱字。

    当然,装也只是在母亲面前装。

    同病房的三个病人,恰好都是城关镇人,还都是有单位的,他们及其家属,从一开始就看不起白手母子。

    白手就在地上睡了一个晚上,那件破大衣就是被子,居然睡得又香又甜。

    母子二人也感觉到了不友善的目光。

    这方面母亲很淡然,一点也不在意。

    白手也是,就当同病房里的其他人是空气。

    医生护士倒是一视同仁,没看不起乡下人,这让白手母子安心。

    住了三天,除了吊瓶和吃药,医生也没说啥。

    看母亲的脸色,慢慢的恢复红润,哮喘也止住了。

    第四天,老队长和方玉兰及陈翠花一起出现,仨人走时,各留下了十块钱。

    村里能来看望的,能拿点钱出来支持一下白家的,也就这仨人。

    白手的想法很明确,也向仨人郑重表态,等有了钱一定先还他们。

    第五天是星期日,俩弟俩妹一起来到医院。

    见了孩子们,母亲的精神大为好转。

    白手也有时间,走出医院去找柳如茵老师。

    柳老师正在家洗衣服,听白手说了母亲住院的事,二话不说,扔下衣服,拿了些钱就拉着白手出门。

    “小白,你妈住院,你怎么不早的跟我说呀。”

    “柳老师,我知道你忙。再说,再说我还欠着你钱,现在恐怕暂时还不上……”

    “别说了,这时候还谈啥钱呢。”

    到了医院,柳老师先安慰郭彩娥,她在白村教书时,和郭彩娥关系甚好。

    老二老三曾当过柳老师的学生,也亲热的叫着“柳老师”。

    “郭姐,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让医生把你的病好好的看看。”柳老师道。

    “柳妹子,谢谢你呀。”

    柳老师起身告辞,示意白手跟她出来。

    “小白,你问过医生你妈的病情吗?”

    “没,没有啊。”

    “真是个傻小子,跟我来,我帮你问问医生。”柳老师边走边道。

    让白手没想到的是,柳老师和那个女医生是老熟人。

第0049章 好手 好手啊

    这位女医生名叫杨美华,她老公与柳老师任教于同一所学校,柳老师才得以认识杨美华。

    柳老师道:“杨姐,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我的干弟弟,我跟你提起过的白手。”

    白手心里嘀咕,我啥时候认过干姐姐了。

    杨医生哦了一声,盯着白手看了许久,“小白同志,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白手伸出自己的左手。

    因为左手背上的伤还没痊愈,手上还包着纱布,杨医生挑开纱布,看了看掌心的那个白斑。

    “左掌有白心,日子过得新。好手,这是好手啊。”

    柳老师笑了,“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杨姐,在他们村,因为他还是正月初一生的,村里人都拿他当灾星呢。”

    杨医生正色道:“那是农村人的愚昧。手心有白斑的人,一千万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这是稀世珍宝。”

    白手听得心里直犯嘀咕,他更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杨姐,小白他母亲的病情怎么样了?”

    看了白手一眼,杨医生欲言又止。

    柳老师道:“杨姐,小白现在是一家之主,你有话不妨直说。”

    白手也道:“杨医生,我想知道实情。”

    “小白,你大概也知道,你母亲的病是先天性的,因为以前缺医少药,病情一直在不断加重。更麻烦的是,你母亲除了哮喘,还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这些我都知道。”白手点着头道。

    “就目前的医疗条件,你母亲的两个病都很难治愈,只能采取保守疗法,尽量稳定你母亲的病情。”

    柳老师问:“那么,现在住院的治疗意义是什么呢?”

    “就是稳定病情,尽可能的恢复正常。”

    “大约需要住院多久?”

    “一个月左右吧。”

    柳老师道:“杨姐,尽量用好药,不要考虑钱的问题。”

    杨医生道:“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数了。”

    从杨医生办公室出来,柳老师拿出五十块钱,直接塞到白手的手里。

    “柳老师,我还欠你十五块钱,我不能再借你的的钱。”白手把钱还给柳老师。

    “小白,你说句实话,你妈要住院一个月,起码要花一百块,你自己的钱够吗?”

    “不够。”白手摇了摇头。

    “那就拿着。”柳老师又把钱塞到白手手里,“我不急着用钱,所以你放心的用,等你宽裕了再还我。”

    白手不再客气,收了钱,才问起柳老师离婚的事。

    “已经离了。小白,我的事能办得这么顺利,你是第一功臣,老师要好好的谢谢你。”

    “柳老师,我,我也没做啥。”

    嘴上谦谦,白手心里却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罪过大了去了。

    后来白手才知道详情,因为有高明宝出轨的铁证,不但婚离得顺利,柳老师在经济上也占了很大的便宜。

    不仅拿到了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还分到了三百二十多块存款,而最关键的是,高明宝还不能说什么,更不敢报复柳老师。

    柳老师没有马上离开,她出去买了不少营养品和水果,让白手带回医院。

    她自己回家,做了午饭送到医院,不仅是白手母子,他俩弟俩妹都有。

    柳老师还有帮忙,她主动要求,把白手的俩弟俩妹送至河埠头,送上回家的班船并付了船票。

    白手心里又犯嘀咕,柳老师虽好,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主要原因,肯定是“封口”,柳老师偷拍高明宝出轨,他白手是参与者。

    想到这里,白手觉得,借柳老师的钱用用,也是应该的,只要以后把钱还上,就不算欠她人情。

    穷人亲戚少,母亲住院半个月了,除了老队长方玉兰陈翠花他们来过一次,柳老师每两三天来一次,就没人来医院探望。

    外公外婆舅舅没有来,估计他们不知道,二叔三叔就在县城上班,估计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来。

    这天,马小路和于小明二人,终于一起出现在医院里,手里还提着好多礼品。

    白手高兴,母亲也很高兴。

    待二人说了些安慰话后,白手领着二人来到病房外。

    “你俩咋来了?”

    马小路道:“我俩昨天才从文州市回来,路过你家时,听你村里人说,我们才知道你妈生病住院。”

    白手噢了一声,“那生意,你俩真的干上了?”

    于小明点着头道:“不瞒兄弟,已经是第二趟了。”

    “咋样?干得咋样?”

    “你说呢?”马小路笑着反问道。

    白手这才注意到,两个朋友已经旧貌换新颜,身上衣服的料子,他见都没有见过。

    最显著的变化有三,头发油光闪闪,脚穿三接头皮鞋,手上戴了金戒指。

    白手羡慕,极度的羡慕。

    于小明趁机火上浇油,“兄弟,我们没有单帮,就是帮工。五六天一趟,一趟一件,一百几十块。”

    白手只听不说,不让俩好友看出他的心正蠢蠢欲动。

    马小路道:“小白,你先陪你妈治病,我们过几天再来看望你妈。”

    马小路和于小明起身,再进病房,跟郭彩娥说了几句后,二人告辞。

    白手把二人送到楼梯口。

    二人各拿出十块钱递向白手。

    白手不接,“我现在还有钱,等不够时,我再向你们开口。”

    于小明道:“不是借给你的。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也是朋友情义。”

    “于哥,我真的还能支撑。”

    马小路道:“小白,当我俩是朋友,就把钱收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手当然把钱收下,“谢谢,谢谢。”

    赚钱的想法暂压心底,老魏说得对,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走那一步。

    晚饭时分,白手陪着母亲吃了饭。

    母亲很快就睡着了。

    白手出病房,在走廊里瞎遛达,遛到走廊尽头,趴着窗台往下瞭望。

    就在这时,白手有一个发现。

    杨美华医生正往医院外面走。

    可在她身后十几米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小青年,正紧紧的跟着她。

    白手怔了一下,他们在干啥?难道要对杨医生图谋不轨?

    以最快速度,噔噔的下楼,白手紧追而去。

第0050章 小英雄白手

    原来,昨天是医院发工资的日子,而从昨天到现在,杨美华医生一直在医院值班,所以她正带着工资回家。

    这两个盯上杨医生的人,是病人家属,在病房里无意听到有关信息,便起了抢钱的歹念。

    杨医生是内科负责人,工资加补贴,还有加班工资,一个月少说也有六十块。

    六十块,农民四个月也赚不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过白手最快,也只是后发而至,等他追入弄堂抵达第三个拐弯,俩家伙已迫不及待的动手了。

    明晃晃的刀,就抵在杨医生的喉咙处,杨医生靠着墙,浑身发抖,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歹徒,已抢了杨医生的挎包,从挎包里拿出钱包。

    俩歹徒显然是生手,天还没黑就动手抢钱,这也太不专业了。

    拿刀的手在发抖,刀抵喉咙也抵得忒紧,杨医生竟已出血。

    拿钱的家伙更加可笑,手忙脚乱,拿个钱包还掉地上。

    可这反而让白手不敢动手,因为他怕伤着杨医生。

    白手现在已是“高手”,沉着镇定,耐心地等待机会。

    机会转眼就来,拿刀的回头看向拿钱的,手中的刀也离开了杨医生的喉咙。

    白手嗖的蹦了出去。

    脚踢拿钱的,再借力使力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向拿刀的脸部。

    就这么简单,一招制敌,英雄救美。

    拿刀的脑袋中拳,当场昏迷倒地。

    拿钱的挨了一脚,并没啥事。但白手再补一脚,让他下巴当场碎裂,同时昏死过去。

    杨医生受到惊吓,脖颈出血,也瘫倒在地上。

    白手赶紧扯开嗓子喊人。

    路人和附近住户纷纷而至。

    白手拿起杨医生的钱包挎包,再背起杨医生,拚命的朝医院方向跑。

    一天以后。

    白手的英雄事迹传遍了整个医院。

    领导、警察、医生、护士,还有病人和病人家属,纷纷来找小英雄白手。

    当然还有杨医生全家,她老公她女儿和公公婆婆父亲母亲。

    病房被挤得水泄不通。

    杨医生也来了,她的伤没大事,只是伤在喉咙处,暂时不能说话。

    感谢的话成千上百,白手却智商变低,傻乎乎的啥也说不出来。

    白手更注重实惠。

    两面锦旗就挂在病房里,分别来自医院和杨医生。

    最实惠的是,医院宣布,免除白手母亲一半的医疗费。

    还有公安局颁发的表彰信、奖状和二十块钱。

    杨医生也送来二十块钱,不收还坚决不行。

    白手在医院的“地位”骤然高涨。同病房的病友及其家属,虽然换了几茬,但都是城里人,本来都看不起白手。

    现在可好了,都对白手刮目相看,关爱有加,想方设法的套近乎。

    白手随和,也能套近乎,整个病区的病人和家属,都跟他成了熟人。

    只是白手想不明白,为啥住院的没几个农村人,大部分都来自城里。

    这个道理,是三个美丽的小护士告诉白手的。

    内科病房有八、九个护士,白手跟小青和小梅及小兰最谈得来,她们仨进医院都不到两年,是白手的“同龄人”。

    小青活泼伶俐,来自农村,和白手有共同语言。小梅内向聪慧,善解人意,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小兰身材高挑,脸蛋又靓,像个电影明星。

    这天晚上,小青值班,到病房叫白手。

    白手屁颠屁颠而去。

    小梅和小兰也在。

    原来,叫白手是她俩的意思,她俩不上班,在集体宿舍待不住,突发奇想,要跟白手学几手防身术。

    白手咧着嘴乐了,“三位姐姐,你们咋想的。学武很苦的,你们哪吃得了那苦。”

    小青喜欢动手,直接就打了白手一下,“哎,我也干过农活,七八十斤的担子,我能挑着走一里地。”

    “噢,小青你能行。”白手讨好道。

    小兰道:“小白,你也不能小看了我。我读技校的时候,还是校运动会八百米亚军呢。”

    “是吗?”白手不相信。

    “把吗字去掉。”小兰笑道。

    “好,我参加过县初中运动会田径比赛。小兰姐,啥时候我跟你比比。”

    白手笑着转问小梅,“小梅姐,你会点啥呀?”

    小梅有点害羞,红着脸道:“我,我啥都不会。”

    小青笑道:“她是林黛玉。”

    “啥林黛玉?哪个镇的?”白手好奇的问道。

    仨小护士笑得不行不行的。

    小兰告诉白手,林黛玉是四大名著(红楼梦)里的美人。

    白手心道,我倒知道水浒三国西游,就是不知道(红楼梦),因为我不做梦。

    “三位姐姐,在我考虑教你们之前,我有俩问题讨教。”

    小青道:“你问,我们知无不言。”

    “我很奇怪,为啥住院的人,大多是你们城里的,而我们乡下的很少很少?”

    小兰道:“小白,这是因为城里人比你们农村人有钱,因为城里人大部分能报销医药费,因为城里人更惜命。你们农村人小病不治,大病熬着,能不来医院就不来医院。就像你母亲,要是早点来医院,病就不会这么严重。”

    白手点着头噢了一声。

    小梅问道:“小白,第二个问题呢?”

    “这个这个……”白手不好意思道:“你们医院说,减免我妈一半医药费,这话算不算数?会不会反悔?还有,你们会不会偷工减料?就是不用好的药和贵的药?”

    仨小护士又笑了。

    小兰道:“小白,你就放心吧,你的这个担忧完全没有必要。”

    小青道:“小白,杨医生是你妈的主治大夫,你是杨医生的救命恩人。有杨医生在,医院的承诺就肯定能实现。”

    有道理,白手连连点头,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吧,我教你们防身术。但是,你们得叫我师傅。”

    仨小护士顿时叽叽喳喳,一致认为,白手在占她们的便宜。

    白手严肃道:“不懂了吧,不懂了吧。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师傅教我的时候,就特别的讲究。所以,不管是谁,这个规矩不能破。”

    小青爽快,“师傅,小白师傅。师傅在上,受徒弟一拜。”

    还别说,小青真的拜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白手大马金刀,坐在护士专用的高脚凳上坦然受之。

    榜样的力量,总是那么的无穷。

第0051章 欠债还钱

    小青带头,小兰也不甘示弱,大大方方叫声“师傅”,也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唯有小梅,羞羞的,红着脸叫不出口。

    小青和小兰一齐催促,因为她们仨是闺蜜,啥事都共进退的。

    “我,我能学吗?”小梅犹豫道。

    “你能,我保证你能。”白手说得万分的肯定。

    小梅忸忸捏捏的,同样叫声师傅,同样行个九十度鞠躬礼。

    白手大喜,志得意满,一下子收了仨个徒弟,还都是女的,这成就感比救杨医生还强。

    但白手马上犯难,怎么教?教什么?

    对了,二舅讲过,养猪得吃,养鸡得放,看什么人,施什么教。

    白手装模作样,背着双手,认认真真的打量仨小护士。

    “小青,你有力气,我会教你擒拿术,学会后你可以近身搏斗。小兰,你腿长能跑,腿部力量应该可以,我教你腿功,你就拿腿打人。至于小梅你么……”

    “我学什么?”既然拜了师傅,小梅当然想学点什么。

    白手看到,小梅盘着头发,头发上插着一根银簪子,他突地伸手拿了下来。

    “小梅,你得学点特殊招法,所以你得有特殊武器。你的特殊武器,就是你这个银簪子。”

    小梅点着头问:“这怎么样呢?”

    白手拿着银簪子,刷刷的比划了几下,速度奇快,。

    这是白手的“发明创造”,小叔教他的擒拿术,其中好几招,需要变手为爪。

    白手聪明,用银簪子代替手爪,功效同样存在,却方便小梅使用。

    女孩子学防身术,几招就行,不讲力气讲技巧,追求的是以弱胜强。

    “小梅,熟能生巧,你要勤学苦练。但是你记住,其中有的招法挺狠毒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

    仨小护士热情高涨,就在值班的地方练了起来。

    母亲住院,一住就是一个月。

    母亲心疼钱,她知道她这一病,家里的余钱肯定是个负数。

    白手却高兴,母亲得到了全面的医治。据杨医生说,母亲的病虽然不能根治,但以现在的情况,只要静养,她的病就不会加重,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母亲吵吵着出院。

    杨医生亲自陪着,又给母亲做了全面的检查后,也同意出院。

    出院那天上午,不仅杨医生和柳老师及仨小护士来了,连医院的领导们也来了。

    白手居然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

    只是在上了回家的班船后,白手心里又开始发愁,母亲好了,钱又没了。

    住院一个月零三天,所有费用加在一起,共有一百九十二块。医院信守承诺免了一半,也还有九十六块。

    其他开销也花去了十五块多。

    出院前,杨医生给母亲开了不少西药和中药,又花去了二十三块。

    总共是一百三十四块。

    白手来时有七十多块,除了要给柳老师的十五块,实际不到六十块。

    柳老师拿来五十块,公安局奖了二十块,杨医生给了二十块,老队长、方玉兰、陈翠花、马小路和于小明五人,也各给了十块,一共有一百四十块。

    现在白手的兜里,实打实的,倒还有七十六块多。

    柳老师的六十五块,老队长他们的五十块,那都是要还的。

    这也就是说,白手再次负债,共负债约四十块。

    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还掉老队长与方玉兰和陈翠花的钱。

    兜里只剩下四十六块三角钱。

    但白手认准一个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农村人与城里人不一样,欠帐时间不能太久,久了就让人情变薄。

    老队长蹲在自家门口的门槛上,眯着一对老眼,看着手上的十块钱,老脸上充满了不解。

    “土崽子,你兜里还有钱?”

    “有,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不对不对,你说你妈治病用了两百多块,你又没卖你的猪,你哪来的钱啊。”

    白手也蹲下,一五一十,统统交代。

    “……您老要是不信,可以去我家看看,两面锦旗一张奖状,都在堂屋墙上挂着呢。”

    老队长乐了,“你小子,运气忒好。给老娘治病,居然还当上了英雄,一定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了。”

    “英雄不问出处,您老别门缝里看人。”

    老队长嗯了声,“做咱们那个生意,你还有本钱吗?”

    “有,有,您老放心,不耽误生意的。”

    还陈翠花的钱,白手没有进门,而是把钱交给她儿子陈小栓,再在门外跟陈翠花说了几句感谢话。

    方玉兰家,白手可不敢轻易去,因为童九阳在家。

    白手本想先回家,再让二弟白当去还钱。

    可巧了,方玉兰提着菜篮出门。

    肯定是去菜园摘菜,白手快步赶去菜园,在那里等着方玉兰。

    果然,等了好一会,方玉兰出现。

    “小白,你怎么在这里?”

    白手先拿出十块钱,“本来到你家了,可九阳叔在,我没敢进去。”

    方玉兰轻轻一笑,“幸亏你没去。我去医院看你妈,还拿钱给你,你九阳叔不知道。他要知道了,肯定会大吵大闹。”

    “呵呵……仇人相见,一定分外眼红。”

    “小白,我不急着用钱,你暂时不用还的。”

    白手道:“姐,我现在还过得去,等哪天钱紧了,我再向你借。”

    “也行。”方玉兰收了钱,捋捋头发微笑道:“小白,要用钱时,记得找姐开口啊。”

    白手点头应诺,却不肯离开,反而就地而坐。

    “小白,你怎么还不走?”方玉兰瞪了白手一眼。

    “姐,你真好看。”白手有点发痴。

    “快走。”方玉兰假装生气,伸手推了白手一把。

    白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的,姐,你比城里人都好看。”

    方玉兰噗的笑了,“比柳老师和杨医生还有三个小护士还好看吗?”

    “啊,你都知道了?”

    方玉兰点着头笑道:“我刚去了你家,你妈跟我说的。”

    白手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姐,她们都比不上你,也就脸上多涂了点粉而已。”

    “臭小子,你学坏了。”方玉兰道:“你别忘了,你有正事要干,你家的稻种还没开哺呢。”

    方玉兰提醒,白手这才想起来,他差点误了今年的农事。

第0052章 哺稻种

    春耕不肯忙,秋后脸饿黄。

    白手不敢怠慢,这是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后的头一回单干,不能搞砸了。

    农时不能误,早稻要趁早。

    头一步就是哺稻种,要提前十天开哺,要提前二十天上田。

    这些活白手都会。

    白手拿着锄头和铁锹,在后院地势最高的地方,挖了个三十几厘米的正方形土坑,深有五六十厘米。

    再在坑边挖一条宽十几厘米的排水沟,直挖到后院墙边,能将水排到墙外的河里。

    刚挖好,墙外有人说话。

    “土崽子,干得不赖啊。”

    是老队长,趴在一米半高的墙头,正好露出一张老脸。

    “老叔,我农活样样精通,件件在行。麻烦你秋后给我报名,让我当一回全公社的先进社员。”

    “落后了,你小子又落后了。现在不叫先进社员,叫种植专业户。”

    “只要给奖金,叫啥都行。”

    “好吧,看你小子的表现了。”

    说着,老队长将一样个由纤维袋包着的东西,扔到了白手脚边。

    白手不用打开袋子,拿手一碰,就知道袋子里装的是稻谷,应该还是稻谷种。

    “咦,据我所知,您老人家没有承包田啊。”

    老队长就一个农业户口,按照有关规定,他这个年龄段已不用承包农田。

    “别人的稻种,让你代劳一下。”

    “我去,您老做好事,让我出苦力,您还以为是当生产队的时候啊。”

    “土崽子,怎么说话,怎么说话呢。你也不想想,这是谁家的稻谷种。”

    白手提着袋子掂了掂,笑道:“不用想,我也知道是谁家的。大约十二三斤,够哺两亩的秧苗。陈寡妇家四口人,正好有两亩承包田。”

    老队长笑骂道:“土崽子,脑瓜子越来越灵光了。”

    “少来,您老追女人,让我出苦力。不干不干,坚决不干。”

    白手要把稻种还给老队长。

    “哎,给钱的。”

    白手忙问:“多少?”

    “哺种两块,做秧田两块,播种两块,管理两块。”

    一共八块,这钱好赚,“老叔,这活我接了。”

    “德行,见钱眼开的土崽子。”

    老队长笑骂着走了。

    幸亏土坑够大,不用重挖,白手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

    再说这赚钱也容易,家里挖个坑,钱自飞进来。

    陈翠花有钱,有钱人的钱,不赚就是罪过。

    再说了,二十斤的稻种是哺,三十几斤的稻种也是哺,不过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在坑里铺好稻草,先倒自家稻种,找块木板隔开,再倒陈翠花的稻种,再找块木板把稻种和排水沟隔开。

    为了保持温度,稻种的上面还得盖上稻草,稻草上盖一层纤维袋,纤维袋上再辅一层稻草。

    安置定当,白手拿来脸盆,倒一些凉水,再拿来热水瓶,往脸盆里倒热水。

    接下来就是技术活,拿手去测水温,不能高不能低,摄氏五十度左右。

    没有温度计,全凭自个估摸。

    估摸着水温差不多了,白手往坑里泼水,就用手勺,一勺一勺的,保证水在渗入底部前,尽量多的被稻种吸收。

    两脸盆的水全部泼完,白手再趴在排水沟里察看,确认坑底有水,并有些渗出,这才放心的停下手头的活。

    但今天还得重复两次。晚饭前后,晚上八、九点钟,白手都去烧水,再往坑里泼水。

    晚上完成任务后,白手正要去睡觉,二弟白当冒了出来。

    “老二,你不是去小栓家了吗?”

    白当道:“小栓他妈说,叫你过去,有事跟你商量。”

    “好,咱这就去。”

    母亲住院期间,白手没法去陈翠花家“上班”,白当在家照顾弟弟妹妹,也没去“上班”,陈翠花家好像并没出啥事。

    白手不好意思再去,看家护院那点钱,好像是陈翠花白给的。

    还有一点,陈翠花是寡妇,名声不佳,白手也不想与她有过多的来往。

    但陈翠花不能得罪,能不得罪有钱人就尽量不要得罪。

    兄弟二人到了陈翠花家,陈翠花和陈小栓母子正在堂屋等候。

    白手坚决不踏进堂屋一步。

    陈翠花笑了,“白手兄弟,你可以进门。”

    陈小栓道:“手哥,我也同意你进门。”

    “不进为好,不进为好。”白手在门口蹲了下来。

    陈翠花道:“白手兄弟,你现在回来了,以后继续到我家来,还是晚上九点到第二天凌晨五点。”

    “婶子,我听说这一个月,你家并没有出事。我看,我看我没必要再来了吧。”

    “你咋知道我家没有出事?小栓,你告诉你白手哥。”

    陈小栓道:“手哥,这一个月,都是我舅住在我家。要不是有我舅守着,我家早被偷五六回了。”

    原来是这样,白手好奇的问:“婶子,你为什么不让小栓他舅继续住在你家呢?”

    “他是木匠,跟着他师傅有活干,住我这里很不方便,只能临时帮帮忙。”

    陈小栓道:“我舅他太能吃,一个人能吃三大碗米饭喝两斤老酒。我心疼,我妈也心疼。”

    大家都笑了。

    陈翠花问道:“怎么样,白手兄弟,你给句痛快话。”

    “好,我继续到你家上班。”

    说上班就上班,白手还让陈小栓和白当待在堂屋睡,自己继续去钻稻草垛。

    去年的稻草垛,过了一个冬天,烧去不少,但还像个“窝”。

    陈翠花一如既往,要跟白手说话。

    “白手兄弟,早稻种的活,就拜托你了。”

    “婶子放心,包在我的身上。”

    “老队长说,一共八块钱。你看够不够?”

    “够了,够了。”白手贪钱,但不贪心。

    “我现在就给你。”

    “婶子,上个月我没来,你得扣回去六块,所以给我两块就行了。”

    “哧,算得还真清楚。我给你八块,上个月的六块,就当这个月的六块吧。”

    这样也好,继续给陈翠花看家护院,就能多一笔固定的收入。

    “白手兄弟,村里有个传说,关于你的传说,你知道吗?”

    白手得意,我也有传说了,“什么传说?说我在县城见义勇为吗?”

    “哧哧,说你和方玉兰有那种勾当。”

第0053章 春耕

    白手知道,一定是陈家仨兄弟,把那天晚上他在方玉兰家里的事,不仅告诉了童九阳,还在村里私下宣扬。

    他早有思想准备,一点都不害怕,他连童九阳都收拾了,不怕村里人嚼舌根。

    阵翠花想借此占白手的便宜,一点用都没有,白手的心思在方玉兰身上。

    一夜平安无事。

    白手早早的回家,给土坑里的稻种烧水浇水。

    天气还冷,用温水浇稻种,是为了促进稻种早点发芽。

    接下来的农活是“做秧田”,就是为发芽后的稻种下田做准备。

    白家的秧田就在白家院子墙外,共有半亩。其实三分已够,多出来的两分,正好借给陈翠花用。

    半亩秧田,白手整了两天。先挖深沟,保证能及时排水,再一垄一垄的用锄头翻土。

    翻好土后,要给秧田灌水,确保干土变成粘泥,像浆糊一样。然后拿竹耙把田推平,越平越好。然后把水排出,尽量不让秧田里有水。

    秧田还得有肥,肥还不能太多。白手挑着两个粪桶,从自家茅坑里淘了两担粪水,把秧田洒了个遍。

    稻种入坑已有四天,白手查得更紧,一天三五回的翻看。稻种已经破壳发芽,但芽根还不够长。

    第五天,稻种的芽根,大多长到了六七毫米。

    稻种该出坑了,要是芽根长到一公分或一公分以上,就成熟过头了。

    下午三四点钟,太阳西斜,风也不大。

    白手拿来两只畚箕一根扁担一个小畚斗一把竹扫帚,来到土坑边。先拿开稻草和纤维袋,再用双手小心翼翼的,一捧一捧的往畚箕里搬稻种。

    发芽的稻种,要是弄断了芽根,就变成了死种。

    到了田头,白手脱鞋脱袜,挽起了裤脚,再把稻种一捧一捧的搬到畚斗里。

    提脚下沟,沟里有水,怪冷的。

    白手像个老农民似的,把稻种均匀地洒在秧田里,五垄秧田播完好,畚箕里的稻种正好也是洒完。

    还有一道很重要的工序。白手拿过竹扫帚,浸入沟中,沾上泥水,再往秧苗上泼。

    为了保温,在稻芽扎根前,必须用泥水覆盖稻种,否则稻种会被冻坏冻死。

    终于干完,白手检查一遍,才收拾农具回家。

    这才是春耕的开始,从稻种下田到成长为秧苗后移栽到大田,还有至少二十天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的活要干。

    大田的活不好干,白手想着自家的三亩田犯难。

    先要给大田灌水,再拿牛犂田,把土翻上一遍,让土在水里泡成泥水。

    平原地带不养牛,牛都在山区。以前生产队的时候,队里都要租一二条牛,用来帮助春耕生产。

    现在单干了,租牛就得临时组合,或三五家,或七八家。或五六天,或十来天,用完即还。

    白手有自知之明,偌大的白村,不会有人跟他家搭伙。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老子自己干。

    老队长又来出主意了。

    白手正蹲在石凳上吃饭,一碗稀饭,半碗蕃薯渣饭,一小盆腌咸菜,吃得津津有味。

    “土崽子,你打算咋弄你的三亩大田?”

    白手有意逗老队长,“我咋弄大田,您老管不着,因为您老不是队长了。”

    老队长骂道:“挨千刀的,我不是队长了,但我还是组长,我还能管着呢。”

    屋里的郭彩娥听见,高声斥道:“手,你咋跟老队长说话的。”

    “妈,我逗我老叔开心呢。”白手冲着老队长笑道:“您老少来,上次开会时,政府说了,生产上的事,由广大农户自己作主。”

    “自己作主,自己作主。”老队长竟陪起了笑脸,说话声也放低不少,“哎,我是说,三亩是种,五亩也是种,你捎带着把陈翠花家的两亩田也种了。”

    白手拿眼盯着老队长看。

    “我答应她了,我说你一定会答应的。”

    “老叔,我的家几时由你作主了?”

    “土崽子,给钱的,人家给钱的。”

    “给多少?”一听到钱字,白手总是两眼放光,连他自己都骂自己没有出息。

    “单干么,以前没有过,这价格不好定。手,你自己去跟陈翠花商量,你看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白手瞥了老队长一眼,坏坏的问道:“这么操心陈翠花家的事,是不是已经挂上勾了?”

    老队长嘿嘿一笑,老脸红润起来,“正在努力,正在努力。”

    “说实话,到什么程度了?不说实话,我不当您老的苦力。”

    “哎,别说出去啊。她松口了,正做儿子女儿的工作,只要他们点头,这事就成了。”

    白手不信,陈翠花虽是寡妇,但要模样有模样,要钞票有钞票,凭啥看上你这糟老头子。

    但看老队长满腔热情,斗志昂扬,白手又不忍心打击他的信心。

    “那您老这头呢?您老的儿子女儿,也得抓紧时间做工作吧。”

    “我明儿个就进城跟他们说去。”

    “对对,要防夜长梦多。”白手看老队长高兴,便乘机打他的主意,“老叔,帮陈翠花干活,我没问题,但您老也得牺牲一下。”

    “去,还牺牲,我一把老骨头,有啥好牺牲的。”

    “把您老的水车拿出来,借我使使。您老要是慷慨送我,我也没意见。”

    老队长不吭声了。

    五十年代的时候,老队长当了省劳动模范,政府奖了他一个水车,他当宝贝似的藏着。

    后来搞合作社,老队长也不肯拿出来,反而擦上桐油束之高阁,连看一眼都不行。

    “老叔,大队的抽水机,公布了抽水价格。一亩一季五块钱,一年就是十块。我家三亩半田,一年就是三十五块,相当于四百斤早稻谷,太贵太贵了。”

    老队长还是不松口。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白手以退为进。

    “好吧,借给你用。”老队长道:“你小子要是帮我,把我和陈翠花的事弄成了,我就送给你。”

    白手大喜,起身恭送,“谢谢,老叔,我代表全家衷心感谢。”

    有了水车,多出点力气,一年就能省下三十五块钱,这样的好事到哪儿找去。

    接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俩翻田,没有牛犂不了田啊。

第0054章 水车车水

    村里人自发组织,乘集市日去温桥街租牛,果然把白手一家撇下。

    白手早有准备,拿着锄头钉耙八戒耙,在二弟的帮助下,起早摸黑,用了整整两天时间,硬是把三亩田翻了一遍。

    白手累着还高兴,租牛春耕,一亩也得五块钱,老子又省下了十五块钱。

    接着要给田里灌水,老队长的水车派上了用场。

    生产队有水车,自从有了抽水机船,已放之不用,年久失修。

    老队长的水车,小巧玲珑,拆卸方便。

    拿来水车,擦去桐油,放上板车,白手一口气拉到田头。

    离着自家农田的河岸还有七八十米,白手有力气,来回三趟把水车运过去。

    春天到,河水涨,白手先在河里挖个窟窿,再把水槽末端安在河里,然后在河岸上装好踏盘。

    吐口唾沫,搓搓双手,白手跳上踏盘,趴在车杠上,不紧不慢的踩起了踏盘。

    阳光明媚,水流漫漫,白手心里得劲,扯开破嗓子唱起了田间小调。

    “水车车水吱吱格响,

    我把姑娘你美美的想。

    二八小伙我长得俊哟,

    姑娘你今年十五脸蛋靓。

    东边日出西边格雨,

    我想姑娘哟心头痒。

    ……”

    有人听笑了。

    “手,你的歌唱得不咋样啊。”

    “手,在想哪个姑娘呀?”

    说话的两个人,是亲兄弟童九春和童九夏,是白手的两个邻居。

    这个邻居,不是指屋子,指的是承包田。

    整个尖壶嘴,共有水田八亩半,除了白手三亩,还有童九春的三亩和童九夏的两亩半。

    哥哥童九春忠厚本分,弟弟童九夏爽朗耿直。

    要说在整个白村,姓童的比姓陈的相对善待白手,不为别的,因为白手父亲白振兴,是童老五的干儿子。

    童姓人只是不跟白家来往,却很少欺负白家。

    “九春叔,九夏叔,你们抽烟,抽烟。”

    白手在水车上没下来,继续上水,嘴上却恭恭敬敬的,还破天荒的拿着半包雄狮牌香烟。

    童家兄弟都会抽烟,童九春接过香烟道:“手,小小年纪,抽烟不好。”

    白手陪笑道:“从老队长桌上顺来的,不抽白不抽。”

    童九夏笑道:“得,借了水车顺了香烟,你把老队长家当自个家了。”

    童家两兄弟一边抽烟,一边瞅着水车上水,眼里有些羡慕的样子。

    白手会来事,想起自己取土卖土,让自己的水田凭空矮了一截,对童家两兄弟的水田很有影响,心中便有内疚。

    “九春叔,九夏叔,我的田低了水位,对不起啊。”

    童九春道:“不碍事,不碍事。”

    童九夏说得直白,“手,把你的水车借我用用,九夏叔我就原谅你。”

    原来,童家俩兄弟也嫌抽水机费太贵,没有报名没有交钱。本想用原生产队的水车,无奈那水车太旧,几乎一动就要散架,便想来借白手的水车。

    白手满口答应,这是搞关系的大好机会,水车不用也会旧,闲着也是闲着。

    童家俩兄弟大喜,各自起身,去搞水车的车位。

    这水车太好使,白手用了三个小时,就把三亩田全部灌满。

    白手估计,等田里种了早稻,每三天车水两小时就够,不算太费劲。

    看太阳还在东边,离中午还早,白手又做好事,不仅帮着把水车搬到童九夏家的田头,还撒着欢的帮着车了两小时的水。

    下午闲着没事,白手又跑到田头帮童九春车水。

    童九春憨厚,没有多想,老婆周春莲也是实在人,两口子在田里忙碌,一边说着白手的好话。

    “这娃,都干了一天了,种庄稼的好把式啊。”童九春道。

    “娃是好娃,就是命不好哩。”周春莲道。

    童九春笃声笃气道:“啥命不命的,吃苦耐劳就是命好。我看他有出息,大出息。”

    周春莲点着头道:“也是。一家六口,就他一人挣钱干活,还整得有模有样的。”

    “全村就他一个好后生。老婆,等过几年,你给张罗张罗,给他说个对象。”

    “九春,人家才十六岁,早着呢。”

    早?十六岁是早了点,可对白手来说不早了。

    两口子万万没有想到,白手帮忙车水,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白手人小鬼大,正惦记着他们的大女儿童青青呢。

    童青青长得好好漂亮,与白手是同学,初中毕业后考进了县第一中学,听说还分入重点班,绝对是未来的大学生。

    白手有些自卑,开始读初中就惦记童青青,却从不敢有所表现。

    白手算好了日子,今天是星期六,童青青一准回家。

    父母在田里干活,家中四姐妹以童青青为大,她肯定会给父母送点心。

    这样就能看到童青青了。

    还别说,白手如愿以偿。

    田间出现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姑娘,手提菜篮,一步一摇的朝尖壶嘴走来。

    正是白手心底里藏着那个童青青。

    她是来给爸妈送“脚力”的。

    “脚力”是本地俗称,就是点心,干活的人吃了点心会有力气,才能继续干活,所以叫做脚力。

    上午的叫早脚力,下午的叫晚脚力。

    童周两口子在那边干活,这边的白手在水车上车水,心里激动得不行不行的。

    白手肯定,即使脚力没他的份,童家两口子也会让童青青送给他一些。

    又如愿以偿,两口子说了几句,童青青拿着一碗点心一双筷子,沿着田梗朝水车走来。

    激动归激动,白手却很理智,现在的他经过历练,早已不自卑了,也更会说话了。

    “手哥,谢谢你帮我家干活。下来歇歇,我爸我妈让我给你送碗点心。”

    白手呵呵一笑,“就干一点点活,还有脚力吃,多不好意思啊。”

    童青青性格不像父母,比较活泼,冲着白手笑道:“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你取土卖土的时候,是好意思还是不好意思?”

    白手傻笑,因为他跟童青青斗嘴,就从来没有赢过,他总是故意让着她。

    “你吃不吃?三粉糊水丸,你最喜欢吃的哟。”

    “我吃我吃。”白手急忙从水车上跳下来。

    童青青看着白手狼吞虎咽,又笑着说道:“我亲手做的,手哥你不能白吃,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0055章 看电影

    三粉糊水丸,是本地的一种小吃。

    三粉就是蕃薯粉,丸是糯米粉和成,搓成一个个丸子。将水加热烧开后,先放丸子,熟透后再放蕃薯粉,再放白糖或红糖若干,搅匀后冷却即成。

    白手特喜欢吃三粉糊水丸,只可惜家里穷,一年到头,顶多也就吃上三五回而已。

    为吃三粉糊水丸,白手还出过洋相。前年生产队秋收后会餐,就做了一大锅三粉糊水丸,可没等冷透,白手就偷偷的吃了小半锅,足足有六大碗。

    所以童青青也知道,白手最爱吃三粉糊水丸。

    别人吃一碗三粉糊水丸,少说也得三五分钟。

    白手不用,一分钟不到,还不用筷子,是拿嘴咬着碗喝。

    喝光了还舔,呼呼的一圈,把碗舔得干干净净,简直不用洗碗。

    童青青笑得不行不行的,“手哥,你中午没吃饭吧?”

    “唉,是帮你家干活饿的。当然,是青青你的厨艺太好,烧的三粉糊水丸太对我的胃口。”

    “咯咯……可惜只有一碗。”

    “青青,我对你刮目相看。上得了学堂,下得了厨房。谁将来要是娶了你,一定会幸福得五味三道,忘记了东南西北和春夏秋冬。”

    童青青有点脸红,跺着脚嗔道:“油嘴滑舌,手哥,你学坏了。”

    “呵呵……生活所迫,生活所迫。”白手抹抹嘴,讨好的问:“青青,你说你有个要求,是什么要求啊?”

    “李家庄今晚放电影,我在李家庄有个高中同学,她请我去她那里看电影。我想,我想让你陪我去。”

    还有这等好事?白手以为自己听错了,挖了挖耳朵,耳朵还好使。

    “行不行嘛。”

    “行,无条件的行。”

    可是,白手马上想到了一个问题,“青青,你爸你妈他们,你怎么向他们解释?他们会同意我陪你去吗?”

    “这个……你鬼主意多,出一个呗。”

    这方面的鬼主意,无非是撒谎,白手肚子里确实多。

    白手如此这般的说了说,童青青高高兴兴而去。

    家住村头,有一个好处,就是外出不容易让村里人看见。

    白手提前吃晚饭,跟母亲道了一声,快快出门出村,走几百米,过了石桥才停下来,坐在桥边等着童青青。

    等的时间有点长,天快擦黑,童青青才姗姗来迟。

    “青青,你来晚了。”白手起身就走。

    “手哥,是你没有时间观念。”

    白手无话可说,他家没钟没表,日子都是估摸着过的。

    “青青,你跟你爸妈怎么说的?”

    “我说,我去村小丁老师那里玩,晚上就住丁老师那里。”

    丁老师丁雅琼,她是城里来的老师,是个离异女人,在白村村小已待了十年,对童青青很好。

    “呵呵,青青你也学会撒谎了。”

    “去,还不是你教我这么说的么。”

    “青青,你那同学,不会是男的吧?”

    “呸,想什么那。女的,李卫红,同班同桌同舍的三同、同学。”

    白村离李家庄有五里地,属于不同的两个区,等两人赶到,第一部电影已放了一小半。

    晒谷场上,黑压压的人,可吵吵嚷嚷的,估计电影不好看。

    童青青带着白手,先找她同学李卫红。

    俩人约好了的,晒谷场边的大槐树边,李卫红正焦急的等着童青青。

    俩姑娘叽叽喳喳,说了好一阵子,把白手撇在一边。

    终于,李卫红看向了白手,“青青,他谁呀?”

    童青青附在李卫红耳边,把白手介绍了一遍。

    李卫红落落大方,“手哥,你好。”

    “你好。”白手笑了笑。

    “手哥,我能看看你的左手吗?”

    “这个……我的左手,我的左手不好。”白手不伸手,心里还埋怨,童青青把他左手的秘密也告诉了别人。

    “这是封建迷信,我不信。”李卫红拿过白手的左手,仔细的看了看他掌心的白斑,还拿手摸了摸,有点爱不释手的样子。

    童青青道:“卫红,咱看电影吧,这电影我好像还没看过呢。”

    俩姑娘离开大槐树,朝人堆走去。

    白手当跟屁虫,紧跟在后。

    童青青问李卫红,“今晚放什么电影?”

    李卫红道:“现在放的是(待到满山红叶时),下面还有一部叫(第二次握手),都是爱情片。”

    白手一听,立即索然无味,啥爱呀情呀的,还不如看眼前的俩姑娘。

    农村人爱看的电影,最好是打仗的,其次是武侠片和农村类喜剧片。

    白手就喜欢打仗的电影,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加一块他看了足有五十遍。

    还爱情,吃不饱穿不暖,能有啥狗屁爱情。

    看电影就是看热闹,人挤人的发人浪,要不就是看大姑娘小媳妇,有机会就占点小便宜。

    俩姑娘倒是看得渐入佳境,不断深入人群,白手也只好跟着往前挪。

    保护童青青,是白手的主要责任。

    责任很快体现。

    一个小青年,挤到童青青身边,拿手撩了一下她的辫子。

    童青青没在意,只是甩了甩头。

    那小青年得寸进尺,又把手伸向童青青的前面……

    突然,哎哟一声,小青年瘫向地上。

    原来,白手给了那小青年一拳,拳头砸在他腰眼上,让他立即全身瘫软,连谁是袭击者都没看清。

    白手刚松一口气,仨长头发的家伙又凑了上来。

    前面那个是生手,这仨一看就不是善茬。

    还兵分两路,一个站在李卫红身旁,两个站在童青青旁边。

    仨家伙还挺默契,一齐行动,装作挨挤的样子,叫嚷着倒向俩姑娘。

    老套路,白手见过也使过。

    白手也一声哎哟,东倒西歪,连拉带拽,把那仨个家伙统统撞开。

    俩姑娘竟然不知,还仰着脖子,盯着二十多米外的电影屏幕。

    仨家伙却知道白手在坏他们的事,其中的高个子,伸手抓住白手的衣服,把他拽离人群。

    “小子,横插一杠是不?”高个子低声喝问。

    “对,横插一杠。”白手不怕小混混,笑着点头。

    “小子,你想找打吗?”

    “对,我想找打。”

    旁边的胖子和瘦子忍不住了。

    胖子吼道:“大哥,你啰嗦个啥。”

    话音未落,胖子的巴掌就扫向白手的左脸……

第0056章 四个错误

    白手早有准备,巴掌刚到,脑袋一歪躲了过去。

    啪,巴掌竟打在高个子的脸上。

    “吃我一拳。”瘦子也来凑热闹。

    白手后撤一步,瘦子的拳头擦衣而过。

    嘭的一声,拳头砸在胖子的胸口。

    仨家伙惊魂甫定,面面相觑。

    高个子问:“你是谁?”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白村的白手。”

    胖子啊的一声,“马小路马哥的朋友白手?”

    “不错,马小路马哥是我朋友。”

    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打不相识,这一高一胖一瘦三个家伙,居然是马小路的朋友。

    都是不务正业的人,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马小路,后来跟着马小路贩卖各类票证,赚点小钱花花。

    不过,他们干这一行还没上道,不像白手自购自销。

    他们仨是马小路发展的下线,票证收上来后,没拿到市场上卖,而是交给马小路。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白手同他们仨有点臭味相投,很快打成了一片。

    互通姓名,相谈甚欢,直到电影散场。

    搞笑的是,白手忘了仨家伙姓啥叫啥,家住何方。

    两部电影放完,已过晚上九点,白手和童青青与李卫红别过,忙着往回赶。

    今晚月光皎洁,夜路不黑,天不太冷,正是走路的好光景。

    “手哥,你走慢点么。”

    “噢,我慢点。”

    “手哥,我走后面我怕。”

    “那你走前面。”

    “可,可我看不见清路。”

    “那,那怎么办?”

    “你傻呀。”

    白手想了想,不就是并肩而走么,好办啊。

    但这田间的路不够宽,才一米半,还坑坑洼洼,难免磕磕碰碰。

    再说了,春耕已经开始,路的一边是水沟,一边是灌了水的稻田,这路就显得更窄了。

    “手哥,你别老碰我。”

    “我没碰你啊。”

    “你碰我了。”

    “青青,是你碰我呢。”

    “你碰我了。”

    “噢,对不起,对不起。”

    跟女人没法讲道理,这话老队长说的,白手心想,但青青是姑娘不是女人啊。

    白手只好尽量靠路边走。

    可是,童青青脚一歪,又磕到了白手的胳膊上。

    “啊。”童青青身体一晃,朝路边的水田倒去。

    白手慌忙伸手,拽住童青青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

    童青青反手牵住了白手的手。

    “青青,你没事吧?”

    “手哥,这样比较安全。”

    “我这是左手,要不,要不我用右手?”

    “左手挺好。”

    牵手才挺好,白手心道。

    不能闷声走路,得主动说话,不能老让青青主动。

    “青青,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嗯,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手哥你猜。”

    “电影不好看?”

    “不是。”

    “哎呀,不猜了,还是请你直接揭晓答案。”

    “都是因为你。”

    “我?我怎么了?”

    “你犯错误了,你犯了四个错误。”

    嚯,白手差点被吓到水沟里。

    渡口到了。

    河对面的地界就是陈童公社马家村,过了马家村就是白村。

    白手走到河边拉绳,把停在对岸的渡船拉过来。

    渡船到,白手牵着童青青上船。

    到了对岸,白手有点开窍,牵着童青青的手后就没放开。

    “青青,现在你可以说说我的错误了。”

    “我说了,手哥你不许生气。”

    “肯定不生气,坚决不生气。”

    “第一个错误,你没有认真看电影。第二个错误,你没有陪我看电影。第三个错误,你交了三个不三不四的朋友。第四个错误,你让李卫红看你的手了,你还让她摸你的手了。”

    白手想了想,诚恳道:“青青,我承认前三个错误,我坚决改正。可这第四个错误,我只接受一半。”

    “手哥,说说你的理由。”

    “你想啊,你要不跟李卫红说,李卫红就不会知道。李卫红不知道,就不会要求看我的手。再说了,她是你的朋友,她要求看,我不好不让她看啊。”

    “哼,我说可以,但就是不能让她看,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白手不懂,但嘴上说懂,“我懂,我懂。青青,你批评得对,这个错误全归我了。”

    “真心实意的?”

    “绝对的真心实意。”

    童青青笑了。

    小姑奶奶,真不好侍候,白手大大的松了口气。

    但是,小姑奶奶很快又开始作妖。

    “手哥,我走不动了。”

    “噢,那咱坐下歇会。”

    “太晚了,不歇。”

    “那,那怎么办?”

    “你想办法,我不管。”

    白手还真的想了想,“要不,要不我背着你走?”

    “手哥,你真聪明。”

    童青青走到白手身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噌的蹦到白手后背上,两条胳膊缠住了白手的脖子。

    白手不敢不从,只能一边负重前行,一边心里叫苦。

    老子干了一整天的活,本来就累得不行,现在还得装孙子,驮着七八十斤的童青青,这叫什么事嘛。

    童青青却是既高兴又轻松。

    “手哥,我发现这一年来,你除了学坏,其他的都退步了。”

    “青青,请你像过去那样,经常的批评我,督促我,鞭策我,我一定努力改正,努力进步。”

    “可是,我在县中读书,你在白村,我怎么督促你呀?”

    “对呀,这怎么办呢?”

    “手哥,你给我写信。”

    “青青,咱商量商量,不要写信,用其他方法好吗?”

    “嗯,你不是在做收票的生意么。反正你会去县城的,以后要是去了,你就来找我,向我汇报你的思想动向。”

    “这个可以。青青,我一定经常向你汇报我的思想动向。”

    “说定了?”

    “说定了。”

    “拉钩上吊,一百年都不变。”

    白手背着童青青进村,本要送她去村小丁老师那里,童青青改了主意,直接回家。

    这样也好,童青青更容易向爸妈解释。

    目送童青青走进家门,白手才放下了心,也没去陈老翠花家“上班”,直接回到自己家沾床便睡。

    这晚白手首次做梦,在梦里,他和童青青一起在水车上车水,他唱田间小调,童青青在不住的笑。

    第二天早上,白手是被童青青她爸童九春喊醒的。

    “小,小白,你快起来,水车……水车被人给破坏了。”

第0057章 有人破坏

    白手迷迷糊糊的,听错了,以为昨晚陪童青青看电影,被童九春给知道了。

    童九春又喊了一遍,“小白,水车被人给破坏了。”

    白手顿时清醒,一骨碌下床,衣服都没穿好,趿着鞋就往外跑。

    一口气跑到尖壶嘴,白手看了看,水车头部完好无损。

    再下了河岸,才发现水槽也没坏,就是取水用的挡水片断了六片。

    不用细看,就知道是被人扳断的,更何况旁边有一串脚印,是球鞋踩的,白手和童家兄弟穿的都是自制布鞋。

    童九春和童九夏兄弟双双赶到。

    俩兄弟道歉,因为白手昨天吩咐过,水车一定要带回家去。

    “九春叔,九夏叔,这不怪你们。有人蓄意破坏,咱防不胜防。现在最重要的是,咱得把水车修好,再调查谁搞的破坏。”

    农事耽误不得,干了一个冬天的稻田,土里没有水分。

    昨天车了一天水,一夜过去,早没了大半。

    今天明天,要继续灌水,才能让稻田养水,不至于流失太快。

    童九夏道:“小白,我去找个木匠来修一修。”

    “不用了。”白手道:“咱自己修。九春叔,辛苦你跑一趟,去老队长,他那里还有十二片备用的挡水片。另外,你找把刀找些木榫来。”

    童九春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白手就地坐下,皱着眉头,琢磨谁是破坏者。

    童九夏恨声道:“小白,查出谁是破坏者,不用你动手,我拿锄头劈了他。”

    “九夏叔,咱先把这个人找出来。”

    “可会是谁呢?小白,你脑子好使,你想想。”

    白手道:“这个人跟你们没关系,应该是冲着我的,而且有仇有恨。”

    童九夏道:“要说跟你有仇有恨,那就是陈家仨兄弟了。”

    顿了顿,童九夏笑着噢了一声,“还包括我堂弟童九阳,你上次把他揍了,他现在还念叨你呢。”

    “这个人还得会干坏事,也敢干坏事。”白手继续分析道。

    童九夏也不傻,“要说村里人会干坏事敢干坏事,还就是陈家仨兄弟。”

    “九夏叔,我还有两条,都与钱有关。咱们自己车水,承包抽水机船的人就少赚不少钱。所以说,承包抽水机船的人嫌疑最大。”

    童九夏道:“全大队一共有仨人承包了抽水机船,其中就包括陈老二。其他两个都是老实人,与你我也是无怨无仇,不大会干这档子事。所以,陈老二嫌疑最大。”

    白手道:“再一条。九夏叔,村里租了几条牛?又有哪几个租了牛的曾经邀请你搭伙?”

    与白手一样,童家俩兄弟也不用牛耕田,全靠自己的力气翻田。

    “咱白村里么,好像租了五条牛。其中三家来拉我和我哥搭伙,我们都没答应。噢对了,陈家仨兄弟也租了一条牛,陈老大找过我和我哥,我和我哥都没答应。”

    白手拍着大腿道:“没的说,准是陈家仨兄弟在搞破坏。村里人没几家穿球鞋的,他们家就是穿球鞋的。”

    童九夏还算冷静,“可是小白,光凭咱猜测没有用,咱得有证据啊。”

    点了点头,白手道:“九夏叔,咱不急,咱想个好办法。”

    童九春拿着挡水片和工具回来了。

    这部水车用木材制成,唯有挡水片是塑料的。白手手巧,童九春也懂点木匠活,二人一起动手,很快就修好了水车。

    开始车水,水车能上俩人,白手和童九夏先上。

    这是童九夏的田头,童九春拿着锄头,在田埂上开了两个口子,一个通往他家的田,另一个通往白手家的田。

    这样一来,水车就不用搬来搬去,省了好多功夫。

    当然,等田里施了肥插了秧,就不能这样灌水,因为肥水会流到他人的田里。

    仨人联手,轮流上车,再加上昨天灌的水还有,所以只干到下午两点,三家的田里都灌满了水。

    童家俩兄弟建议,把水车拆下运回去,明早再运回来。

    白手道:“九春叔,九夏叔,咱拿水车当诱饵。今天晚上,咱仨在这里设伏,等着那个人来。”

    童九春道:“人家要不来呢。”

    童九夏也道:“对啊。小白,人家昨晚搞了破坏,咱们有了警惕,兴许不敢再来了呢。”

    “呵呵……两位叔,我猜人家准来。狗改不了吃屎,猫总是要偷腥,相信我,他一定会来。”

    童家俩兄弟将信将疑,但还是听了白手的话。

    天刚擦黑,兄弟二人就分头出门,避开村里人,悄悄的朝尖壶嘴摸去。

    俩兄弟没有想到,到了约定的位置,白手早已埋伏在那里了。

    看到俩兄弟空着手,白手乐了,“两位叔,打狗还得打狗棒,黄雀也须竹杆捅,你俩这是来游山玩水的吗?”

    白手带了家伙什,一把锄头一根扁担。

    扁担给了童九夏,锄头留给自己,“九春叔,你不会打架,到时候就给我和九夏叔摇旗呐喊吧。”

    童九春老实人,胆子小,“小白,可千万别伤了人,赶跑就行了。”

    童九夏强烈反对他哥的意见,“大哥,你甭怕。破坏重要生产工具,破坏农业生产,打得最狠也没有事。”

    白手不吭声,他认为这种讨论没有意义,人家搞破坏,咱打了再说。

    一旦打起来,童九春肯定指望不上,童九夏能帮上忙,他力气大,曾挑过三百斤的担子。

    童九春怕事,实在不放心,“小白,你咋不说话?”

    “呵呵……九春叔,你要是怕事,你现在可以回去。”

    这话立即噎住了童九春,最老实的人,也不能在这时打退堂鼓,“我不走,我,我也是受害者。”

    白手和童九夏都笑了。

    童九春心里忐忑,坐不住,往上爬爬,趴在河岸上往远处望。

    “来……来了。”童九春颤抖着喊道。

    白手和童九夏急忙爬到河岸边,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到了一个人影,慢慢的朝他们移动。

    这个人影有点胖,距离还有三十多米,在田埂上走得实在太慢。

    不对,白手揉揉眼睛再看。

    不是一个人,胖人影的后面,还有两个人紧跟着他。

第0058章 伏击

    离着只有十多米远的时候,不用看脸,就凭人影,白手就能猜出仨人是谁。

    走在前面的胖子,是陈老大的大儿子水缸陈云海,中间的是陈老大的二儿子棒槌陈云河,最后的那个就是陈老三。

    童九夏拿着扁担,跃跃欲试。

    白手冷静,拽着童九夏小声道:“不急,等他们下来。”

    童九春却有点慌,“真,真打呀。”

    白手吩咐道:“九春叔,你躲到泥堆边,待会就拿泥块砸他们。”

    童九春退回到土堆旁,撅着屁股趴下,拿泥块砸人伤不了人,他敢出手。

    白手又吩咐童九夏,“九夏叔,他们没带家伙什。所以咱们稳操胜券,待会不用打上面,就拿家伙什招呼他们的下三路。”

    童九夏点着头道:“这样好,我撒开了打,也打不死人。”

    这时,陈家叔侄三人,已走到水车旁边。

    只听水缸道:“三叔,这回就整个毁了吧。”

    棒槌道:“就是,省得他们修好了再用。”

    陈老三斥道:“你俩懂个球。水车是老队长的宝贝,搞坏了可以,毁了可不行。要是毁了,老队长跑到上面反映,上面派人下来调查,咱吃不了兜着走。”

    水缸道:“还是三叔想得周到。”

    陈老三道:“这是你们老爸说的。”

    棒槌问道:“三叔,那,那还弄挡水片?”

    “就弄挡水片。这水车都是木头做的,就挡水片是塑料做的,供销社没得卖。咱就坏挡水片,看他土崽子哪里买去。”

    叔侄仨人唠叨着,屁股着地,沿着河堤下滑,直滑到水槽旁边。

    白手拍了拍童九夏的后背。

    二人默契,一个拿锄头,一个拿扁担,悄没声的异军突起,直扑陈家叔侄仨人。

    突然袭击,效果显著,不等陈家叔侄仨人反应过来,锄头和扁担已招呼在到身上。

    白手针对陈老三,一锄头砸到他的肩上,他怪叫一声,回身就跑。

    童九夏的扁担,是直捣出去的,正中水缸裤裆。

    水缸的特点,这时倒救了他一下,他惨叫着跌倒,竟滚到了河里。

    棒槌看似没被针对,其实就他最惨,白手打他叔陈老三时,身体是跳起来的,双脚直接踩在了他的脑袋上。

    还算棒槌灵活,看到对手是白手,怕得要死,头也不回的忍着痛落荒而逃。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白手爬上河岸,提着锄头,猛追陈老三。

    陈老三没有沿着田埂跑,而是横穿稻田,涉水而遁。

    这叫欲速则不达,稻田灌水两天,泥土已经变成泥水,双脚踏入,起步更难。

    白手速度奇快,转眼就到陈老三身后。

    “土崽子,你真敢打啊。”陈老三大骇,一边跑一边喊。

    白手就不吭声,抡起锄头朝陈老三身上砸去。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白手来势汹汹,陈老三怕得要命。

    哗,没有砸着,白手脚下一滑,锄头砸在泥水里。

    陈老三撒开脚丫子,拚命的逃跑。

    白手没有停下,抡着锄头紧追不舍。

    陈老三跌倒三四次,全身都是泥水,快要跑不动了。

    再一次,陈老三跌倒在泥水中,来不及爬起,眼睁睁的看着白手追来。

    白手的锄头高高举起,对着陈老三劈头盖脸而下……

    陈老三竟然吓得昏死了过去。

    锄头并没落到陈老三的脑袋上,而是砸中他的胳膊,一下就把他的胳膊打折。

    白手可不傻,砸脑袋要命,他不赔命,也得吃十年以上的牢饭。

    打残了也不行,说不定得被判上个三五年。

    折了胳膊挺好,陈老三干坏事受伤,还不敢报警,只能是哑巴吃黄莲。

    白手往回跑,水缸涉水而跑,棒槌沿堤而逃,兄弟二人早没了人影。

    大获全胜,鸣金收兵。

    白手想得周到,与童家兄弟二人一起,拆了水车扛回,放在白家的院子里。

    第二天,村里传出消息,陈老三与陈云海和陈云河叔侄仨人,都住进了公社卫生院。

    据陈家人说,水缸是被租来的黄牛踢到了裤裆,棒槌是夜里上茅房,被鬼给吓着了。

    至于陈老三,说是在走夜路时,不小心撞到墙上,被砖头所伤。

    公社卫生院治不好,叔侄仨人又被送往县人民医院进一步治疗。

    经此一战,陈家仨兄弟蔫了,不敢再公开欺负白手,只能暗中使坏。

    这是后话。

    再说白手,却还不解恨。

    打架讲究回合,你来我往,才叫做一个回合。

    陈家仨兄弟搞破坏,只是“你来”,我要“不往”,就坏了这个世道。

    白手琢磨,公开打回去不行,也没这个实力。

    那就玩阴的。

    白手又琢磨,陈家仨兄弟的软肋是什么?怎样才能打中他们的软肋?

    连着想了两天,都没想到好办法,白手只好暂时放下。

    秧田里已经出苗。

    白手装了两个小半桶的粪,掺满水后,挑到秧田边,给秧苗施肥。

    大田的活也不能停。白手把留了两三个月的猪粪,用板车拉到田头,统统的撒到田里。

    若要庄稼好,化肥少不了。

    政府有化肥票分配,一亩一包,也就是五十斤。

    白手自己也留着几张化肥票,他找童九春请教,田里能不能多施点化肥。

    童九春当过生产队的农技员,他告诉白手,一亩田能放一包半化肥,多了就不行了。

    这天中午,吃了午饭,白手就拉着板车,到公社的供销社买化肥和农药。

    白手买了五包炭酸氢铵、两包尿素和一些农药。

    炭酸氢铵四块一包,尿素六块一包,加上买农药的钱,一下就花去了三十五块钱。

    钱真不经花,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种田不知稻谷是用钱种出来的。

    不过这趟上街,白手有个意外的收获。

    供销社的后仓库,隔壁是兽医站。

    白手问那老兽医,他家的猪老上火,该拿什么药治。

    老兽医说,不用药,买点巴豆就行,兽医站就有得卖

    巴豆泻火,这点白手也懂,

    白手脑瓜子转了转,一个坏主意就冒了出来。

    花五角钱,白手买了一整包巴豆。

    老兽医特别吩咐,巴豆厉害,尽量少用或不用。

    白手偷着乐。

    晚饭后,白手留下剩饭倒入木桶内,再把巴豆倒入。

    天黑了,白手鬼鬼祟祟,提着木桶出门,朝陈老大家走去。

第0059章 独角牛

    陈家仨兄弟租来搞春耕的黄牛,就关在陈老大家后院的木棚里。

    说起租牛,白手懂点其中的道道。

    以往生产队的时候,都是老队长亲自到集市上租牛。老队长照顾白手,带着他上街,给他记半天工分,租回来也让他负责照料。

    一条牛一个月,租金用粮食计算,是四百五十斤到五百斤,折合成钱大概为四十到四十五块。

    陈家仨兄弟黑,他们租来牛后拉人搭伙,以每亩四块计算,拉得越多收钱就越多。他们共拉了七家的十六亩田,得款六十四块,自家不用掏钱还有得赚。

    白手今晚使坏,属于乘虚而入,因为俩儿子住院,陈老大两口子和大儿媳都去了医院,家里没有大人。

    到了陈老大家后院的墙边,白手放下木桶,从兜里拿出一根细麻绳,一头系在木桶把手上,另一头扔上墙去。

    白手接着爬墙,一米半高的石墙,一蹿就上。再骑在墙头,拿着绳头把木桶拉上来,再把木桶放下,稳稳的落在后院里的地上。

    木棚就在边上,牛就在木棚里。

    白手确认安全后,提着木桶接近木棚,并借着月光,看到了牛的脑袋。

    但白手马上就愣住了。

    这不是“老朋友”独角牛么。

    去年春耕二十来天,夏收夏种二十几天,白手与独角牛朝夕相处,他与它太熟了。

    独角牛今年四岁,天生只有一个牛角,吃得多,干活猛,勤劳无怨,深得白手喜爱。

    白手认得独角牛,独角牛也认出了白手,伸出脖子,拿下巴来蹭白手的手。

    “嘘。”白手怕牛叫唤,伸手托住它的下巴,再轻轻拍它的脸。

    面对独角牛,白手舍不得下手,提起木桶撤退。

    可想到报仇,白手狠狠心,又回到独角牛面前。

    “对不起啊,老独,这次要让你受委屈了。”

    独角牛乖乖的,又拿下巴来蹭白手的手。

    “老独,我得先给你讲讲形势。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生产队,现在是各家各户,各干各的。你以后找人家,要擦亮眼睛,千万要找好人家,千万千万不能找陈老大这样的人家。”

    “老独,对不起。我向你保证,我只是让你难受一阵子,让你不能给陈家仨兄弟干活。我还向你保证,以后咱俩正式以兄弟相称,我是兄,你是弟。我更向你保证,下辈子咱俩换换,你做人,我做牛……”

    独角牛像听懂了似的,冲着白手点头。

    白手把木桶搁到独角牛的面前。

    独角牛低下头,把嘴伸进木桶里,呼呼的,一下把半桶稀饭吃了个精光。

    白手摸摸独角手牛的脑袋,提着木桶起身就走。

    独角牛依依不舍的望着白手翻墙而去。

    独角牛病了,拉稀拉得厉害,站都站不住。

    陈老大闻讯从医院赶回家,瞅着独角牛那病怏怏的样子,慌忙把兽医站的老兽医请来。

    老兽医来了以后,一眼就看出独角牛得的是什么病。

    但老兽医不说,因为陈家仨兄弟名声太臭,他不可能出卖买巴豆的白手。

    后话,又是后话。

    独角牛病了十几天,后来病好了,春耕也过去了。

    搭伙人的钱要归还,治牛的钱花了十几块,租牛的钱一分不少。

    陈家仨兄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是白手干的好事。

    再说白手,大仇得报,干活也就更来劲了。

    秧苗大多已长到了十五厘米高,再过两三天,秧苗就可以移栽大田。

    上午,白手先给秧田灌水。然后拿来几斤尿素,也去陈翠花家拿来三斤尿素,给秧苗最后一次施肥。

    这也叫“起身肥”。

    忙完秧田,再忙大田。

    还好,白手只需负责自家的大田。

    陈翠花家的两亩田,本来由老队长做中间人,说好了让白手打理的。

    后来村里的童老七主动要求帮忙,原因是童老七欠陈翠花不少钱,用劳动抵债,双方你情我愿,一拍即合。

    白手落得轻松,自家的三亩田,弄好了也不轻松。

    离秧苗移栽还有一天,白手拉上板车,把五包炭酸氢铵运到田头。

    炭酸氢铵撒到水田里后,白手拿着竹耙趟水。一方面是把水搅浑,让炭酸氢铵充分溶解,另一方面是把泥土尽量压平,方便秧苗移栽。

    干完这些活,白手早早收工,因为明天就是秧苗移栽大田的日子,要早早起来,晚上他也没去陈翠花家“上班”。

    第二天,鸡叫头遍,白手就穿衣下床。

    提着马灯,拿着独脚秧凳,腰掖一捆掐头去尾的稻草,白手来到秧田边。

    学校正放农忙假,白手本来想叫二弟白当一起下田。可白当在陈翠花那里“赚钱”,再说他也不会拨秧插秧,帮忙只能帮个倒忙。

    拨秧最能体现种田人的能耐,既要拨得快,更要拨得齐,不伤秧苗,还得刚好两手一捆。

    天亮时,拨秧暂告一个段落。

    白手吃罢早饭,才叫二弟白当帮忙,把拨好的秧苗往板车上搬。

    还得带上一根遍担、一对畚箕、一根竹尺和两根秧绳及几根竹签。

    大田平整如画,水面比泥层高两寸左右,正好适合插秧。

    白手让二弟往大田里扔秧,隔两米半一捆,一排一排的。

    自己拿着竹尺竹签放秧绳,从大田的这头到那头,两根秧绳放好,隔出两垄田来。

    “大哥,我帮你插秧吧。”二弟讨好道。

    “哪凉快哪儿待着去。”

    “看来大哥还是不信任我啊。”不用干活,二弟高兴。

    “就你的插秧技术,东倒西歪,多少不均,能把十一行插成十行九行。我怕你插了秧,我还得花半天时间帮你收拾。”

    “噢,我的农忙假白放了。”

    “呵呵……你今天不该叫白当,应该叫白放。臭小子,扔完秧就滚吧。”

    白手开始下田插秧。

    插秧既讲技术,又拚体力,长久的弯着腰,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

    从早到晚,一个壮劳力,一天能插秧一亩二三。

    白手能插一亩左右,还得保证不偷懒。

    三亩田,插秧三天,白手累得跟孙子似的,腰都直不起来。

    插完秧,并不代表春耕结束,还有不少后期工作要做。

第0060章 负债累累

    秧苗移栽到大田后,接下来就是灌水和三次“摸田”一次施肥一次喷药。

    灌水不用白手操心,已经跟童家两兄弟说好,由他们捎带着完成。

    所谓三遍摸田,是本地的俗称,在秧苗成活和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

    头遍摸田,在三五天后,要下田走一遍,歪的秧苗要扶正,缺的稀的要补上,死秧也要拿掉。

    二遍摸田,在十天以后,以施肥为主。炭酸氢铵是基础肥,尿素则是催长肥,九十多斤尿素就是这时撒向田间。

    为了确保尿素被水稻尽量吸收,就得把水搅浑,让尿素尽快溶解。

    三遍摸田,在半个月以后,以除草和喷药为主。田里的杂草要除干净,至于喷药,要看实际情况,听公社农技员的通知,该喷啥药和喷多少,马虎不得。

    摸完三遍田,春耕才算告一段落。

    白手老农民似的,干农活认认真真,每个环节都一丝不苟。

    大田绿色葱葱,水稻茁壮成长,预示着丰收的在望。

    白手很自豪,今年的春耕,是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后的开始,他干得不比那些壮劳力差。

    可自豪只豪了两天。

    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白手跑到田头看了几回。

    春雨贵如油,水稻长三茬,雨水让水稻长势喜人。

    可家里的五间破平房,被雨淋垮了两间,连堂屋都塌了一小半。

    垮塌的是白手他们住的这边。

    还幸亏是在白天,弟弟妹妹们都在上学,不然就是屋塌人亡的悲剧。

    雨过天晴,白手蹲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发愁,修房子不在他最近的计划内啊。

    没法子,房子倒了必须修,不能让村里人看笑话,更不能让母亲和弟弟妹妹们难过。

    卖猪、卖鸡、卖鸭、卖狗。

    三天之内,家里除了人,活的全部卖掉。

    只是两条狗,大白和大花,卖到邻村后,又自己跑了回来。

    在弟弟妹妹的央求下,大白和大花留下了。

    白手又跑到于小明的舅舅李九峰那里,赊了五千块砖。

    由李九峰作保,从瓦窑赊了三千片瓦。

    二舅郭二桥作保,从他们村赊来不少木头。

    老队长帮忙,请来木匠和泥瓦匠,开始在原址上修建房子。

    二十天时间,完成房子修建,还把没塌的那两间房子也粉刷了一下。

    弟弟妹妹们年少,不知愁为何味。

    母亲发愁,知道经此一难,家里又是穷得叮当的响。

    白手愁上加愁。

    白手手里有一个欠帐单。

    欠柳老师六十五块,欠于小明十块,欠马小路十块,欠木材钱十三块,欠砖头钱二十块,欠瓦片钱十块,欠木匠工钱八块,欠泥瓦匠工钱十四块。

    共负债一百五十块,这还是在卖猪卖鸡卖鸭后的惨况。

    裤子的兜里,剩下七块两角,其中六块是陈翠花预付的下个月的“工资”。

    负债累累,但白手坚守着两条底线。

    一条是不向村里人借钱,即使借了,也要在最短时间内还清,像老队长、方玉兰和陈翠花他们的钱。

    另一条是不向朋友借钱。温桥街的三个同学兼朋友,都曾来过,白手压根就不想开口。马小路和于小明来过两次,这俩家伙主动拿钱,都被白手坚定拒绝。

    上次母亲住院,马小路和于小明各拿出十块,这个钱不一样,有人情在里面,白手可以欠着。

    这天下午,白手闲得慌,正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纳凉。

    马小路和于小明两个好朋友又来了。

    已入夏天,马于二人打扮入时,珠光宝气,令人羡慕。

    以前只是金戒指,现在还套上了金项链和金手链。

    脚上是牛皮凉鞋,白手以前见都没有见过。

    至于上身穿的那啥“梦特娇”体恤,白手更是闻所未闻。

    俩人还带着几斤老酒、几瓶汽水和一包猪头肉及两条猪舌两根猪尾巴,说是陪白手喝上几杯。

    乘着俩人进屋去见母亲,白手收起几瓶汽水,还有半包猪头肉一条猪舌一根猪尾巴,拿到堂屋的餐桌上,用菜罩罩好,留给弟弟妹妹们吃。

    马小路和于小明回到石桌边,看东西少了一半,都咧着嘴笑了。

    “好,有吃的想着弟弟妹妹,不愧是当大哥的。”马小路赞道。

    白手摆好三个酒碗,三双筷子,笑道:“谁让你们有钱呢。我这叫吃大户,连捎带吃。”

    仨人呷着老酒,嚼着猪头肉、猪舌和猪尾巴,海阔天空,胡聊瞎侃。

    最终,还是回到“钱”字上来。

    于小明道:“兄弟,跟着我们干吧。”

    白手动心,但不松口,“说说,说说你们的光辉事迹。”

    “马哥,你告诉他,给他的榆木脑袋开开窍。”

    倒卖外国香烟,马小路和于小明已干了六趟。

    前四趟是帮工,也就是单纯的帮别人运输,一人背着一件烟,从这里运到哪里。赚的是辛苦钱,按路途长短收费。

    后两趟是跑单帮,就是自己买烟,雇人运输,自己找买家卖掉。因为有了些本钱,俩人干得起,也赚得多,当然要自己干。

    马小路总结道:“我们俩吧,还去借的钱和利息,以及打点费用,现在每个人都有二三千块吧。”

    白手差点被老酒噎着,二三千块,他得挣多少年啊。

    于小明伸手打了白手一下,“一起干吧。”

    白手犹豫,不吱声。

    马小路道:“小白,只要你肯,咱仨合伙,不用你出本钱。”

    白手已经心动,但他还在犹豫。

    “两位,我有两个问题。”

    “小白你说,啥都可说。”马小路道。

    “我要出了事怎么办?”

    于小明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你的弟弟妹妹就是我的弟弟妹妹。”

    马小路也点着头道:“谁在外面,谁就负责照顾其他人的家人。”

    仨人拿碗碰了碰,喝光了碗中酒。

    “还有啊。我不入伙,我只当帮工,帮你们干。你们给我多少,我就拿多少。如果同意,就算说定了。”

    白手一根筋,不想占朋友的便宜,更何况他没有本钱,这点自知之明他有。

    马小路和于小明无奈,只好接受了白手的“要求”。

    送走两位朋友,白手也想好了如何向母亲解释,因为他要出趟远门,去一个他从没去过的地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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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当家介绍:
正月初一生日,传说这个日子出生的人,一辈子受苦受难。偏偏还姓白,偏偏不靠谱的父亲也是正月初一出生,偏偏左手掌心有个天生的豆大的白斑……一个名叫白手的农民,在改革开放的年代,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艰苦奋斗改变自己命运的故事。白手当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白手当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白手当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