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杀鸡骇猴
沈兵收住话没往下说,因为这不适合继续往下说。
不过无忧公主却听明白了。
若兵士已习惯了秦将的号令,潜意识中形成一种必须执行这命令的想法,这不只是在对匈奴的战场上能发挥作用,之后西域各国又岂能轻松的将这些兵拿回去?
比如,此时无忧公主一声令下,龟兹兵士或许还会听无忧公主的。
但若训练完成并且在战场上与匈奴打了几仗……到时玩真格的,凡是不服从命令者便杀无赦。
几次之后,兵士是听秦将命令还是听无忧公主的命令?
所以,西域各国将兵权交出容易,想要收回却是难上加难。
无忧公主是个聪明人,被沈兵这么一提醒哪还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笑道:
“亏我还为大将军担心,只道大将军会被其所害。”
“不想却是我多虑了,大将军不害他人就算好了。”
接着无忧公主神色一黯,转头带着恳求望向沈兵,道:
“若有朝一日……还请大将军手下留情。”
沈兵知道无忧公主这话的意思,她现在已经在担心龟兹王了。
沈兵回答:
“公主放心。”
“便是不为公主,沈兵也非那心狠手辣之人。”
无忧公主微微点头,然后便低头不语了。
沈兵知道无忧公主在担心什么。
这些事有时是身不由己的,若龟兹王一心要与秦军作对甚至有杀沈兵之心,到时沈兵又该怎么办?
沈兵也明白这一点。
不过他却不像无忧公主那么没信心。
因为沈兵知道,龟兹的实力与秦军相比差距太大了……如果势均力敌那可能会起冲突,但差距过大,越往后龟兹王就越是只能认命。
这些沈兵暂且不去考虑。
沈兵将西域骑兵交给王贲,月氏骑兵交给李笺,剺则负责蒲类军。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西域骑兵是由三十六国组成,成分复杂指挥起来较为困难,相对而言月氏骑兵成份就较单一。
更困难的自然早交给王贲,否则交到李笺手里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乱成一团了。
王贲果然没让沈兵失望。
他一接手西域骑军就对编制作了些调整。
这些调整看似无关紧要,也就是将这一百人与那一百人互换,或是将这支千人队调至另一万人队。
但实际上却是大有学问:
王贲这段时间已从剺那大概了解到了西域各国之间的关系,哪些国家是敌对关系,哪些国家互相依存。
沈兵原以为王贲会将那些关系好的调配到一起,敌对关系的调开。
没想到王贲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将敌对关系的部队编到一支部队。
沈兵问其原因,王贲就回答道:
“禀大将军。”
“这些兵士若是我秦军,属下自是会将其敌对调开而友好编为一部。”
“然它们却是各有异心的西域兵士。”
“敌对关系编为一部,才会互相监督而非结党营私。”
“何况,只有将敌对关系编为一部才有可能在训练时将问题暴露出来并以法制之。”
“若是上了战场才显露,只怕已是迟了。”
沈兵闻言不由连连点头,暗道这王贲果然不愧是法家出身的,练兵还有几手。
然后情况果然就像王贲所想的那样,将敌对关系的部队编在一起后就起了冲突。
起冲突的两国是婼羌和于零。
这两国接壤,兵力都不多,前者三百人后者一百人。
之所以有矛盾是因为婼羌比于零强大……婼羌这个国家有些奇怪,它一不放牧二不耕种,因国内有铜、锡、铁矿,所以专以冶炼金属煅打兵器为生,卖出兵器然后从别国购进粮食。
因为其拥有更先进的兵器,所以一直欺负邻近较为弱小于零总想将其吞并。
两国之间发生过几次战争,却因之前所言的沙漠绿洲地区特殊的地理环境而存在补给问题而未能得逞。
此时两国兵士在姑师相汇,婼羌就以为机会来了。
以往攻城时于零总是坚守不出使婼羌兵无功而返,此次两军却是面对面,且于零这一百兵就是其全国一半兵力了……婼羌全国500兵,于零全国200兵。
于是婼羌就寻思着:
此时如果能借此机会灭了于零这一百兵,往后再要灭于零岂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寻了个借口就在夜里对于零发起攻势。
不想攻势才刚起就被王贲逮了个正着……王贲将这些敌对国家放在一起又哪里会不派人暗中盯着?
于是第二天一早,婼羌兵三百余人就被秦军五花大绑的捆到队伍前。
王贲当众宣布:
“秦律严禁私斗,违令者斩!”
“希望众将士以此为戒不再违犯!”
这时就连无忧公主都感到不可思议,她对沈兵说道:
“大将军,我等西域各国平时争来斗去实属平常。”
“若是杀了婼羌兵士三百余数,只怕婼羌会因此不服!”
沈兵回答道: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西域各国或许可以争来斗去,但在联军中在秦军指挥之下便当严守秦律!”
“何况,若此次不治罪,西域便无法成军!”
于是一声令下,三百名婼羌兵士的脑袋就齐唰唰的被砍落,校场前一片血迹,其头颅还挂在校场一侧示众三日。
这时西域各国才知秦军治军的严谨,也知道服从命令的重要,于是就都不敢乱来了。
所以法家这一套对西域骑军还是很有效的,这些骑军无拘无束的放纵惯了,且一个国家无过就是三、五百兵,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都是熟人。
那什么规矩、制度全都没有,有事就是大家商量下就做下决定。
这时被秦军这么一管,精神面貌就不一样了,战斗力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那婼羌也的确像无忧公主说的一般,心下不服。
换谁也不服,因为这一斩就是把全国五分之三的兵给斩掉了。
婼羌王原本还指望着这些兵能带点好处回去。
于是婼羌王便将状告到龟兹王那去,希望他做主,并试图鼓动其它国家撤回军队……
然而,这就是作死。
没几天,沈兵就派出一支包括于零军在内的万人队包围了婼羌。
沈兵权当这是在练兵……
第四百六十七章 出兵
一万人对婼羌的两百兵,只需要阵势一摆就将婼羌王吓得亲自出城投降了。
但沈兵却没有饶了他,一声令下就将其当众斩首。
这不能说沈兵心狠,而是西域兵由三十六国组成,任何分裂的声音对联军而言都是大忌。
婼羌王敢在这时候虎口拔牙,那就要负起这代价。
婼羌兵士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沈兵贬为奴役押到姑师修筑城墙。
百姓则秋毫无犯,只不过沈兵顺兵让人将婼羌的冶铁作坊全都接收了。
然后只需将那些高炉改造一下,很快就可以在婼羌冶炼新铁,再加上婼羌百姓又有煅造技术是合格的劳动力,于是婼羌就成了秦军在西域的生产基地。
秦军准备了一个多月,然后就朝草原开拔了。
出发前,沈兵给驻守河套地区的扶苏送去几封信。
信是由信鸽接力送去的,之所以要几封是因为担心路上遗失。
送信的目的是什么就不用说了:
一是让扶苏收紧火药。
二是令杨端和北上配合西域夹击匈奴。
于是匈奴霎时就紧张起来。
尤其是冒顿单于,在阴山一带左等右等总是不见秦军来攻,就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突然部下来报:
“单于,秦国火药原料突然断供,我等‘震天雷’已无法生产。”
冒顿单于不由大惊:
“这原料原是地下交易,秦军便是知道了断一、两处,又如何能一口气全断?”
部下回答:
“单于,据说……那些原料都是秦军卖与我等的。”
冒顿单于勿自不信:
“那‘震天雷’威力无比,秦军又如何能……”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
如果不是秦军卖给匈奴的,此时又哪能一口气将原料全都断了?
想到这冒顿单于大喊一声:
“不好!”
“秦军要来攻了,速去做好撤军准备!”
冒顿单于猜的没错,他前脚刚走,杨端和就庇秦军主力穿过狼口进入草原。
这倒不是冒顿单于胆小,而是匈奴骑兵对以步卒为主的秦军一贯都是用这种战术,其实就是诱敌深入在草原里拖上一段时间然后再打击秦军补给线并围而歼之。
只不过这一回这招却不怎好使了。
原因是杨端和这支秦军不过是个幌子而已,真正的主力其实是沈兵所领的骑军。
此时西域骑军已被缩减至三万。
月氏骑军被缩减至两万。
倒是剺所领的蒲类军扩编至两万。
这或许也是因为西域军民会看形势,知道联军中其实只三支军队属于秦军:神武军、河内军以及蒲类军。
要加入神武军与河内军几乎不可能。
这不是说秦军不让外人加入,而是语言、习惯等都不同,尤其河内军还是步卒……没有哪个西域兵会喜欢放弃马匹成为步兵的。
于是就只有一个选择:蒲类军。
蒲类军虽说名字叫“蒲类”是西域国名,且骑兵也是以蒲类骑兵及月氏骑兵为主。
但大家都知道这支军队是秦国面向西域征召的散兵,是一支名副其实的由秦军控制的骑军。
虽然装备暂时还是以匈奴牧民的习惯着皮甲持弓箭,但马具、补给、爵制、军制等都是以秦军为标准。
于是西域军民一比较:
加入联军却没有这许多好处,打了胜仗拿了军功或是抢了土地也得不到赏赐……联军军制得到利益归属该国,其国内自行处置。
不过当然,处于奴隶制还未改革的各国兵士很可能都得不到奖赏或只得到很少的奖赏。
反而是加入蒲类军,语言、习惯等都一样不说,得了军功还能获得爵位和封地。
同样是作战、同样是刀口上舔血,何必要为他人而不为自己卖命?
于是许多人其实是有意被淘汰而选择加入蒲类军的,西域军如此,月氏军也是如此。
沈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
这对秦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另外再加上一万河内兵,秦军总兵为八万人,赶着从西域各国征集来的牛羊浩浩荡荡的朝草原深处进军。
汉时霍去病之所以能屡击屡中而其它将领却屡次出击都未能寻到匈奴主力最终无功而返,其原因之一就是霍去病所领的骑军不是寻找匈奴主力而是攻其必救。
东西走向的燕然山与狼居胥山横亘在草原中央,匈奴在两山之间狭长的山谷南端建了一座龙城。
古诗所说的“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中的龙城便是在这位置。
匈奴是骑军,骑军要跨过山脉极为困难。
是以坐落于两山之间的龙城地理位置但极其重要。
汉军一旦攻陷龙城,匈奴的活动范围便会小得多于是机动性也会受限。
霍去病攻其必守,且还是一次又一次出其不意的长途奔袭,又哪能不屡立奇功。
问题就在于霍去病一次又一次奔袭大多兵力不多带有偷袭性质,于是匈奴可以一次又一次恢复元气,最后实在耗不起了才不得不远避漠北。
沈兵此次进攻,却是打算一次就拿下龙城便长期驻守。
确切的说不是长期驻守,而是将其交给西域及月氏骑兵打理……他们同样也是游牧民族,若能获得这大片适合放牧的草原同时又符合他们的生活习惯,哪还有不愿之理?
然而,匈奴又哪里会甘心自己的草原被别人所占!
更何况战略重心龙城只有一个。
于是匈奴、西域、月氏就会在这一带你争我夺互相仇视,于是中原就少了许多麻烦。
至于西域和月氏将来会不会发展成中原的敌人……
沈兵认为这不取决于在草原的是什么人,而是取决于中原自己。
若中原弱了,不管在草原的是什么民族都有可能成为中原的威胁。
这不是沈兵能控制同时也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外的事。
没有人能保证中原永远不遭外敌入侵,能守住眼前这数十年就不错了。
从这个角度出发,沈兵扶植较弱小的西域,以及历史上被匈奴打得要逃往中亚的月氏成为敌人的做法显然是正确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 龙城
这也就是所谓的“拉一派打一派”或“以夷制夷”。
汉武帝之所以会出使西域打的也是这主意,只不过那时因为中原与西域交通不便,且中间有匈奴阻隔……出使本身就要在路上耗费数月,动不动被匈奴俘虏关几年,于是这战略便没能发挥作用。
沈兵的优势,就在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匈奴的优势在哪弱点在哪,于是不需要像汉军那样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搜寻、尝试,最终才打败匈奴。
秦军这边一出兵,匈奴右贤王熏狁第一时间就发觉了。
事实上右贤王很早就做了准备。
自从匈奴使者在龟兹被袭杀之后熏狁就知道要坏事了。
熏狁对部将说:
“龟兹若是杀我使者,便是要依附秦军。”
“若龟兹一附,西域各国自是纷纷跟随,秦军便在西域稳住阵脚了。”
“接下来,秦军便要出兵草原了!”
于是,右贤王第一时间便派出探子假扮西域牧民监视秦军的动向。
这对匈奴来说并不困难,西域与匈奴都是游牧民族,甚至边境一带语言还相通,西域又没有什么户籍制度,于是连伪装都不需要。
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到右贤王那,右贤王心下暗自吃惊。
因为右贤王以为沈兵要想进攻草原少说也准备十数月甚至一、两年。
毕竟要收拢西域各国稳住人心需要时间、招兵买马需要时间、整训军队屯积粮草也需要时间。
谁想沈兵前后不过两个月就完成了。
一会儿回报西域各路骑兵汇集姑师,一会儿又整训完毕似要出兵。
右贤王听了还不信,依旧在燕然山一带休整……自西域一战后右贤王的兵力虽是损失不多,但全军士气遭受的打击却非同小可。
因为就像熏狁开战之前所言:
“若十万兵力对一万秦军而不能战而胜之,那匈奴又岂是秦军的对手?”
这海口夸了下去,结果这场仗不仅没能打赢反而还是惨败,于是其副作用就跟着来了:
匈奴将士虽然没有明说,但暗中都在传熏狁那句话“十万对一万秦军尚不能胜,岂可以秦军为敌?”。
打仗这东西有时就是这么奇怪。
若全体将士都相信这场仗能赢,便都朝着这目标前进且奋勇杀敌,于是就真的能赢。
反之若全体将士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甚至还没开始打就担心会输了这场战争,便个个都想着明哲保身,于是就真的会输。
此时右贤王的八万大军就是后者。
其实右贤王此时的军队已不只八万,其返回草原后又紧急征了一万扩充至九万……
匈奴征兵速度会比中原快得多。
原因是中原是农耕民族,百姓绝大多数只会种田,征为兵士之后还要经过训练才堪大用。
虽说也不完全如此,因为秦国百姓平时也在服更役,但一年只一月役期,且这一月还并非都用于训练,有时还被当作苦役使用。
因此要上阵作战尤其要成为精锐非得来回磨练数年不可。
然而匈奴游牧民族却是自小骑射狩猎,年龄一到拉进部队几乎便是一名合格的兵士。
右贤王紧急征兵一万便是如此。
然而,在士气如此低下全军都以为无法与秦军为敌的状态下,老兵谈论的都是秦军如何如何厉害与其作战如何如何可怕……新兵进来之后没被吓傻便不错了,又如何能有战斗力!
熏狁又哪会不知道这些。
于是熏狁这段时间一直在整训部队希望能提升士气以准备与秦军一战。
然而,便是熏狁自己心下也没有底气。
秦军若是来犯该如何应对?
据说秦军今趟汇集了十万大军……一万秦军都无法战胜,十万大军又如何能敌?
若是再败了如何在单于那交待?
这些就是熏狁想得最多的问题。
不过熏狁还是自我安慰:
“秦军不擅长骑战。”
“拼凑的西域骑兵乃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此处是草原,匈奴骑兵在草原却从未败过,又如何能怕了秦军?”
熏狁想着,大不了等秦军来犯时,便借着熟悉地形四处游走,到时秦军追也追不上打又打不着,又何惧之有?
这么一想,熏狁心下就坦然了。
接着又过了几日,突然就有人来报:
“右贤王,大事不好!”
“秦军来犯,距我等不过几日远了……”
右贤王“腾”的一声便坐了起来,然后大怒:
“秦军只几日远?为何此时才报?你这厮在路上游山玩水不成?”
其实这却是右贤王错怪探子了。
探子轻装简行昼夜兼程且沿途有人接替,那么消息日行八百里问题不大。
而骑军兴师动众又是补给又是牛羊的,日行百里就差不多了。
但沈兵出兵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选择在白天出行而是在夜里,探子初时只道秦军只是有日常训练于是没加注意。
直到次日发觉秦军已不见踪影这才感到不对,追上一看才知道秦军大军开拔兵锋直指草原。
这一来就缓了半日。
之后秦骑军又普遍装备马鞍、马镫及马蹄铁,行军速度由原来日行百里升到日行百五十里。
尤其一路行军还一路派出游骑四处侦察,一路碰到牧民不会青红皂白尽数收押跟随部队行军。
于是伪装成牧民的匈奴探子一个不察居然被收押在其中无法脱身。
路上一个又一个匈奴探子在没准备的情况下也都被游骑收押。
直到数日之后才漏了几名躲在暗处的探子,这才匆匆赶来报讯。
但此时秦军距离右贤王驻地不过只有五日路程了。
右贤王大惊,赶忙下令全军收拾行装转移宿营地。
右贤王想当然的就以为秦军此来就是要找寻其主力并与之决战的。
但很快右贤王就发现这个想法是错的。
事实上,沈兵根本就不知道右贤王在哪,他也没必要知道同时知道也没用。
草原这地方,对于匈奴骑兵而言了随时收拾下帐篷就可以转移,知道其驻地在哪又能如何?
但沈兵却知道有一个地方匈奴逃不了。
那就是:龙城。
第四百六十九章 目标
秦军的行军序列是这样的:
王贲和李笺分别带领西域骑军及月氏骑军一北一南朝龙城挺进。
紧随其后便是沈兵带领的河内军及蒲类军。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西域及月氏两军都是骑军,其优点就是机动速度快,当然不可能与河内军在一起以每天五十里的速度前进。
至于蒲类军,它虽说是骑军但沈兵只是将其用作步卒的掩护及预备部队。
行军的困难在前半段,也就是从姑师进入草原的一千多里戈壁滩。
在这其间行军要考虑的不只是兵士的食物和饮水问题,还有马匹及所携带的牛羊的草料及饮水。
不过好在戈壁滩是属于半沙漠,时不时的还会碰到些半干半绿的杂草,且秦军随行的牛羊都是生命力较强更耐旱的牛羊,路上旦凡碰到些有草的地方便停下让牛羊啃食。
只不过这么一来,秦军路过的地方就像是蝗虫飞过似的变得寸草不生。
越往东随着草地变多,行军的压力也就逐渐减小了。
进入草原之后就可以说几乎没有后勤压力……因为秦军就可以像匈奴一般以放牧的牛羊为食。
右贤王熏狁不久之后就探明了秦军行军序列。
熏狁在地图上往秦军行军方向一看,脸色当场就变了:
“秦军这是要直取龙城哪,西域却是将我等卖得彻底!”
也难怪熏狁会这么说,中原人很少有去过草原的,就算去了草原也是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但西域的游牧民族就不一样了,其因为环境恶劣常有牧民进入草原地区放牧,走得多了自然就熟悉了草原地形。
于是熏狁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西域人将匈奴卖了,使秦军一开战就直取龙城。
部下建议道:
“右贤王,我等在龙城不过一万兵力,应速去增援。”
熏狁沉默了一会儿,就说道:
“增援?”
“龙城是些栅栏及石砌的矮墙,我等若是增援龙城,又如何能守?”
熏狁说的没错。
龙城对匈奴而言虽说是战略要地,但匈奴却从未想过它会失守。
这一方面是因为龙城从未有过来自中原方向的威胁,于是就不需要建造多坚固的城墙。
正如之前所言,游牧民族不擅攻城也不擅守城。
若攻城一方是不擅攻城的游牧民族比如东胡,那么守城的匈奴不需要将城墙造得多坚固便能轻而易举的守住。
另一方面,则是游牧民族极少攻城,他们更多的是抢占肥沃的草场,于是这战争更多是发生在城外而非攻、守城。
于是龙城虽说是战略要地,但却只是由石砌及栅栏胡乱围起来的一片地,对秦军这中原军队而言几乎就是村级防御,有跟没有差不多。
若匈奴军队前往龙城增援,到时与秦军面对面厮杀,擅长机动作战的他们又哪能讨得了好?
部下不由急道:
“可是右贤王,我等难道便任其攻下龙城不成?”
“那里可有十余万牧民及大批牛羊,若是被秦军夺了去……”
匈奴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人和牛羊,他们几乎不考虑其战略位置的重要性。
熏狁想了想,就回答:
“如此,我等只能以攻为守。”
部下问:
“如何以攻为守?”
熏狁指着秦军北翼的西域骑兵,道:
“西域骑兵由三十六国结盟而成,其组织、指挥必定极为混乱。”
“且西域向来胆小懦弱,若我大军将其一围……这三万西域军只怕便灰飞烟灭了!”
也难怪熏狁会这么想。
秦军的三支军队里,如果说要进攻的话,原本应该是位于最后的秦军主力也就是步骑混编的蒲类军和秦军最适合。
若说西域骑兵士气不足或各国拼凑,那么蒲类军也同样如此。
问题就在于熏狁已被沈兵给打怕了,一想到要进攻秦军就脑壳疼,一点底气都没有。
再加上秦军步卒又有什么索箭、“震天雷”还有“火炮”之类……熏狁觉得还是不惹为妙。
那么剩下的就是西域骑军和月氏骑军了。
月氏骑军熏狁是了解的,之前进攻河西走廊时就与其交过手,知道月氏骑兵还有些本事。
何况匈奴在北,要攻击月氏要横穿秦军防线,一不小心便要陷入重围。
于是便只能选择西域骑军。
这有些出乎沈兵意料之外。
因为沈兵总想着骑兵是步兵的克星,尤其是在开阔的草原上。
所以沈兵以为匈奴首先应该进攻的是后方的秦军主力。
不过想想觉得也对,匈奴已数次与秦军主力交手都没讨得好,这一回也该选新组建的西域骑兵了。
无忧公主听闻这情况后就有些担心:
“大将军,据闻匈奴有十万大军。”
“若是全力围攻西域骑军,只怕……”
沈兵回答:
“公主放心,有王贲领军,他不会轻易任由匈奴将西域军包围!”
古时作战就是这点比较麻烦,尤其是骑军与步军的差距……步军日行五十里,而骑军因为有了马具可以日行一百五十里,也就是说只一日行军便相距百里。
这几日下来西域骑军与后方的秦军主力已相距五百余里。
于是沈兵便再也无法及时指挥前方骑军,只能依靠两军主帅自行决定,他们能做的,就是将情报和决定一批批的报与沈兵。
果然,几个时辰后,从王贲那就发来了另一个消息:
“我军已摆脱匈奴纠缠,并往撤离。”
其它的王贲就没多说了。
情报里也的确不宜多说,因为很容易就会被匈奴游骑截杀而泄漏计划。
但沈兵一看情报马上就意识到王贲有何打算。
王贲带着匈奴骑兵往南走,一方面是与南面的月氏骑兵汇合,另一方面则是等待秦军主力。
匈奴不追则已,若是跟着王贲往南追,便会掉进秦军的三面包围中。
沈兵没有多想,当下便交待李岩继续按原计划行军并留下两千骑为其策应,自己则带着蒲类军前往增援王贲。
若熏狁不回避,那么前方就将是一场骑兵大战。
第四百七十章 心理压力
熏狁没有回避。
这并不是说他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状况。
实际上,当西域骑兵一退熏狁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
因为熏狁是在西域骑兵前进路线上设了个半包围圈……也就是北、东、南各布设了一万人。
熏狁的计划是,先用这三万人将踏入半包围的三万西域骑兵缠住,然后主力再围上来以优势兵力一战而胜。
这是匈奴常用的战术,由于匈奴战马习惯了草原的环境于是会比西域骑兵快一些,熏狁相信要将目标缠住并不困难。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熏狁吃惊的发现西域骑兵竟然比匈奴骑兵还快,他们在意识到踏入匈奴包围圈之后,居然能在匈奴完成合围之前就从空隙冲了出去,只留下匈奴一干人在后头紧紧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
熏狁心下觉得奇怪,什么时候西域骑兵已有如此骑术了?
熏狁又哪里知道,这是因为西域骑兵已装备了各种马具的原因,其中尤是马蹄铁,对马匹在草原中柔软的土地上奔跑帮助很大。
但像马蹄铁、马镫之类并不明显,匈奴骑军远远的看着西域骑军一时没能发现问题所在。
摆在熏狁面前的问题,就是追还是不追。
追吧,就有可能进入秦军三路骑军的包围中。
不追吧,又如何能阻止秦军直奔龙城?
所以熏狁其实没有选择,只能追。
更何况熏狁还考虑到一点:
秦军之利在于步卒,那又是火炮又是“索箭”的,使匈奴骑军很难施展。
而秦骑却战力平平,若说有什么威胁的话,那便是可以发射“震天雷”的战车。
不过据说秦军已将神武军拆分,那战车却配给了步卒。
如此一来,便是骑兵对骑兵。
不说匈奴骑军兵力更多,此处还是匈奴长于作战的草原,同时秦骑成份又十分复杂……西域三十六国、月氏再加上秦军,指挥协同上能顺畅么?
这么一想,熏狁就决定将计就计,干脆与秦骑大战一场。
若是骑军能胜了秦军,那剩下的步卒便不足为虑了。
于是熏狁不只没有收兵,反而将部队尽数调来跟着西域军一路南下。
沈兵和剺领着一万八千余骑一路紧赶,在第三天时总算是找到了匈奴主力。
是时王贲和李笺正各率两路骑军与匈奴大军追迷藏,简单的说就是骑兵对付步兵时常用的“放风筝”战术:匈奴想上前决战时秦骑就逃,匈奴收兵时秦骑又贴了上来。
这种战术原本在骑军与骑军之间是无法使用的,尤其对以骑射见长的匈奴骑兵。
然而,当西域及月氏骑兵已装备上了马具也钉上马蹄铁之后就不一样了……速度更快的秦骑可以轻松的调动匈奴骑军而匈奴却无可奈何。
这就是速度的优势,且只是其优势之一。
就像近代空战时速度永远是最关键的指标……空战中若速度比不上敌机或差距太大,就连跟着敌机都办不到,更谈不上开火,直到空空导弹的出现改变了空战模式,速度的地位才略有下降。
沈兵赶到战场也不着急,他在几里外就让部队停下休整。
急的倒是无忧公主,她不解的问着沈兵:
“大将军,我等一路紧赶岂不就是为了前来增援西域军?”
“为何赶到了却要扎营休息?”
沈兵回答:
“之前一路紧赶是因为担心匈奴走远了寻他不到。”
“如今既已寻到而我等速度又快于匈奴,还怕他跑了不成?”
无忧公主不由“哦”了一声。
沈兵这话说的是,草原一片开阔虽说目视距离很远,但也是四通八达要找寻敌军甚至友军都不容易。
寻到之后那便是谁速度快谁占优了。
而秦骑又是速度快的一方,当然不需要着急。
何况蒲类军已连续奔袭好几天,有时夜里都没休息,此时马上就加入大战显然不太合适。
无忧公主只是擅长与各国贸易却并不长于带兵……其实无忧公主也是有带兵经验的,但西域带兵往往是直来直去有敌就打打不过就逃,不会讲究什么计策兵法。
在此之前无忧公主以为那什么兵法、计谋,都是中原多山多河地区的事,像沙漠、草原之类四通八达的地形,哪有什么兵法可讲。
如今只跟着沈兵没几天,就感觉获益良多。
这使无忧公主望向沈兵的眼神都带着敬佩,她此前只道沈兵是一谋略型的将军,此时才知道他带兵作战也非同一般。
同时无忧公主心下暗惊:
“父王却还不知道这沈兵本事,却一心想从秦军与匈奴两虎相争中谋利。”
“若是继续抱有此心,有朝一日与秦军对阵……”
“只怕父王万万不是这沈兵敌手。”
这一想无忧公主倒是开心起来。
因为若沈兵与龟兹王两人实力相当的话,无忧公主要取舍还有些为难。
但现在知道龟兹王远不如沈兵……
那就没什么可犹豫了,只需说服龟兹王让他明白处在什么境地就行了。
这却要比之前简单得多。
沈兵见无忧公主脸上冷不丁露出笑意……事实上是眼神,薄纱蒙脸的无忧公主很少以真面目示人,沈兵救她时有幸见着那是例外。
沈兵好奇的问了声:
“公主在匈奴大军面前依旧谈笑自若,饶是胆识过人!”
无忧公主面色一红,笑道:
“我这又哪里是胆识过人?”
“不过知道速度快于匈奴,打不过也能跑罢了!”
无忧公主这用于掩饰的话却无意间说也速度快的另一个好处……打不过也可以逃。
这却不是“胆小懦弱”,而是在战略层面上的一个优势。
因为这样一来对于秦骑来说心理压力就小得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过多的伤亡。
反之,匈奴骑军却只许胜不许败。
原因是匈奴没有速度优势,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成为溃军……匈奴日行100里,而秦骑却可日行150里,这又如何能逃得掉?
于是匈奴的心理压力就会成级数增加。
这心理压力虽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往往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第四百七十一章 孤注一掷
这也是沈兵扎营休息的原因之一,此举让秦军休身养息的同时也给匈奴更多的时间让其形成足够大的心理压力……
心理压力这东西,有时是越多时间思考压力越大,没时间考虑反而也就是瞬息而过。
右贤王熏狁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此时的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知道秦骑军为什么会比匈奴更快了。
部下匆匆来报:
“右贤王,据前方兵士所言,秦骑之所以更快是因为他们在马肚位置绑着两个脚蹬。”
“如此一来,秦军骑马便如履平地。”
“且不只骑马更快,其双手也勿需再抱住马脖……”
此时匈奴还不知道速度快很大一部份原因是钉了马蹄铁。
不过其实速度与马鞍、马镫也有关。
之前之所以只能日行百里,与骑手长时间在马背上十分吃力的保持平衡也有关系,有了马鞍、马镫后骑手便轻松多了,于是便节省了许多体力当然也能走更远。
熏狁听了不由大惊。
在马肚位置装上两个脚蹬?
这主意倒是好!
匈奴千百年来养马、骑马为何却想不到此点,却让以农耕为主的秦军想到了?!
接着再往细里一想:
若秦骑速度快于匈奴,便进可攻退可守,而匈奴却只有彼于奔命徒耗体力,这又如何能战?
但要是不战,却也因为速度不及秦军逃也逃不了。
这战也不是逃也不是……
想到这熏狁当下就慌了神了,那一刻他就知道匈奴败局已定,尽管匈奴兵力多于秦军。
不过当然,熏狁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因为分析给部下听,部下不但没有解决的办法反而还会因此恐慌,若再传了出去……
这时熏狁就有些后悔没有服从冒顿单于的命令了。
冒顿单于令他暂且不急于进攻,等单于的部队与其合军之后再作打算。
不过这一次却并不是熏狁有意违抗单于的命令。
因为一直以来匈奴都占据着速度的优势,不管是对西域还是对秦军,尤其是在草原。
所以熏狁已习惯了这种拥有速度优势下的战术。
若是拥有速度优势,那就是想什么时候开战就什么时候开战,想脱离战场就脱离战场,主动权全在匈奴手里。
因此熏狁领着大军跟着西域骑兵没有任何问题。
更何况冒顿单于肯定不知道秦军的目标是龙城……龙城乃必救之地,熏狁是不得不这么做没有其它选择。
问题就在于,速度优势突然不在匈奴而在秦军了。
于是主动权完全丧失熏狁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接着熏狁又紧张了起来:
匈奴骑军可是个个自马背上长大的,他们要说计谋、策略确是没几人懂,但骑战却是个个精通。
此时他们又知道秦军速度更快且可以不用扶马脖保持平衡,再加上匈奴原本就被秦军打得心惊胆战士气低落……时间一长只怕不用打都要崩溃了。
想到这里,熏狁就认为匈奴只有一战,而且越快越好。
一念至此,熏狁便咬牙下令道:
“全军出战!”
部下应了声,便将命令传了下去。
很快,匈奴阵营上空就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牛角号声。
匈奴骑兵一个个翻身上马整好队形,随着熏狁一声令下便蜂涌而出。
这似乎在沈兵的意料之中。
因为沈兵的判断也是一样的,在这种情况下匈奴耗不起,再耗下去很快就有逃兵了。
而以匈奴的作战风格,逃兵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
因为他们一惯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现在既然大多数人都认为打不过……逃就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熏狁只有孤注一掷,拼着士气未泄时希望以更多的兵力发起进攻,这么做还有点胜算。
沈兵没有迟疑,高声下令:
“全体上马,准备迎敌!”
“发号令,命西域、月氏两军自行进攻!”
蒲类军轰然应声,纷纷翻身上马做好战斗准备。
同时两根响箭飞射到空中并炸开,西域及月氏方向回了一声响箭表示收到讯息。
匈奴骑兵初时动作不快,一队队的朝各个方向集结……
远远望去,沈兵就知道匈奴将主力集中在了蒲类军也就是沈兵这个方向上,大概有四万兵力,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
这是可以理解的。
在此之前匈奴最好的目标是西域军,因为其汇集了三十六国的兵。
但是当蒲类骑军赶到之后,最好的目标就变成是蒲类军了。
原因很简单,蒲类军是兵力最少的一支部队,且同样是西域三十六国的散兵聚集在一起。
更重要的还是蒲类军刚刚从五百余里的后方赶至,属于疲兵。
熏狁的计划是分别以两万兵力牵制住西域、月氏两军,以四万的绝对兵力优势吃掉蒲类军,一万军兵力为预备部队。
接着,四万兵力便可以包抄西域、月氏两军逐个包围歼灭。
然而……
熏狁没想到的是沈兵就在蒲类军中。
他更没想到蒲类军虽说是三支骑军中兵力最弱且同样是西域各国拼凑起来的,但却是士气、素质最好的一支骑军。
正如之前所言,蒲类军兵源虽来自西域,军制却是与秦军无二,有秦籍有身份当然也有二十军功爵位制。
这支军队当初知道西域、月氏先行蒲类与步兵一同置后时还不断有反对之声……他们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功晋爵获得封地了。
此刻眼看有仗打,个个都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匈奴集结好部队后便分成几个方向分别朝秦骑三军扑去。
其中奔向蒲类军的四万骑又分成四队:左一队、右一队,中间两队,每队各一万人。
很明显,匈奴这是打算包围秦军。
沈兵等了一会儿,便一挥手,两千名蒲类军就朝正中迎了上去。
率领这四万骑的正是右贤王熏狁,他一看到秦军这战术就愣了:
两千骑迎战四万骑?
其它人却按兵不动?
不过熏狁心下却暗喜,这秦将定是不擅骑战,于是才会犯下如此错误。
机不可失,此时不战而胜之更待何时?
第四百七十一章 孤注一掷
这也是沈兵扎营休息的原因之一,此举让秦军休身养息的同时也给匈奴更多的时间让其形成足够大的心理压力……
心理压力这东西,有时是越多时间思考压力越大,没时间考虑反而也就是瞬息而过。
右贤王熏狁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此时的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知道秦骑军为什么会比匈奴更快了。
部下匆匆来报:
“右贤王,据前方兵士所言,秦骑之所以更快是因为他们在马肚位置绑着两个脚蹬。”
“如此一来,秦军骑马便如履平地。”
“且不只骑马更快,其双手也勿需再抱住马脖……”
此时匈奴还不知道速度快很大一部份原因是钉了马蹄铁。
不过其实速度与马鞍、马镫也有关。
之前之所以只能日行百里,与骑手长时间在马背上十分吃力的保持平衡也有关系,有了马鞍、马镫后骑手便轻松多了,于是便节省了许多体力当然也能走更远。
熏狁听了不由大惊。
在马肚位置装上两个脚蹬?
这主意倒是好!
匈奴千百年来养马、骑马为何却想不到此点,却让以农耕为主的秦军想到了?!
接着再往细里一想:
若秦骑速度快于匈奴,便进可攻退可守,而匈奴却只有彼于奔命徒耗体力,这又如何能战?
但要是不战,却也因为速度不及秦军逃也逃不了。
这战也不是逃也不是……
想到这熏狁当下就慌了神了,那一刻他就知道匈奴败局已定,尽管匈奴兵力多于秦军。
不过当然,熏狁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因为分析给部下听,部下不但没有解决的办法反而还会因此恐慌,若再传了出去……
这时熏狁就有些后悔没有服从冒顿单于的命令了。
冒顿单于令他暂且不急于进攻,等单于的部队与其合军之后再作打算。
不过这一次却并不是熏狁有意违抗单于的命令。
因为一直以来匈奴都占据着速度的优势,不管是对西域还是对秦军,尤其是在草原。
所以熏狁已习惯了这种拥有速度优势下的战术。
若是拥有速度优势,那就是想什么时候开战就什么时候开战,想脱离战场就脱离战场,主动权全在匈奴手里。
因此熏狁领着大军跟着西域骑兵没有任何问题。
更何况冒顿单于肯定不知道秦军的目标是龙城……龙城乃必救之地,熏狁是不得不这么做没有其它选择。
问题就在于,速度优势突然不在匈奴而在秦军了。
于是主动权完全丧失熏狁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接着熏狁又紧张了起来:
匈奴骑军可是个个自马背上长大的,他们要说计谋、策略确是没几人懂,但骑战却是个个精通。
此时他们又知道秦军速度更快且可以不用扶马脖保持平衡,再加上匈奴原本就被秦军打得心惊胆战士气低落……时间一长只怕不用打都要崩溃了。
想到这里,熏狁就认为匈奴只有一战,而且越快越好。
一念至此,熏狁便咬牙下令道:
“全军出战!”
部下应了声,便将命令传了下去。
很快,匈奴阵营上空就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牛角号声。
匈奴骑兵一个个翻身上马整好队形,随着熏狁一声令下便蜂涌而出。
这似乎在沈兵的意料之中。
因为沈兵的判断也是一样的,在这种情况下匈奴耗不起,再耗下去很快就有逃兵了。
而以匈奴的作战风格,逃兵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
因为他们一惯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现在既然大多数人都认为打不过……逃就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熏狁只有孤注一掷,拼着士气未泄时希望以更多的兵力发起进攻,这么做还有点胜算。
沈兵没有迟疑,高声下令:
“全体上马,准备迎敌!”
“发号令,命西域、月氏两军自行进攻!”
蒲类军轰然应声,纷纷翻身上马做好战斗准备。
同时两根响箭飞射到空中并炸开,西域及月氏方向回了一声响箭表示收到讯息。
匈奴骑兵初时动作不快,一队队的朝各个方向集结……
远远望去,沈兵就知道匈奴将主力集中在了蒲类军也就是沈兵这个方向上,大概有四万兵力,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
这是可以理解的。
在此之前匈奴最好的目标是西域军,因为其汇集了三十六国的兵。
但是当蒲类骑军赶到之后,最好的目标就变成是蒲类军了。
原因很简单,蒲类军是兵力最少的一支部队,且同样是西域三十六国的散兵聚集在一起。
更重要的还是蒲类军刚刚从五百余里的后方赶至,属于疲兵。
熏狁的计划是分别以两万兵力牵制住西域、月氏两军,以四万的绝对兵力优势吃掉蒲类军,一万军兵力为预备部队。
接着,四万兵力便可以包抄西域、月氏两军逐个包围歼灭。
然而……
熏狁没想到的是沈兵就在蒲类军中。
他更没想到蒲类军虽说是三支骑军中兵力最弱且同样是西域各国拼凑起来的,但却是士气、素质最好的一支骑军。
正如之前所言,蒲类军兵源虽来自西域,军制却是与秦军无二,有秦籍有身份当然也有二十军功爵位制。
这支军队当初知道西域、月氏先行蒲类与步兵一同置后时还不断有反对之声……他们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功晋爵获得封地了。
此刻眼看有仗打,个个都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匈奴集结好部队后便分成几个方向分别朝秦骑三军扑去。
其中奔向蒲类军的四万骑又分成四队:左一队、右一队,中间两队,每队各一万人。
很明显,匈奴这是打算包围秦军。
沈兵等了一会儿,便一挥手,两千名蒲类军就朝正中迎了上去。
率领这四万骑的正是右贤王熏狁,他一看到秦军这战术就愣了:
两千骑迎战四万骑?
其它人却按兵不动?
不过熏狁心下却暗喜,这秦将定是不擅骑战,于是才会犯下如此错误。
机不可失,此时不战而胜之更待何时?
第四百七十二章 火球骑军
沈兵当然不是用这两千人去对匈奴的四万人。
战场上无论是骑战还是步战,都十分忌讳被敌人包围。
因为一旦被包围再多的兵力也无法展开在中间挤成一团,尤其是骑军……骑军要是被挤在中间失去了速度优势那基本就只有等死一途了。
匈奴的阵形明显就是想包围秦军。
这是兵力多的优势……兵力一多就可以分成几个部份且每个部份都可以独挡一面不致被敌人一口吃掉。
比如此时蒲类军面对的匈奴:一万在左翼一万在右翼,还有两万在中间。
蒲类军只有一万八千余人,想要吃掉匈奴任何一支都不是易事。
于是,若要正面应战的话几乎无法避免要被匈奴包围。
然而,蒲类军却有其自己的破围办法,那两千骑军便是沈兵派去破围的。
两千骑军迎战是不可能遭到匈奴的包围。
原因是这两千骑军兵力太少了,匈奴将其包围不仅不划算紧接着还会遭到秦军主力的进攻。
因此这两千骑军十分顺利的便迎上了匈奴正面的两万主力。
匈奴骑军隔远了就朝两千秦骑放箭,但这些秦骑是有备而来,他们手持木盾斜向上遮挡护住要害,一道道箭矢便狠狠的钉在木盾上。
匈奴骑军纷纷拔出弯刀准备应战。
按他们的想法,这两千秦军就是来找死的。
虽说秦骑因为有马镫可以解放双手,但两千对两万……便是以马群冲撞也能将其踏平。
然而秦骑却并没有打算直接与其对冲,而是弯刀朝马鞍前一砍,挂在马鞍两侧的数十枚“霹雳火球”便掉了下来落在阵前,之后秦骑便一拉马头改变方向举着盾从侧翼穿出,只留下一堆堆“霹雳火球”在阵前,导火索还“索索”的冒着烟。
这两千骑并非去作战的,而是去施放“地雷”的。
如果说有什么能阻挡匈奴骑兵排山倒海的冲势的话,沈兵认为没什么能比得上“霹雳火球”。
枪阵?
过于被动且只适用于步卒。
投石机?
制作不易机动不便。
火炮?
成本高重量大,且射速慢反应迟钝,在快若闪电的骑兵面前优势不明显。
只有“霹雳火球”,尤其还是使用了改良火药配方后的“霹雳火球”……
火药配方改良之后其威力已经与现代黑火药相差不大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还需要经过进一步提纯。
不过此时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毕竟这威力的火药已足够对付骑兵。
沈兵做的只是将“霹雳火球”做了些改进……因为火药威力大,于是减少装药缩小体积,但威力却比之前有过之无不及。
体积小重量轻就方便骑军携带和投掷,于是蒲类军便大量装备。
沈兵甚至还在其中编了一支为数五千人的“火球骑军”。
这支骑军只装备刀盾不带箭矢(为了减轻重量),马鞍两侧分别挂着十枚“霹雳火球”,右手边的马鞍后又挂了五枚。
此外马鞍前还特地设置了一个可插上火绳的孔。
战前这些骑兵只需将火绳点燃插在这孔上便可随时点火。
马鞍前方的“霹雳火球”是带着长引信且没有木柄的,使用前只需将引信点燃并将固定在马鞍上的麻绳砍断,这些“霹雳火球”便会掉在马匹经过的地方成为“地雷”。
每匹马带着二十枚这样的“霹雳火球”,而沈兵一次就出动了两千骑。
也就是说那一刻就有四万枚“霹雳火球”被一捆捆的丢在匈奴骑军冲锋的路上……这要是用火炮来发射的话,只怕打个一天也无法发射出这么多的炮弹。
匈奴也有装备“霹雳火球”,所以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于是第一时间阵形就乱了。
问题在于两万骑兵高速冲锋时根本无法停下也很难转向,更何况秦军两千骑在正面散开了“地雷”带又近又宽,就算是转向也无法及时避开。
于是前排的匈奴骑军能做的只能是朝后方大叫示警,然后硬着头皮冲进这片由“霹雳火球”组成的雷区。
接着只听“轰轰”的一阵爆响,四万枚“霹雳火球”先后炸开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匈奴骑军片刻间就被笼置在爆炸的烟雾中,接着便是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被炸死炸伤的,被受惊的马匹抛下的,还有马匹因踏上马匹和尸体而失蹄的……死伤不计其数。
同时那两千秦骑绕开后还并未就此放过匈奴,他们从其侧面不停的点燃“霹雳火球”然后将其抛入匈奴骑兵阵中。若是抛完了,便手持刀盾斩杀从阵中逃出的敌军。
在另一头看着这一幕的无忧公主不由暗自心惊:
好在龟兹没有与秦军为敌。
父王甚至自己之前竟然还看不起秦骑军,却不想这有了马具的秦骑再配上“霹雳火球”居然能有这般恐怖的战力,只两千骑便打得两万匈奴骑军溃不成军乱成一团。
而龟兹全国之后不过两万,这要是打起来……
匈奴右贤王正领着一万预备部队紧随其后,他原本还以为匈奴能轻松击退那两千秦军,不想却是这个结果。
同时心下暗想:匈奴也有“震天雷”,为何却不知道像秦军这般用于战场?
也难怪匈奴无法像秦军一般用“震天雷”炸秦军。
这一方面是因为匈奴没有马具。
没有马具尤其是没有马镫就无法解放双手,无法解放双手就无法像秦军一般一手持盾一手抛掷“霹雳火球”。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匈奴没有火绳。
此时的匈奴甚至还处在钻木取火的时代,无法像秦军一样有火折子、火绳,随时要火就有火且可以在马背上点燃“霹雳火球”。
沈兵当然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进攻的时机已成熟。
于是一挥手,早已准备好的大军就高喊一声浩浩荡荡的朝匈奴主力冲杀过去。
且秦军……确切的说是蒲类军,全军都没用弓箭,而是一手持盾一手持弯刀朝敌人冲杀。
第四百七十三章 交锋
这也是沈兵敢把火药原料卖给匈奴的原因之一。
武器装备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讲究体系化,区别只是体系化的难易而已。
比如秦军可以将“霹雳火球”用于投石机、用于床弩,与城墙放一起便是防御,与马具、火绳结合便是迟滞骑军冲锋的“地雷”……
没有床弩没有城墙也没有马具和火绳的匈奴就算有了“霹雳火球”又能有什么用呢?
匈奴想把“霹雳火球”点燃可能都需要在地上。
而擅长骑战的匈奴倘若有一天在地上与秦军作战……那只怕已离末日不远这“霹雳火球”也无力回天了吧!
冒顿单于虽是个聪明人,但却没能看清这一点始终纠结于火器的制作。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冒顿单于没有纠结这一点,当沈兵将马具装备于西域骑兵时,匈奴也必然要败于秦军马下。
便如此时,蒲类军个个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与匈奴军对阵。
匈奴骑军霎时便处于绝对弱势。
这不全是因为这两万匈奴挨过一通乱炸。
当然,这与之前“霹雳火球”造成的伤害及心理威摄有很大关系,有许多匈奴第一时间就被炸傻了,当场就掉转马头逃窜。
大多数匈奴骑兵还是留下继续作战。
原因是匈奴知道“震天雷”这东西,于是也不再像初次被炸时一样以为是神的惩罚。
另一个原因,就是右贤王一万预备兵在后头押阵,凡是后退逃跑的都被他们乱箭成刺猬。
然而,匈奴骑军还是无法抵挡住蒲类军的冲锋。
这是由于蒲类军一手刀一手盾,这对只装备弓箭和弯刀的匈奴骑军几乎无解。
若匈奴骑军以弓箭对敌,蒲类军便可以盾轻松格挡。
若匈奴骑军以弯刀对敌,蒲类军便以盾挡刀再以刀杀敌。
甚至匈奴骑军因为没有马镫,以弯刀对敌时还必须一手抱马脖一手挥刀……蒲类军只需要用盾使劲格挡,其反作用力都能将匈奴骑军从马上撞下来。
即便不是盾与刀而是刀与刀相击,也会因为蒲类军有马镫有更多的借力更占优势。
一时匈奴骑军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就像风吹过麦田掀起了麦浪般一批批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两翼各一万匈奴骑军见此状况赶忙调回马头赶来包围秦骑。
然而秦骑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包围的……
正在匈奴减缓速度调头时,一个个“霹雳火球”就被抛到骑兵群中炸开。
好不容易等他们从混乱中缓过神来收住部队,却发现秦军已砍杀了一片匈奴兵士脱离包围圈了。
不过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秦军就此放过了他们。
秦军往前疾驰一阵之后便调转了马头,接着就展开了第二轮冲击……
骑军作战不应失速,尤其秦军还是有马鞍、马镫的一方,速度及稳定性便是其巨大的优势,若是失速也就是停下与敌作战便毫无意义。
匈奴鼓起勇气应战。
这或许是因为匈奴始终对自己的骑战很有信心,无论是骑射还是弯刀。
尤其对手还是他们之前一向瞧不起的西域骑兵。
若说打不过秦军步卒也就罢了,现如今连西域各国拼凑起来的骑兵都打不过……要知道这些西域骑兵不久前都还是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现在居然能爬到匈奴头上?这又如何能让匈奴咽下这口气!
至于适才那次交锋失利,匈奴骑兵可以将其解释为被“震天雷”炸个措手不及。
于是,匈奴稍稍整理了队形便迎着蒲类军冲了上去。
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双方兵马交错而过,从马上掉下来的绝大多数依旧是匈奴骑兵。
甚至就算敌我两军因人马太密马匹迎面撞在一起或人立而起,从马背上掉下的也是匈奴骑兵……
马具对骑兵战斗力的影响是全方位的。
这场战斗,没有装备马具的匈奴注定只有惨败。
右贤王熏狁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切,再看看其它方向,与眼前也差不多,甚至在南面西域军方向更惨。
原因是西域军还占据兵力优势,王贲领着三万西域军凭借速度优势轻松将两万匈奴军包围。
接着,西域军便用一层层的刀盾兵压缩匈奴骑军的空间,外层却又将一排排箭矢射向圈内,匈奴骑军除了被困在其中挨箭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然后熏狁就意识到这场仗已无力回天了。
其实熏狁此时考虑的已不是这场仗输赢的问题,而是能否活着逃走的问题。
因为就像之前所说,秦军骑兵若速度比匈奴更快,匈奴如何能逃出生天?
想到这,右贤王熏狁便一咬牙,下令道:
“全军冲锋!”
“不杀尽秦军提头来见!”
部下应了声,最后一支为数一万人的预备部队也被派了上去。
而熏狁却在预备部队冲上去的那一刻带着亲卫掉转马头逃跑了。
主帅逃跑匈奴骑军便无心恋战,霎时便四散逃走。
秦军紧跟在匈奴后方一阵追杀,直到天色将黑才收兵在原地会师。
原本秦军还可以继续追杀下去,但沈兵却认为没有多大意义。
因为草原一片开阔匈奴朝四面八方逃跑,秦军要一追到底也只能四处散开接着越来越分散。
对地形不熟的秦军很容易因此迷路无法合兵一处,若在这时遇上冒顿单于主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另一方面,则是秦军的战略目标是龙城而不是杀伤匈奴有生力量。
行军作战最忌讳的就是目标不明或随意改变目标。
于是,当晚秦军便在原地宿营。
一边宿营一边打扫战场。
打扫战场主要是收拢匈奴丢下的战马,以及从尸体上搜出一些可利用的东西。
神武军倒是不屑去搜,他们对匈奴身上的东西早就不感兴趣了。
却是那西域军和月氏军,兴致勃勃地将兵器、皮甲、食物,甚至是匈奴身上衣帽靴子等都剥了干净……这些衣物缝缝补补便可以给家人或孩子使用了。
它们的战利品就是这些,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第四百七十四章 分裂
此战秦军做了个粗略的统计,共歼灭匈奴四万余人,秦军则损失三千余人。
之所以说是“粗略统计”,是因为除了蒲类军之类其余各军都不是以人头计功,于是就无法计算杀敌人数。
若论功劳,应是蒲类军功劳最大,但西域军杀敌数最多。
之所以说蒲类军功劳最大,是因为其以一万八千人对敌四万且能斩首万余,这杀敌数是伤亡数的几倍。
而王贲所领的西域军是以三万兵力对敌两万。
西域军将这两万匈奴团团围住斩杀万余俘虏三千,接着又在追逃兵时又砍杀了数千人。
不过西域军却因没有实施二十军功爵位制这功劳只能算在各国头上。
王贲乘着这时又给西域兵一番宣传:
“你等若是在秦军制下,今趟一人砍下一颗人头便可晋爵一级。”
“集体论功又可升一级。”
“其中还有斩杀数人的,只怕可连升三级。”
“分到的田地都足够五口之家衣食无忧了。”
“然而……可惜啊!可惜!”
王贲这话当然是别有用心的,但西域骑兵却很吃这一套。
原因是他们除了龟兹、楼兰、姑师几国骑兵已实施军功制外,其余的还都是奴隶制。
奴隶制下获得的军功和利益全是王公贵族的,他们能留下些匈奴的刀剑、衣物等战利品都算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什么爵位什么封地。
若其它国家也如他们一般,也就是大家都一样那没什么话说。
但现在不只秦军,连龟兹等几国也有军功制能得赏赐,偏偏他们不能。
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这一来他们又哪里会甘心,于是接二连三的要求加入秦军。
这时王贲却假作犹豫:
“可是……我等只是联盟,若就此将联盟之兵收为己用,诸国岂敢再将兵权与我军?”
“不成,不成!”
王贲这话说到了重点了。
秦军再怎么着也不会在这时明目张胆的把兵权收了。
否则,前方匈奴未灭后方西域就着火,到时只会落得两头不讨好。
想了想,王贲便说道:
“不若这样,我等先将你等的功劳记下。”
“有朝一日你等若是说服自己的大王加入秦军,到时再以功论赏!”
西域将士们纷纷赞同。
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这是王贲为各国埋下地雷……这些兵士返回之后劝说该国加入秦军又岂能得到同意?
若是不同意而这些兵士又不愿意放弃这些功劳,而秦军又因为要守信而不能接纳他们……于是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把各自的大王推翻。
王贲可是在中原那个兵法谋略的大熔炉里出来的,这点小手段对他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
而西域诸国却因为绿洲文化相对封闭谋略也较少用到,当然不是其敌手。
右贤王熏狁此时还在逃亡的路上。
然而此时他却不知道该逃往哪里了。
西面是西域,南面是中原,东面和北面是冒顿单于的领地……
按说熏狁毫无疑问应逃往东面和北面。
部下也都下意识的往这两方向跑。
然而熏狁却独自犹豫:
“上回因为违抗命令在西域败给秦军便惹单于不快。”
“今趟又未依单于之令进攻秦军……”
“单于又岂会饶了我?”
“若损失的兵将少了,单于或许还不当一回事。”
“然而今趟却是损兵折将六万余人!”
秦军与匈奴的统计人数不对是很正常的。
秦军以为歼灭四万余人,但匈奴却是四散逃跑,有许多匈奴兵士就乘此机会藏了起来不再归队了,于是右贤王这边就只道是折损了六万余人。
也就是说右贤王这支军队已经失去战斗力无法再战了。
这样一来,冒顿单于又如何能饶得了右贤王?
就算是要重新鼓舞士气,冒顿单于也要杀右贤王立威,否则如何像那死伤的六万余兵将交待?
何况右贤王还临阵脱逃,冒顿单于有充分的杀他的理由。
想到这里,右贤王便勒住马停了下来。
部下见此不由疑惑的问道:
“右贤王何故停下?”
熏狁回答:
“秦军的目标是龙城,不会追我太远,我等已暂无生死之忧了。”
部下觉得也对,不过想了想又问道:
“可我等不是要去与单于合兵一处吗?”
“另外还要警告单于,秦军有了马具骑军战力倍增……”
熏狁不答反问道:
“依你等之见,即便我等警告单于,单于能否守得住龙城?”
部下一愣,然后纷纷摇头:
“我军向来擅骑战而不擅守城。”
“如今连骑战都败于秦军,龙城自是守不住。”
熏狁又问:
“若连单于都守不住龙城,我等前往投奔单于又能如何?”
“岂不是又要被秦军打败一回?”
一众部下无言以对,又想起秦军战场的表现及令人恐怖的战斗力心下又各自后怕。
怕才是正常的,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草原的王者,谁想却在最自信的方面被秦军打成了狗。
正所谓“爬得越高便摔得越狠”。
这对匈奴而言不仅是一场仗的胜负问题,更是自信被一锤击得粉碎的问题。
如果说之前他们以为匈奴对阵秦军只是在“会输”层面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只求能活下去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部下问:
“那么,以右贤王之意,是……”
熏狁继续说道:
“我等已无力回天,不如干脆驻军于此静观其变。”
“单于获胜,我等再去接应不迟。”
这一众部下原本就为秦军所惧,此时一听熏狁这么说哪还有不答应之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又有人问了声:
“右贤王,若单于为秦军所败呢?”
熏狁只答道:
“到时再说!”
熏狁虽是没有明说,但一众部下心里已是了然了。
身为匈奴的一部份,单于有难就应前往救援,便是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
但熏狁现在却打算驻兵于此,这已经是死罪。
换句话说,也就是熏狁要脱离单于的控制。
至于脱离之后是什么打算,就只有熏狁自己知道。
第四百七十五章 西北
熏狁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脱离冒顿单于之后是什么打算应该视冒顿单于败到什么程度而决定。
若冒顿单于被秦军大败已实力不再,那么熏狁就不需再怕单于,他这右贤王收拢残兵聚集个三万大军往北抢占资源。
甚至取冒顿单于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但冒顿单于若是实力尚存,那么右贤王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所以,此时的右贤王甚至严令部下不准去警告冒顿单于。
他希望冒顿不知道秦军的新战术,于是贸然与秦军作战像他一样为秦军所败,甚至被秦军剿灭那就最好。
到时秦军一时无力北上,他熏狁就能在漠北做单于。
不过熏狁没想到的是,他手下的骑军被秦军击溃逃往各个方向,其中自然也有逃往东面与冒顿汇合的。
冒顿一听右贤王的九万大军违令与秦军一战大败,果然勃然大怒。
他气得拔出弯刀用力将案桌劈成两半,骂道:
“好你个熏狁,一而再再而三违抗命令。”
“今日落下此败,我若是饶了你,又如何服众?”
然而,等冒顿单于详细一问右贤王战败的经过之后,冒顿单于反而冷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冒顿单于才下令道:
“改变行军方向,前往龙城!”
部下轰然应声便依令行事。
左贤王稽粥有些好奇的问道:
“单于,我军擅骑战。”
“即便得知秦军要取龙城,我等也不应赶往龙城死守,而应于路上截杀秦军才是。”
“为何单于却要道龙城……”
冒顿单于叹了口气,道:
“你道我军还守得住龙城么?”
稽粥大惊:
“单于的意思是……我军弃守龙城?”
“那龙城以南大片草原,岂非尽归秦军所有?”
接着稽粥又不甘心的说道:
“我等还有二十万控弦之士,如何不能与秦军一战?”
冒顿单于摇头道:
“你可听闻那逃兵所言,秦军不只有‘震天雷’之利,还有马具提升战力?”
稽粥回答:
“那不过是逃兵害怕秦军胡言乱言而已。”
“我等一世都在马背上长大,骑射之艺又岂是区区马具便能改变的?”
冒顿单于回答:
“若是别人,我也不信。”
“但此人却是沈兵……”
说着冒顿单于又说道:
“何况那右贤王虽是屡战屡败,但其部下九万余人又哪个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他们在秦骑面前溃不成军,便足以说明秦骑已今非昔比了。”
稽粥急道:
“单于,难道我等就此认输了不成?”
“说不定这只是沈兵所施的计策,只为将我等吓退而已……”
冒顿单于举手打断了稽粥的话,道: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稽粥奇道:
“如何试法?”
冒顿没有多言,只是让人用皮毛铺在马背上当“马鞍”,再剪下长条形牛皮包裹着马肚与“马鞍”缝在一起,接着两侧再缝上两条皮圈,一套简易的马具便制好了。
冒顿单于踩着皮制马镫翻身上马,策马飞奔的同时又尝试松开双手,果然在马上行动自如。
来回跑了一圈后才在稽粥面前翻身下马,面色极为难看的说了声:
“这番你便信了吧!”
稽粥只得点了点头,接着又兴奋的说道:
“单于,若秦军可以如此增强战力,我等为何不如是操作?”
“若我等亦因此战力倍增,岂非也有一战之力?”
冒顿摇头道:
“其一,秦军若是木制马鞍配上铁制马镫,却不知比我等这皮制马具要强上多少倍。”
“其二,即便我等紧急赶制马具,但兵士依旧需要适应。”
“其三,秦军已有刀盾骑兵,而我等皆是骑射……骑射如何能胜刀盾?”
“再者,秦军又何只那六万骑兵,南面还有十余万大军。”
“若秦军两路大军夹击,我等又如何能胜?”
“更何况……”
稽粥被说得一脸沮丧,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
“何况什么?”
冒顿单于说道:
“你可奇怪为何右贤王一直没有派人来警告我等?”
被冒顿这么一说,稽粥这才想起来:
“单于所言甚是。”
“若秦军装备马具而战力大增,右贤王为其所败应即刻派人警告我等才对。”
“但却只见逃兵未见信使。”
冒顿问:
“你可知这是为何?”
稽粥摇了摇头。
冒顿回道:
“他却是希望我等不知秦军之利,若我为秦军所败,右贤王便有机可乘了!”
稽粥闻言不由大怒,骂道:
“这厮好胆,竟敢反了!”
冒顿却表现得十分平静:
“此乃形势所迫而已,若我处于右贤王境地,只怕也只有反了。”
稽粥面色煞白的问道:
“单于,若是如此,我等该如何是好?”
冒顿单于叹了口气,道:
“龙城以南只怕已无我等容身之地了。”
“我等唯一的活路,只怕便是尽快赶到龙城,然后带上百姓北迁。”
稽粥回道:
“可是单于,北方一到冬季便寒风刺骨,如何能北迁……”
冒顿单于点了点头,道:
“如此便只有一条路了。”
“据闻西北气候温暖,我等只有往西北一行。”
“说不定,我等还因此因祸得福。”
稽粥不解:
“此话怎讲?”
冒顿单于解释道:
“秦军强大我等无力与之抗衡。”
“然我等却自秦军那学了‘震天雷’及马具。”
“有了它们虽还不足以与秦军一战,然征战西北诸国却绰绰有余。”
“我等何必再舍易求难与自己过不去?”
稽粥“哦”了一声,接着又兴奋起来,道:
“单于,据闻西北诸国富甲一方,且气候宜人草场遍地。”
“我等若是能战而胜之,往后便勿需受寒流之扰了。”
冒顿单于点头道:
“所以我等才不能与秦军决战。”
“若强行与秦军一战,便是胜也是惨胜,到时还要为右贤王追杀。”
“若是败了……只怕连进攻西北的实力都没有了。”
稽粥连连点头,称赞单于深谋远虑。
沈兵当然不知道,他与熏狁那一仗都把匈奴吓到欧洲作乱去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龙城
沈兵只道在前往龙城的路上会遭到匈奴的拦截。
毕竟秦军只是打败了右贤王的十万骑军,还有冒顿单于的二十万主力正在赶来的途中。
此时秦军因为之前与右贤王一战伤亡三千余人,七万骑军就只剩下六万余。
以六万对冒顿单于的二十万……如此悬殊的兵力一度使沈兵不敢冒进。
沈兵甚至在路上等了几天,等后方李岩所领的河内兵跟上。
河内兵虽说只有一万步卒,但因其有火炮、索箭等重装备,另外还可以布下枪阵、拒马枪、陷马坑等,所以在骑军互冲时还是很好的辅助与后盾。
然而一路上都无惊无险,甚至就连匈奴游骑都难得碰到几个。
这点很不正常。
游骑也就是匈奴的探子。
若匈奴打算在途中拦截秦军的话,必然要清楚的掌握秦军的动向和位置,所以应该要时常跟踪秦军并定时报告才对。
但若是游骑都不见几个……
王贲疑惑的说道:
“难不成这匈奴还打算死守龙城不成?”
沈兵摇了摇头,回答:
“虽说匈奴有‘霹雳火球’,但守龙城并不是个好主意。”
“匈奴该知道我军带有火炮,只需火炮一到……匈奴手中的‘霹雳火球’又如何能发挥作用?”
“更何况……”
“我军还是由东西两路夹攻龙城。”
“死守龙城就意味着冒顿需要以二十万骑军对阵我二十万大军。”
沈兵说的对。
这应该说就是匈奴骑军的优势。
开战之初,匈奴总兵力三十万,秦军总兵力二十万,两者兵力并不悬殊。
问题在于匈奴这三十万都是骑兵,而秦军两路军都有步卒“扯后腿”。
尤其能作为主力快速穿插的就只有从西域那拼凑而成的七万骑军。
而匈奴却可以以骑军的机动速度将三十万骑军集中在一个方向进攻秦军,于是可以做到以绝对优势兵力先吃掉秦军一部。
冒顿单于也正是这么做的,集结三十万对西路七万骑军,这兵力对比就极为悬殊了。
但如果死守龙城,这个战略优势就不存在了,再加上骑兵本身就更适合进攻而不适合防守,于是匈奴可以说自缚手脚。
王贲一边骑着马一边从怀里取出地图查看……这动作在之前几乎可以说不可能或是很困难的,但有了马具之后就变得十分轻松。
接着王贲就说道:
“我等距离龙城或只有两天路程,杨将军的先头部队距离龙城只怕也不远。”
“此时匈奴便是再想拦截只怕也已迟了。”
“匈奴此时还不来战着实让人不解,冒顿这厮到底做何打算?”
就在这时,就见两骑从远处疾驰而来,然后到沈兵跟前下马报道:
“大将军,龙城已空无一人,匈奴已尽数撤走了!”
沈兵还有些不信:
“匈奴已撤走?”
“你等可探过周围,匈奴可有藏匿于山中?”
游骑报道:
“我等正在查探。”
“暂时并无匈奴踪迹。”
无忧公主望向沈兵,又惊又喜的说道:
“匈奴或许是真的撤走了。”
“因为龙城地处两山谷口,并不适合骑军伏击。”
“这也可以解释我等为何直到此时还未见匈奴主力。”
“匈奴定是因此前一战,知道实力与秦军相去甚远,于是弃龙城而逃了。”
沈兵不是很确定,因为这在历史上没发生过。
不过转念一想……
其实也可以说有发生过,只不过是在汉武帝时代被汉军击溃北逃的,自己不过是把这时间提前了而已。
想想觉得也有道理。
冒顿单于那二十万骑军对阵沈兵手下的七万骑军虽说未必会输,但因为这七万秦骑都装备有马具,即便冒顿胜了也是惨胜。
接着,冒顿又如何能以惨胜之军对阵杨端和的十余万大军?
因此可以说匈奴必败无疑,于是冒顿单于干脆弃城而走。
沈兵点了点头,下令道:
“全速前进,进军龙城!”
将士们一声欢呼,然后便加快速度朝龙城前进。
两天后赶到龙城一看,果然已是空城一座。
而且还清理得很干净……游牧民族若是有时间整理行装便连房子都能拆走,因为他们的房子不过就是羊皮缝制而成的帐篷。
如果说有什么剩下的,那便是各种被抛弃不用的器皿、破布,另外还有几十顶破帐篷,里头拥挤着数百名老人。
这些老人显然是被匈奴抛弃的。
这是原始部落的一种习俗。
或者也可以说是生存需要……当物质条件比较充足时,留下一些岁数大的老人还可以生存,但如果前途未卜且充满危险,那带着老人拖累部队消耗粮食就不是明智之举了。
对于这些老人,西域骑军想也不想便抽刀上前,但却被沈兵及时阻止。
王贲不解的问:
“大将军,这些老人不过徒耗粮食而已,留着又有何用?”
沈兵回答:
“这些老人当然无用,但是……”
“若我等连这些老人都能留,那些来不及逃过龙城的匈奴牧民,你以为会如何选择?”
王贲不由“哦”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秦军不仅没有伤害那些老人,反而还定期给他们配发食物保住他们性命。
无忧公主在一旁问了声:
“大将军此举当真是为了招降匈奴牧民?”
沈兵回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无忧公主说:
“大将军只需将龙城一守,那些牧民便是不降也得降了。”
“这些老人即便能起作用,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沈兵问:
“那公主以为沈兵此举又是为何?”
无忧公主回答:
“大将军不忍害人性命,便是无用的匈奴老废也是如此。”
“无忧深感佩服!”
“有大将军统领西域及草原,实乃天命所归。”
沈兵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应该说无忧公主是猜对了一半。
沈兵的确是不忍随意伤害人命,尤其是那些对秦军已没有威胁的人。
这是现代社会遗留下的来世界观和价值观。
但沈兵的用意也不仅仅只是仁慈……
除了牧民之外,沈兵还想到那打了败仗正进退两难的右贤王熏狁。
第四百七十七章 劝降
熏狁的处境并不难猜。
沈兵从匈奴俘虏那了解到右贤王与冒顿单于不和,之后又有游骑探得右贤王在燕然山一带收拢残兵……右贤王所处的位置是在秦军后方,在秦军的补给线上十分敏感,所以沈兵的游骑一直都在注意其动向。
沈兵原以为右贤王会与冒顿单于会师,但他却没有。
同时也没有与冒顿单于夹击秦军的打算。
此时更发现他没有随冒顿单于一同北上……
这就有些奇怪了,右贤王一部就好似被人抛弃一般。
其实右贤王并未被抛弃。
事实上,冒顿单于还派人到右贤王那好言相劝。
说的是什么话就不用说了,无非就是说右贤王此战之败非指挥之过,而是秦军装备了马具。
甚至冒顿还自我反省,说是因为他情报工作没有作好才让右贤王及其部下身陷险地。
接着冒顿又说,他已决定挥师北上转战西北,望右贤王能助其一臂之力。
话说到这份上了,也算是给足了熏狁面子。
但熏狁却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
不是因为其它,而是因为熏狁自己确实有了反叛之心。
那与秦一战虽说是情有可原,此罪可饶,但有了反叛之心那却是再明显不过,冒顿单于又如何能饶了他?
是以熏狁心下明白,冒顿单于此举不过是为了他手里的数万兵马而已。
此时若是上当随冒顿一同北上,那么用不了多久,冒顿便会夺了他的兵权。
到时他熏狁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念至此,熏狁当然不敢轻信冒顿之言,二话不说就把冒顿派来的使者给砍了。
之所以要把使者给砍了,一是坚定自己的决心迫自己不要心存妄想,二是坚定部下的决心。
此时熏狁的一干部下听了使者的话大多心动,于是都想着重回冒顿置下。
熏狁劝着部下:
“冒顿又岂是易与之辈?”
“当年头曼单于稍有害他之意便为其所弑。”
“今趟你我皆有反意,冒顿又岂能容下我等?”
“若是重回其置下,必会被其夺了兵权再处以极刑泄恨!”
“你等若是不信,便带兵去投了冒顿吧!把罪责尽数推到我身上也未尝不可,看冒顿是否会饶了你们!”
部下想了想觉得熏狁说的也有道理。
冒顿或许不爱女人,或许不贪财,但却是要有绝对的权力。
他不会容许一点不稳定的因素在身边。
右贤王以及他们这些有过反叛之心的人就是不稳定的因素。
于是,与其把性命交到冒顿手里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何不自己作主?
然而……
接着就有人问道:
“此时天下不是匈奴便是秦国。”
“我等既叛了匈奴又与秦国为敌……又何处可以立足?”
这话立时就把所有人给问住了。
过了好久,熏狁才说道:
“若是要活命,便只能降了秦国。”
部下马上就反对道:
“可是右贤王,秦国与匈奴乃世仇,我等常年入侵中原烧杀劫掠遭秦军所恨,双方作战甚至不留战俘,秦军又岂能容我?”
熏狁只反问了一声:
“还记得革庾否?”
“那沈兵即能容得下革庾,为何又容不下我等?”
部下反对道:
“右贤王,沈兵却也未必信得过革庾。”
“据闻革庾正据交河自制,沈兵没收了他们的战马。”
“没了战马还不是任人宰割?如此与重回单于置下有何区别?”
这话说的倒也有理。
甚至重回单于那好歹还是自己人,还会多上一重信任。
降了沈兵若像革庾一般,熏狁等人却是不愿意。
还有部下说道:
“说不定,那沈兵能留革庾,为的不过便是招降匈奴溃兵。”
“此时龙城既已被沈兵所下,中原北面便再无外敌之忧。”
“于是革庾便失去了利用价值,沈兵接着便要对革庾动手了。”
部下你一言我一语,虽是争得面红耳赤却是争不出所以然来。
熏狁心下也很纠结。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确切的说,是他不确定投降了秦军后会有什么下场……部下所说的那些顾虑也恰恰是他的顾虑。
就在熏狁和一众部下举棋不定时,突然有游骑来报,说是秦军使者求见。
熏狁心下一惊。
若秦军使者能找到这里,那是不是说秦军早就知道他的确切位置?
若是知道他的位置且秦军又已赶走了冒顿……那带兵包围这里还不是轻而易举?
所以熏狁第一件事并不让使者上来,而是让游骑出去查探一番。
在得到秦军大军并未包围此处的消息后,熏狁才松了一口气请使者进来。
沈兵派来的却是泽。
其实使者这活一点都不安全,在中原还好些,因为中原基本遵从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则。
但在西域和匈奴……那是一个不好就要人头落地。
不过泽还算有些胆色,孤身一人来见熏狁在周边一众匈奴将士凶狠的目光下依旧泰然自若。
泽朝熏狁施了一礼,说道:
“属下参见右贤王。”
“属下此来,是带来大将军的一封书信,不知右贤王……”
泽这话的意思是不确定熏狁能否看懂书信。
不过熏狁招了招手示意泽将信呈了上来,然后随手递给身边的随从。
其实匈奴中有不少是会看懂中原字说中原话的,甚至还会写。
原因是匈奴没有自己的文字,他们要传递信息只能借用中原字,又因为其与赵国接触最多……长年与赵国作战,俘虏了不少赵人,于是可以从这些俘虏中学习文字。
于是匈奴使用的文字严格来说是赵国文字。
随从看了之后便翻译给熏狁听:
“右贤王尊鉴。”
“沈兵之所以置革庾于交河自制。”
“皆因革庾及其部下对右贤王忠心耿耿不愿与右贤王为敌。”
“此时本该杀之以绝后患,然沈兵爱才不忍如此,于是才闲置而不用。”
“此实为无奈之举而非不信任。”
“何况若用革庾为将,此次出征龙城便是逼其手足相残?”
“今趟若是右贤王能降秦与沈兵共事,革庾便也可重回置下。”
“右贤王以为如何?”
第四百七十八章 分割
沈兵信中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太多的摆事实讲道理,他甚至说的都不是右贤王而是革庾。
但问题的关键恰恰就是革庾。
因为匈奴很多人包括右贤王在内都会以革庾为参考然后再做决定。
现在,沈兵在信里将革庾的问题说清楚了,右贤王及一众部下的顾虑也就十去**。
然后右贤王一干人又听闻秦军在龙城一带善待牧民甚至是无用的老人,于是重心很快就偏向投降秦军一方。
最终,右贤王在与部下讨论数天之后,就决定带兵投降秦军。
这消息一传到龙城,立时就让龙城的三军欢呼雀跃。
对于沈兵而言。
右贤王降秦除了实际的利益比如又多了三万余骁勇善战的匈奴骑兵外,更诱人的还是其它利益。
三万匈奴骑兵对沈兵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虽说骑兵很重要,但骑兵的主要用途就是对付匈奴。
现在匈奴已远避欧洲,骑兵的多少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其它的利益主要有两点:
一是让西域各国彻底臣服。
这是什么原因就不用说了,之前西域各国全都以为匈奴比秦军更强大,于是大多偏向匈奴一边。
现在秦军不只击败了匈奴便连右贤王也降秦……这也就意味着匈奴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那还有什么好想的,就只有死心塌地的跟着秦军混。
另一个利益,则是滞留在龙城以南的匈奴牧民。
这些匈奴牧民可不在少数,尤其此时已入秋,眼看天气就要转寒了,超过一半的匈奴牧民都由北方迁至南方。
冒顿单于在撤离时带走了几批,但还是滞留了三十万人左右。
若右贤王誓死不降的话,这三十万匈奴牧民就是一批不稳定的因素……
中原与匈奴多年的仇恨使百姓彼此也不信任,于是这些匈奴牧民肯定会寻找一切逃亡、流窜的机会。
他们要是能逃走也就罢了,问题在于燕然山与狼居胥山在中间一横,龙城又在秦军手中,这些牧民想逃都很难逃掉。
到时沈兵又该拿这些视秦军为洪水猛兽的牧民怎么办?
来来回回的清剿几遍?
这的确可以做得到,虽然草原十分宽阔且牧民散布各地来去如风清剿有很大的难度,但其实也就是时间长短而已。
问题在于清剿有什么意义?
为了牧民手中的牛羊马匹?
还是将毫无还手之力的牧民赶尽杀绝?
右贤王一降,这些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沈兵可以在草原以右贤王为基础建立起一个傀儡政府,将这些匈奴牧民交予右贤王管理便可……牧民担心的是秦军会对他们不利,如果有右贤王这么中转一下,接受起来就容易得多。
于是,草原的政局将会在短时间内就稳定下来。
沈兵是这样想的:
将草原东面也就是原东胡的领地交给右贤王。
龙城一带就交给月氏。
西面则交给西域各国由他们自行分割。
之所以这么分配,是因为战略要地龙城是肯定不能交给右贤王。
这一方面是担心右贤王占了此地之后再次与冒顿单于有瓜葛。
或者说右贤王不想有联系,但其置下的将士总还有向着冒顿单于的人,于是会暗中与冒顿联系甚至里应外合取了龙城。
另一方面,则是像之前所说的,龙城是匈奴的圣城,这片地区若是给了匈奴那必定正中匈奴下怀各部之间也就没什么矛盾。
这不是沈兵所乐见的。
同时西域各国又不够强大很容易被各个击破。
只有月氏这个曾有实力与匈奴一战的游牧民族才能镇得住右贤王。
于是月氏就成了不二之选。
可以想像,月氏占据了匈奴的圣城,右贤王必定心有不甘,再加上原本与月氏就是死敌,于是难免会有磨擦。
它们之间有磨擦时常闹来闹去,沈兵才更容易控制或者也可以说是从中调停并两头拿好处。
至于西域各国……剩下的也只有西面,同时西域各国距离草原西面更近,当然也更愿意选择西面。
甚至这么一来西域与草原之间的戈壁也都属于西域了。
虽说这些戈壁没什么价值,至于对于这时代而言没什么价值,但没有谁会嫌领土大。
不过当然,这些不是沈兵能决定的。
沈兵将战事结果及切割方案详细的写成一封奏折,派快马送往咸阳由嬴政决策。
在奏折往返的同时,沈兵也问了右贤王、月氏及西域各国的意见。
各方面对沈兵这安排都很满意,其中尤其是月氏。
也难怪月氏满意,龙城之所以被匈奴当作圣城不仅仅是因为它是战略要地,更因为其南面水肥草美地形平坦,历来都是游牧民族的必争之地,比月氏此时所处的沙洲那一块绿洲不知要好多少倍。
月氏平白得了这一块宝地哪里还会有话说!
西域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与月氏不同。
月氏是放弃沙洲全部迁移至龙城,于是就没有地域分隔的问题。
西域各国不愿放弃现有所在地,要分割利益自然只能要西面。
如果说有谁不满意的话,那就是右贤王了。
圣城分给了月氏……换作谁都不会高兴。
但右贤王又哪敢有什么意见!
败军之将,能讨得活命就不错了,还能指望把圣城分来?
扶苏和杨端和是在沈兵一行进入龙城后第三天赶到的。
扶苏一见着沈兵便上前问候道:
“许久不见,大将军别来可好?”
沈兵赶忙行礼道:
“属下一切安好,有劳公子挂念!”
杨端和则哈哈大笑道:
“大将军确是勇武过人。”
“我还道此番前来要与匈奴恶战一番,老朽都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了。”
“不想连匈奴都没见着几个便已获胜。”
“老夫一路奇怪,这匈奴以往如此难缠,为何今趟却如此不经打了。”
扶苏笑道:
“与大将军对阵,又有哪个经打了?”
杨端和连连点头称是。
沈兵只在心下暗叹:
扶苏和杨端和是只知此战的轻松,却没有看到这一路走来的凶险啊!
第四百七十九章 身不由己
沈兵的奏折不久后便送到嬴政手里。
此时的嬴政正在河套地区视察……一统中原后嬴政或许以为此时也应是享受的时候,于是时常带着一众随从到处游山玩水。
这些时日却是想看看沈兵如何经营,于是便转到了河套一带视察。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不由大惊:
整个河套到处都是水车和作坊,水声、敲击声不绝于耳,农田则沟渠纵横瓜果遍地,原本一片荒地的河套俨然已成为一个生产布匹、铁器和粮食的基地。
此外,酒家、商铺星罗棋布,往来船只、马匹、车辆和商人络绎不绝,一片繁荣忙碌的景像。
嬴政见此不由感叹道:
“朕还道将天下富人都迁往咸阳,咸阳便是最富庶之地。”
“不想与这河套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赵高乘势在旁说道:
“皇上,河套为富一方,对大秦……”
“不若我等再将富人迁往咸阳?”
嬴政反问道:
“将富人迁往咸阳又能如何?”
“以此地的各式作坊及农田,只怕用不了多久便又成就许多富人了。”
“而富人一旦迁至咸阳,用不了多久便价值吃山空成穷人了。”
“迁来迁去,最后岂非还是一场空?”
赵高问:
“那皇上的意思是……”
嬴政挥手指着那些水车和作坊说道:
“与其迁富人,却不如将这些水车、作坊原样搬至咸阳。”
“只是……”
说着就叹了口气。
咸阳属西部缺水地区,水资源不足使其很难形成河套一带的规模,所以即便是将这些技术搬了去只怕还是无法与河套相提并论。
更何况……
河套地区最重要的还是打通的丝绸之路能与西域互通有无,这地理上的优势却是咸阳没法比的。
想到这嬴政又问了声:
“沈兵征讨匈奴那可有消息?”
赵高回答:
“回皇上,暂时还没有消息。”
“不过据闻沈兵布局长远,两面夹击匈奴,此战形势大好。”
“若沈兵能败匈奴,则南有河套,西有西域,北有草原……这兵甲何止百万哪!”
赵高这嘴上虽说是称赞沈兵,但实际上却是意指沈兵已经坐大。
果然,就见嬴政皱了皱眉头。
虽说嬴政认为沈兵是神仙派来助其取天下的,但具有双面性格的嬴政同样不喜有人势力大到他无法控制的程度。
尤其沈兵这势力增长速度也太恐怖了些,前后不过一年,就从河套打到西域,现在还合兵征讨匈奴……
匈奴自古以来就是中原各国的心腹大患,中原虽将其视为蛮夷却始终奈何不了它,能做的只能是建起长城被动防守。
然而,沈兵数次大败匈奴不说,此时更是自两面夹击深入草原与其作战。
这要是胜了,那便是千古之功啊!
正想着,便有亲卫送上沈兵的奏折。
嬴政一个眼神,赵高便心领神会,上前接过奏折打了开来。
看了一会儿后赵高便大惊,道:
“皇上,沈兵大败匈奴,此刻已攻占要地龙城。”
“杀敌五万余骑,冒顿单于败走漠北,右贤王……”
“右贤王已归降大秦!”
嬴政听着也半天没反应过来。
尽管他已料到会是好消息,但总以为来报的是场胜仗,后续只怕还要打几个月。
谁想这场仗居然就这么结束了,沈兵已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这么一来,就真像赵高说的那样,沈兵控制的地域就有河套、西域、草原三大块,而且还是连成一体的三大块。
这些地域已远大于中原……
此时的中原一带主要还是黄河地区,面积并不大。
西域草原一带若是按面积算自是比中原大得多,但人口却不如中原密集,尤其是有大片沙漠的西域。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是沈兵手里还控制着大批骑兵精锐,这些骑兵要是挥师南下……便连中原也挡不住。
那岂不是连嬴政的性命都掌握在沈兵手里了?
一想到这,嬴政的脸色就十分难看。
接过奏折再接着往下看,嬴政就越看越心惊。
因为沈兵对月氏、右贤王及西域地域的分割安排体现出相当强的政治手腕……其看似只是简单的分配,实则却是使其彼此仇恨互相掣肘。
若是如此分配,各国哪里还能逃出沈兵的手掌心?
想了想,嬴政就为难的说道:
“如今之计,难道还要将那沈兵调回咸阳?”
赵高一听,暗道一声不好。
沈兵要是调回咸阳,那扶苏岂不是也跟着回来了?
于是赶忙说道:
“皇上,属下以为万万不可。”
“此时沈兵已拥兵百万,若是贸然将他调回,只怕他会受刺激。”
“何况,此时龙城刚下我军立足未稳。”
“将沈兵调回……冒顿单于再打了回来,我军岂非前功尽弃?”
嬴政想想觉得也对,现在还不是削沈兵兵权的时候。
但一想沈兵手里控制的力量心里又发毛……原本还希望沈兵与匈奴一战之后元气大伤,不想这兵却是越打越多了。
赵高哪里还不知道嬴政的心思,眼珠子一转就建议道:
“皇上,为今之计,属下以为我等应稳住沈兵。”
说着便凑到嬴政耳旁,如此这般的小声说道一通,只说得嬴政连连点头。
身在龙城的沈兵当然不知道嬴政和赵高有什么打算。
其实说完全不知道也是假的,功高震主这话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为人臣子的势力大到中等程度就刚好,再往上就越来越危险,史上的王翦也是在灭楚之后便因此告老还乡的,他沈兵又如何能例外?
不过功劳这东西并不是沈兵想要的,有时还真是身不由己。
比如这西域,一场场都是生死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沈兵当然不可能选择死,但活下来……结果就是功劳大一些势力大一圈。
再比如匈奴,同样也是生死之战。
甚至还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为匈奴是西域联军的意义所在。
如果不打匈奴,西域就是一盘散沙。
一步步走下来,结果就是现在这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