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6章 练武
方玉兰愿意教授拳术,让白手深受鼓舞,就在这个冬天,他开始了严格的苦练。
本来,白手就在练着。
早晨和黄昏,他都会沿着河岸跑几千米,他逃跑的能耐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他还有一个健体强身的锻炼方法,就是双手耍石锁。
院子里有三对六个石锁,重量分别是六斤和九斤及十二斤,白手已经练到了十二斤。
每天早晚,白手都会在院子里练上半个小时。
方法也很简单,扎好马步,一手一个,抓着石锁做各个动作。
大部分动作,都是白手自己琢磨。
唯有一个动作,是白手在集市上,从摆摊走江湖的好手那里学来的。
双手将两个石锁向上扔起,让其旋转,再等它们落下时,双手再抓住它们。
循环往复,现在的白手,已能一口气抓上三十次,也不会让石锁落地。
接下来,白手的计划是再搞一对十五斤的石锁,半年内熟练运用。
现在又多了方玉兰的教授。
那十二招也不知道叫啥,不知道啥用,反正白手相信方玉兰。
冬天正好没事,白手有的是时间。
三天时间,白手把方玉兰教的十二招练了上千遍。
白手悟性高,不仅十二招练得滚瓜烂熟,他还能举一反三,倒过来练。
三天之后的上午,白手又去了菜园。
要说这个菜园,还真是个好地方,一片树林和一片竹林,正巧把村庄隔开。
这片树林和竹林是公家的,由白村三个生产队现在是三个村民小组共同拥有,平时管得很严。
大冬天的,也很少有人来逛林子。
至于这片自留地,共有三亩多,属于二十多户人家。
白手家人口多,前年重新划分自留地时,分到了两分八厘。
虽然年纪小,但白手学习能力强,不仅能种田,自留地上的菜也种得有模有样,除了满足自家人吃,还有一大半拿到集市上去卖,也能赚不少钱。
没看见方玉兰,也没看到有其他人。
白手又开始演练那十二招,就在菜地里,打得虎虎生风。
“不错,不错。”
方玉兰出现,拍着手赞道。
“姐,你给指点指点。”
“嗯,学得挺快的。但力道不够,也不够快。还有你要记住,套路只是套路,如果你能把这十二招拆开来,而且运用自如,才能算你达到了及格线。”
白手点着头道:“我记住了。姐,现在我继续向你汇报。”
十二招倒着练,每一招都是反方向,连续三遍。
方玉兰看怔了,她没想到白手不仅学得快,而且还能融会贯通,有自己的创新。
“好,我再教你一套。”
方玉兰说罢,双脚一顿,身体轻盈地飞了起来……
“注意我的脚法。”
白手看得认真。
方玉兰在菜地里跳来跳去,既快又准,硬是没踩到一棵菜。
终于,方玉兰回到原地,气息不乱,脸色如常。
“小白,这是一套步法,你把它练好了,等你需要逃跑的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可是,姐,你跳得太快了,能不能再来一遍?”
摇摇头,方玉兰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己。步法没有一定之规,没有套路,就是套路。”
白手噢了一声,“那我该怎么练呢?”
方玉兰微微一笑,指着菜园道:“就在这里,自己发挥,但就是要快要准,要不换气的跳来跳去。”
“姐,怎样才算练好了呢?”
“简单呀。每次至少一口气练二十分钟以上,在这二十分钟内,你每秒要跳三步以上。而且,不能踩坏一棵菜。”
“姐,我一定照你说的做。”
方玉兰点点头,俯身摘菜,“小白,给你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也在这里向我汇报。”
白手恭送方玉兰。
但看到方玉兰的倩影,莫名其妙的心头一颤,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
“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练拳不练腿,练了也白练……”
一边走,方玉兰一边高声说着。
白手立即开练。
一个上午,白手在自家菜园里跳来跳去,累得跟孙子似的。
一共踩坏大白菜七棵,青罗菜十一棵,韭菜一大片,小白菜和大蒜不计其数……
苦练,傻练,死练,白手就认这个理。
转眼已到腊月。
半月之期已到。
白手又早早的来到菜园子。
天气很冷,风大霜厚,晨雾浓密,睁眼看不清几米外的东西。
白手在菜园子里跳跃了几分钟,觉得不冷了,这才停下来喘口气。
不料,还没蹲下,身后就传来一阵疾风声。
白手顺势向前翻滚,连翻三圈,再起身施展步法,上下躲闪,左右腾挪。
可身后的疾风声还在,随影而跟,始终不离他的后脖子。
白手倒是不慌,他知道身后有人,这个人准是方玉兰,她正在考他。
脑子走神,一个踉跄,白手的后背上挨了一撑。
白手又顺势滚翻,压坏一片菜地。
可刚爬起,臀部就挨了一脚。
狗急跳墙,白手心想,不能被动挨打,我得出手反击。
这时,臀部又挨了一脚。
这回白手不逃,而是迅速转身,抓住踢来的脚。
一上手,白手就能肯定是女人的脚,这只脚的主人就是方玉兰。
一手抓脚,一手抓腿,用力一扭,白手企图摔倒方玉兰。
但是,师傅就是师傅,方玉兰反应更快,顺着白手用力的方向,身体猛地飞转起来。
白手不想松手,其实也来不及松手,身体就被带着转了起来。
也不知道转了多了圈,白手晕头转向,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
幸亏是泥地,还有菜垫背,白手一点事都没有。
“还得练。”方玉兰只说了三个字。
白手稍稍回神,忽地冒出一句,“姐,你没穿袜子。”
话音落下,白手的臀部就挨了一脚。
“臭小子,不学好。”
方玉兰飘然而去。
这最后一脚真狠,白手趴在地上,老半天起不来。
太阳慢慢的冒出来了。
菜园一片狼藉,白手不敢怠慢,赶紧收拾,全家过年吃的菜,全指望菜园呢。
正忙得腰酸背痛时,二弟白当跑了过来。
“大,大哥,你快躲躲,咱爸,咱爸回家来了。”
第0017章 躲避父亲
白手对父亲没有好感,对父亲的回家也不在意,反正这一年来,日子也能过下去。
“当,我为啥要躲起来啊?”
二弟白当道:“咱爸刚回来,就在村里转了转,你把好田换成孬田的事,咱爸知道了。咱爸骂骂咧咧的,说你是败家子,要打死你。”
“他有资格骂我吗。那承包田是我来种,又不是他种。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拨秧插秧都没学会呢。”
“大哥,你说得对。”白当道:“打我记事起,就没见咱爸的双腿沾过泥,还不如我。可是,咱爸毕竟是咱爸啊。”
白手瞪了白当一眼,“臭小子,咱爸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给了你多少零花钱?”
白当苦着脸摇头,低声道:“啥都没有。大哥,咱爸穿得破破烂烂,胡子拉碴,头发又脏又乱又长。我估计啊,他身上一分钱都没,就是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
“他才是败家子。”白手恨声道。
“大哥,躲躲吧。”
父亲喝了酒就爱打人,还专打白手。
白当就见过好几次,大哥被打得死去活来,有一次还拿刀砍,差点把大哥的脚筋砍断。
“躲,怎么躲?他在家过年,我就躲在外面过年?”
白手一跺脚,拿着草刀转身就走。
二弟扑上来,死死的抱住大哥,苦苦哀求,“大哥,我求求你。你要是出事,我们怎么办?”
“放开。”白手甩开了二弟。
可二弟顽强,又冲上来,拦腰抱住大哥。
“大哥,你要躺下了,我们就活不了了。”
这是实话,老子打儿子,儿子不能还手,准是躺下。
我躺下了,这个家就完了。
“大哥,咱妈下了死命令,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放你。”
二弟愣,但也知轻重,说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草刀落在地上,白手叹息道:“我躲到哪里去?又能躲到啥时候?”
“咱妈说了,让你找老队长想想办法。大哥,以咱妈的估计,咱爸还是那德行,在家待不长的。再说了,等他气消了,你再回去,起码不用挨打啊。”
白手嗯了一声,“躲一天算一天吧。”
打发二弟走后,白手绕道离开菜园,朝老队长家走去。
这样也好,白天躲在老队长家,晚上去陈寡妇家“上班”,不耽误赚钱。
老队长正在自家门口晒太阳,靠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手拿杯子呷着老酒。
看到白手,老队长一脸坏笑。
老家伙,准是知道我家的事了,正笑话我呢。
白手一屁股蹲在了石板地上。
“老叔,我要在你家待上几天,还不能让人知道。一日三餐,吃你的喝你的,你先记上帐。”
“哟,哟哟。你小子长行市了,丧家之犬,还敢跟我提要求。”
白手乐道:“丧家之犬?你大字不识一个,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一的臭文盲,你知道丧家之犬是啥意思吗?”
“哈哈,我正好知道,是从电影上看来的。就是一条狗,没家可归,或有家难回。”
白手苦笑起来,“老家伙,还挺有水平的。我现在就是丧家之犬,求老叔你大发慈悲。”
说着,白手拿过老队长的酒壶,咕嘟咕嘟的喝起来。
“哎哎,土崽子,给我剩点。”
“好酒。”白手将酒壶放回原处,抹着嘴赞道。
“土崽子,说好了。我一天只吃两顿,早上稀饭,晚上也是稀饭。”
“将就,我只好将就喽。”
老队长笑了,“你小子真行,倒霉的时候也会摆谱。”
“老叔,别说我了。”白手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斜着眼睛道:“我是倒霉,您老也不咋样。您有没有打动陈寡妇,有没有对她发起进攻?看您这个德行,一定是吃瘪了。”
“你咋知道的?”
“您老脸上写着啊。”
老队长叹了一口气,“我帮她的菜园锄了一遍地,草拨得干干净净,我还帮她的菜浇了一遍水,施了一遍肥。可那娘们她,她啥反应都没有啊。”
“您老等等。”白手问道:“您告诉她是您干的吗?”
“没,没有。”
“呵呵……”白手乐得不行不行的,把自个乐成了一团,“老叔啊老叔,你以为你是雷峰,做好事不留名啊。想讨好陈寡妇的人,排队都能排到村外去,你不说,她能知道吗?”
“着啊。”老队长拍着大腿道:“哎呀呀,我把这茬给忘了。白干了,白干了。”
白手笑道:“好吧,看您老收留我的份上,我帮你一下。”
“怎么帮?”
“晚上我去她家值班,我拐着弯的告诉她,好事是老叔您做的。”
老队长不解道:“为啥要拐着弯的告诉她?”
“老叔,因为这是爱情啊。啥叫爱情?爱情就是我喜欢你,你也得喜欢我,必须是两厢情愿。现在只是您喜欢陈寡妇,陈寡妇还没喜欢您,您得打动他。”
老队长啐了白手口。“我呸,你小屁孩一个,懂啥子格爱情。我就问你,为啥要拐个弯。”
白手解释道:“因为拐弯才能打动他。以您现在的条件,您要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您老肯定完犊子。”
“土崽子,说得有点道理。”
“再说了,以您老的地位名望,要是吃了闭门羹,您多没面子啊。在我这里拐个弯,成了是好,不成也不丢您老面子。”
老队长点了点头,“也行,就在你这里拐个弯,今晚你就去拐。”
“呵呵……其实就是媒人,拐弯就是保媒拉纤。”
老队长也笑了,“土崽子,看来我没白疼你。”
白手趁机提要求,“老叔,我饿了。看在为您保媒拉纤的份上,您给弄点吃的吧。”
老队长一边笑骂,一边起身,去给白手拿吃的。
就这么着,白手赖在了老队长家。
也只有老队长敢收留白手。
当然,白手也有自知之明,决不踏进老队长的家门。
老队长家也有稻草垛,还是白手帮着叠的,白手打算,白天就在稻草垛里猫着。
父亲不靠谱,儿子难回家,这是全村的笑话。
白手不在乎,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晚上,鸡叫头遍,白手才从老队长家的稻草垛里出来,摸黑向陈寡妇家走去。
第0018章 保媒拉纤
白手到了陈家,陈小栓正要关门睡觉。
陈小栓告诉白手,陈老三今天走亲戚去了,不会来了,所以他也没让白当来“上班”。
今晚的三角钱赚不到了,白手转身要走。
这时,屋里传出陈翠花的声音。
“小栓,让你白手哥继续守着,万一别人偷偷进来呢。”
陈小栓无奈,只好让白手进院。
先小人后君子,白手冲着陈小栓伸手。
“手哥,你真讲究。”陈小栓拿出三角钱,塞到白手的上衣兜里。
“生活所迫,呵呵,生活所迫嘛。”
白手找出那几块钉板,摆好位置,再钻进稻草垛里。
没想到陈小栓也钻了进来,“手哥,我陪你。”
陈小栓虽也只有十三岁,脑瓜却挺好使。他认为,白手也不是好东西,怕白手乘机占他妈的便宜。
白手笑而不言,看破并不说破。
可稻草垛里挺暖和的,陈小栓刚趴下不久,就呼呼的睡了过去。
小屁孩不打呼噜,声挺大的。
屋里的陈翠花也开口了。
“白手兄弟,你到这边来。”
白手本来就要找陈翠花说事,便调整方向,钻到了窗台边。
有扇窗户推开拳头宽的缝。
陈翠花的手伸出来,手上有三个鸡蛋,“白手兄弟,你拿去吃。”
白手直咽口水,但还假装客气,“婶子,我吃过晚饭了。”
“嘻嘻,有家不能回,吃的是老队长的稀饭,不顶饱吧。”
“噢,婶子也知道了?”
“你爸拿着菜刀,满村子的找你,谁不知道啊。”
既然如此,白手也不客气,那两碗稀饭,一泡尿早就没了。
剥鸡蛋,吃鸡蛋,三分钟完事,滋味也没吃出来。
“够了吗?白手兄弟,我厨房里还有。”
“够了,够了。婶子。”
“白手兄弟,那就陪婶子说说话。”
白手犹豫了一下,琢磨该如何开口,毕竟保媒拉纤,对他来说还是个未知行业。
搜肠刮肚,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词好句来。
“婶子,前几天有人帮你整理菜园,有这回事吧?”
陈翠花哦了一声,“是啊,你咋知道的?”
“这个人,这个人帮你干活,其实是看上你了。”
“嘻嘻,是吗?谁呀?”
“我说了,婶子可不能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白手兄弟,这个人不会是你吧?”
白手笑道:“是老队长。”
陈翠花大概怔了一下,“老队长?”
“对,有一天晚上被我赶跑的人,就是老队长。老队长不好意思说,我就自告奋勇替他来说。”
陈翠花半晌没有开口。
突然,陈翠花爆笑起来。
“咯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黄牛要拉大花车,老队长这是耍大活啊。”
白手陪笑道:“瓜是熟好吃,姜是老的辣。婶子,老队长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的。”
笑过之后,陈翠花问道:“白手兄弟,知道老队长多大年纪了吗?”
“六十不到,五十七八了吧。”
“那你知道婶子的年纪吗?”
“婶子你么,比我妈小,应该是三十二三岁。”
陈翠花道:“那你想想,我跟老队长相差二十六岁。等我五十岁的时候,老队长已经七十六岁,活着不活着的都不知道。你说说,我五十岁以后的日子过不过,又怎么过?”
白手不知怎么回答,干脆不吭声。
“还有一个问题,白手兄弟。老队长的几个儿女,至少有两个比我大,最大的已经三十八岁。你想想,我要是跟老队长过,他们会同意吗?”
“应该,应该不会同意。”
陈翠花又笑了,“所以啊。他们倒不会把我怎么样,但肯定要找你算帐,因为你是媒人啊。你说说,你会是个啥下场?”
白手明白过来,吓出一身冷汗,“他们,他们肯定会宰了我。”
“咯咯……你说,你靠谱不靠谱?”
“不靠谱,不靠谱。婶子,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啊。”
但白手不死心,脑子转了转,轻轻的叹了一声。
“白手兄弟,你咋的了?”
“没啥,没啥。只是我没法向老队长交待了,不知他老人家,以后还会不会帮我。”
陈翠花道:“老队长不是那种人。”
“难讲,难讲啊。”
“那,那怎么办?”
“算了,老队长不收留我,我到温桥街上同学那里住上几天。”
“白手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
“咋样?婶子你说。”
陈翠花道:“要不这样,你就跟老队长说,事情太突然了,我既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这倒是个好主意,正中白手下怀,至少跟老队长有个交待,让他老人家的希望不致破灭得忒快。
第二天上午,太阳都晒屁股了,白手还在老队长家的稻草垛里沉睡。
老队长拿根木棍,往稻草垛里捅,一边用破嗓子吼起来。
“哎,土崽子,该睁眼了。”
白手醒来,老队长一个劲的催,他只好爬出稻草垛。
“老叔,没啥事,你就让我多睡一会嘛。”
“吃饭,还有汇报工作。”
白手咧嘴而乐,老家伙真惦记陈寡妇啊。
门口的小石桌上,放着一大碗米粥,一双筷子,和一小盆咸菜。
白手蹦达过去,拿起那碗米粥,凑到嘴边,只听得呼呼的,米粥就只剩下了半碗。
“哎,啥情况啊?”老队长迫不及待,拿棍子磕了白手一下。
“吃饭天大,不得打扰。”白手将咸菜倒入碗里,拿筷子搅搅,再端碗喝粥。
老队长笑骂道:“土崽子,你饿死鬼投胎的吧。”
终于,白手喝完米粥,还把碗和盆都舔了一遍。
“说啊。”老队长催道。
白手抹抹嘴,直接就跑火车,“有希望,大有希望。”
老队长两眼睁大,老脸发光,“咋个大有希望?”
“我跟陈寡妇说,老队长帮你干活,是因为他喜欢你,强烈的喜欢你。”
“说她的态度,她啥态度?”
白手歪着脑袋道:“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对。据我的分析,她是在考虑,或者说,她犹豫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
“嗯,有道理,有希望。”老队长念叨道。
“但是,人家也提出了两个重要问题。”
“你小子快说,是啥问题?”
第0019章 父亲卷钱跑了
“第一个问题,您老人家的儿子女儿肯定反对,您老咋办,您老能不能搞定?”
老队长嗯了一声,好一会不敢开口。
找老伴的想法,几年前就有,媒人也上过门。要不是儿女反对,以老队长的德高望重,早就找着了。
想娶陈寡妇,估计儿女们会百分之一万的反对。
“第二个问题,年龄差距。”
老队长问道:“这怎么讲?”
白手坏坏道:“以我的理解,人家是问您还行不行。”
“啥行不行的?”
“呵呵……就是,就是那个方面呗。”
老队长老脸红了,“嘿嘿,一百来斤的胆子还能挑动,这个不成问题。”
“难讲,难讲。”白手瞅着老队长,坏笑道:“陈寡妇说,秋后的蚂蚱长不了,老了的牙齿自个摇。老叔,她问我这个问题时,我,我……”
“你咋回答的?”
“我说您是……霜打的茄子蔫了,落地的杨梅老了。”
“土崽子,你,你落井下石啊。”
老队长抡起木棍要揍白手。
白手早有准备,一蹦老远,嗖的钻进了稻草垛里。
就在这时,大妹白米哭着跑进了院子。
“大,大哥,咱家出事了。”
白手从稻草垛里冒出脑袋,“咋了?咱爸打咱妈了?”
“不是,呜……”
“哭啥哭,还不快说。”白手吼道。
“咱爸他……他把家里的钱全卷跑了。”
白手啊的一声,身体从稻草垛跌到了地上。
老队长顿足喊道:“愣啥,快去看看啊。”
正好是星期天,弟弟妹妹们都在家。
但家已不成家,里里外外,满眼狼藉。
母亲坐在床上掩面而泣,二弟白当嚎啕大哭,三弟白面和小妹白雪席地流泪。
钱全没了。母亲保管的三十块,二弟的五六块私房钱,三弟和大妹及小妹的零花钱,全都被父亲卷走了。
白手原有十几块钱,分藏于三个地方,床板下的和房梁缝隙的,已被父亲拿走。
只有稻草垛里的五元钱还在。
加上兜里的一元七角五分,白家总共只剩下六元七角五分。
白手欲哭无泪,啪的一声,身体落在了堂屋的泥地上。
全家人哭哭啼啼。
白手不哭,一家之主,大男人不能流泪。
“都别哭了,哭有个屁用。”白手道:“这事都怪我,咱爸前年就这样耍过一次,都怪我没有吃一堑长一智。”
二弟道:“咱咋办啊?”
“什么咋办?”
“咱俩追上咱爸,把钱要回来。”
白手问母亲,“妈,知道爸啥时候走的吗?”
母亲流着泪道:“不,不太清楚,大概,大概是天蒙蒙亮走的。”
白手心里一阵哀叹,看日头已有十点钟,都过去了三四个小时。父亲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哪儿去追?
追上了又能咋样,自己和二弟联手,倒是能把父亲拿下,可哪是父亲啊。
白手劝了母亲,又让弟弟妹妹们收拾屋里屋外,自己去杂物间的粮仓查看。
让白手哭笑不得的是,父亲此番回家扫荡,跟日本鬼子进村差不多,把三十斤糯米也给顺走了。
过年要做年糕和麻糍,糯米是做麻糍的原料,家里就只有这三十斤糯米。
白手无奈的打起精神,恢复乐观情绪,作为大哥,一家之主,他得带头强作欢颜。
吃了午饭,白手把弟弟妹妹们召集到母亲的房间开会。
“你们现在知道咱爸的厉害了吧。咱爸是赚钱不行,还不顾家。所以,以后咱们就当他不存在,咱们一门心思的把咱们的日子过好。”
二弟灰心丧气道:“大哥,钱都没了,这年都过不了,咱以后怎么过日子啊。”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瞎操心。老二,你无论如何得读到初中毕业,把毕业证书拿到手。”
二弟不好意思道:“我看我够呛。大哥,我注定读不好书的,我不是那块料。”
白手又道:“老三老四老五,你们仨一定要好好读书,别跟你们二哥学,他的脑袋里全是浆糊。我看好你们仨,你们仨将来至少能出两个大学生。”
大妹比较会过日子,中午的饭就是她做的,“大哥,我们读书的事以后再说,还是说现在的事。咱家没钱了,咱家的盐都快吃完了呢。”
白手随口安慰道:“赚钱的事有我,不用你们操心。我有个同学,最近在做一个生意,他叫我参与,咱能赚上一笔,咱家过年的钱不成问题。”
二弟忙问,“大哥,啥生意啊?”
“暂时保密。”白手心道,啥生意,我自己还不知道呢。
母亲道:“手,咱犯法的不干啊。”
“妈你放心,咱老实着呢。”
二弟忍不住笑了,“大哥,那种事你可没少干。倒卖票证,还有把田头的树砍掉,还有……”
白手瞪了二弟一眼,又拿脚猛踹二弟的腿,生怕他把为陈寡妇看家护院的事说出来。
二弟赶紧闭嘴。
家庭会议开完,白手出门,在村里瞎逛。
没人理白手,白手是瘟神,村里人唯恐避之不及。
村中心有块空旷地,边上有棵大樟树,是村民们闲坐聊天的地方。
有人在下棋,有人在耍扑克,有人在纳鞋底,有人在说笑话……
看到白手路过,不少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巴掌大的村子,家长里短瞒不住,白振兴卷走家里钱的事,早传遍了全村每个角落。
白手知道他们在笑话自己家,心里骂道,狗日的,关你们屁事,老子就是饿死,也不会向你们借一分钱。
寒风刺骨,白手逛到田野上,仰面而躺。
这个年怎么过?
六元多钱是肯定不够的。无论如何得把四个弟弟妹妹的学杂费预留出来,一个人两块五,加在一起就是十块。
过年了,总得给弟弟妹妹们每人做一套新衣服,和一双新鞋。还有母亲,最省最省,也得六七块钱。
年货不能没有,也得买点零食,还有鞭炮,还有弟弟妹妹的零花钱,等等。
算来算去,最低保障也得二十五块钱。
手头只有六块钱,另外的二十块钱到哪儿弄去呢?
第0020章 借钱不成
白手想到了借钱。
以前生产队的时候,有老队长罩着,分口粮付不出钱,可以欠生产队的,别人最反对也没有用。
除此之外,白手就从来没有向别人借过钱。
再说了,村里能有谁会借钱给他?
老队长也许会借给他,但顶多也就五块以内,多了不行,老队长也没多少钱。
放眼全村,倒是能向陈寡妇借钱,现在白手为她看家护院,她肯定会借。
但那是高利贷,两分三分的利息,白手可付不起。
陈寡妇在这方面咬得特紧,据说六亲不认,亲哥哥借钱都得付两分利息,更何况他白手。
借钱过年这条路走不通。
家里还有七百多斤晚稻和两百多斤早稻,及几百斤粳稻,是全家的口粮,不能拿出去卖。
倒是还有两个财路,再贩卖一次票证,兴许能赚个五六块。还有就是从陈寡妇那里预支“工资”,一个月六块,要是能预支两三个月就好办了。
没法子,就冲着这两条财路去。
不料,计划没有变化快。
老队长的大儿子,骑着自行车来村,把老队长给接走了。
看样子老队长要在城里过年,白手最大的依靠,暂时是靠不上了。
晚上,白手和二弟白当一起,来到了陈翠花家。
陈小栓出门迎接,兄弟二人,一个三角一个两角,进了院子先给钱。
白当懂事了,知道家里缺钱,主动把他的两角钱递给大哥。
陈小栓带着白当进屋。
白手也还是那样,先布置好三块钉板,再钻进稻草垛里。
陈翠花也是,喜欢跟白手说话,白手刚钻进稻草垛,她就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轻轻的呼叫白手。
今晚白手巴不得陈翠花找他,立即改变自己的位置,让脑袋尽量靠近窗台。
“白手兄弟,听说你爸又走了,还把你家里的钱全卷走了?”
“呵呵,婶子也知道了?”
“知道。哎,你还笑得出来啊。”
“婶子,我命中注定是个穷光蛋,好不容易攒了几十元钱,又被我爸给一扫而光了。”
陈翠花道:“什么命中注定,你不能看不起自己。”
白手道:“婶子放心,我没看不起自己,所以我笑对自己。”
“白手兄弟,那你家过年怎么办?”
“这个……正要跟婶子你商量呢。”
“你说来听听。”
白手问道:“婶子,过年前后,你还需要我帮你守夜吗?”
“需要,还特别需要。过年前后,借钱的人更多,晚上来的也比平时多。”
白手噢了一声,“婶子你看,上次你给的六块,一个月快到期了,你能不能把下个月的六块钱给我。还有,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再预支两个月的的钱?”
“这样啊,你容我想想。”
白手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陈翠花道:“白手兄弟,我只能先给你下个月的六块钱。那一天晚上的三角,还由小栓给你,你来就有,不来就没有。”
说着,窗门又被推开了一点,陈翠花的手伸了出来。
六块就六块,总比没有好,白手虽然失望,但接过钱时,还是对陈翠花千谢万谢。
“白手兄弟,我不多预付你两个月的工资,但我可以借钱给你。”
借钱?高利贷?白手忙道:“不用不用,婶子,谢谢你,我不借钱。”
“嘻嘻,怕我收你二分利三分利吧?”
白手实话实说,“对,我怕利滚利,怕永远还不完。”
“真是实诚。我不收你利息,你要吗?”
这么好啊,白手半信半疑,“婶子,我听说你六亲不认的,你这是?”
陈翠花娇笑道:“我是六亲不认,但你不是六亲呀。”
这话倒是,白家与陈翠花家,八竿子也打不着。
“不过,婶子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借给你五十块,一分利息也不要。”
“啥,啥要求?”
“你以后别在外面守着,你到我房间里来,你看怎么样?”
白手愣住了,这啥要求啊。
“白手兄弟,你放心,你悄悄的进来,我不让小栓和他两个妹妹知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婶子,这,这不好。”
“怎么,你不答应?”
白手当然知道陈翠花的意思,这娘们,也忒小看我了。
“婶子,我从小到大,全村就没人让我进过屋。都说我进谁家门,就会害了谁家人。所以婶子,我不能害你。”
“婶子不怕,也不相信这种说法。白手兄弟,你怕什么呀?”
白手还真有点怕,他只当生意,只是赚钱,可不会干别的。
“婶子,我拿小栓当我兄弟,我得遵守与他说好的条件,绝对绝对不能进你家的房子。除非……除非小栓同意。”
“咯咯……傻孩子,这事能让小栓知道吗?”
“婶子,我不借钱了。这事,这事以后再说吧。”
“好,痛快,以后再说。”
窗户关上,没声了。
白手长松了一口气。
那种事情,白手多少懂得一点,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他还小,还没到达那个境界。
陈翠花挺漂亮,白手承认,尤其是那水蛇般的腰。
但与方玉兰比,肯定差了一个层次,方玉兰好看,啥地方都好看。
白手也就想想方玉兰和陈翠花,村里人都不待见他,他们早避教育过,防火防盗防白手,让他很难接触到同辈女性。
白手胡思乱想,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
白手赶紧开溜,这个陈翠花,也不叫一声,要让村里人看见,非说闲话不可。
还没到家,白手意外看见了爷爷和奶奶,正好打了个照面。
白手只看了一眼,不打招呼,低头而过。
亲人,白手从来认为,母亲和弟弟妹妹才是他的亲人。
老话说得好,是亲不是亲,非亲却是亲,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
这辈子他连叫爷爷奶奶的资格都没有,他们能算是亲人吗?
回到家里时,弟弟妹妹们己经上学去了。
今天的太阳有点猛,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白手把母亲背出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妈,我刚看见我爸的爸和妈了。”
母亲告诉白手一个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第0021章 亲人不亲
母亲告诉白手,听村里人说,爷爷和奶奶要在村里过年。
不仅如此,二叔一家和三叔一家,也都要在村里过年。
因为在部队当兵的小叔,已在部队结了婚,按照风俗习惯,还得回村里再办一次婚宴。
原来如此,白手好奇的问道:“妈,你咋知道的?”
母亲道:“你玉兰婶子来过了,她让我帮她裁衣服,就顺便告诉了我。”
虽然母亲行动不便,身体不好,但她心灵手巧,会做鞋更会做衣服,裁剪缝都拿得出手。
白手和弟弟妹妹们的衣服,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虽然村里人不待见白振兴和白手父子,但对郭彩娥和其他四个孩子不错,特别是那些妇女,常来家讨教做衣技巧。
“噢对了,手,你玉兰婶子说,童九阳的脚伤还没好,你要有空,让你帮着整整她家的菜园子。”
白手应了一声,这才想起,他有好些日子没向方玉兰“汇报”练武心得了。
现在满脑门的心思,全在钱上,白手哪有时间练武。
“妈,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生气啊。”
“是去帮陈翠花看家护院的事吧。”
白手吃了一惊,“妈,这你也知道了?”
“你和你二弟晚上都出去,我能不知道?我问了你二弟,他全告诉我了。”
“妈不生气?”白手陪着小心问道。
母亲叹道:“唉,你是为了咱这个家,妈怎么生气?手,委屈你了。”
白手拿出昨晚陈翠花给的六块钱,还有小栓给的三角和白当给的两角。
“妈,咱们现在已经有了十三块多了。你放心,今年这个年,咱一定好好过,我一定让弟弟妹妹们高高兴兴。”
“手啊,这点钱不够,过了年,你弟弟妹妹们还要上学呢。”
白手安慰道:“妈,你不用管,我有赚钱的办法。”
白手把钱交给母亲,母亲不接,让白手保管,她怕白手他爸突然又“杀”回来。
“手,还有个事。你小叔待你不错,他要请咱们去吃喜酒,你去不去?”
“不去。”白手回答得干干脆脆。
“这不好吧。”
白手苦笑道:“妈,去吃喜酒,就得随份子钱。咱村的规矩,一个人起码一块。咱家六个人,最少要随六块的份子钱,我舍不得啊。”
这个理由,让母亲无话可说。
还有一个理由,白手没说,但在心里装着。
爷爷奶奶,还有二叔三叔他们,除了不待见他,对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不怎么样,受着他们的白眼吃喜酒,不吃也罢。
过了一天,弟弟妹妹们放了寒假。
怕弟弟妹妹们碰上二叔三叔他们,白手严令不许出门。
再过一天,小叔带着小婶回到了村里。
手扶拖拉机突突响,载着小叔小婶,从村西头进村,白手家是必经之处。
村里一大半人出来看热闹,也是迎接小叔两口子。
白手坐在院子里,头也不抬,忙着拿竹丝补畚斗、畚箕、箩筐、草篮。
四个弟弟妹妹,二弟白当和大妹白米,一个帮大哥干活,一个帮母亲纳鞋底。两个都很争气,硬是不起身,对外面的热闹视若无睹。
三弟白面和小妹白雪,还没真正懂事,很想去看热闹。但大哥早有命令,让他二人坐在石桌边,老老实实地看书学习。
可爷爷奶奶家离得有点近,那热闹声此起彼伏,俩小屁孩哪有心思看书。
三弟和小妹凑到了大哥身边。
“大哥,咱有问题可以讨论讨论吗?”
说话的是三弟白面。
“啥问题?”白手头不抬,手不停。
“大哥,咱爸卷走了咱们全部的钱,你好像不是特别生气,这是为什么?你又好像特别的恨爷爷奶奶和二叔三叔,这又是为什么?”
白手不吭声。
小妹抓住大哥的胳膊,一边摇一边道:“大哥,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白手最喜欢小妹,“老二,老三,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三妹道:“我不知道。”
二弟道:“我知道。要不是爷爷奶奶把咱爸送给童爷爷,咱爸就是白家的老大。爷爷奶奶都是吃商品粮的,他们退休了,肯定是咱爸优先顶替上班,就像二叔三叔那样。那咱爸要是上了班,咱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咱们也就不会这么穷,咱们也能住在县城里。”
小妹道:“那咱们,那咱们不就每星期都能看电影了么。”
二弟继续道:“爷爷奶奶太不公平了。”
大妹道:“爷爷奶奶不要咱爸,那是封建迷信。”
小妹道:“大哥,咱们要跟封建迷信作坚决的斗争。”
白手笑了,“小妹,那如果小叔来叫你去吃喜酒,你去不去啊?”
小妹马上犹豫了,“大哥,小叔对咱们不错,还偷偷给咱们寄书寄书包呢。”
三弟也道:“就小叔对咱们好。还有,还有姑姑也还好。上次我把饭盒丢了,中午没饭吃,还是姑姑送了我两个馒头。”
大妹哼道:“两个没骨气,一对软包蛋。”
白手放下手中活,正要开口,就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军人。
正是小叔白振阳。
白手张张嘴,想叫“小叔”,但叫不出口。
弟弟妹妹们都看着大哥。
白振阳笑道:“手,你啥意思啊?连小叔都不认了?”
破墙边,不少人在看热闹。
白手冲二弟点点头,“当,你去开门。”
“不去。”白当傲然摇头。
白手再看向大妹。
“大哥,这事我不听你的。”白米也挺硬气。
白手只好冲着三弟和小妹道:“你俩去。”
白面和白雪小跑着去开门,开了门,还怯怯地叫着小叔。
白振阳走进院子,两只手都拎着东西,吃的用的都有。
白振阳先进屋去看大嫂。
三弟和大妹跟进。
大妹小声骂道:“两个叛徒。”
白手没有起身,还在修补一堆竹器。
二弟也倔,跟着大哥有样学样。
过了一会,白振阳从屋里出来,走到白手身边,笑着就地而坐。
二弟和大妹急忙起身走开。
白振阳从军装兜里拿出五张十元面值的钱,放在白手面前翻放着的箩筐底座上。
“手,你爸的事我听说了,这些钱你先拿去用。”
白手脸色一变,顺手拿起了那把篾刀。
第0022章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白振阳笑问,“手,你这是啥意思?”
“你送的东西,咱家收了,就当出门讨饭遇上了贵人。”
白手起身提刀,走到石桌边,把左臂平放在石桌上,右手再高高地举起篾刀。
“钱不能收,你要不收回去,我没啥可还的,我就把这条胳膊送给你。”
白振阳脸色大变,急忙把钱收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大侄子,狠起来是说到做到的。
“手,我收回,我收回,你快把刀放下。”
白手收刀,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母亲在屋里喊道:“手,这是你小叔,你不能这样的。”
白振阳道:“大嫂,我们没事,我们叔侄闹着玩呢。”
白手道:“我是认真的。你那些东西,是你的人情,我记着,我谢谢了。”
“手,何苦呢。”白振阳叹息着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算你说得对,叔服你,行了吧?”
白手扔了篾刀,也在石桌边坐下来。
“手,小叔欣慰,因为你长大了。”白振阳拍着白手的肩膀道:“小叔结婚,你会来吃喜酒吗?”
“不吃。我们家既不招待见,也没钱随份子。”
白振阳笑了笑,“其实,你爷爷奶奶二叔三叔他们……他们也很内疚。”
“你可以走了。”白手道。
“真的,我拿来的东西,只有一部分是我的,其他的都是他们……”
白振阳没说完,因为他看到大侄子的脸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只见白手蹭蹭进屋,把小叔带来的东西统统拿出,放到小叔面前的石桌上。
接着,白手再次把左臂放在石桌边上,右手抡起了篾刀。
“要么,拿回去,要么,我拿胳膊跟你换。”
“手,我是你小叔啊。”
“我倒数十个数,十,九,八,七……”
白振阳忙道:“我拿回去,我拿回去。”
说着,白振阳抱起一堆东西走了。
大妹冲大哥竖起大拇指。
二弟想到钱,觉得有点可惜,但大哥是对的,所以他也冲大哥竖起大拇指。
三弟和小妹,不理解大哥的苦心,很是失望,无精打采的坐在堂屋的门槛上。
白手收拾一堆竹器,搬到放农具的棚子里,脑子走神,不小心碰倒了泥铲。
这把泥锹已缺了个角,锈迹斑斑,爬不上用场。
白手瞧着倒在地上的泥锹,忽然灵光一闪,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办法总比困难多,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想了好久,白手狠狠的咬了咬牙,起身回到院子里。
“老四,把我的棉袄拿来,我要出门一趟。”
大妹应声拿过大哥的棉袄。
二弟问道:“大哥,你去哪儿?你不吃午饭了?”
“你们吃吧。我出去办点事,你们在家好好待着,谁也不要出去。”
说罢,白手开门出门。
白手去了十里外的河川公社河川大队。
这里有五座砖窑,以前是生产大队的,现在都承包给了私人。
白手在这里有个好朋友,十七岁的于小明,砖窑老板的外甥。
于小明是个孤儿,由舅舅带大,十岁才开始读书,读初中时,跟老师打架被劝退。
舅舅怕年少在家,容易学坏,便托人把他转到陈童中学,跟白手做了一年同学。
王小明是个惹事精,进校三天不到,就又跟人打架。
白手帮忙打架,让王小明反败为胜,从此二人成了死党。
初中勉强读完,王小明回家务农,舅舅承包砖窑,他就跟着干。
到了腊月中旬,砖窑早已熄火,可白手知道,王小明一定留住砖窑负责看守。
果然,砖场边上,那间小木屋里传出了不入流的小曲声。
一条大黄狗从屋里蹿出,但看到白手,马上就摇着尾巴欢叫起来。
这条小黄狗,是白手和于小明一起,从区供销社的狗窝里偷来的,自然认得白手。
于小明正躺靠在小木板上床上,一条腿翘着,右手拿烟,左手拿着陶瓷杯。
小桌上,放着一瓶老酒,一盆花生米,一包一角三分的大红鹰香烟。
白手踢开半开的门,笑道:“狗日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哎哟,你怎么来了。”
见了好友,于小明大喜,一定要白手抽烟喝酒。
这两样白手都不会,因为年少,因为没钱。
于小明一本正经道:“不行,我会抽烟喝酒,你就得抽烟喝酒。不然你别坐下,你马上滚蛋走人。”
白手只好跟着学,酒倒是能喝几口,但被烟呛得不行。
“这才像话么。”于小明笑道:“坐坐。兄弟,我这日子过得不赖吧。”
“反正比我强,起码强十倍。”
“哈哈,谁让我有好舅舅好舅妈呢。”
白手坏笑道:“还有个好表妹吧。”
“去,哪壶不开提哪壶。”于小明叹道:“不行了,政府说了,表兄表妹不能结婚,我只好忍痛割爱喽。”
“呵呵……法律无情人有情,表面无情心有情,你放得下吗?”
于小明有个比他小一岁的表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可惜了。
“唉,放不下也得放。”于小明斜了白手一眼,“对了,我把我表妹说给你,你看咋样?”
白手咧着嘴乐了,“那你舅舅和舅妈非打死你不可。”
“也是。”点点头,于小明忽然警觉起来,问道:“快过年了,你来干啥?”
“你猜。”白手笑道。
“哎,本人严正声明,除了借钱,啥都能办,包括把人揍个半死,和偷人鸡窝及砸人家玻璃。”
白手故意的长吁短叹,“唉,算我白跑了一趟。他娘的,今年这个春节,我全家人只能喝西北风了。”
“真的借钱?”于小明道:“兄弟,你知道的,我明年建房子,后年娶老婆,大后年当爹。总而言之,我的钱都在我舅舅那里,我想借也借不出去的。”
白手抠,于小明更抠,两个好朋友,从没有过什么经济来往。
“德行。”白手呵呵笑道:“放心吧,我不是来借钱的。我啊,是送一桩大生意给你。”
“真的假的?就你,还大生意?”
白手点着头道:“腊月一十三,瞎话舌头闪。于哥,我真是来做生意的,骗你我是小狗。”
第0023章 铤而走险
“兄弟你说,我洗耳恭听。”于小明又扔一支香烟给白手。
“先告诉我,你这破砖窑最缺啥?”白手不慌不忙的问道。
“最缺原料,就是泥啊。我昨晚还做梦,去月亮上挖土呢。”
白手继续问道:“你舅舅的砖窑,泥一般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于小明道:“主要有五个来源。一是滩泥,从海滩上挖来的。二是山泥,专找一个山脚地挖。三是河泥,从河里掏上来晒干了再用。四是田泥,就是从水田里挖来的井丝泥。五是地泥,就是从旱地上挖来的泥。”
“再请问,价格咋样?”
于小明继续如数家津,“就以我们窑的那条船为例,五种泥五个价格。滩泥盐分大,价格最低,二十块一船。山泥颜色不对,卖相不好,二十五块一船。河泥不易干燥,生产麻烦,三十块一船。地泥压得太实,产量不高,三十五块一船。最好的是田泥,水田三十五厘米以下的那层泥,烧出来的砖质量最好,经久耐用。我们叫井丝泥,老百姓也叫金丝泥,价格也最高,四十块一船。”
于小明狡猾,白手比于小明还要狡猾,他歪着脑袋道:“不对啊,我刚才过来时,跟那边砖窑的人打听了一下。于哥,人家说泥的价格涨了。”
这家伙,于小明说道,真是来做生意的,有备而来嘛。
“对,是涨了,是涨了,我刚说的是年初的价格。”
“呵呵,现在多少?”白手坏笑着问道。
于小明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嘿嘿,涨了五块,每种泥都涨了五块。”
白手决定再诈一诈于小明,起身就走。
于小明滚下床,赶紧把白手拽回来。
“兄弟,有话好说,别急着走嘛。”
白手太了解于小明,这家伙是块做生意的料,太会算计,做起生意来六亲不认。
“于哥,我这么一个穷光蛋,你都忍心算计我,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吧。”
于小明道:“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兄弟,我这叫做先小人后君子。”
“少废话,道理我都懂。田泥,我说的是上好的田泥”
“好吧,看在朋友的份上,我能给你每船加三块钱。”
白手不说话。
“他奶奶的,五十块,五十块一船。”
白手继续不说话。
“兄弟,拜托,五十二块,我只能给这么多了。”
白手笑笑,还是不开口。
于小明哀叹,“比我还狠,兄弟,我服你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鬼的碰上愣的喽。”
是于小明的舅舅李九峰。
白手急忙起身,恭恭敬敬道:“九峰叔好。”
“小白,坐,坐下说话。”李九峰接过于小明递过的烟,点上火吸了几口,问道:“小白,是哪儿的田泥啊?”
白手道:“我们村的尖壶嘴,九峰叔应该知道的。”
李九峰点了点头,“噢,好地方啊,我开船常经过那里。怎么,你们生产队要卖土?”
“我们生产队已分田到户。现在的尖壶嘴,最外面的三亩田,由我白手当家作主。”
李九峰明白了,也笑了,“好家伙,那里地势高,三亩田,我挖它个三船都不会影响你生产。”
“九峰叔,我也不瞒您。”白手道:“我现在急需用钱,最好是马上就把泥卖出去。当然,除了是现钱,价格卖得越高越好。”
“痛快。”李九峰道:“可是小白,你要知道,水田一般是不许取土的,是需要公社批准的。”
点点头,白手道:“九峰叔,我是这么想的。尖壶嘴的田,因为地势高,容易漏水,很影响生产。我卖土是为了修整水田,是为了更好地生产。还有一点,承包合同上,没有明确说不能取土,所以我就是取了土,人家也不好说啥。”
“小白啊,万一有人磕你,你还是有麻烦的。”
“九峰叔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人盯我,我也不会把别人拖下水。”
李九峰看着白手,一边点头一边想,这小子啥都想到了。比我外甥还要厉害,以后一定是个人物。
“好,我要你那个尖壶嘴的土了。我要三船,我给你开高价,每船五十五块。小白,你还有什么要求?”
想了想,白手道:“九峰叔,我要现钱。还有,越快越好,最好就今天晚上。另外就是,不能在一个地方取土,要在三亩方园内平均取土,而且不要取走第一层的土。”
李九峰挺干脆的,从兜里拿出五十块钱,作为预付款交给白手,“我马上去组织人马,今晚就动手。至于你的其他要求,让小明向你解释。”
说罢,李九峰匆匆而去。
“于哥,你给解释一下。”
于小明道:“你就放心吧。行有行规,不会把你的三亩田破坏掉的。你的尖壶嘴三面环水,三船泥分别从三个方向取,就能达到平均取土的目的。至于头层土,你不说我们也不会要,那上面遍布稻草根和野草根,烧制的砖头是没人要的。”
白手放心了,起身要走。
于小明也不留,送白手出门。
“于哥,大黄狗下回生了崽,记得给我留两只。”
“没问题,你是他娘么。”
“去你的。”白手停下,假意拿钱,“于哥你说,三船泥,该给你多少介绍费?”
“打我脸,打我脸是不?”于小明生气道:“我说过了,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现在是朋友跟朋友,你说钱,我会生气的。”
白手马上道:“行,事成之后,我请你喝酒抽烟,到县电影院看电影。”
“这还差不多。记住了兄弟,你是甲方,我是乙方。”
“好,我就不说谢字了。”
“狗日的,你都说出谢字了。”
临别时,于小明终于说出了他的担心,“兄弟,你小心点,这是铤而走险啊。”
铤而走险又能咋样,白手心道,这不是没法子么。
冬天黑得早,下午五点时,村庄就被夜色笼罩。
白村还没通电,外面又冷,每到这个时候,村里人大多早已关门息灯。
白手悄悄的溜出村,横穿田野,朝尖壶嘴走去。
刚到尖壶嘴不久,就听到了机动船的突突声。
第0024章 杀鸡取卵
来的是四条船,三条大小一样的机动船,其中一条还拖着一条木船。
白手跑过去,一把揪住最先上岸的于小明,喝问道:“怎么多了一条船?”
于小明甩开白手的手,恼道:“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那条木船上装的是啥。”
白手拿过于小明的手电筒,朝木船上照了照,马上释然。
原来,木船上装着三条牛和三把犂,以及六条能在田里拖动的木制小泥船。
木船上还有二十几个人。
于小明告诉白手,加上三条机动船上的,今晚一共来了四十多人。他让白手放心,来的都是亲朋好友和窖厂工人,不会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至于木船上的物件,既能用来去掉上层土,又是把取出来的土输送到三条机动船上。
很快的,船上的人纷纷上岸,都不说话,埋头干了起来。
于小明把白手扯到避风处,也就是河沿下,缩着脖子席地而坐,掏出香烟点火抽了起来。
白手只好跟着抽烟,“他妈的,我要跟你在一起,不出三天,我就成烟鬼了。”
“嘿嘿……烟酒不分家,烟酒不分家嘛。”
白手不放心,老想起身去看看,怕那些人乱取土,把他的田挖出大窟窿来。
于小明道:“放心吧,兄弟。我们这是向你买泥,不是偷泥。就是他娘的偷泥,我们也讲规矩,不会让你的田种不了水稻的。”
“这个心,我放不下。”白手靠躺在河床上,翘起了二郎腿。
于小明笑笑,知道白手的心里,其实最惦记钱,这家伙穷疯了,只要能赚钱,啥事都干得出来。
他掏出一卷钱,扔给白手,“好吧,我斗起胆子,先把钱给你。”
白手一点都不客气,让于小明打开手电筒,拿着钱一张一张的数了一遍。
没错,十张十块的,三张五块的,一百一十五块,加五十块预付款,三船泥款全额到位。
“于哥,我收了。”
于小明故意嘀咕,“也不给我的烟钱酒钱。”
白手假装拿钱,“给多少你讲。”
“不识逗,你小子太不识逗。”于小明拦住白手,笑道:“跟你开个玩笑呢。兄弟,你说说,现在有钱了,打算干点啥?”
白手仰望星空,“我能干点啥呢?于哥,我不瞒你,加这一百六十五,我家全部的钱,也就一百七十几块。”
“不少了,对你来讲,你就是暴富。兄弟,你是暴发户啊。”
“我打算这样。过年总要花个二三十块吧。剩下的钱,弟弟妹妹们明后两年的学费,我要预留,总也得四五十块。明年的日常开支,我妈买药的钱,也都得预留,总也得三四十块吧。”
“得,这七七八八的,你顶多只剩下五十块钱喽。”
白手继续说他的打算,“剩下的钱,我准备过年后,到街上买两只猪和几只鸡回来养。还有就是,把我这几亩田种好,至少不让家里人饿着。”
于小明撇了撇嘴,“赚钱呢?”
“种田和养猪养鸡就是赚钱啊。当然,你知道的,还有就是倒倒票证。有机会的话,我也会找点零工打打,包括到你这里来做砖。”
给陈寡妇看家护院,每月能挣不少,但不能跟于小明说,会让这家伙笑话好久的。
于小明摇头晃脑道:“兄弟,对你的计划,我用六个字评价。傻,很傻,非常傻。”
“得,你给我一个不傻的计划。”
“拿钱去做生意。”
“我啥生意都不会啊。”
“不会就学,谁天生会做生意的。”
“亏了咋办?我没有后手啊。”
“这倒也是。但你这个计划,肯定是不行的,顶多只能解决温饱问题。”
“对了,我这就叫温饱计划,干啥也得先填饱肚子是不。”
于小明道:“想法倒是稳当,但太鼠目寸光,用咱们老师的话讲,就是小农经济。”
“于哥,一套一套的嘛,你继续,我听着。”
“一句话,你得让钱活起来。比方说,你计划明年下半年用的钱,现在可以拿来做生意。总而言之,你不能让活钱变成死钱。钱这东西,要像水那样流动,流出去少,流进来多,你就赚了。”
白手笑道:“讲屁道理没用,来点实际的。你就说说,现在做啥生意能赚钱?我就这点钱,我又能做啥生意?”
于小明噗的一声笑了,“反正啊,你不能把钱搁在家里,要不还会被你爸给捞走。”
“啊,你咋知道这事的?”
“哈哈,你别忘了,我舅舅有亲戚在你们白村。”
白手道:“不许再说这事。还是说生意,啥生意能赚钱。”
“这个么,我也没辙。”于小明道:“我要知道啥生意能赚钱,我他娘的早做生意去了。兄弟,你取土卖土,也算是个生意,但这是一锤子买卖,没有下一回。”
“我知道,一辈子就这一回。”
于小明道:“兄弟,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做啥生意能赚钱,但就知道做生意能赚钱。”
“我去,说来说去,都是废话。起了,我还是看看我的田去。”
几十个人挖土,还有简易器械配合,干得倒是挺快的。
他们在三个方向的河岸上,各挖开一个缺口,三个缺口上都架着木板。
挖出来的泥,通过三个缺口搁到木板上,直接就能滚到机动船上。
一个半小时,三亩田就被挖了一半多。
只有那些头层泥,被挖成一堆一堆的,于小明告诉白手,这得让他自己恢复去。
整整仨小时,三亩田被翻了个遍。
三条机动船,装得满满的,因为是按船计土,当然是拚了命的往船上装土,吃水线跟河面几乎持平。
临走时,于小明的舅舅李九峰走过来,对白手说:“小白,我们可没来过哦。”
白手道:“我啥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田里,井丝泥被人给偷走了。”
“哈哈……走了,走了。”
于小明也留了一句话,“兄弟,万一被抓起来,打死也不能说。”
“呵呵,这还用你教吗?”
目送四条船离开,消失在夜色里,白手才悄悄的潜回村里。
不料,第二天早上,白手从陈寡妇家刚回到自家门口,就看到了院子里有公社干部和武装民兵。
第0025章 露馅了
这么快就露馅了。
白手的第一个念头,不是逃跑,而是身上的钱。
得把钱藏起来。
白手拨腿就跑,一口气跑到老队长家,看看周围没人,翻墙进院,钻进稻草垛里。
把钱藏在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
但白手刚从稻草垛里出来,就看到墙外有个人影一闪而没。
被人盯上了?
白手留了个心眼,又把钱从稻草垛里取了出来。
不行,得换个地方藏钱。
白手翻墙出来。
这回白手更加小心,再三确认身后没人,才再次拨腿起跑。
村外的集体树林里,白手有一个窝,连二弟白当都不知道。
白家菜园紧挨树林,白手平常没事时,想起电影(地道战),便在菜园里挖了个洞。
挖着挖着,积少成多,久而久之,居然挖下去两三米深,挖出去七八米远,挖到了树林地下。
后来,白手又进行了一番修整加固,洞口盖一块木板,木板上种上韭菜。
谁也不会想到,白家菜园的下面还有个地洞。
白手跑到自家菜园,再次确认周围没人后,才迅速进洞,把钱藏好。
出得洞来,恢复原状,白手这才离开菜园回家。
白手心思重,回家也不走直路,多绕了几个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手不会逃跑。
可二弟白当在村口等着大哥。
“大哥,公社来人抓你了。说咱家田里的土是你卖的,正在咱家等你,你还是躲躲吧。”
“不躲。”白手早想好了办法,“当,待会他们把我抓走后,你叫上弟弟妹妹,还有咱妈,都坐上板车,你拉到公社去。”
“这是干啥?”白当脑子不够用。
“你们到公社后,就使劲的哭,哭得越惨越好。等到了饭点,他们吃饭,你们就跟着去,抢他们的饭吃。吃了饭还哭,哭到我出来为止。”
白当明白了,“好办法。大哥,那田里的土是你卖的吗?”
白手吼道:“记住了,打死也不能承认。还有,要是问你,别说我在陈寡妇家,你就说不知道。”
“大哥,我坚决配合。”
众目睽睽,白手到了家门,自报名字,民兵就把白手带走了。
公社在陈童街,也就是陈童村。
白手豁出去了,一点都不害怕。
到了公社,看到老张,白手反而乐了。
老张何许人也?
公社的武装部长,四十来岁的大汉,络腮胡子,模样看着凶,性格却一点都不。
白手与老张认识,属于不打不相识。
老张是陈童街本地人,家里有几棵桃树,常被吃不饱饭的白手惦记。
在陈童中学读书两年,白手光顾那几棵桃树五次,有一次桃子还没成熟,就被白手带着同学摘了一大半。
五次偷桃,两次被抓,但白手有种死嘴不怕开水烫的精神。老张也没办法,一个小屁孩,穷得叮当响,满嘴跑火车,反倒给老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过年放假了,老张值班,成官最大的主。
老张看到白手也乐了,“臭小子,你终于落到我的手里了。”
白手满不在乎,坐在老张对面,还翘起了一条腿。
“老张同志,作为革命群众,我想先给你这个革命干部提个意见。”
“哟,还没开始,就倒打一耙?你说你说。”
白手一本正经道:“老张同志,小半年没见,你的水平倒退了。什么叫我终于落到你的手里了?这话大有问题啊。”
老张忍着笑问道:“啥问题?”
“革命同志都是一家人,要有起码的阶级感情。你说我落到你的手里,这话听着,好像我是阶级敌人似的。”
“哈哈,那你几个意思?”
“向我道歉,否则我不回答问题。”
老张笑得不行不行的。
“臭小子,你现在是嫌疑犯。有人举报你,违规取土卖土,严重破坏粮田,破坏农业生产。现在,你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坦白从宽,要么抗拒从严。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白手咦道:“谁他娘的胡说八道。我也是早上刚发现,有人偷了我承包田里的泥土,我正准备来报案呢。老张同志,你要明察秋毫啊。”
老张笑道:“死鸭子还嘴硬。臭小子,你死不承认也没用,有人亲眼看见的。”
白手道:“好啊,叫他来,我跟他当面对质。”
“臭小子,你少跟我来这套。”
“老张同志。”白手严肃道:“捉贼捉赃,抓奸抓双,没有证据,不能抓人。有人举报,纯属正常,想我白手,天生可怜,全村上下,都不待我。据我估计,有人坏我,他干坏事,栽脏于我,万望领导,头脑清醒,查明真相,为我伸冤。”
老张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小子挺有才的,居然用本地流行的四字调为自己说话,就差唱出来了。
但再一想,又觉不怪,因为他爸就是个说书人,能口吐莲花,做到出口成章,这小子遗传了他爸的优点。
“臭小子,说实话,你承包田里的泥土,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卖掉的?”
白手斩钉截铁道:“不是,绝对不是。”
看着白手坚定的表情,老张真的吃不准了。
因为这小子说的是实情,偌大的村子,没几个人待见他。更因为土地是宝贝,不到走投无路时,谁也不会干杀鸡取卵的勾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哭声。
老张走到窗边往外一看,顿时哭笑不得。一大四小,敢情这小子的家里人,全到公社里来了。
一个个哭天喊地的,那个可怜样,足能把石头也感动。
老张有一点点慌神,听说这小子的母亲身体有病,不能气着,万一真背过气去,他可无法向上上下下交待。
开门,老张想出去,先把大人小孩劝住。
不料,两个孩子扑上来,一男一女,分别抱住老张的一条腿,哭着哀求放了他们的大哥。
是二弟白当和大妹白米。
白手想笑又强忍着不笑,心说这一招,可不是我教的。
这时,白手通过窗户,看到小叔白振阳,没穿军装走进了公社的院子。
白手知道,小叔肯来说情,他算是得救了。
第0026章 有惊无险
白手心里感激小叔,虽说不想与小叔来往,但这份情他领。
好兄弟于小明就曾经讲过,想在社会上生存,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和力量。
再说白振阳,受到了老张的热情接待。
老张当了十年公社武装部长,白振阳就是他亲手送出去的兵。
白振阳现在是连长,据说马上就要当副营长,而老张从部队转业时,只是个副连长。
白振阳还是战斗英雄,去年和今年就在南疆前线打仗,一等功臣,立功喜报还是老张亲手送到白老爷子府上的。
老张还听说,白振阳要去南京陆军学院读书,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白振阳的面子,老张不能不给。
说实在的,即使白振阳不出现,老张也不能把白手怎么样。
做了十年的农村工作,又是土生土长,老张深知,对农民不能钉是钉卯是卯,得灵活机动地处置。
就拿白手来说,他现在是一家之主,六口之家的顶梁柱,要把他给关了,整个家就会垮塌。
再说了,这小子不满十五周岁,法律也不好追究。
老张还知道,都是本地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要把这小子给办了,那他就会成千夫所指。
白振阳在老张办公室坐了约半个小时,被老张送出门回去了。
院子里,一大四小不哭了,在那里静坐。
老张回到白手所在的房间,这家伙心大,居然睡着了。
“醒醒,醒醒。”老张气不打一处来,伸脚去踢白手坐的凳子。
白手其实没睡着,老张拿脚踢凳,他顺势的连人带凳,跌倒在地。
“哎哟,老张打人了,老张打人了。”
白手倒在地上高声而叫。
老张愣了,知道这小子诡计多端,就没防着他有这招。
屋外的四个小屁孩,闻声而冲,一齐闯进屋来,两个去扶大哥白手,两个又去拽抱老张的大腿。
四个小家伙还商量好了似的,嘴上都喊一句话,“老张打人了。”
俩民兵和那小干部,都在旁边窃笑。
能斗天,能斗地,就是斗不过无赖小泼皮。
“小白,小白同志,小白大哥,小白祖宗,我服你了,我服你了行不行?”
老张只好使出软条。
白手偷瞄老张一眼,赖在地上还不起来,捂着胸口,嘴里哼哼的喊疼。
“小白同志,我郑重向你道歉,我抓错人了,我现在给你平反昭雪。”
白手歪着脑袋问二弟,“他说啥?”
二弟白当道:“大哥,老张说他抓错了,向你道歉,给你平反。”
白手又问,“二弟,要不要让他赔偿?”
“大哥,你是受害者,你说。”
“唉,算了,算了。政府不容易,老张也不容易。二弟,咱走吧。”
老张气得不行,冲着白手的背影骂道:“滚,臭小子,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白手乐呵呵的,带着一家人,推着板车到了街上。
时近中午,白手知道,弟弟妹妹们肯定饿了。
白手身上不是没带一分钱,他脱下左脚的布鞋,拿出六张五角的票子,递给二弟两张,再分给三弟大妹小妹各一张。
接着又脱下右脚的布鞋,拿出一些粮票,分发给了弟弟妹妹们。
“你们都去买吃的去,想买啥就买啥。二弟,你别忘了给妈和我买一点。”
弟弟妹妹们欢呼着跑向街上。
白手留下来陪着母亲。
“手,真的没事了?”
“妈,真的没事了。”
“手,咱以后别干这种事好吗?”
“妈,我……”
“手,你要是出事,我们怎么办呀?”
母亲说着,又哽咽起来。
白手忙道:“妈,你别生气。我发誓,我保证以后不干这种事了。”
母亲抹泪。
“妈。”光天化日,白手跪下。
“手,你快起来,妈信你,妈信你。”
母亲伸手,白手起身。
“妈,咱现在有点钱,你说说,咱以后干点啥?是不是去做点小生意?”
母亲道:“手,咱是农民,咱要安分守己,做点自己能做的事。”
“我听妈的。”母亲是对的,白手也想不出,自己离了种田还能干啥。
白手现在最闹心的是,是琢磨卖土这件事,到底是谁发现并举报的。
你断我财路,我让你半年难过,必须礼尚往来。
可回到家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白手也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
女人不会在晚上出来,所以这事是男人干的。
现在是农闲时节,又是冬天,村里晚上出来的男人不多。
就是那些个晚上出来遛达的男人,小青年不会,老头子也不会,应该是些三四十岁和四五十岁的男人。
他们大多不待见白手,但也不会主动招惹白手。
思来想去,白手认为,陈家仨兄弟最有可能,特别是陈老三。
还有最近得罪过的王老师和童九阳。
村小已经放假,王老师前天就已回家,所以可以把王老师排除。
童九阳值得怀疑,毕竟在陈寡妇家他吃了大亏,肯定怀恨在心。
但童九阳很快就被排除了。
童九阳的老婆方玉兰,有几尺花布放在白家,让郭彩娥帮着画线。
郭彩娥在布上画好了线,让大女儿白米送到童家去。
白米很快回家,手里还拿着布,并告诉母亲,童家没人。
听邻居说,昨天上午,童家全家人包括童九阳,都去了温桥镇他老丈人家,要明天才能回来。
说者无意,听家有心,白手听到了,直接排除了童九阳。
那就只剩下了陈家仨兄弟。
对付陈家仨兄弟,白手自觉把握不大,得慢慢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晚上,白手悄悄去了菜园,钻进洞里,取藏在这里的钱。
钱当然还在,一分不少。
回家的路上,白手激动,怀里揣着这么多钱,觉得自己腰杆硬了不少。
他娘的,你们就看不起我吧,等老子成了万元户,看你们看不起我还是看得起我。
陈寡妇家还得去,有钱不赚是傻瓜,加起来每晚能赚七角钱,不赚白不赚。
年关将近,最重要的事情,除了置办年货,就是做年糕做麻糍。
白手会做,决定自己动手。
第二天早早的,白手叫起弟弟妹妹,向他们分派任务。
第0027章 做年糕 做麻糍
白家院子里,有一整套的石制农具。
石磨石锤稻臼捣锤,以及不少石匠用的工具。
干爷爷童老五年轻时,还有一个职业就是石匠,他老人家除了把说书的能耐教给干儿子白振兴,这套石制农具就是他的最大遗产。
白手吩咐弟弟妹妹们,把高蒸笼和石磨稻臼捣锤都洗干净,准备做年糕和麻糍用。
白手自己去了陈童街,也就是昨天来过的陈童村。
全县有十个大集市,政府承认的,却不包括陈童街。
但陈童街也有集市,而且每天都有,只是时间很短,往往早上五六点钟开市,不到十点钟就没了人影。
赶集的都是本地人,卖的买的,乡里乡亲。
从白村到陈童街,也就三里多路。
白手上街不买别的,就买糯米。父亲这次回家,把三十斤糯米也卷走了,没有糯米就做不了麻糍。
母亲牙齿不好,只吃麻糍,吃不了较硬的年糕,麻糍的一大半是为母亲做的。
白手买了三十五斤糯米,比原来的还多五斤,一口气不息地背回家。
下午,白手叫上二弟白当,拿出三个箩筐和四条麻袋。
三弟与大妹和小妹也来帮忙,把粮仓里的稻谷搬出来。
三个箩筐装粳稻,两百多斤,是做年糕用的。
四条麻袋装晚稻谷,家里还有五百多斤,拿一半出来打成米,能吃到明年开春。
人多力量大,兄妹五人把稻谷装上板车,白手拉着,弟弟妹妹们推着,出了院子,朝大队打米厂而去。
大队打米厂位于村外不远处的河边,两间小屋安了一台柴油机,平时带动打米机为村民打米,农忙时带动抽水机,通过水渠往田头送水。
打好了米,再往回运。
连糠(稻壳)也拉回家,没卖给守在打米厂边收购糠的行贩。
因为白手的计划里,要养二三只猪崽,糠是主要原料之一。
做年糕和做麻糍是件麻烦事,第一步就是把米浸泡在水中,至少要浸泡十二个小时。
打算后天做年糕做麻糍,白手算了算时间,决定在早一天的中午浸米。
三十五斤糯米浸在木桶里,粳稻有三百斤,打了近两百斤粳米,分浸在三个水缸里。
凌晨五点不到,白手从陈寡妇家的稻草垛里钻出来,叫上二弟白当,一起摸黑回到家里。
二弟去叫仨个弟妹起床。
白手先把院子里的煤油灯点上,又挂起马灯,检查糯米和粳米是否浸好。
这个白手懂,拿几粒米用拇指和食指磨捏。
稍稍用力,捏米成粉,这就表示米已可出水。
三弟与大妹和小妹三人负责,把浸在水里的米舀出来,放在箩筐里,等水泽干。
接下来是米上磨,磨成粉,这是个累活,当然是白手和二弟上阵。
磨粉前,白手先把母亲背到院子里,院子里有个大灶,炊粉得在这里进行。
柴禾早已备好,就在大灶旁边,由母亲负责烧火。
烧火炊粉还早,母亲一边纳鞋底,一边等待。
大妹负责早饭,虽然中午就能吃上年糕麻糍,但早饭还是要吃的。
三弟负责给石磨上米。
小妹负责把磨好的米粉放到木桶里。
一家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秩序井然。
干了一个多小时,大妹已把早饭做好,一锅稀饭,和十来个麦菇(馍)。
全家人就在院子里吃早饭。
吃饱了接着干。
白手带头,还动员道:“谁要是偷懒,我明儿个上街置办年货,就不带谁去。”
弟弟妹妹们嗷嗷的忙活起来。
又用了一个半小时,浸水的糯米和粳米都已磨成了粉。
白手冲着母亲喊道:“妈,你可以烧火了。”
母亲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鞋底,开始点火烧锅。
锅里早放满了水。
米粉上锅前,还有一道重要工序,就是往米粉里掺水,并加少许食盐。
加盐是为了增加年糕和麻糍的粘性和硬度,吃起来有嚼头。
加多少水和多少盐,白手不太懂,母亲她知道。
米粉放在几个矮木桶和高木桶里,统统搬到母亲身边。
白手往糯米粉里加水放盐,再挽袖露臂,用双手对米粉进行搅拌。
母亲看着,不时的伸两根手指,挑起米粉再落下。
“手,可以了。”
白手应了一声,停止搅拌,“老二,把高蒸笼放到锅上。老四,帮妈添柴,把火烧得旺旺的。”
白当把高蒸笼放到了锅上。
白手拿着小畚斗,往高蒸笼里倒米粉。
高蒸笼是木板做的,高有六十几厘米,一次能装三四十斤米粉。
先做麻糍,第一笼装的是糯米粉,正好装得满满当当的。
要把一笼米粉炊熟,至少需要十五分钟。
乘着这个空当,白手和二弟一起,把所有年糕粉都加了水和盐,统统的搅拌了一遍。
忙完这边,白手又到蒸笼边。蒸笼上盖着一块布,已热汽腾腾,白手掀开布,拿根手指头,挑起糯米粉,拿过去给母亲看。
母亲放到嘴里嚼嚼,点头道:“熟了。”
白手喊了声“出锅了”,摆开架势,抱起高蒸笼,走几步,把炊熟的糯米粉倒入稻臼里。
糯米粉,香喷喷,弟弟妹妹们欢叫着,抢着尝鲜。
这时候必须抢时间、讲速度。
白手将空蒸笼放回到锅上,往锅里加凉水,给蒸笼底换湿布,再将年糕粉倒入蒸笼。
回过头来,白手拿起十来斤重的捣锤,开始捣压稻臼里的熟糯米粉。
白手有力气,糯米有粘性,经过一番捣锤,糯米粉已凝结成团。
这不算完,白手还要继续又捣又捶。
这时候需要一个帮手,当然是二弟白当,他蹲在稻臼边,大哥捣一锤,他就抓着糯米团挪一下。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千锤百捣。
终于,白手喊了声,“麻糍出臼。”
放下捣锤,白手双手沾水,拿着麻糍团放到了矮脚桶里。
桶里摊放了一层薄薄的糠,麻糍不会粘上,白手动作干练,弯下腰,双掌齐动,将麻糍团压成一个大圆饼。
做麻糍的工作总算大功告成。
母亲那边,火不再烧旺,因为年糕粉熟得太快,白手他们赶不上趟。
但第一笼年糕粉也快熟了。
白手啊的一声,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准备工作没有做到。
第0028章 有人帮忙
做年糕与做麻糍不一样,年糕粉从稻臼里出来,还要放在木板上揉压,揉成一根一根的那才叫年糕。
白家没有这种专用木板,村里倒是有,但不一定肯借,白手也懒得去借。
“你们快去,把老三的床板和两张长凳都搬出来,快点洗干净。”
二弟见过做年糕的,知道大哥的意思,率领老三老四老五赶紧跑向屋里。
一番手忙脚乱,总算把床板搬出来架好,老三老四老五急急忙忙,又把床板擦洗干净。
第一笼年糕粉已经出锅,白手也把第二笼年糕粉倒入蒸笼,再到稻臼边,拿起捣锤捣压热腾腾的年糕粉。
还是二弟过来当帮手,一个捣一个挪,兄弟俩配合默契。
年糕粉炊熟后,耽搁时间太长会变硬,得赶紧揉压成型。
白手将年糕团从稻臼里搬到床板上。
这时候,人手必须多,要乘着年糕团还没冷却之前,完成揉压成型的工作。
白手先做示范,拿着菜刀,压着年糕团切下一块,摆开架势,双手齐动,左右开弓地揉压起来。
白当毕竟年龄稍大,很快上手。
反观老三老四老五,不仅模样滑稽,而且根本就是在捣乱破坏。
年糕用粳米做成,只有揉得实压得紧,吃起来才会香。
一笼年糕粉约四十斤,能做四十根年糕,一个大人揉压年糕,最快一根年糕也得一二分钟。
白手能做到一二分钟揉压一根年糕,二弟却需要三分钟以上,老三老四老五指望不上。
白手赶紧冲着母亲喊道:“妈,你那边尽量烧慢一点。”
母亲嗯道:“手,妈知道。你别急,我这边停火等你。”
第一笼年糕做完,就把白手白当俩兄弟累得不行。
村里人做年糕,都是三五家合着做,你帮我我帮你,也就白手敢一家单干。
说起来也是可以,以前白家就不做年糕,都是拿米去街上换几根吃吃,年景最好那年,全家也只换了三十几根年糕。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白手也太不自量力了。
白当直接就瘫在了地上,“大,大哥,我,我不行了。”
老三老四老五也纷纷叫累。
白手坐在地上,往院门方向看了看,立即笑道:“当,咱的援军到了。”
院子门口,站着陈翠花和方玉兰两个女人,还有陈翠花的儿子陈小栓及两个女儿,和方玉兰的宝贝女儿。
郭彩娥急忙招呼。
陈翠花和方玉兰都是干活的好手,陈小栓也能帮上忙。
有了援军,第二笼年糕粉很快做完,第三笼年糕粉也已往外冒汽。
多了俩女人,干活不觉累,反而多了欢声笑语。
当然,白手不傻,陈翠花能主动上门帮忙,是因为她也需要白手一家的帮忙。
果不其然,陈翠花笑道:“白手兄弟,我家也还没做年糕呢。”
白手装糊涂,故意反问:“翠花婶子,你啥意思?”
陈翠花咯咯而笑,冲着郭彩娥道:“手他娘,你家手忒坏了,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偏偏还要装傻充愣。”
郭彩娥微笑道:“手,你翠花婶子的粳米糯米也浸好了,想运过来,放在咱这里做。”
白手呵呵笑道:“翠花婶子,你和小栓都已经帮我忙了,我还能说啥呢。”
“这还差不多。”陈翠花兴奋的喊道:“小栓,白当,拉上板车,到咱家运米去。”
陈翠花领着白当和陈小栓拉着板车去了。
既然还有下一家,白手决定,让母亲熄火,吃了午饭再干。
白家一共有六笼年糕,已做四笼,还剩下两笼。
郭彩娥特别高兴,打她嫁过来后,白家院子第一次这么热闹,也是头一回互帮互助。
白手正把做好的年糕往堂屋搬,堂屋的泥地上,摊好了几张草席。做好的年糕,要放在草席上晾三五天,然后才能浸入水缸里,用水泡着,才能吃到明年开春。
方玉兰一直忙个不停,帮着白手往堂层搬年糕。
白手终于逮着了跟方玉兰说话的机会,“婶子,不,姐,你咋来了?”
“我来帮忙啊。”
白手呵呵一笑,“我九阳叔知道吗?”
“他要知道,会让我来吗?”
白手糊涂了,“你过来帮忙,他会不知道吗?”
“他不在家,要到大年三十上午才能回家。”
“咦,九阳叔干啥去了?”
方玉兰微笑道:“我弟弟承包了一个沙场,在海边挖沙。最近接了个大单,忙不过来,就让你九阳叔帮忙去了。干一天两块钱,你九阳叔干得欢着呢。”
原来是这样,白手马上想到,方玉兰家肯定也还没做年糕,“姐,那你家的年糕做好了吗?”
方玉兰摇了摇头,有点不好意思。
“姐,那也运到我家来做吧。”
“这个,方便吗?”
“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就这么定了。”
白手干脆,跑去跟母亲说了说。
郭彩娥冲着方玉兰道:“妹子,那敢情好。手,待会你去,帮你婶子把米运过来。”
白手一边应着,一边心想,我妈叫妹子,我叫姐,这有点乱啊。
等陈翠花的米运过来后,白手让陈翠花他们先磨粉,自己拉上板车,跟着方玉兰去了童家。
不少村里人看到这一幕,又开始议论,只是不敢大声。
白手不怕,但怕方玉兰脸上挂不住。
“姐,他们说你呢。”
方玉兰笑笑,甩了甩一头长发,索性坐到了板车上。
“小白,我不怕,只要你不怕你九阳叔打你就行了。”
“呵呵,我不怕,自从姐你教了武功后,九阳叔肯定打不过我。”
“臭小子,教你武功,是让你防身用的。”
“那我不管,九阳叔要打我,我肯定打他。”
“你敢。”方玉兰笑了。
到了童家,进屋搬米,米浸在水缸里,得先倒水,把米泽出来。
帮方玉兰,白手特来劲,也特卖力,难免忙中出错。
水缸边也是泥地,又湿又滑,白手拿着畚箕,往外淘米时,难免脚下不稳。
刚把一畚箕的的米倒入箩筐,白手用力过猛,脚下打滑,身体向后倒去……
身后就是方玉兰,不偏不倚,白手正好倒在了方玉兰的身上。
第0029章 马小路动心
白手和方玉兰,双双倒在了泥地上。
“姐,对不起,对不起。”
“傻小子,快起来呀。”
白手起身,不料脚下又是一滑,又倒在方玉兰的身上。
“哎哟,臭小子,你故意的吧。”方玉兰又羞又恼,一把推开了了白手。
啊的一声,白手一屁股陷入到空箩筐里。
看着白手的狼狈样,方玉兰轻轻的笑了。
方玉兰笑起来很好看,白手瞅得痴痴的。
方玉兰踢了白手一脚,红着脸道:“看什么看,快干活。”
一百三十多斤粳米,三十多斤糯米,装在三个箩筐里,还有三梱柴禾,搬到板车上,很快运到了白家。
母亲郭彩娥继续负责烧火。
白家的第五笼年糕粉出锅,最后一笼年糕粉也已倒入蒸笼。
陈家的米也磨了一半左右。
这时,有人在院门口笑喊起来。
“哈哈,赶上了,赶上了,有年糕吃了。”
院门口站着俩人,白手的好朋友马小路和于小明。
说话的是马小路,于小明手上还拿着两条小狗。
真正的生力军到了。
“于哥,你来拿锤。马哥,你来掌臼。洗手,先洗手啊。”
于小明把两条小狗交给小妹白雪,和马小路一起洗手,再把白手白当兄弟的活接过去。
白手这才逮个空档,坐下来喘口气。
“我说,你俩咋凑到一起来了?”
于小明道:“大黄狗生了五个崽,我给你送崽,路上碰到了马哥。”
马小路笑道:“小白,我是闻着你家年糕的香味来的。”
这俩家伙凑在一起,一定不简单,白手心想。
一个倒卖票证的,一个做砖烧窑的,俩人因为白手才得以认识,但平时很少碰面,关系还没到朋友的份上。
不过,有了这两个家伙,做年糕的速度倒是大大加快。
从中午到太阳挨着西边的山头,白陈童三家的年糕都已做好。
白手先帮陈翠花和方玉兰,把两家的年糕送回家。
又到童家时,白手周到,不仅帮着把箩筐里的年糕搬到堂屋,还一根一根的拿出来摊到草席上。
“小白,你家有客人,你还是回去吧。”方玉兰道。
“姐,我帮你干完再走。”
方玉兰不再劝,但提出了一个问题,“小白,你那两个朋友,都是什么人呀?”
白手简单你说了说。
“不像是好人。”方玉兰道:“干活倒是挺卖力气的。可眼睛老往我和翠花身上瞄,瞄得我怪不自在的。”
“这个……呵呵,我也看到了。不过姐,他们不是坏人,只是,只是某些方面,或有的时候会坏坏的。”
方玉兰噢了一声,劝道:“小白,听姐的,交朋友要注意人品。”
“姐,我知道了。”
说归说,白手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我这样的人,村里一个朋友都没有,我没有选择朋友的资格啊。
正如白手所料,马小路和于小明还在。
这俩家伙一定有事。
院子还没收拾,这是明天的事,先吃晚饭要紧。
这顿晚饭分成两拨吃,家人在堂屋,白手陪着两个朋友在院子里的石桌边。
炒青菜,炒鸡蛋,炒咸肉,还有半条胖头鱼和两斤老酒。
主食当然是年糕。
“马哥,于哥,先将就着,改天我再请你俩吃好吃的。”
于小明道:“我俩可不是奔着吃来的。”
马小路道:“小白,奔吃就不来你家了。”
这是实话,俩人的条件都比白手好,不说吃香喝辣,也是起码温饱以上,生活水平能甩白手两三条街。
“好,那就说事,边说边谈。”白手直接点破。
马小路和于小明对视一眼。
于小明笑道:“本来就是个事,现在变成了两个事。马哥,先说你临时起意的事吧。”
马小路说事,居然跟方玉兰和陈翠花有关。
“小白,那两个女人,带着孩子在你家做年糕,她们的男人呢?”
白手咦道:“马哥你啥意思?”
“嘿嘿,你就告诉马哥,有主无主。”
“呵呵,马哥你动心了?”
于小明笑道:“岂止是动心,现在已是百爪挠心喽。”
马小路道:“两个都很漂亮,与我年龄也差不多。小白,你马哥我已经三年没碰女人了。”
“我呸,上次你跟我说的是一年没碰女人。”
于小明也犯花痴,“长头发的比短头发漂亮。”
长头发的是方玉兰,短头发的陈翠花。
白手踢了于小明一脚,“有你啥事,闭上你的鸟嘴。”
于小明振振有词,“爱美的心,人都有的,我要娶老婆,一定娶长头发的那个。”
白手介绍了方玉兰的情况。
名花有主,还是会武的,马小路不作他想,“那另一个呢?”
白手突发灵光,对啊,马小路和陈翠花绝配啊。
“她叫陈翠花,马哥,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陈寡妇。咱白村,不,咱全公社最有钱的主。据村里人讲,她现在就是万元户。”
马小路两眼亮了,既漂亮,又有钱,不正是他择偶的标准么。
“小白,你得帮马哥的忙,马哥下半生的幸福,可全靠你了。”
于小明道:“马哥,找媒婆去啊。”
“不,不不。”马小路指着白手道:“我看白陈两家关系不浅。小白,你就是我最好的媒婆。”
白手乐了,“马哥,你可要想好了。”
“想好了。五月的桃子,我吃定了。”
白手可没马小路乐观,“好吧,我帮你问问,人家看得上你看不上你,我不负责。”
“拜托,兄弟,拜托了啊。”
于小明却还对方玉兰着迷,“论钱,要找陈寡妇,论过日子,就得找方玉兰那样的女人。”
白手哭笑不得,“狗日的,我劝你别惹她,小心她折了你两条狗腿。”
马小路道:“小白,这家伙神经病,甭理他。”
“噢对了,你俩还有啥事?”白手问道。
马小路和于小明又互相看了一眼。
于小明问:“兄弟,想发财吗?”
“做梦都想。”
马小路问:“小白,要发财得冒险,你敢吗?”
“啥险?险到啥程度?”
“出事的话,可能要进去待几年。”马小路道。
白手好奇,也不耐烦,“你俩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生意?”
第0030章 不做五分险以上的生意
马小路神神叨叨的告诉白手,他手头上正有一桩大生意。
说起来也简单,马小路认识几个来自文州市六清县的票贩子,正在从事贩卖香烟的行当。
不是本国烟,是从海上进来的外国烟,说白了就是走私。
据说这个生意利润很大,说一本万利也不为过,一趟两趟,赚几千块不在话下。
这个生意可分为两种方式。
一种是帮忙,靠力气帮人家运输,把烟从这里运到那里,赚的钱少,每趟赚个一二百块,但相对比较安全。
另一种方式,才是真正的做生意,又叫跑单帮。
具体的办法,就是自己筹集本钱,去六清那边找卖家,买好烟后带回来,再自己去找买家。
其中蕴含着暴利,据说一件三五牌或万宝路,只需两三百多元就能买到,拿过来能卖到七八百块。要是零售的话,还能卖到一千三百块以上。
很显然,利是暴利,但极不靠谱。一你得有本钱,二你得找到可靠的卖家,三你得确认你一路上平安无事。
四最关键,你得找到买家,还得是个可靠的买家。要是不可靠,人家把你黑掉,你就是血本无归。
马小路想试试,但他胆量不够,更缺本钱。
知道白手有胆有识,但这家伙没钱,主要还是他太理性,七分险以上的事肯定不干。
马小路便去找于小明,因为他知道,白手朋友不多,能让他信任的更是凤毛麟角。
没想到的是,三言两语,于小明就被说服。
俩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于是联袂来找白手。
马小路说了半天,白手就回了两个字。
“不干。”
“为啥,为啥啊?”于小明急道。
白手瞅了瞅两个好朋友,“你有本钱吗?你有本钱吗?”
马小路道:“加上借点,我能凑个二三百块。”
于小明也道:“我也能努力凑个二三百块。”
马小路冲着白手道:“听说你卖了泥,手头有百几十块,再借点,你也能凑到两三百块。”
于小明道:“兄弟,咱仨的钱,每人都能买上一件。”
“马哥你有销路吗?于哥你有销路吗?”
还真没有,马小路和于小明无言以对。
白手道:“没有销路,就是顺顺当当的把烟买回来,咱也赚不着,搁在手里反成烫手的山芋。”
顿了顿,白手又道:“所以,我不干,因为我输不起。”
“哎,你咋输不起了?”马小路问道。
“马哥,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于哥,你出了事,顶多就是你舅舅难过一阵子。”
白手指了指堂屋,“我要是出事,我家一堆人跟着完犊子。所以,我是五分险想清楚了再干,七分险的事打死也不干。而你俩说的事,那可是九分险啊。”
得,思想工作没有做通,马小路和于小明白费一番苦口婆心。
生意不成,情义依然,酒喝光,菜吃完,马小路和于小明才摸着黑打道回府。
送走俩朋友,白手在石桌边愣坐。
说不动心,鬼都不信,只需干一次,就能由穷变富,这样的生意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白手心里矛盾得很。
最终,理智暂时战胜了诱惑。
白手听从母亲教诲,决定安分守己,先把自家的几亩水田经营好。
还有副业,白手心想。
既然要种田,副业也得与此相关,才不至于忙不过来。
白手想到了养猪和养鸡养鸭,手头这点钱,这样的副业还是够本的。
后院有个石砌的猪圈,是干爷爷留下的,收拾一下就能使用,倒是可以省下一笔本钱。
养鸡养鸭就更简单,前院后院都是天然的养殖场。
白手自鸣得意,再说还有一个副业,就是帮陈翠花看家护院。
不用白天,只需晚上,俩兄弟能赚七角钱,一个月就是二十多元,这样的生意上哪儿找去。
第二天早上,白手吩咐二弟白当,给陈翠花家送一条小狗时,二弟的提醒,才让他意识到,他自己差点亲手毁了这桩看家护院的生意。
二弟一手拿着一块年糕,一手拿着半碗米粥,蹲在石凳上,冲着大哥嘿嘿坏笑道:
“大哥,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你有点傻。”
“我傻?”白手乐了,“你小子,考试几乎没有极格过的家伙,敢说我这个五好学生傻?”
“嘿嘿,大哥的五好学生,恐怕有一大半是拍马屁拍来的吧。”
“去,要不是我会拍马屁,你小子早被开除喽。”
“大哥,你读书是比我好,但也只比我好一点点而已。”
白手放下饭碗,抹着嘴道:“解释为啥说我傻,解释不合理,我就揍你,或扣你的零花钱。”
白当解释道:“大哥,你也不想一想。小栓家的狗被人宰了,他妈才雇咱俩看家护院。你现在送人家一条狗,人家还用得着咱俩么。”
白手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拍着脑袋道:“差点误了大事,差点误了大事。”
“大哥,你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不是有点傻?”
“呵呵,我承认,我有点傻。两条狗不送人,咱都养着吧。”
今天是学校的散学式,弟弟妹妹们都去了学校。
中午又都回到了家。
白手亲手做的菜,一锅大白菜、绿豆面、猪头肉和鸡蛋的大杂烩。
与以前一样,全家人正襟危坐,母亲也特认真。
吃饭前,四个弟弟妹妹,都要先拿出成绩单,给母亲和大哥过目。
三弟白面和小妹白雪,在白家堪称学霸,不仅门门功课优秀,俩人还各拿了五好学生的奖状。
白手赞道:“好,好。你俩可以开吃了。”
三弟和小妹拿起筷子,专挑锅里的猪头肉。
大妹白米赶紧递上自己的成绩单。
母亲点着头赞许,“只有两门良好,其他都是优秀,老四的成绩也很不错。”
白手笑道:“老四,快动筷子吧。”
大妹欢叫一声,锅里又多一双筷子,猪头肉片一下减少了好几片。
二弟白当的筷子,也想往锅里伸,但被大哥的筷子拦截回去。
白手是左手拿着筷子,再冲二弟伸出右手,坏笑道:“老二,把你的成绩单拿出来,让大家欣赏欣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