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2章 婚礼惊情
白手的两份礼，各有一百二十八块。一份是他自己的，作为女方的弟弟，一份是陈岚的，作为男方的学生。
这时，王茜和她表弟王勇也来了。
就是没有看到范宏林。
白手不放松警惕，撇下一帮朋友，一个人走来走去，眼睛睁得大大的。
整五点，宾客齐聚，婚礼开始。
原来预计三百多人，可负责登记的陈子非告诉白手，连老人带小孩，已经超过了四百五十。
白手不管这些，他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范宏林。
大厅里响起了婚礼进行曲。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新郎杨文斌和新娘丁雅琼身上。
除了白手，他已来到离新郎新娘最近的那张桌子，一旦范宏林捣乱，他将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保护新郎和新娘。
司仪是于明阳，他那两片嘴皮子，这回算有了用武之地。
婚礼程序繁琐，一个接着一个，大厅里欢声笑语，层出不穷。
突然，一个白胡子老头，从人群中冒出来，朝新郎和新娘冲去。
看到这一幕，宾客们纷纷惊呼。
因为白胡子老头敏捷异常，气势汹汹。
更因为这个白胡子老头，手里拿着一把长刀，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说时迟那时快，白手一个箭步冲过去，挡住了白胡子老头的去路。
白胡子老头一声怒吼，长刀直刺白手。
白手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在长刀将要触身之时，一个侧身，闪过长刀的袭击。
与此同时，白手蹲下，左腿支撑，右腿横扫白胡子老头的下盘。
扑通一声，白胡子老头扑倒在地毯上。
咣当一声，长刀从白胡子老头手里跌倒地上。
白手没停，他的身体顺势转了三百六十度，正好压在白胡子老头的身上。
毫不留情，白手右肘猛击白胡子老头的脖子。
一声惨叫，白胡子老头昏过去了。
两个小伙子冲了过来，正是来自工程队的小肖和小李。
小肖和小李二人一齐动手，拿住白胡子老头。
小李一只手去扯白胡子老头的头发。
不料，那头发被小李一把扯下。
原来这是一个头套。
“范宏林。”
不少人惊呼，白胡子老头竟是失踪两天之久的范宏林医生。
白手急忙吩咐小肖和小李，“弄出去，捆起来，报警。”
范宏林还没醒来。
小肖和小李应了一声，把范宏林拖离婚礼现场。
白手又冲着发愣的陈子非喊道：“老陈，你快去看着，不然我的两个手下，会把老范打坏的。”
“哎。”陈子非应着，慌忙的往外追去。
白手再冲着于明阳喊，“老于，老于，婚礼继续，继续婚礼。”
于明阳回过神来，冲着麦克风高声道：“接下来，新郎新娘，夫妻对……”
“拜”字来不及出口。
有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个盐水瓶，悄没声的从人群中走出来。
白手浑然不觉，他还蹲在地毯上，捡起范宏林那把长刀，掂在手里看着。
突然，一股刺鼻的感觉扑面而来。
白手愣了愣，这味道他似曾相识……对了，那是生产队时用过的一种液体肥料，学名叫氨水。
这婚礼大厅，哪来的氨水？
“流酸。”有人高喊起来。
“她手上拿着流酸。”
“大家快躲开。”
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喊叫，有人逃离……
白手清醒过来。
那女人已迈过三级台阶，直奔新娘丁雅琼。
丁雅琼旁边，除了新郎杨文斌，还站着陈岚和丁丁。
那女人已经扬手，手中的盐水瓶举得高高的。
千钓一发，仨美女已花容失色，吓得叫不出声，更拨不动腿。
白手奋勇而起。
只见白手快如闪电，眨眼之间，已冲到那女人的面前，挡住她前进的步伐。
那女人也是奋不顾身，手中的盐水瓶已向前挥出。
一股冒烟的液体夺瓶而出，划起一道弧线，飞向挡在前面的白手。
眼看液体弧线的顶端，就要泼到白手的脸上。
这时，一道红墙骤地升起，挡住了液体的去路。
原来，白手手里拿着一截地毯。
幸亏白手急中生智，在飞身而起的时候，扔了长刀，抓住了地毯。
这是塑料地毯，一块一块的，长方形，宽一米，长一米五。
白手抓的一块地毯，把仨美女救了，也救了他自己。
无数惊呼声中，流酸泼到地毯上，地毯吱吱作响，直冒白烟。
白手左手的手背发痛，他知道，流酸溅到了他。
顾不得了，白手挥着残破的地毯罩向那个女人。
泰山压顶，白手这一扑，将那个女人扑倒在地，盐水瓶滚到一边。
不打女人，这条规则现在不适用，对这个娘们不适用。
白手连砸五六拳，把这娘们揍得晕了过去……
一场危机被白手扑灭。
警察赶到，婚礼现场恢复秩序，范宏林和那个女人都被带走。
白手的左手手背，溅了三点流酸，幸好肖秧是医生，经她做紧急处理，只是轻微烧伤。
婚宴开吃，宾客们笑语欢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手没去吃席，而是坐在饭店老板蒋长风的办公室里。
蒋长风拿了几个菜，一盘肉包子，陪白手吃。
派出所通知，白手和蒋长风待会要去派出所做笔录，二人不敢喝酒。
陈岚和丁丁也溜了进来。
新娘要向宾客敬酒，作为伴娘，主要任务就是替新娘喝酒。
陈岚和丁丁都不能喝酒。
王茜和杨玉婷自告奋勇，接替陈岚和丁丁，陈岚和丁丁乘机开溜。
“老蒋，那个女人真的是落宏林的老婆？”
“前老婆。”蒋长风纠正了一下。
白手不解道：“范宏林闹事，是认为杨文斌抢了我丁姐，还算可以理解。这个娘们来干什么，跟她没有关系啊。”
蒋长风看了丁丁一眼，放低声音道：“她可能以为，范宏林急着与她离婚，是与你丁姐有关。”
白手感叹一声，“你们上海人啊，故事真多。”
蒋长风笑了，“哎，你现在也是上海人诶。”
派出所打来了电话，通知二人去做笔录。
白手和蒋长风匆匆出门。
陈岚和丁丁硬要跟着，白手甩不掉，只好把她俩也给捎上。
第0423章 生活还要继续
白手和蒋长风在派出所待了三个多小时。
蒋长风是作为饭店老板，没啥好说的。
白手不一样，他是当事人。
本来是正面人物，不说见义勇为，也是英雄般的表现，制止了悲剧的发生。
可白手出手太重，范宏林和他前妻二人，都被白手打进了医院。
白手也是精明，不断的为二人说好话，请求宽大处理。
听了白手的叙述，做笔录的三个警察为之动容，有些惊心动魄。他们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处置当时的情况，可能不会这么完美。
白手这个名字，引起了老警察的注意。
老警察可能是派出所的领导，他中断笔录，起身离开了询问室。
过了一会，老警察回来了。
“白手，你是去年出现在国际饭店中美擂台赛上的那个白手？”
白手点了点头，“是的。”
“你可以走了，白手同志。”
“我没事了？”
老警察笑道：“你本来就没事，只是你下手重了一些，我们多问了几句。”
白手松了一口气，如逢大赦，赶紧起身。
走出派出所，蒋长风都羡慕白手，“一战成名，英雄长存啊。”
“呵呵，也问你了？”白手笑着问。
“可不？十几个问题，大半是与你有关的，当时我还纳闷呢。”
白手和蒋长风上车。
陈岚和丁丁在后排居然睡着了。
白手提议，“老蒋，咱们去医院看看范宏林和他前妻吧。”
“你就省省吧。”蒋长风笑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到了医院，他们的亲属非把你撕碎不可。”
白手把蒋长风送回饭店。
婚宴早已曲终人散。
白手向蒋长风要了些菜酒和点心，再开车离开。
陈岚和丁丁醒了，丁丁说什么也要跟着，白手只好把她也带回家。
丁丁有点不高兴，本来母亲的二婚，她就是勉强同意。现在婚礼上闹了这么一出，简直就是个笑话，让她更加的不开心。
好在有陈岚，还有陈岚的两个同学，三个女研究生逗一个高中生，很快就让丁丁笑逐颜开。
白手一个人，坐在三楼的客厅，靠着沙发，自斟自饮。
陈岚上楼，看白手的吃相，笑嗔道：“真是个吃货。”
“睡了？”白手问丁丁的情况。
陈岚点点头，“睡了。折腾了一天，估计累坏了。”
白手吩咐道：“明天，你和你的两个同学，都去腾飞电子器材厂上班，帮忙把台帐建起来，把财务状况理清爽。”
“这么急啊？”陈岚问道。
白手点头道：“新婚夫妇还要去度蜜月，顾不上腾飞电子器材厂，只能辛苦你了。”
陈岚也有些意外，不是说二婚不能度蜜月，而且今天的闹剧，还有工厂的管理。
难怪白手说，丁雅琼的心很大。
白手苦笑道：“也不叫度蜜月。杨文斌是杨家长子，杨家有个破规矩，新婚夫妇要回老家拜祖宗，还要办酒席。所以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陈岚道：“我去厂里待几天，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你要跟萧老太太说明一下，以免发生误会。”
“已经讲好了。萧老太太忙不过来，就是她主动提出来，我才推荐了你们的。”
“那好，我和我的同学明天就去。”
白手以为这场闹剧已经过去，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范宏林和他前妻的下场相当的惨。
范宏林的前妻疯了，后来被送进精神病医院，经过长期治疗，人倒是不疯了，但彻底的傻了。
范宏林没有再当医生，他远离朋友，离群索居。后来出版了一本诗集，在上海滩引起一阵轰动。
但有一天，突然传来消息，范宏林跳楼自杀，实现了他在那张纸条上写下的“诺言”。
范宏林的命运让人唏嘘。
活着的人还得继续。
白手的工程队，还是挖泥队、拆房队和建墙队，只是现在更加有序，按部就班。
钱没赚到多少，但白手欣慰，因为他认为的管理层在成长在成熟。
进入七月，丁雅琼终于回来上班了。
丁雅琼回来，陈岚她们仨就撤回，回到工地去上班。
白手很少去腾飞电子器材厂，但丁雅琼打了两次电话，他才勉强前往。
之所以勉强，是因为在白手的计划中，这个工厂是属于丁雅琼的。
可丁雅琼不这么想，她只占百分之五十一，占百分之四十九的白手，不仅出钱，还要出力。
厂办公室，乘着丁雅琼倒水之机，白手好好的打量她。
白手是好奇，据说女的结婚前后，判若两人，一目了然，他想瞅瞅丁雅琼的婚前婚后有什么不一样。
白手还听说，沉浸在爱河中的女人，智商顶多二三十，他想知道，丁雅琼的智商回档了没有。
“看够了没有？”丁雅琼把水杯搁到白手面前，笑瞪了他一眼。
白手稍作思忖，笑道：“能感觉到我在你背后瞅你。姐，你的智商回来了。”
“去你的。”丁雅琼看看门外，还伸手打了白手一下，“小白，谢谢你。没有你，喜剧就变成悲剧了。”
“过去了，翻篇了。”白手摆摆手，问道：“怎么样，和杨教授的新婚生活怎么样？”
“嘻嘻，你认为这个问题可以问吗？”
“这个问题不可以问吗？”
二人相视，会心一笑。
“嗯，挺好。就是杨家规矩忒多，我还没适应。所以，我们决定住在我家，老杨也同意了。”
“挺好就好，挺好就好。”
白手有点阴阳怪气，丁雅琼听出来了，“什么意思？”
“呵呵，我的意思是，要是能给我整出一个大外甥来，那就更好了。”
丁雅琼丽脸绯红，笑骂道：“狗嘴不吐象牙，你找打啊。”
白手跟着着坏笑。
“哎，你刚才在瞅什么？”
“瞅你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小白，你要死呀。”
说笑了一会，白手道：“姐，既然你恢复正常了，那我就要跟你说正事了。”
说着，白手把陈岚她们这些天做的“功课”，摆到了丁雅琼面前。
丁雅琼对着一堆材料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丁雅琼的眉头皱了起来。
“小白，有没有搞错？这三个合同的业务做完，咱们真的赚不到钱？”
第0424章 工厂不赚钱
丁雅琼被吓着了。她不是完全不懂成本核算，好歹她也在白手的皮箱厂待过，知道成本核算对企业的经营意味着什么。
她和杨文斌签下的三份合同七个产品，属于来料加工，成本核算更容易，也更容易看清。
陈岚她们给出的结论是，做完这三个合同的全部业务，厂方的利润只有一千三百多块，利润率仅为百分之一点六八。
这个百分之一点六八，甚至不如银行的利息。
“小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次品，次品率。”白手道：“你的合同里，是考虑了次品问题。但你想得太简单，次品率只定在百分之三，太低太低了。”
丁雅琼苦笑道：“可是，在你的皮箱厂，你的总次品率，就从来没有超过百分之三。所以我在签订合同时，就参考了这个百分之三。”
“我的姐，做皮箱和加工电子器材，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皮箱的技术标准和质量标准，都是非常模糊的。同样一只皮箱，我可以说它是正品，也可以说它是次品。”
丁雅琼点点头，“这倒也是，全国的皮箱标准，至少一半是你定的。”
“但电子器材呢。它们的质量标准，既严格又明确。举一个例子，能不能通电。能通电就合格，不能通电就不合格，没有大概之说。一旦确定是次品，就必须直接回炉，没有修补的机会。”
“小白，你说得对。”丁雅琼又是点头。
白手道：“咱们的生产设备和生产水平，都十分的落后。所以咱们的次品率肯定很高，百分之三，恐怕永远难以达到，除非更新设备。但目前咱们做不到，将来才有可能，花几十万上百万去买进口设备。”
“小白，那这个次品率定在多少才符合实际呢？”
“至少百分之八以上，最好定在百分之十，咱们才会有利可图。”
“那我跟对方联系，说明情况，要求修改合同。”
白手摇了摇头。
“那不行。姐，咱自己种的果，最苦也得吃，合同必须遵守，这是契约精神。重要的不是过去，是现在和将来，咱们吃一堑长一智吧。”
“小白，对不起。小半年白干，都是我的错。”
丁雅琼满脸歉意，白手只好连连安慰。
“姐，就当是交学费，就当是锻炼么。”
丁雅琼想了想，“以后，以后在这方面，我必须听你的。没你的点头，我决不自作主张。”
“呵呵，那杨教授呢？”白手笑看着丁雅琼。
丁雅琼噗嗤笑了，“他呀，除了他的专业，就是一棒槌。”
白手坏坏道：“好吧，一言为定。你的身体是他的，但你的思想和行动，还得我来管。”
丁雅琼脸红，白手又拿话撩她，这个小冤家。
“去去，这没你的事了。”
“呵呵……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就是那驴啊。”
白手离开工厂回工地。
当然不能放任不管，十几万的投资，小半年不赚钱，白手心疼着呢。
工地热火朝天。
唯有甲方主管罗汉，躲在办公室里优哉游哉。
大热的天，这家伙把原单位的空调拆来，现在外面三十几度，他的办公室里只有二十多度。
白手一脚踢开办公室的门，双手叉腰，骂骂咧咧。
工地的电压不够高，罗汉的破空调一开，民工宿舍里的吊扇也有气无力的，严重影响大家的午休。
罗汉接地气，很亲民，跟民工们打成一片，大家不好当面说他，就把情况反映给白手。
“哈哈……至于么，至于么。”罗汉赶紧关门，再把白手摁到破沙发上。
“老弟，消消气。你要知道，按我的级别，装个空调什么的，是我应得的享受。”
“我呸。”白手啐一口，笑骂道：“臭老罗，只要你把现在的变压器换换，换个三十千瓦的，你开十台空调我都没意见。”
“电费你给报销？”
“做梦吧你。”
罗汉道：“正在审请，正在申请，小白你稍安勿躁。现在就是缺电，我报告打上去一个月了，电力局还没批下来啊。”
白手道：“老罗，我不开玩笑。现在还好克服，一旦造房子的工程队进驻，现有的电力根本不够用。到时候因为电力不足而耽误项目进展，你要承担全部责任。”
“去，我又不是发电厂，也不是电力局和供电公司。”
白手一把将罗汉从躺椅上拎起，自己躺上去，两腿翘得高高的。
罗汉笑着问，“怎么样，凉快吧？舒服吧？”
“他娘的，神仙过的日子啊。”
“小白，郑重的通知你。一，半个月内，规划设计完成。二，项目的建筑建设即将开始。三，你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确定一到三家建筑公司，专门参与校区建筑建设。”
白手点了点头，“老罗，大概有多少幢高层建筑？”
罗汉反问，“得，在你的标准里，什么是高层建筑？”
白手笑道：“我造不了的房子，都叫高层建筑。也就是说，三层以下包括三层的都不是，三层以上的建筑都叫高层建筑。”
罗汉哈哈大笑。
罗汉拿出一张规划草图，摊在白手的双膝上，“小白，这是草图，但与正式的规划图基本上一致。你来看看，有多少幢房子是你的工程队能建造的。”
白手傻傻的看了老半天，终于道：“他娘的，基本上没有三层以下的房子啊。”
“对，最高建筑是行政楼和教务楼，都是十二层。八个教学楼，都是八层。教职工宿舍楼，六层。学生宿舍楼，五层。哈哈，也就是几个食堂，和几个辅助房，是你的工程队能造的。”
白手笑道：“我娶老婆，帮别人生孩子，这叫什么事嘛。”
罗汉也笑道：“没关系，你们能干的活还是不少。除了现在的建墙和挖土，将来建操场修校路搞绿化，都是你的活啊。”
“别小看人。”白手两眼一翻，气道：“老罗，我要让你看看，我的工程队不仅能割草挖泥，而且还能建高楼大厦。”
白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两个聘请的施工员余全宝和郑重好找白手有事。
第0425章 人才自己送上门
白手的办公室虽然没有空调，但有吊扇、台扇和落地扇，相对比较凉快。
所以，陈岚和她的两个女同学，都在白手的办公室里。
可余全宝和郑重好两个大男人，看到别人在，期期艾艾的不肯说事。
还是陈岚聪明，带着俩女同学，主动去了她们自己的办公室。
“老余，老郑，你俩要跟我说什么秘密的事情？”
对余郑两位施工员，白手一惯尊重，他给二人递烟倒水，笑着问道。
余郑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白手用他的老招，笑而不语，耐心等着。
余全宝道：“白老板……”
白手急忙拦住，“小白，叫我小白。”
余全宝笑笑，“小白，在你这里工作以来，我们感到荣幸。”
郑重好道：“小白，你对我们很好。我们跟过不少老板，没人能跟你比，你是最好的。”
“等等，等等。”白手急忙问道：“我说老余老郑，你俩什么意思？不想在我这里干了？”
余郑二人也是忙着摇头。
白手松了口气，笑道：“我从小是被吓大的，两位老哥，可别吓我啊。”
余全宝笑道：“小白，我们是想长期跟着你干。”
白手心喜，想什么来什么，但表面上声色不动。
“老余，老郑，咱不急，慢慢说。”
郑重好道：“我们想离开现在的外派公司，到你工程队上班，正式成为你工程队的一员。”
点了点头，白手思忖一下，伸出两根手指头，“先说俩问题。一，你俩对我这么有信心？”
余郑二人同时点头。
余全宝道：“我们是看人，就是小白你，就认准你了。”
“二，你们公司能同意吗？”
郑重好道：“小白你有所不知。我们公司人满为患，现在正在减员，给每个人一个选择。可以留下，可以辞职，可以买断工龄，也可以停薪留职，等等。所以，我们要离开的话，公司是求之不得。”
白手沉吟了一下，笑着问，“那你们俩打算选择哪一种方式呢？”
余全宝道：“小白，我们信你。你让我们选哪种，我们就选哪种。”
白手又点了点头，“如果让我决定，我当然希望你们买断工龄，与原单位彻底断绝关系。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没了退路，你们才能紧跟着我。”
说得直白，余郑二人都笑了。
白手继续道：“所以，你们回去再考虑一下。如果你们下了决心，我会跟你们签订一个合同，至少三年起步。也可以签订长期合同，只要我的工程队不倒，你们永远是我工程队的一员。”
余郑二人很坚决，看来是早有打算，或者是形势所逼。
但有些问题，白手要讲在前面。
“两位，我在家里办厂时，有我特殊的工资制度，现在这个制度也在工程队里实行。你们的收入，主要分三个部分。一是基本工资，李贵林他们几个管理，比普通工人高百分之十五。如果你们过来，基本工资将比普通工人高百分之三十。”
“二是每月的月尾奖，其中也包括补贴等。具体的数字，会根据当月的业绩决定。但也有个范围，最少不少于普通工人工资的三分之一，最多不多于普通工人工资的一半。而且每个人都不一样，我认为表现好的，我会多给。我管你们，你们管普通工人，会有个私下的评比。”
“三是年终奖。年终奖也是人人有份，有多有少。普通工人，最低是月基本工资的两到三倍。管理层也有高有低，低的相当于半年的基本工资，高的相当于一年的基本工资。关于这方面，你们可以找小蔡和陆水龙了解，他俩都是我朋友，也都在我皮箱厂干过。”
余全宝道：“小白，我们就一句话三个字，相信你。”
郑重好也点了点头。
“老余，老郑，老话说得好，丑话说前头嘛。还有两点，我再强调一下。”
“小白你说。”郑重好道。
“一，你们进来后，每人顶多只能带一个普通工人进来，最好不要带。二，如果将来想去别的地方，我不阻拦，但希望能提前一个月告诉我。”
余郑二人都笑了。
“我反正没看到我能去别的地方。”余全宝道。
“我也是。”郑重好也道。
白手笑笑，“现在说工作，你俩会造房子吗？”
余全宝道：“还别说，我们别的都拿得出手，就是没造过房子。”
郑重好道：“我们能监管别人建房，也知道怎样检查房子的质量，就是没有建房的经验。”
白手摊开从罗汉那里拿来的规划图，“你俩看看，这么多楼房，交给别人做，太遗憾了。”
余郑二人对着规划图看了一会。
余全宝道：“我有一个建议，搞建筑工程，造房子是大头，咱们一定要学会造房子。”
“可是，咱们谁都不懂啊。”白手摊着双手。
郑重好道：“我们公司有个人，名叫李江，五十二岁了。他原来就是市某建筑公司的工程师，还当过副总经理，经常担任项目经理。要说造房子，他绝对是个大行家。”
白手顿时来了兴趣，“你们公司真是藏龙卧虎。问题是人家愿意来吗？都五十二岁了，再过几年，就能安享晚年了。”
余全宝道：“当然不能让人家学我们，搞买断工龄。但动员他停薪留职，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好，我亲自去拜访他。”白手搓着双手道。
郑重好道：“不过，有一点我要说在前面。听人家说，不知是真是假。说他犯过错误，是在市某建筑公司待不下去，才调到同济大学后勤处，后来再调到我们劳务外派公司。”
白手问道：“犯过什么错误？”
余全宝道：“不知道，有的还说，他不是犯错误，是跟领导不对付。总之，就业务方面论，他绝对是业内数一数二的。”
“就他了，到哪儿能找到他？”白手拍板。
“他老婆是乔教授，建筑工程设计所的。”余全宝道。
乔教授的老公，白手笑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晚上，白手叫上陈岚，驱车前往乔教授家。
第0426章 请李工程师出山
乔教授的家庭住址，学生陈岚也不知道。
出发前，白手打电话问了杨文斌教授，才问到了乔教授家的地址。
花了一个小时，白手和陈岚才出现在乔教授家的门前。
乔教授在国内建筑工程界颇有名气，从教二十几年，桃李满天下。
不但是土木工程系的副主任，还是全国建筑行业协会理事、校建筑工程设计所所长、金融学院项目的总设计人。
因为金融学院这个项目，陈岚与乔教授有些来往，乔教授也挺喜欢这个搞工程预算的小丫头的。
白手也与乔教授打过交道。他参加的培训班，乔教授就是任课老师之一，也因金融学院项目有过几次交谈。
开门的正是乔教授本人。
没进门，先行礼，白手恭恭敬敬，“乔教授好。”
“小陈，小白，你俩怎么来了？”乔教授有点意外。
陈岚忙着解释，“对不起，乔教授，打扰了。是他，是小白他找李工程师有事。”
“噢，请进请进。老李，有人找你呢。”
乔教授一边喊着，一边把白手和陈岚迎进门。
院子里，乔教授的老公李江正在纳凉，坐在躺椅上，手拿芭蕉扇。
见是俩年轻人，李江愣了愣，出于礼貌，站了起来。
乔教授做了介绍，再让白手和陈岚坐下说话。
旁边正好有两张小凳子，陈岚坐下，把另一张小凳子往白手身边挪了挪。
白手没坐，而是先冲着李江行礼，再双手递上名片，恭恭敬敬道：“李工程师，我是来请你出山的。”
李江看了看名片，再收起放在旁边的小木桌上，默默的坐回到椅子上。
“小白，你坐。”乔教授道。
“谢谢。”白手坐了下来。
一阵沉默，气氛有一点点凝重。
乔教授先开口，介绍了整个金融学院项目的情况。
李江一直不说话。
乔教授叹了一口气，“唉，自从六年前的那件事后，我家老李话也少了。”
陈岚恰到好处的说道：“公司的人都说，李工是虎落平阳，英雄无用武之地。”
白手道：“李工，我要聘请你，担任我工程队的副经理兼工程师。”
李江还是不吭声。
乔教授劝道：“老李，说话呀。”
李江终于开口，“谁推荐我的？”
“你们公司的余全宝和郑重好。我开始聘用他们三个月，今天中午，我们正式商定，他俩改变身份。他们买断工龄，脱离你们公司，加入我的工程队，明天就签合同。”
“你有了他们，干吗还要请我？”
白手道：“他们说，他们能做其他项目，但造不了房子。他们能带一二十人干活，但带不了整个工程队。他们说，只有李工你行。”
“你的工程队有多少人？”
“七十几个。现在我家乡那边正是农忙，我准备等农忙过后，再招二十到三十名民工。现在工地上，还有另外两个工程队的四十余人，暂时也归我调配。”
稍稍沉默，李江继续问，“小白，你敢用一个犯了错误的人？”
白手微笑道：“李工，我现在不缺钱，但缺人才。两句话，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不想知道我犯了什么错误吗？”
“呵呵，我来上海是为了赚钱的，不是来当记者的。”
顿了顿，李江道：“老婆，告诉小白和小陈。”
乔教授道：“那是六年前的事了。当时老李在某建筑公司当副总经理，还是公司的总工程师。公司有一个项目，是建造一座十五层的大楼，由另一名姓高的副经理负责。高副经理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却给那座大楼留下了严重的后患。”
“大楼建到第十二层时，高副经理勾结总经理，二人硬把大楼转交给老李负责。老李蒙在鼓里，不知实情，顶替高副经理负理大楼的建造。老李很快发现真相，也知道自己上当受骗，劝说总经理和高副经理无效后，毅然决然的向有关部门举报了总经理和高副经理。”
“经过调查，老李的举报属实。高副经理被判刑，而总经理却平安无事，老李的日子就难过了。总经理很有势力，他不断的排挤老李，还用莫须有的东西陷害老李。最终，老李受到处分和通报批评，再也难以在建筑公司待下去。后来，是我托了关系走了后门，把他调到同济后勤处直到现在。”
说到这里，乔教授顿了顿。
“小白，老李在建筑界是受排挤的，你还敢聘用他吗？”
白手笑了笑，却问李江，“李工，你能明天就来上班吗？”
李江有点激动，看着白手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敢用我，我就敢应承。我干，我明天就上班。”
“谢谢，李工，谢谢你。”
两只男人的右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乔教授笑了，“用得着这么急吗，关于聘用方式，总得说个明白吧。”
“悉听尊便，任何方式都行。”白手道。
李江又沉默了一会。
“我决定，向余全宝和郑重好学习，买断工龄。不搞停薪留职，不给自己留后路。”
乔教授道：“老李，我是支持你的。不过，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李江笑道：“我想好了。老婆，你有退休工资，等我干不动了，你养我。”
乔教授也笑了，“老李，我养你。”
老两口的对话，让白手和陈岚感动。
离开乔教授家到停车的地方，有一百多米。
陈岚不说话，主动挽住白手的胳膊。
白手一怔，得寸进尺，胳膊绕住了陈岚的小腰。
陈岚并没有抗拒。
白手暗喜，正想进一步搞点小动作时，陈岚咳嗽两声，吓得他触电似的把手收回。
“哧哧。”陈岚轻笑。
白手一本正经，“唉，公众场合，还是老实点好。”
“对，还是多想想明天的事吧。”
第二天的工地上，拉起了横幅敲起了锣鼓，还放响了鞭炮。
“热烈欢迎李工程师、余施工员、郑施工员加入我工程队。”
乔教授也陪着来了。
在白手的办公室桌上，放着三份劳动合同。
别小看了这三份劳动合同，其中的一份，后来还被市博物馆收藏。
第0427章 土包子要造高楼
余全宝和郑重好都是人才。
但二人的档次不算高，搁到现在，多如牛毛。而在当时，不说成千上万，也应该有成千上百。
余郑二人顶多算是技术员级别。
相比之下，李江工程师就是高级人才，在高级人才中也能排到前列。
从体制内出来，不留后路，进入民营企业上班，李江是全市第一人。
这很有历史意义，所以才有后来纪念，白手和李江之间签订的那份劳动合同，才被市博物馆收藏。
后来，二人成为忘年交。并在记者采访时，李江把自己戏称为第一只螃蟹，白手把自己戏称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李江与余全宝和郑重好，都是利索人，很快进入了角色。
白手也对工程队的管理层做了重新安排。
李江是副经理兼工程师，负责日常管理和全面的工作。
为了更好的发挥李江的作用，白手给他配了一名助手。
这名助手就是蔡朝先，公开职务叫助理。
前段日子，蔡朝先被派去考摩托车驾驶证，现在已经拿到。
白手忍痛割爱，把存放在丁家的摩托车拿来，交给蔡朝先使用。
蔡朝先人机灵，又识字，上海话学得比白手还溜，让他跟着李江，实际上也是在培养他。
对这个角色这项工作，蔡朝先乐意得不行不行的。
白手交待得明明白白，蔡朝先每天接送李江上下班，既要保护他的安全，又要照顾他的生活。
余全宝和郑重好都是副经理，直接受李江领导，做什么怎么做，都要听李江的。
水缸、陆水龙、李贵林、肖国明和江大奎，都是中层管理人员，也都有明确的分工。
水缸继续管后勤和内务，食堂和仓库都归他管。
水缸的助手，就是多面手杨进明。
在李江的建议下，李贵林、肖国明和江大奎，继续担任三个分队的队长，对外的职务都叫业务经理。
还有两个分队，由余全宝和郑重好直接带领。
唯有陆水龙，白手给他安排了一个特殊角色。
陆水龙的最大缺点是不识字，可他最大的优点是忠诚，还有任劳任怨。
白手让陆水龙担任的类似于管家的职务。
主要是管人，管七十多位民工，谁去哪个分队，哪个分队要谁，都由陆水龙调度。
还管钱，白手把三本存折交给陆水龙保管，不识字，但识数，能当半个出纳。
陆水龙也有名片，工程队办公室主任。
办公室主任识字不过几十，堪称天下奇闻，也就白手干得出来。
陈岚和她的两个女同学，还是临时工的身份。
经过一番安排，白手工程队面貌一新。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筹备建造校楼。
白手采纳李江的建议，自己工程队先建造一座五层的学生宿舍楼。
白手工程队居然要造楼，有两个同行最受震动，也最着急。
一个是胡祥瑞。
胡祥瑞的工程队，以前主要承揽造路的业务，现在正想向建房方面发展。
醉翁之意不在酒。
派二十余人，掺和金融学校的挖塘工程，其实只是第一步。
可白手一下子请了一尊大神两个小神，大干一场的架势，胡祥瑞岂能不急。
这家伙厉害，一两个月就拉起近八十号人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黄浦江上的大鳄。
另一个是曾玉山。
曾玉山的工程队，扎根上海以来，一直以建房为主。
一百一十几个民工，这样的规模，单独核算，在上海滩能排在前一百名行列。
白手搞其他业务，又初来乍到，曾玉山一点不急。
白手要造房子，白手就是曾玉山直接的竞争对手。
曾玉山表面不急心里急。
但曾玉山拉不下面子，他是前辈，不能向晚辈开口，啥事都不好说。
曾玉山和胡祥瑞是好朋友，唆使胡祥瑞问问白手，他打算在上海滩整多大的场面。
胡祥瑞不傻，好不容易与白手成为朋友，他可不想得而复失。
终于，胡祥瑞下了决心，要拿一个秘密送给白手做见面礼。
这天，星期六，上午九点多钟。
胡祥瑞来到金融学院项目工地。
看了看自己手下的挖泥现场，胡祥瑞才等到白手出现。
九点才来，胡祥瑞心道，这家伙的小日子过得逍遥。
“小白，上午有空没？”
“我甩手掌柜一枚，啥时都有空。”
胡祥瑞坐到皮卡车的副驾座上，“跟我去一个地方，你一定不后悔。”
“你先说，不然我怕，怕你把我给卖了。”
“哈哈，放心吧，一个都是咱们同行待的地方，一个都是咱们谈生意的地方。”
白手开车，胡祥瑞指点方向。
来到一条老街上，白手停车，探头往外瞧了瞧。
“噢，这里是市建设局的办公地啊。”
胡祥瑞点了点头，“这里每个星期的星期六上午，都会发布全市建筑工程项目的信息。不管项目大小，只要下面报上来，这里都会公布。”
原来如此，白手心道，搞建筑工程，不知道这里，不到这里来，简直就是傻子。
“小白，你再往街对面看。”
街对面，是市建筑工程行业协会。
“协会的一楼大厅，才是公布建筑工程项目的具体地点。还有，全市大大小小的建筑公司和工程队，也都在这里登记，会在墙上公布出来。新登记的，倒闭的，也都每星期公布一次。”
“我的工程队就没有登记。”白手笑道。
“小白，太各色不好。”
胡祥瑞道：“往前开二十米再停下。”
白手依言而行。
一幢西式三层小洋楼，与市建筑工程行业协会一弄之隔，门上挂着“劝业旅社”的牌子。
“小白，劝业旅社这块牌子，少说也有八十年的历史。但现在，它已不是旅社，而是咱们同行聚集的地方，是交换信息和洽谈合作的地方。”
白手跟着胡祥瑞下车，迈上十几级台阶，再跨进劝业旅社的大门。
门边搁着一张写字台，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老人，面慈目祥，和和气气。
写字台上放着一本登记簿。
胡祥瑞拿笔在登记簿写上自己的名字，再掏出一块钱交给老太太。
老太太长得像外国人，接过钱搁进抽屉里，欠身说了声“谢谢”。
白手学着胡祥瑞的样子照做。
第0428章 被当众打脸时
老头头瞟了登记簿一眼，再瞥白手一眼，笑眯眯道：“新来的。”
老太太也笑得和和气气，“知道，知道。”拿出一个带绳子的牌子，郑重其事地递给白手。
这是出入证，白手接过，“谢谢。”
一楼本来是个大厅，已被屏风隔开，白手跟着胡祥瑞穿过屏风，顿觉豁然开朗。
十二张方桌，布置得精致整齐，每张桌子边，都搁着几张靠背木椅。
桌上还有茶壶和几个茶杯。
此时，大厅里没有其他人。
“现在还是上午。小白，咱们的同行们，一般都是十一点以后才会出现。”
白手和胡祥瑞在靠窗的一张桌边坐下。
胡祥瑞倒茶，白手拿烟，二人悠闲的又喝又抽。
“小白，别小看那老爷子和老太太。搁三十年前，那都是上海的名流。”
“说来听听。”
“那老爷子，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俄罗斯人。他爷爷是当时国内著名的设计师，传说劝业旅社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他爷爷重新设计的杰作。老爷子今年已近八十高龄，也是搞建筑设计的，咱们上海很多著名建筑和桥梁，都是他的作品。”
“厉害啊。”白手叹道。
“老太太也很厉害。父亲是法国人，母亲是德国人，从小在中国长。听说原来在大学教外语和音乐，一教就是四十年。反正老太太学生很多，逢年过节时，来看她的学生成群结队的。”
“他们的孩子呢？”白手问道。
胡祥瑞道：“没孩子，好像也没有啥亲戚，就老两口相依为命。这个劝业旅社，就是他们最好的寄托。他们有个规定，一天一人一块。免费供应茶水，点心钱另付。如果你愿意，可以在这里待上一天。”
白手问，“来这里的人，都是咱们的同行？”
“不是，一楼是咱们同行的聚集地，互相交换行业信息。二楼也是咱们同行的聚集地，但是，是朋友洽谈合作的地方。”
“三楼呢？”
“三楼是棋牌室。旁边开了个偏门，可直通三楼。老两口雇了两个小姑娘，都来自市郊区，一个当保姆，一个管棋牌室。”
“噢，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呀。”
胡祥瑞笑了，“是好地方，但咱们进不去，能进去的都是本地人。三棋一牌，围棋、象棋、国际象棋和桥牌，咱们也就懂点象棋。他们还是会员制，不是会员，进去了也没人理你。”
“好吧，说咱们自己的事。”
胡祥瑞劝白手，“小白，找个时间，去隔壁的行业协会登记一下。这对你有好处，不然的话，同行会排斥你的。”
白手笑道：“我不急。老胡，我有我的想法。”
二人正说着，曾玉山到了。
和曾玉山一起到的，还有三个老板，白手都不认识。
紧接着，孙建国和两个老板也进来了。
白手是新人，胡祥瑞不起身，他出于礼貌站了起来。
白手是与曾玉山和孙建国打招呼。
白手和曾玉山握手，老朋友似的。
白手再把手伸向孙建国，“孙老板，你好。”
孙建国却没有伸手。
更过分的是，孙建国不仅无视白手，还哼了一声，直接在桌边坐下。
白手那个尴尬啊。
众目睽睽，旁边还有五个陌生的老板。
但白手迅速冷静。
微微一笑，白手索性不把右手收回，伸在空中，像定格了似的。
还别说，这个动作让五个陌生的老板都怔了一怔。
当众被扒面子，还能镇定自若，还能自甘打脸，这份勇气非一般人所能。
有人生气，曾玉山和胡祥瑞。
大家都是老乡，孙建国不给白手面子，等于同时不给他俩面子。
白手的手不收回，更让曾玉山和胡祥瑞难堪。
胡祥瑞伸手去拽白手。
白手纹丝不动。
但脸上还挂着笑容，灿烂得很。
曾玉山走过来，拍拍白手的肩膀，低声道：“小白，看我的面子，咱不计较，咱不计较好吗？”
白手还是一动不动。
这时又进来一批老板，看到白手的样子，都很好奇，赶紧打听。
大家窃窃私语。
这下孙建国的脸挂不住了。
堂堂孙老板，跟小青年斗气，最终还是斗到自己的头上。
大家回过神来，这才明白，白手并不难堪，难堪的是孙建国。
整个大厅，十二张桌子，有五六十个座位。
此时，已基本上座无虚席。
除了白手这一桌，只有站着的白手和坐着的胡祥瑞。
估计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白手见好就收，终于坐了下来，拿起茶杯喝茶。
孙建国在邻桌。
曾玉山坐在孙建国那桌，他和孙建国一起来的，不好意思离开。
曾玉山明白，借胡祥瑞之手，想与白手合作一把的计划，今天是肯定难以实现了。
胡祥瑞的想法却既简单又明确。
孙建国和他老爸是很有实力，但他们是造桥的，胡祥瑞没有能力合作。
与孙建国交往，主要是老乡，还有借重孙家在上海的影响力。
但说到生意，说到赚钱，胡祥瑞更愿意与白手交好。
还有，白手这人好，胡祥瑞总感觉，跟白手在一起有安全感。
所以胡祥瑞下了决心，与白手坐在一桌。
孙建国几次朝胡祥瑞看去，示意他坐到他那桌去，胡祥瑞就当没有看见。
这时，一个小姑娘抱着一堆材料走进大厅。
胡祥瑞告诉白手，“老两口的小保姆，送来的是这一周全市的建筑工程项目新信息。”
说着，胡祥瑞起身去拿材料，拿了两份，递给白手一份。
白手只是粗略的看看。
一个金融学院项目，一年都干不完，白手不愁没事干。
今天是来观摩学习和交朋友的，被孙建国那么一搅，白手兴致全无。
胡祥瑞看出来了。
“小白，对不起，我没想到孙建国会这样。”
“跟你无关，老胡。”
“哪跟谁有关？老曾吗？”
白手轻笑道：“跟姓孙的他爸有关。子不教，父之过。小孙犯浑，板子应该打在老孙的屁股上。”
胡祥瑞嘿嘿而笑，“说得精辟，太精辟了。”
“老胡，咱是不是该撤了？”
略有犹豫后，胡祥瑞道：“有件事，有件事我得跟你解释一下。”
第0429章 来的都是客
“什么事？老胡你说。”白手问道。
胡祥瑞道：“老曾的工程队，是造房子为主的。估计现在到明年初，有个较长的空档期。所以他找我，想到你的金融学院项目里来分一杯羹。要求不高，一幢楼两幢楼不嫌少，三幢楼四幢楼不嫌多。”
白手微微一笑，不作表态。
“哎，你怎么个意思？”胡祥瑞追问道。
“老曾不会自己找我说？他不是在这里吗？他不会说话？还是跟我摆架子？要我去求他？……”
一连串的问题，把胡祥瑞给问懵了。
白手还补了几个问题，“老胡，你几时又干起保媒拉纤的行当了？你会得到什么好处？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猫腻？”
胡祥瑞猛醒，他这才明白，自己太小看白手了。
白手刚刚入行，胡祥瑞以为他不懂行规。
同行介绍同行，是犯忌讳的。
胡祥瑞无语了。
白手笑笑，笑里藏刀，笑得胡祥瑞心里颤抖。
“老胡，那块黑板干什么用的？”
胡祥瑞啊了一声，“我忘了说了。谁要是想找合作者，可以在这块黑板上留言。有意合作的人，会在留言后边再留言。再双方上楼，坐下来面对面的洽谈。”
白手道：“我要找人造楼，我得去留言。”
“别急呀。”胡祥瑞道：“小白，我得跟你再次说声对不起。”
白手知道胡祥瑞的意思，笑道：“老胡，你我的友谊小船没翻，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你别急。”胡祥瑞低声道：“你没感觉到吗？小白，大家没看材料，其实都在互相打听你是谁。”
“不会吧？”
“相信我，有意者会主动找你的。”
白手信了胡祥瑞的话，他也想知道，金融学院项目这个大蛋糕，会有谁主动要求来吃几口。
很快有人行动了。
两个人，都是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走过来站在白手和胡祥瑞的面前。
“可以坐吗？”其中一个问道。
白手欠身点头。
胡祥瑞笑道：“老张，老方，说什么呐，这张桌子本来就是你俩常坐的嘛。”
老张和老方双双坐下。
叫老张的冲着胡祥瑞道：“老胡，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吗？”
胡祥瑞道：“小白，白手，腾飞工程队老板，金融学院项目总承包人。”
白手拿出名片，双手递给老张和老方。
“两位老板，我喜欢别人叫我小白，老胡也叫我小白。”
老张和老方都说了些赞赏的话，因为白手很年轻。
胡祥瑞道：“小白，这位是张孝南，这位是方自立，你就跟我叫老张老方。老张老方都来自苏北，在上海已待了将近十年，手下各有上百号人，都是造房子的老手。”
老张和老方也都拿出名片，白手双手接过。
白手讲礼貌，以晚辈的身份，起身向老张和老方行礼。
胡祥瑞提议，“小白，咱们请老张和老方到楼上坐坐？”
到楼上坐坐，意思就是洽谈合作。
白手不假思索，率先起身，“老张，老方，咱们到楼上喝茶。”
老张和老方都是一边点头，一边起身。
一个三十上下的年轻人，手拿名片，挡住四人的去路。
“白老板，我叫董培元，来自苏南，也是造房子的，请问能有幸认识你吗？”
胡张方三人都在旁边笑着。
白手接过名片，再递自己的名片，笑道：“董老板，我们已经认识了。”
董培元说声谢谢，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四位，楼上请。”
五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大厅。
二楼的布置与一楼不一样，一间一间的，用人造板隔开，像饭店的包间。
只是不隔音，包间形同虚设。
五人刚坐下，茶还没喝一口，包间门就被敲响。
董培元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点头哈腰，相当委琐。
“老谢。”董培元喊了一声，但站在门口，不让来人进。
“各位老板好，各位兄弟好。来得急，口干舌燥的，可否讨杯水喝？”
大家都看向白手，等他开口。
“来的都是客。”白手说了五个字。
董培元退开，老谢屁颠屁颠而进。
老张介绍道：“这是老谢，谢洪水。小白，咱们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客人，顶多是半个上海人。但人家老谢，却是正宗的上海人，市郊区的，地头蛇啊。”
“失敬，失敬。”白手忙道。
“嘿嘿……惭愧惭愧。”
谢洪水又是点头哈腰。
白手递出自己的名片。
谢洪水接过白手的名片，但没掏身己的名片，而是掏出了钢笔和笔记本。
刷刷的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再把这页纸撕下，双手递给白手。
白手双手接过，毫不在意。
老张笑道：“小白，老谢是有名的抠门，不印名片是为了省钱。”
老谢笑道：“小本生意，能省则省，能省则省。”
老方笑道：“老谢还是妻管严。不信就翻翻他的包和兜，我保证他带的钱不会超出两块。”
老谢又笑道：“管着好，有老婆管着好。”
胡祥瑞道：“老谢，你坐下。小白，咱们言归正传吧。”
白手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图，打开来，摊在茶桌上。
就是罗汉送的那张校园规划图。
白手已经用红铅笔，在规划图上圈出了八个大楼。
“各位，这八座大楼，层数都在六层以上，是我打算外包给同行的第一批分项目。”
老张最年长，边看边问：“小白，有什么具体要求？”
“一，工期一年，明年下半年开学前竣工。二，包工但不包料。三，质量保证金五万块。四，在建期间，得听我工程队调配。五，我个人不赚钱。六，我要人工费的百分之一，用于上缴我上级公司的管理费用……”
白手早有准备，一口气说了十二个要求。
老谢在做笔记。原来他是高中手，写得一手好字，还有点速记的能耐。
这些要求并不算高，都是业内常见的，大家都能接受。
但是，大家都是行家，总得三思而后行。
过了一会，老张和老方同时要张嘴。
结果是互推互让，最终老张让老方先说。
老方问道：“小白，一定要包工不包料吗？”
第0430章 白手当上家
白手外行，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有陈岚，有李江，他们都是行家，熏也能熏出点名堂来。
“各位，我知道，包工包料赚得多。包工的利润是死利润，而包料的利润是活利润，稍稍的偷工减料，就能多拿百分之十以上的利润。”
老张笑道：“小白，大家都是干这一行的，说不说的，其实心里明镜似的。”
“老张，包工不包料，这一条没得商量。”
顿了顿，白手道：“甲方的那个罗汉，搞金融出身的，人精里的人精。他早以甲方的身份，兼管各种原材料，想改也改不了。所以这一条，我请大家就别多想了。”
董培元道：“小白，我们接受包工不包料的要求。这样做，质量能保证，甲乙双方都放心。我只有一个疑问，你刚才说，我们的人进场后，要听你的调配，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些。”
白手笑了，“呵呵……很简单，我想往你们工程队里安插我的人。”
大家都是疑惑不解。
白手解释道：“过段时间，我的工程队会增加人数，我倒不愁没有活干。但我的人都没造过房子，特别是城市里的高楼。所以我要让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学习。往你们的工程队里插人，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了学习。”
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也都笑了。
胡祥瑞问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的话，这事就算定了？”
大家都点了点头。
白手道：“好，那请大家明天直接到工地上来，我们李江工程师同意后，就可以当场签订合同。”
老张笑了笑，“小白，你应该对我们不够了解，你对我们就这么放心吗？”
白手呵呵而笑，“是啊，我自己也纳闷，我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你们呢？万一是那个姓孙的混蛋的卧底，那我岂不惨到了姥姥家？”
大家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老方道：“小白，在座六人，除了你和老胡，我们四个有一个共同特点。”
“什么共同特点？”
“都被姓孙的看不起，也都曾被姓孙的排挤，所以现在也都不会怕姓孙的。”
原来如此，白手点了点头，这点他已想到了。
胡祥瑞道：“从现在开始，我也跟你们一样喽。”
董培元问胡祥瑞，“老胡你怕吗？”
“怕也没用，我手下六七十号人，我得给他们找活干啊。”
董培元又问谢洪水，“老谢你呢？”
谢洪水嘿嘿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本来就没怕过他。只是和气生财，不想与人结怨罢了。”
几个人纷纷控诉孙建国欺行霸市的往事。
白手耐心听着。
其实，白手对这些破事不感兴趣，假装听是给这些新朋友面子。
但是，通过他们的表现，白手能更好更快的了解他们。
胡祥瑞就不说了，白手认为已经足够了解，中规中矩，为人沉稳，处事也挺稳当。
张孝南老练，方自立精明，董培元爽快，谢洪水谨慎，各有特点，各有擅长。
朋友千个不多，冤家一个都烦。
一个孙建国，就让白手丢了一回面子。
朋友么，白手想到了一个残酷的问题。
同行能成为朋友吗？
利益，可以用利益来得到朋友，这是生意场上的默契。
下午回工地的路上。
胡祥瑞还想为老朋友曾玉山说话，“老曾，可惜了。”
白手握着方向盘不接话。
“小白，要不要联系一下老曾？要不我来联系他？”
白手笑笑，还是不吭声。
回到金融学院工地，胡祥瑞下车时，白手轻轻的笑了一声。
胡祥瑞回头看着白手。
白手道：“老胡，老曾曾玉山，已经不在我的名单上了。”
胡祥瑞点点头，不再开口。
下班前，白手叫来李江、余全宝和郑重好，还把罗汉也请了过来。
白手通报了包括胡祥瑞在内，五个工程队的名称和老板的名字。
罗汉道：“除了胡祥瑞，我得通过有关部门，了解一下其他四个工程队的情况，特别是资质和过往的经历。”
李江道：“小罗，不用你忙。你们等着，我打电话问问。”
说罢，李江拿起电话拨号。
罗汉三十几岁的人了，在李江面前只能是“小罗”，他还挺受用。
这电话打了足有二十分钟。
李江在市建设局有个老部下，专门负责管理所有工程队的，简直是个活档案。
放下电话，李江道：“小白，他们都有资质，过往也没违规记录，更无质量不良史。明天，在座的都出席签约仪式吧。”
一锤定音，白手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初出茅庐，入行尚浅，但白手的真诚和爽直，还是赢得了该有的回报。
第二天签约的时候，胡、张、方、董、谢五位老板，一致决定，给白手百分之五的利润，而不是白手自己要求的百分之一。
这是行规，转包项目，上家该拿，下家该出。
百分之五并不算高，这还只是包工不包料，如果是既包工又包料，起码就是百分之十。
总而言之，上家就是上家，白手不能白当上家。
五家工程队，加上白手自家的，各挑了一幢楼签约，并同时都答应，七天之内进场施工。
白手的工程队，又从家乡招了五十多名民工。
陆水龙负责人事，根据白手的安排，从老民工中抽调二十五人，分派到其他五家工程队上班，明确的任务就是一边干活一边学习。
新来的民工，统统都去水塘挖泥，先适应繁重的体力劳动和劳动节奏。
白手这边，有李江与余全宝和郑重好他们，白手基本上不用事必躬亲。
甲方的罗汉，这时却忙成了一团麻。
因为包工不包料，所有的建筑材料都要由甲方提供。
采购材料，保管材料，分配材料，核算材料，四大环节，一点都不能乱。
还是六家工程队共存，相当于工作量增加几倍。
罗汉哪干过这些，焦头烂额之际，想到了对门的白手。
这家伙每天似乎游手好闲，看着让人羡慕，让人生气。
罗汉故伎重演，脑筋转了转，决定临时抓白手的差。
第0431章 白手捞便宜
罗汉来找白手，白手正在和小蔡喝茶下棋。
办公室里还有李江工程师，坐在一边看图纸。
白手和小蔡下的是军棋，还是犬牙交错的暗棋。
白手的棋艺，也就这个水平，他倒是会下象棋，但平时几乎不下，棋艺可以忽略不计。
军棋倒是白手的最爱，因为简单，更因为下暗棋，输赢全靠运气。
今天的白手运气忒差，连输五盘，输得快要面红耳赤。
小蔡可得意了，嘴里还哼着刚学来的上海小曲。
白手气得直接动脚，冷不防的踹了小蔡一下。
“老李，他踢我，你管不管啊。”小蔡喊道。
“哈哈，副经理管经理，没这个规矩啊。”
大家都熟了，李江也喜欢白手和蔡朝先，更喜欢他们叫他老李。
第六盘，白手还是个输，输得一个子儿都没剩。
“再来，再来。”白手不服，今天邪了门了，运气背到了极点。
“不来了，今天的胜利，我得留着以后好回忆。”
小蔡躲开白手，跑到老李身边。
现在小蔡是老李的跟屁虫，上班接下班送，已经形影不离。
罗汉推门而进。
“小白，我搬救兵来了。”
“救兵？是我们李总，还是混小子小蔡，还是隔壁的仨研究生？”
“你，就找你。”
白手乐了，“老罗，你可是甲方首席代表，你来搬我当救兵，莫非今天这太阳是从西边上山的？”
罗汉瞪着俩眼道：“就你了，你就是我的救兵。”
“说，什么破事？”白手不耐烦道。
罗汉说了自己的诉求，“……小白，我没干过这档子事啊。我以为，我这个甲方代表，就是动动嘴皮子和两只耳朵两只眼睛，没想过要亲自上阵啊。”
白手听罢，翻了翻眼皮，故作沉吟。
“哎，帮不帮么。”
“帮，一定帮。”
这时，老李在那边抬起脑袋，有意无意的咳嗽了两声。
白手便斜了罗汉一眼，“老罗，帮不是白帮的。”
“不会吧，你跟我要好处？要跑腿钱？”
白手拍了拍大腿，“呵呵……老罗，你他娘的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说，你想要什么？”
白手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罗汉连连摇头，“不行不行，那是市建行的事，我跟他们不熟，我做不了主的。”
原来，大半年前，有一家私人的建筑公司，因为意外原因倒闭。
倒闭后被清算，欠建行的二十多万贷款，只还了不到一半。
两方协商，公司的固定资产，主要是一些设备工具，包括三辆手扶拖拉机，和一台小型混凝土搅拌机等，作价抵给了建行。
建行方面财大气粗，一直没处理这些设备工具，就扔放在市建行的后院。
这个信息是老李了解到的，老李还跑去看了看，认为这些工具大部分是新的或半新的，用个二三年没有问题，建议白手买下。
金融学院是金融系统所有银行合办的，市建行也是，当然应该支持这个项目的建设。
但白手想吃便宜，一直没有主动出击，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这不，机会被罗汉给送来了。
这事罗汉不是不能办，而是懒得办，他是不想欠建行那边一个人情。
白手见利忘义，吹胡子瞪眼，把个罗汉逼到了墙角。
罗汉无奈，只好去了市建行。
白手开车送罗汉去的。
到了市建行，白手坐车里不动，罗汉一个人去找行领导。
那些设备和工具，当时抵价十万块，如果是新的，十万块应该是值的。
刨去折旧费，又扔放半年，现在顶多值个六七万块。
白手的心理价位是三万到四万。
银行的东西，公家的东西，扔在旁边的东西，多好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罗汉去了老半天没出来，估计在磨嘴皮子。
白手吸了两根烟。
罗汉出来，冲白手招手，“我尽力了，帮你砍到了四万五，接下来就看你小子自己的了。”
白手满怀信心的进了银行。
那时的银行，与现在的银行不同。
现在银行有钱，拽着你要借钱给你，借得越多，越是大爷。
但那个时候，是缺钱的时代，开户头存钱的才是大爷。
白手财大气粗，投其所好，见了银行领导，先递名片，做了一番自我吹嘘。
接着不谈购买建筑设备和工具的事，而是咨询办理银行户头的流程。
还说除了开一个工程队的户头，还要开一个个人户头，以及腾飞电子通讯公司和皮箱厂各一个户头。
银行的正副三位领导，马上重视起来，问白手一年大约有多少流水。
事实胜于雄辩，白手拿出皮箱厂在市人民银行今年上半年的流水帐单。
进进出出，约计百万。
白手既煞有介事，又实事求是，他说他打算，至少把一半的流水，从市人民银行那里挪到另外一家银行去。
还有一点，就是所谓的固定存款，包括定期但不限于定期的存款。
白手答应半年内达到五万块，到明年年底，能努力达到十五万块以上。
坐在银行领导面前的就是一个大客户。
室内气氛融洽，双方相谈甚欢。
罗汉目瞪口呆，白手这个家伙，也太能忽悠了。
关键还在白手炫耀自己的身份，全国的皮箱行业翘楚，白村工业区的创建者，上过省级报纸和电视。
对了，还有国际饭店中美擂台赛上的扬威。
银行正副仨领导简直是肃然起敬。
结果说到购买旧设备旧工具的价格时，俩副领导都说三万块，正领导拍板两万五千块。
白手试着还价两万块。
仨领导一阵嘀咕，成交，两万块就两万块。
白手还有一点让罗汉佩服，就是雷厉风行，速战速决。
当着罗汉和银行领导的面，白手给工程队打电话，叫陆水龙去市人民银行取钱，并来建行办理新户头。
还叫小蔡通知管后勤的杨进明，带十个人来市建行搬运东西。
工程队里有好几个人，会开手扶拖拉机。白手强调，叫三个过来，对三台拖拉机进行维修，维修后正好当作运输工具。
白手还有一招，他的皮卡车上，放着一些自产的皮箱，随时准备送人的，今天又正好派上了用场。
第0432章 如何送礼
三只棕色的二号真皮皮箱，被白手从车里拿来，放在行长办公室的办公桌上。
龙牌皮箱，全国驰名产品，每只零售价五六十块，相当于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行长们哪敢收下。
罗汉冷眼旁观，想看白手如何把礼物送出去。
白手不慌不忙，介绍道：“三位行长，这是二号皮箱，也叫旅行箱，适合出差和旅游使用。它最大的特点，是用樟木制成的，它有天然的樟香，樟香味最多能保存十年。”
说着，白手从其中一只箱子里拿出三份书面资料。
“三位行长，这三只皮箱不是礼物，不是送给你们的。我的龙牌皮箱的生产标准、技术标准和质量标准，非常荣幸的被列入了全国轻工协会箱包标准目录。现在呢，我正受全国轻工协会的委托，参与一项关于皮箱试用的体验活动。”
白手将三份书面资料分递给三位行长。
“所以，这三只皮箱是试用品，你们三位是试用者，试用是免费的。如果你们同意，就请在最后一页签名，并留下你们的通讯方式和联系电话。你们要做的就是，在试用之后，在倒数第二页写上你们的体会和意见，由我本人负责回收。”
三位行长打开资料一看，果然有轻工协会的委托书和公章，这才信了白手的话。
二话不说，仨行长都签了名，留了电话。
白手道了声谢谢，收回每份资料的最后一页，郑重其事地折好，放进自己的包里。
罗汉有意见了，“小白，为什么不送我一只？为什么我不能成为试用者？”
白手一本正经道：“老罗，这是旅行箱，三位行长有机会出差。而你呢，你待在工地上，用不着我的高档皮箱，也没资格使用我的高档皮箱。”
三位行长都哈哈大笑。
罗汉佩服，这送礼的水平实在太高了。
陆水龙和小蔡他们赶来了。
罗汉打电话打过招呼，陆水龙从市人民银行直接领出七万块钱。
白手叫小蔡带人去接收设备和工具，先把那三台手扶拖拉机整好。
陆水龙在一位副行长的陪同下，去营业厅办四个户头，办好后存钱，三个单位户头各存一万块，白手名下的户头存两万块。
剩下的两万块，白手直接交给行长，算作收购旧设备旧工具的钱。
交接手续办妥，白手和罗汉起身告辞。
上车前，陆水龙把银行存折还有公章财务章交给白手，自己留下来，帮着搬运设备和工具。
皮卡车的车斗，已装满了铁锹等手工工具。
白手开着车，咧嘴乐个不停。
“服了，小白。把五万块的东西，谈到两万块，我算是彻底服了。”
“呵呵……”
“小白，你太能忽悠了。你那张破嘴，不到电视台去开讲座，实在是可惜了。”
“老罗，天地良心。你仔细想想，我说了那么多，有哪一句是套话假话鬼话？”
罗汉想了想，笑骂道：“他娘的，还别说，你说的还都是人话真话实话。”
“呵呵，学着点吧，老罗。”
路过友谊商店，白手停车。
找出几张外汇券，白手下车，进入友谊商店。
友谊商店的商品，以前专门卖给外国人，现在有外汇券就能购买。
不一会，白手抱着一箱法国葡萄酒出来。
车继续跑。
“小白，这箱酒是送给我的吗？”
“想得美，为什么要送给你？”
“哎，你翻脸也太快了吧。没有我从中介绍，你拿两万块，能买到这么多好东西吗？”
“哼，反正不是送你的，有人的功劳比你大。”
“谁，谁呀？”
白手笑道：“老李，我的工程师，是老李提供的这个信息。老罗，当今社会，信息比钱更值钱。”
回到工地，白手抱酒进屋。
罗汉跟进来，“老李，小白把功劳全归于你，我坚决不服，你得分给我两瓶。”
老李笑呵呵的，走过来打开箱子，拿出两瓶酒给罗汉，再拿两瓶放到自己桌上。
“小罗有功，该有一份。小白你把价格压到两万，一般人做不到，你也该奖励一下自己。”
六瓶葡萄酒，正好一人两瓶，皆大欢喜。
罗汉迫不及待，找出三个杯子，熟练的开了一瓶。
“来，来来，老李，咱俩为你的黑心老板干上一杯。”
老李喝了几口酒，微笑道：“小罗，我是搞技术的，你是坐办公室的，咱俩到社会上去混，肯定会晕头转向。你要去采购建筑材料，还真的要让小白帮你。”
罗汉点着头道：“老李，你算说着了，就这么办。你可没看到，那三位行长，被他忽悠得晕乎乎的。我看就是把他们卖了，他们还会帮着数钱呢。”
白手喝着酒，骂道：“他娘的，你狗日的算是赖上我了。”
罗汉是外行，白手还真的要帮他。
老李没别的要求，就是建筑材料的质量，他早就备好了相关的资料。
钢材、水泥、石子、沙子……都有标准，都有不少技术参数。
白手统统参透并记住。
至于价格，搞预算的女朋友陈岚最了解，白手近水楼台先得月。
生产厂家的情况，由罗汉亲自了解。
经白手和罗汉商量，共选定三家钢厂、三家水泥厂、两家石场和两家沙场。
两个人花了三天时间，一家一家的跑，讨价还价，货比三家，不厌其烦。
终于选定了六家，并一一签订正式供货合同。
合同里有一条特别规定，就是必须送货上门。
白手知道，罗汉很懒，不送货上门，恐怕到时候，建筑材料会供应不上，耽误各工程队的施工。
存放原材料也是一个问题。
白手帮罗汉选了一个旧建筑，有围墙有院子，专门存放水泥和钢筋。
石子和沙子不值钱，不用专门保管，直接露天堆放。
罗汉从几家银行的后勤部门，调来六个职工，专门负责看管材料和分配材料。
白手好事做到底，还帮罗汉建立了钢筋水泥的入库出库制度。
六个工程队一起入场施工，又是统一供应原材料，协调最重要。
八月中旬时，经过一番筹备，六个工程队入场，同时开始建楼。
第0433章 为了爱情
业务正常进行，家务却有了麻烦。
这天下午，陈岚接了个长途电话，慌慌张张的来找白手。
白手正在罗汉的办公室，俩人正吹着空调下军棋。
看陈岚的情形，准是有事。
白手扔了军棋，跟着陈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岚，出什么事了？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啊。”
“我爸我妈……他们正在来的路上。”
白手一听，不以为然，笑道：“来得啊，咱们已经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我也该见见你爸你妈了。”
“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什么情况？”白手忙问。
陈岚看了看门外，低声道：“我一个研究生，跟你一个包工头在一起，你说我爸我妈能同意吗？”
“你也认为我配不上你？”
陈岚轻轻一笑，伸手拍了白手一下，“我要这样认为，我还会把自己交给你吗？”
白手急忙摇手，“哎，哎，郑重声明，截止到目前，你还没把自己交给我。”
陈岚俏脸绯红，白了白手一眼，“问题很严重，你能不能认真点？”
“呵呵，你说你说，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
“我爸……我爸他会打人的。”
白手不怕打人和被人打，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岚，你不是说，咱们的事暂时不告诉你爸妈么，他们怎么就知道了呢？”
是那个混蛋姚解放，回家遇上陈岚的爸妈，把陈岚和白手的事给说了。
陈岚家除了爸妈，上面有一哥一姐，下面还有一弟。哥哥已婚单过，姐姐也已出嫁，陈岚才貌双全，爸妈面前最为得宠。
“岚，怎么办？”白手向陈岚讨办法。
陈岚瞅着白手。
许久，陈岚喃喃自语，“相貌可以，言行还行，举止合格，性格也还行。我妈是数学老师，如果撒一点谎，我妈那一关也许能过。”
白手两眼一亮，“撒什么谎？”
“这个以后再说。”
“那，那你爸呢？你爸呢？”
“我爸以前是军人，也曾在建设局上班，现在主动退居二线，在市人大等退休。他脾气有点暴躁，不讲道理，还会打人，我哥和我弟小时候没少挨打。”
“呵呵，我不怕挨打。”
陈岚继续瞅着白手，继续分析，“我爸有三大爱好，对付我爸，唯有投其所好。一是喝酒，你能过关。二是练武，你也能过关。但第三个，你肯定吃瘪。”
“第三是什么？”
“围棋，我爸会下围棋，是个棋痴，还是市围棋协会的发起人。”
白手愁眉苦脸，“唉，我连围棋长啥样都不知道呢。”
陈岚噗嗤一笑，“我爸妈下星期到，还有五天时间。你聪明，说不定能学会下围棋。”
“我的天。”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努力嘛。”
“美女，你是赶鸭子上架啊。”
陈岚不断鼓励，还向白手保证，只要过了她爸的三关，俩人的好事就基本上能成。
努力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努力。
白手想到了劝业旅社，劝业旅社的棋牌室，劝业旅社的老爷子和老太太。
陈岚听说，欣然同意陪着前往，催白手赶紧去劝业旅社。
劝业旅社。
不是周六，建筑工程界的人不来，劝业旅社的一楼二楼冷冷清清的。
为了爱情，必须拚上一把。
老爷子和老太太正坐在一楼喝茶，看到白手和陈岚，还是笑眯眯的。
白手长话短说，从头到尾，说明来意。
“……老爷子，老太太，为了爱情，请帮我一把。”
老爷子笑着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笑着，只是没有开口。
这就是夫妻，一个眼神就能达成默契。
老爷子指指白手，“那天，在大厅里，你的表现，嗯，挺好。”
“惭愧，老爷子，我惭愧。”
“不忍不能忍之事，是英雄本色。能忍不能忍之事，方能成大事。”
“谢老爷子教诲，晚辈谨记。”
老太太道：“人家都懂。”
老爷子笑了，“多嘴了，多嘴了。”
老爷子拿起靠在椅子边的拐杖，在地上顿起来。
三下清脆的响声。
小保姆出现。
老爷子吩咐，“去，把那三册围棋入门书拿来，给这个小白同志。”
小保姆应声是，很快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三本书。
上中下三本围棋入门书，叠在一起，足有八分厚。
白手看着头大。
“小白同志，你把这三本书拿回去，再去买一付围棋。两天内啃完，第三天再到我这里来，我给你介绍两个老师。”
说罢，老爷子往椅背上一靠，闭上双眼不再开口。
老太太望着白手，笑着点了点头。
白手说声谢谢，一手拿书，一手牵着陈岚离开。
没有马上回家，白手和陈岚先去新华书店，再去文具店，一口气买了十本围棋书，和一付上好的围棋。
陈岚好笑，居然买这么多围棋书。
白手解释，这些书拿回去，是装装样子，是准备给她爸看的。
说做就做，绝不拖泥带水。
白手直接回到家里，拨掉电话线，关掉bb机，把自己封闭起来，迅速的进入围棋的世界。
入门容易提高难，围棋就是这样一门竞技艺术。
以白手现在的文化水平，围棋入门并不难，活棋两只眼，这并不复杂。
真眼假眼搞清楚，再知道如何做眼，就算是入门了。
吃棋是白手要速成的第二个方面。
手筋和定式，白手学了不少。
一天一夜，白手只睡了三个小时。
其余的时间，白手都在对付这个叫做围棋的玩艺儿。
陈岚负责后勤保陪工作，一日三餐，全由她送进书房。
白手双腿盘坐在椅子上，饭来张口，十几个小时内就没下过地，除了去卫生间。
白手的学习能力，连陈岚都佩服，只用一天时间，就把围棋的基本术语和胜负理论弄懂了。
纸上谈兵也是兵。
第二天，白手就开始进入新阶段，打谱，围棋的最好的自我训练法。
三本围棋入门书的第三本，就是棋谱，其中有中日两国业余高手的三十多局棋，并附有国内专业高段的评述。
说来也怪，白手不觉枯燥，反而乐在其中。
整整八个小时，三十七局棋，全被白手摆了一遍。
休息一个多少时，白手又开始摆第二遍，这一遍边打谱边思考……
第0434章 学围棋
年轻就是好，白手的记忆力极为惊人，竟把三十几局棋的棋谱全烂熟于心。
陈岚积极配合，拿着书，照着棋谱跟白手对弈。
无论陈岚是执黑或是执白，白手都应对如流，毫无差错。
陈岚欣慰，她下了结论，白手入门了。
第三天早上，白手精神抖擞的来到劝业旅社。
陈岚陪着，除了背个书包，还拿着一个水壶。
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是坐在那里，还笑眯眯的，面慈目祥，让人见了顿有温暖之感。
只是旁边多了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
桌上摆着一个木质棋盘，棋盘边还放着一付围棋，两个木质圆罐，各放着黑子和白子。
不用说话，老爷子又拿拐杖顿地。
小保姆应声而来。
“去三楼，把陈明和胡一航叫下来。”老爷子吩咐道。
小保姆上楼叫人。
老爷子看着白手道：“陈明，围棋专业二段，胡一航，围棋业余4段。他们两个，一个每小时收费五块，一个每小时收费三块。小白，你得先交钱。”
这教练的价格不低。
白手点点头，笑着问：“现在就交吗？”
“当然。我是介绍人，我不能白介绍，抽成百分之二十。”
白手二话不说，拿出十张十块面额的钱，递放到老爷子面前，“这是今天的钱，多了不用还，少了我再补。”
“好。”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把钱搁进了抽屉里。
两个男人从楼上下来，在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站定，恭恭敬敬的。
一个三十多岁，陈明，一个二十几岁，胡一航。
老爷子点了点头，伸手做个请的姿势。
胡一航在棋桌前坐下，不发一言。
白手在胡一航对面坐下。
双方欠身行礼，规规矩矩。
屏气敛息十多秒钟后。
胡一航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道：“从让九子开始。”
让九个子，白手心道，这也太小看我了吧。
但白手还是拿起九个黑子，摆在棋盘的九个星位上。
让子棋，白先行。
胡一航落子飞快，白手也不甘示弱，几乎不假思索。
白手反正一个心思，我就抢实地，一块一块的，每块两只实眼，先做活再说。
不到一百手，白手借着九子的威力，已做活六块棋。
难以为继，胡一航停了下来，“换一盘。”
升级，第二盘让八子，天元那里空着。
胡一航这盘改变策略，不与白手在角上和边上纠缠，专心致志的经营中腹，做大模样。
白手不为所动，先占四角，再去占边。
与上一盘有所不同的是，四条边，白手只占了两条，另外两条边被胡一航占领。
白手不慌不忙，四处出头，朝中腹渗透。
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让胡一航无计可施。
弈至一百二十六手，胡一航摆手，“再下一盘。”
双方收棋。
第三盘，让七子。
白手坚定自己的策略，不管你怎么下，我就始终不渝的抢占实地。
倒是胡一航改变了战术，开始就点三三，摆出要抢占实地的架势。
白手思考了一会。
还是你走你的，我占我的，以我为主，老办法对付新情况。
有七个子帮忙，白手占了五块地，胡一航才占两块。
这盘棋，胡一航认输得更早，才下了八十手。
第四盘让六子，一百零四手，也是白手取胜。
真正的考验从第五盘的让五子开始。
让五子，五个子只占四个星和中间的天元位置，四条边是空的。
胡一航以白手之道还治白手之身，连点四个三三，把四个角全部占领。
白手取势，胡一航取地，双方的战术互换。
白手失去主动，掉入了胡一航的套路。
下到快一百手时，白手惊醒过来。
赶紧利用外势占地。
四条边，白手围了三块地，胡一航也抢了一块。
这时候，白手想到了一个术语，形势判断。
围棋，是最终以占地多少判断胜负的棋类游戏。
三百六十一个位置，一个位置叫做一目。
白手默算，心里一乐，胡一航四角一边，加一起才三十多目，自己三边所占的三块地，目数在四十以上。
白手心里有数了，优势在自己这边。
于是，白手又故伎重演，依托实地，渗透中腹，把棋盘上的空地缩小。
有惊无险，下到一百七十多手，胡一航认输。
对弈继续，接下来的一盘是让四子。
白手下得谨慎小心。
围棋讲究短兵相接的战斗，特别是中盘战。
没有战斗的对弈，被棋手们笑为“卫生棋”。
白手一直在下卫生棋，坚决不纠缠，不战斗，哪怕你挑衅我，我吃亏也要避战。
一盘棋，分布局、中盘和收官三个阶段。
这盘棋下到收官阶段，接近三百手，白手侥幸赢了三目半。
胡一航一点都不脸红，冲着白手微笑道：“再来，让三子。”
白手一怔，心里才明白，对方是在有意“配合”他。
果不其然，这盘棋胡一航开始发力，上来就缠住了白手的黑棋。
棋从断处生。
不到六十手，胡一航就下出了九个断。
人家断你，你要再躲，必输无疑。
可白手根本没有战斗的能力，下着下着，下崩了。
被吃五块，输得惨不忍睹。
午饭时间到。
小保姆下了一锅面条，连锅端来，一人一碗。
吃过午饭，也不休息，继续下棋。
按一般升降级的规则，让三子白手输了，白手降级，再下让四子的棋。
胡一航提议，从让三子开始，三盘两胜。
也就是说，在让三子这个坎上，白手还有一次机会。
白手打起精神，突然使出了模仿棋的下法。
胡一航笑了，让子棋还模仿对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白手没笑，反正胡一航点三三，他就在对角的三三跟着下。
胡一航小飞挂，挂的对象是白手的星位一子。
白手也小飞挂，挂的是自己星位一子。
还真有趣，连旁边的陈明也伸着脖子认真观看。
不管胡一航如何变招，白手都不为所动，坚决模仿到底。
对高手来说，这实在无趣。
仅下一百多手，胡一航主动认输。
还有一盘让三子棋，白手赢，则升级，白手输，则降级。
这盘棋，白手没再模仿，但下得更加小心，而且少见的没有按定式去走。
第0435章 临阵磨枪
不按定式下棋，下的就是无理棋，就要受到对方的惩罚。
白手的第一百零二手，应该把断点接上，但他没接，却下在了别处。
胡一航立即动手，把白手的一条三十多个子的大龙，一刀切成两段。
一段有九个子，另一段有二十四个子。
短段成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长段成无根之树，无依无靠，也是岌岌可危。
但是，胡一航太轻敌，也许是太小看白手了。
白手下了一着，先救长段，毕竟长段的头在外面，广阔天地，生机盎然。
胡一航想毕其功于一役，对黑棋展开毫不留情的围追堵截。
但双方再下几招，胡一航发现，白手的长段根本就死不了。
就在这时，白手在已被包围的九个子边上下了一子。
死棋还下，胡一航愣了。
再细细一看，这死棋还没死绝，还有溜边这一线生机。
方寸一乱，招法也乱。
胡一航心情不好，连死活都没看清，他太大意了。
无奈，胡航连下两手，吃掉白手的死子。
但先机已失，被白手在大处连下两手，白棋已没有胜势。
白手侥幸取胜，二比一，勉强升到让二子这个级别。
下到这个程度，胡一航不得不重视起来。
胡一航听老爷子介绍过，眼前这个小伙子，三天前连围棋棋子都没摸过。
如果让二子都让这个白手赢去，胡一航这个业余4段就是一只纸老虎。
一旦胡一航打起精神，认真对待，白手几乎就没有一丝的胜机。
让二子，白手连输两盘，被降回到让三子。
让三子再下三盘，白手再以二比一取胜，再次升到让二子。
这时，胡一航笑着起身。
一直观战的陈明，坐到了白手的对面，“让二子，我接着下。”
白手不吱声，点点头，把两枚黑子摆在对角的两个星位上。
专业二段，职业棋手，上来就与白手的棋纠缠在一起，进攻、进攻、再进攻。
白手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才六十多手，白手认输。
让二子第二盘，陈明还是大砍大杀，追着白手的黑棋死死不放。
这回白手学乖了，放慢节奏，频频思考。
形势落后，白手苦苦支撑，撑到一百三十多手才认输。
让三子，白手也连输两盘。
让四子，白手再输两盘。
白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正要伸手摆子，却被陈明摇手制止。
陈明微笑着指了指白手手腕上的手表。
白手这才发现，时间如白驹过隙，已是下午五点十分。
“对不起。”白手急忙道歉。
陈明含笑的问，“明天……？”
白手不假思索道：“明天请继续，还有后天。”
陈明道：“小白同志，我有个建议。”
“陈老师，你请说。”
“明天，我们为你作实战讲解，分别讲解五盘棋。后天，我们与你接着下升降棋，你看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
白手和陈岚告辞出来，直接回家。
一路上，陈岚喊累，她坐着看了一天的围棋，都有点受不了了。
白手坚持不说累。
待回到罗家老宅，上了三楼，却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他娘的，比，比挑一百斤的担子，走三十里路还，还累啊……”
陈岚上前，不等她开口关心，白手已经呼呼入睡……
接下来还有两天，白手心疼陈岚，让她不用跟着。
可陈岚也挺倔的，硬要跟着，理由是怕白手偷懒。
陈岚陪着，白手必须精神十足。
陈明和胡一航也是尽心尽力，一天一百块，是他们的动力源泉。
实战讲解在二楼的包间进行。
陈明和胡一航各讲五盘，每盘四十分钟。
到下午三点，陈明看时间还有，特意加课，为白手讲解一些常用的定式和常见的手筋。
胡一航也挺卖力，愿意加班，为白手讲解布局、中盘和收官三个阶段要注意的问题。
白手觉得这一天收获颇丰。
第五天也是最后一天。
陈明和胡一航轮番上阵，与白手对弈。
专业二段和业余四段的差距还是明显的。白手与胡一航下，两次升到让二子这级，都被陈明打回到让五子。
但白手也有进步，让四子时，他曾赢过陈明两盘，而且棋的内容赢得陈胡二人的赞赏。
五天的围棋突击训练结束。
白手谢了陈胡二人，再去谢过老爷子和老太太。
陈明还是棋牌室的负责人，对外代表老爷子。
白手临走时，陈明把白手和陈岚送到车边，并拿出一张出入证和一张会员证，送给白手，表示欢迎白手加入。
白手兴高采烈，连说谢谢。
可当皮卡车开出几百米后，白手把出入证和会员证扔到了车后座上。
陈岚轻声而笑，“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娘的，一天一百块，比抢钱的还狠啊。”
“嘻嘻……抠门鬼。”
“总之，赚钱不是这么一个赚法。”
陈岚拿出一百块钱，塞到白手的手上，笑道：“人家讲规矩，只收了两百，一天才六十多，我看一点都不贵。”
白手笑着噢了一声，“是我想歪了，是我想歪了。”
“还有。”陈岚道：“我再次提醒你。在我面前，你可以说粗话脏话。但你要是在我爸我妈面前说粗话脏话，我敢肯定，他们会立即把你淘汰。”
“明白，明白。”白手急忙保证。
回到家，吃了饭，还不能歇着。
在陈岚的指挥下，白手跟着搞卫生，还按陈岚的要求，对三楼的布置进行了调整。
用陈岚的话讲，这叫讨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欢心，马虎不得。
有两个要点，陈岚特别强调。
一个是书房，原来只有一百来本书，现在猛增到四五百本。
大部分都是新书，最近买的。
陈岚的母亲是老师，喜欢读书，更喜欢读书的人。
一个是客厅的茶几，茶几是双层的，上面放一套茶具，但下层特有讲究。
一个棕色的围棋棋盘，棋盘上还放着两个棋盒，各装着黑子和白子。
陈岚要求，棋盘要面对着楼梯口，还要悬出一部分。
这样摆放，是为了让陈岚的爸爸一眼就能看到。
布置完毕，静等明天的“大考”。
第二天，白手带着陈岚开车出门。
第0436章 陈岚父母来了
白手和陈岚先去菜场买菜，买了一大堆。
家里刚买了冰箱，不怕菜多。
再开车到火车站，正好八点三十分。
火车晚点，白手和陈岚一起，在车站出口处等候。
八点四十五分，大批旅客出现。
人群中，出现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和一个二十郎当的年轻人。
那就是陈岚的父母陈宏达和董立华，还有弟弟陈飞。
陈岚撇下白手，跑上去迎接。
白手有点不自在，陈家人在那边腻歪，把他给冷落了。
好久，陈岚才想起还有一个白手。
“爸，妈，飞，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就是白手。”
电话里已经介绍得够详细，现在只是“例行公事”。
陈宏达目视白手，脸上毫无表情。
董立华微笑颌首。
陈飞倒是滑稽，阴阳怪气道：“百闻不如一见，百看就这一回。”
陈岚拿手打了弟弟一下，再向白手介绍父母和弟弟。
“手，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这是我弟弟陈飞。”
白手恭恭敬敬，“伯父好，伯母好。陈飞，你好。”
陈宏达还是那样，董立华还是微笑。
就这陈飞，又有话说，“姐，先搞搞清楚，我怎么叫他？总不能现在就叫姐夫吧？”
陈岚早有准备，“飞，你们同岁，但你是下半年生的。所以，你就叫手哥吧。”
“手哥，看在我姐的份上，手哥就手哥吧。”
白手趁机请一家人上车。
一路上，白手认真开车，全是姐弟俩说话。
原来，陈飞读的是中专，当地的一所师范学校，是体育专业，今年已经毕业。
本来已经安排工作，在当地一小学当体育老师。
可陈飞不干，背着父母把工作拒了，所以现在还在待分配状态。
车到罗家老宅，白手下去开门，再把车开进院子里。
一家人下车。
陈岚介绍罗家老宅的来历。
陈宏达还是一言不发，背着双手绷着脸，把一楼和前院后院转了个遍。
“爸，咱上楼吧。”陈岚过来，拉住父亲的手。
陈宏达哼了一声，但还是听从了女儿的话。
白手是大包小包，上上下下，跑了两趟，才把那些菜和行李搬到三楼。
客厅里，陈岚陪着母亲说话。
陈宏达和陈飞父子，正在参观各个房间。
两个卧室，一个书房，还有厨房和卫生间，以及利用阳台改建成的玻璃房，全被陈家父子看了个遍。
最后参观客厅。
电视机，录音机，电话机……
终于，陈宏达看到了茶几下层搁着的棋盘。
陈宏达眉毛一扬，眼皮抬起，斜了白手一眼。
“你还会下棋？”
白手就在旁边，“会一点，读初中时跟老师学的，很少有机会跟人下。”
陈宏达坐到沙发上，“下一盘。”
母女二人忙着让开。
白手也不客气，把棋盘放到茶几上，两个棋盒搁在旁边，装黑子的棋盒在自己这边。
陈岚笑着提醒道：“手，我爸是我们那里的业余高手，你不常下棋，肯定不是我爸的对手。”
“我就是学习，向伯父学习。”
棋手对弈，很少说话。
白手是晚辈，执黑先行。
陈宏达执白棋，落子如飞，应对迅速。
开始时，互不摸底，双方都很谨慎，都在围地，尽量不与对方接触。
下了六十多手，双方连一个子都没吃到。
白手根据局势，大致判断了一下，发现这样下去，他稳操胜算。
于是，白手继续占地，你抢你的，我占我的。
陈宏达没有主动挑起战斗。
就这样，双方平平淡淡，棋局进入尾声，也就是收官阶段。
姜是老的辣，陈宏达占了不少官子便宜。
但到三百一十二手终局时，白手还是赢了两目半。
“再来，我先行。”陈宏达道。
白手一边点头，一边收子。
棋盘上的子收拾干净，白手把两个棋盒互换了位置。
第二盘陈宏达执黑先行。
陈宏达的布局，白手知道，是中国著各棋手陈祖德九段发明的“中国流”。
能守能攻，攻守兼备，是中国流的特点。
白手还是老一套，不讲究布局，开始就抢占实地。
在白手看来，下围棋和做生意是一个道理。
做生意就一个目的，就是赚钱。
下围棋的胜负，就是最后谁占的地多。
万变不离其宗，既然是占地比输赢，就没什么好讲的，直接占地就是。
白手的套路，陈宏达看出来了。
陈宏达的黑棋，打入了白棋的地盘。
白手想吃黑棋，没有吃掉，不仅让黑棋逃走了，好端端的一块地也没了。
白手爽快的认输。
“再来。”
二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连下六盘，居然都是执黑者赢，双方战成了三比三。
“伯父，你远道而来，坐的又是夜车，一定很累。你先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陪你接着下。”
陈宏达意犹未尽，“再下，再下。”
这时，董立华开口了，“老陈，你有完没完？”
也是怕老婆的主，陈宏达咳嗽两声，“我歇歇，下午再下，下午再下。”
陈宏达讪讪然的，起身去了卧室。
而白手不能怠慢，他还要接受未来丈母娘的审问。
董立华微笑、亲切，但接连问了几十个问题，就差把白手的祖宗八代都提到了。
白手一一做了回答。
根据陈岚的叮嘱，白手在老实回答的基础上，也进行了适当的添油加醋。
一个当代优秀青年的典范，在一问一答中，有意无意的树立了起来。
董立华仍然是微笑着。
“小白，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伯母，什么什么打算？”白手不懂。
董立华微笑道：“就是你和岚子，你们以后有什么计划？”
白手道：“伯母，更远的计划，我们还没有定。在这二三年内，我一边努力在上海扎根，一边支持陈岚读博士学位。”
点了点头，董立华还有问题，“岚子是上海户口，你是江浙省农村户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伯母，上海有政策规定，我想陈岚一定对你解释过。请伯母相信我，我会努力的，我会争取拿到上海户口。”
董立华嗯了一声。
旁边的陈飞，冲着白手竖起大拇指，“手哥，我必须提醒你，你想娶我二姐，必须过五关斩六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