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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门吹灯零零七     汉血长歌txt下载     汉血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三章 狼女孩

    皮二这老小子绝对是见不得别人好,怎么一直想让自己做窑姐儿的姘头,张孝武心中笑骂起来,跳脚道:“我呸了个呸!你怎么还惦记这事儿呢?我是个浪子,干不了这个活儿,再说了,我肾虚,我腰疼,我见到女人就打摆子。”

    “切!你装什么啊!你还是浪子呢,我看你就是没孩子每家闹得。”皮二热心起来,拉着他坐在土炕上劝说道,“对了塞兄弟,几日之前我们这条街上有一个男的死了,叫山子。山子给人家盖房子,不知怎么从房顶一头栽下来。你说好巧不巧,他脑袋一下子就撞到了地上的锥子,那锥子直接扎进他脑子里去了,等大家拔出锥子,那男的马上就死了。可怜山子那被丢下的孤儿寡母,这个年要怎么过哟。你知道吗?那小媳妇成亲才一年,刚刚生了个大胖小子,结果就遇到这事儿——要不然我托人帮你说和说和,也让你这个浪子能早点成家?我告诉你啊,成了家,你就收心了。”

    张孝武哈哈大笑:“说谁是浪子呢,我看你才是吧,你看看你一个大老爷们,家里连女人——”他环顾四周,看到院子屋子多干干净净的,倒也没有缺女人的邋遢,毕竟人家皮二女人没有,却有六个女儿,被他称为六朵金花,还说将来他女儿嫁人,他就享福了。

    张孝武挠了挠头,心说从哪编排他好呢,便嘿嘿一笑道:“你不也是一个人吗?莫非你对人家孤儿寡母感兴趣了?哦,对了,原来你想给自己讨个老婆,是你不好意思,所以拿我说事儿。”

    皮二忙摇头说:“街里街坊的,哪能有这种龌龊想法。我只是觉得吧,你和那小媳妇的年龄相符,而且你还一膀子力气,她呢也勤俭持家,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其实那男的长的是又瘦又小,尖脸猴腮,只不过就是家里有点钱,从北方逃难的百姓中买了那个女人,他根本配不上那小媳妇。王婆子说,要不是他配不上人家,也不会从房子上掉下来摔死了。我也配不上,我还怕自己摔死呢。”

    “你大爷的,你想让我摔死啊。”张孝武揶揄道。

    皮二忙说:“当然不是,因为你身上阳气重啊,你绝对配得上她,你看你长得跟门框一样高,身体跟门板一样敦厚,单说你这一身肉块,整个富贵坊没有人比得上你。”

    张孝武摆摆手,不跟他胡扯了,他从怀里拿出个包裹塞进皮二手里,说道:“老哥,这二百两银子是给你和孩子们的新年礼物,你带孩子们出去买点衣服和鞋子吧。你看你这做师父的,当贼当的差点饿死,你是怎么做贼的?”

    皮二顿时急了,拒绝说:“我不要,这可是你的卖命钱,我不能要。”

    张孝武硬塞进他的手中:“什么叫做我的卖命钱,说的我要死了似的,跟你说吧,千八百两的钱,根本不在我的眼中。”他起身拍拍皮二的肩膀,道:“别跟我磨磨唧唧的,我今天就是看看你有没有饿死,好不容易在龙都有你这样的一个比我混得还惨的朋友,我可不能让你饿死了,否则就没有人比我惨了,我这小心脏受不了做最后一名的感觉。”

    皮二哭笑不得,正要送他出去,便看到新捡到的女儿忽然跑了出来拦在张孝武的面前,直愣愣盯着他许久。

    皮二忙介绍道:“塞兄弟,这是我新捡的女儿,叫——”

    “商婉儿。”那女孩开口说道,然后唱起了一首童谣:“汉五月,贼围城,小将张,神箭弓,乌桓王,下落马,华盖车,火烧营,百万犬夷皆退兵。”

    张孝武睁大了眼睛,蹲在地上望着女孩,半晌之后流出了眼泪,抱着女孩哭了起来,女孩也抱着他哭了起来。

    皮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到塞兄弟和女孩抱头痛哭,似乎并不是仇人,难道是亲人?周遭的其他儿女们也围了上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半晌,张孝武回身道:“皮老哥,我有话和她说,给我一个地方,别人不要打扰。”

    皮二点点头,让他们去自己的房间里去谈,又将孩子们收拢到自己身边。

    郝初三小声问道:“师父,他们认识啊?塞叔叔好像认识他。”

    皮二道:“我哪知道啊,但看起来他们好像相互认识。”

    郝初三说:“师父,婉儿妹妹有点特殊。”

    “怎么特殊了?”

    “红枣妹妹说,昨天晚上,她给婉儿盖被子,结果婉儿忽然掏出一把刀抵在红枣的胸口上,说再碰她她就要杀人。”

    “什么?有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红枣才告诉我的,她也害怕,而且你没发现吗?婉儿打架很凶的,一跟人打架,就要把人打死。”

    “我哪里知道。”皮二沉思起来。

    郝初三劝说道:“师父,我觉得,您捡她就是个错误,她完全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

    皮二摇摇头,从怀里掏出银子,给每个人二两,吩咐说:“这是你们的塞叔叔给你们的压兜钱。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今天街上还有一点节目,你们出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给我记得,少花钱,省着点用。”

    “好咧师父。”十几个孩儿们领了钱,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了,临走的时候皮二又叮嘱郝初三,多照看着弟弟妹妹,别让人拐子把孩子掠走了,也别走丢了人。

    郝初三说:“师父,我们不出富贵坊,您老放心吧。”

    等孩子们都走了,皮二又想到了塞兄弟的危险工作,心中担忧不已,自言自语道:“要是他成了亲,也就不会做这种杀人越货的事儿了,不如我去找王婆子问问话,要是山子的媳妇有意,他们倒是般配得很。”想到做到,他便向媒婆王婆子家走去。

    皮二的房间里有一些昏暗,家具也不多,出了一张土炕外便是三个板凳,张孝武个子高,坐在板凳上不舒服,便坐在了土炕上。商婉儿看似乖巧地站在一旁,但依靠着墙,身体仿佛习惯性地做出防御的姿态。

    张孝武微笑着,看着她问:“婉儿,你的婆婆呢?”

    商婉儿语气平静地说:“她死了。”

    张孝武难过道:“老人家死了?她得了什么病?”

    商婉儿道:“我们来到一路讨饭龙都,婆婆的身体本就不好,到了龙都之后我们去了一个坊城要饭,结果有一个大户人家太可恶了。他家养了许多狗,管家开门的时候,有几条恶狗冲出来,其中有一只便要咬我。婆婆为了护着我,便和狗打架,可是赶跑了狗之后,那大户人家的仆人说我们打伤了他家的狗,便要我们赔钱。婆婆没钱,便被他们打了一顿,之后婆婆便一直身体发热,后来她就病死了。”

    张孝武怒火中烧道:“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被打死的,你说说,是谁这么大胆子,在哪个坊城?哪户人家?我给你婆婆报仇雪恨!”

    商婉儿摇头道:“我不记得路,我只知道他家养了好多狗,听说有一个叫花子饿了,偷了他家的一条狗,后来那叫花子被他家抓住,扔进了狗圈里被狗活活吃了。我也不记得是什么坊城了,都是婆婆带路的,我不记得路。”

    看来商婉儿也是一个小路痴,张孝武无奈问道:“后来你就被皮二捡到了吗?”

    商婉儿继续述说道:“不是的,婆婆临死之前把我带到了一座尼姑庵面前,恳请她们收留了我。我在尼姑庵里生活了不到一个月,就在前几天,来了四个外人,应该是南方口音的人,三男一女。他们引来了官兵围剿,我随一男一女钻进了地道里逃了出来,但那男的被狗咬了,那个女的也被我杀了。”

    张孝武吃了一惊道:“被你杀了?”他猛然想到了一件事,静安寺一案最后发现了一个女尸,正是绿玉护法。绿玉护法被人在身后连刺数刀,而商婉儿说她被婆婆送去了一个尼姑庵,难道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他忙问道:“你所在的地方,是不是叫做静安寺?”

    商婉儿道:“我一直住在庙里,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主持叫做妙虚师太。”

    张孝武一拍巴掌,对应上了,这正是静安寺一案的尾声,绿玉护法最终死在了商婉儿手中,而商婉儿就是最终逃出来的人。可是商婉儿才九岁,怎么会杀人呢?而且听她讲述杀人的遭遇,语气是那么平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一样,他忙问说:“你真的杀了那个女人?”

    “是的。”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杀她呢?”张孝武疑惑不解。

    商婉儿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布,摊开之后赫然见到是一个人的画像,此人正是张孝武的脸孔,张孝武惊诧地看着画像。

    商婉儿却看着他说:“我们躲在地道里的时候,她拿出这张画像让我看。她告诉我,将来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杀了你。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你,你是我和婆婆的救命恩人,谁要杀你,我就杀谁。”

    张孝武内心感动道:“那你就杀了她?你是怎么杀她的?”

    商婉儿道:“我们躲了一天之后,饿得不行了,便寻找出去的道路。后来她找到了一处枯井,便从枯井里爬出去,我向她要了一把匕首护身,趁她在爬绳子的时候,从后面捅死了他。”就这样,她语气平淡,仿佛不觉得杀人是多么震撼多么了不起的事,就像是杀死一只蚂蚁一样,平平无奇,仅此而已。

    张孝武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问道:“你以前杀过人吗?”

    商婉儿点点头说:“我见过许多死人,在土城的时候,我阿爷,我阿公,我阿娘都是被犬夷人杀死的,他们都死在我的面前,所以我不怕死人。我们在塞北,一路上遇到很多死人,我们在代州的时候,有一个强盗打晕了婆婆,她脱我的衣服的时候,被我用刀刺死了,还有在珲州的时候,有两个人用麻袋把我套住,背着我去哪里,我就用刀把他扎死了,另一个人跑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头绊倒,我追过去也被他杀了。我们一路从北方来到龙都,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坏人,婆婆说,要是我们不杀人,就要被人杀。婆婆还说,别人看我是小女孩,就不会提防我,所以我要是杀人,他们根本想不到。”

    张孝武心痛不已,他可以想象得到,这一路上有多少人对商婉儿这样的美人坯子心存歹意,如果她不被训练得冷血嗜血,又怎能活到现在,早就成了不知哪个人或者哪些人的玩物了。萝莉控不是现代人的产物,在野蛮的世界中,人性丑恶之处往往更加恐怖地暴露。才九岁的商婉儿已经出落得标致可人,而这样的美丽女孩,也会引起很多贪婪者的注目,更会引起歹人的歹心。

    有时候生的美丽也是一种灾难,前世的时候,张孝武就读的高中发生了这一件事。

    一个长得非常美丽的女孩,刚上高一便被学校里的男同学和外面的小流氓不断的骚扰,不断有人为了她打架为了她争风吃醋。女孩家境一般,学习中等偏上,只想好好学习从小县城考到北上广的学校改变命运。

    大哥酒后车祸死了,大哥的正牌妻子带人收走了大哥给她给的一切,还把她赶出了房子。

    他问:“你去过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畜生。”

第四百八十四章 可以打麻将了

    那个女孩成绩中上,自己还爱学习,如果继续努力完全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学,有一个宠爱她的男朋友,有一个很好的工作,拥有自己很完整的人生,虽然并不富贵却也幸福。只是因为美丽,她最终却沦为了别人炫耀的资本,人们以追她把她上她为荣,恶意地改变了她的人生。而受伤害的女孩,却沦为了别人的笑柄。

    人们从不觉得自己是凶手,他们就像是鲁迅UU小说麻木不仁的看客一样。实际上,贫穷的人更加不掩饰自己人性的丑恶,《盲井》中骗保杀农民工的矿工,《盲山》中明知女大学生被拐骗却帮着同村殴打逃跑女大学生,甚至想要侵犯她的村民。他们因为贫穷和无知,肆意地将自己的恶加诸给其他弱小者,而在面对强大的人时,又往往极其卑微摇尾乞怜。

    张孝武的童年生活在农村,在爷爷去世之后,同村的人便鼓噪父亲几个兄弟争夺家产,几个兄弟打得不可开交。那些鼓噪他叔叔伯伯打架的村民,与盲山中的村民,与盲井中的矿工,又有什么区别?

    如今的商婉儿冷静得如此可怕,完全可以想象,沿路之上她和她的婆婆受到了多少伤害。张孝武记得在木城救济商婉儿和她婆婆的时候,那年她才六岁多一些,眼神之中充满了惊恐和担忧。而现在,张孝武在商婉儿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害怕,他不知道商婉儿遭遇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定不是那么美好。

    一个人在幼年时经受的遭遇,会让她的性格发生极大的变化,甚至会影响她的一生。

    张孝武只是没想到商婉儿才九岁的她就已经看淡了生死,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但她在内心之中始终将张孝武当做唯一的依靠和信任的人,也许是她婆婆的教诲,也许是她即将饿死的时候遇到了张孝武,甚至有人要伤害他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人,她敏感而冷血,执着而偏激。

    张孝武叹了口气,慢慢地伸出手来,放在了她的头顶上,他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和抗拒接触,可也许是因为信任张孝武,商婉儿极力克制自己的摆脱。她就像是一只小狼一样,残忍隐忍,内心桀骜,不被驯服,却心怀感恩。张孝武等了一会儿,等她情绪稳定之后,轻轻地抚着她的脑袋瓜,他发现她放松了一些。

    “你跟我走吧,以后做我的妹妹。”张孝武柔声道,“你不应该这样,你本来应该有个很好的未来,你应该过的很好。”

    商婉儿却摇摇头说:“我不需要你帮忙,我在这里很好的。”

    张孝武从火炕上站了起来,随后蹲坐下来,靠近了她,盯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婉儿妹妹,我是土城人,你也是土城人,我们是土城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你叫我一声哥哥,可以吗?”

    商婉儿开心地笑了,点点头说:“哥哥。”

    张孝武大笑,下定决心后坚定道:“婉儿,既然你叫我哥哥,我便认下你这个妹妹,从此之后你是我的亲人,我的亲妹妹了。既然你是我妹妹,我更有义务照顾你,你跟我走,我不会让你做一个小偷儿,不会让你沦落在江湖。”

    “啊?你骗我。”但商婉儿并没有生气,似乎为自己有一个哥哥而高兴,但是却不想依靠别人,于是反问道:“做小偷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比最乞丐强,还不会被人打,还有饭吃。”

    张孝武苦笑说:“婉儿,你说的是没有被抓的小偷,可是做小偷终有一天会被人抓到,也终有一天会被打死。”

    商婉儿不屑说:“打死就打死吧,那我就到地府里陪婆婆。”

    张孝武认真道:“你婆婆不希望你下去陪她,你知道吗?她要你活着,她也希望你活着,只有你活着,婆婆才能安心的投胎转世。婆婆受了这么多苦,为的就是让你过上好日子,可不是为了让你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商婉儿又问:“我才不信呢,你怎么知道她不希望我陪她?”

    “她托梦给我的,告诉我,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她的孙女,所以我才能找到你。”张孝武撒谎道,商婉儿盯着他的眼睛,两人对视了许久,才点点头。

    张孝武高兴地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出房间来到院子,却见到院子里没人,不知这皮二去了哪里。

    “喂,我们去哪呀?”商婉儿问。

    张孝武道:“你得先叫哥哥,我不叫喂。”

    商婉儿犹豫了一下,看到张孝武希望的眼神,这才低声说:“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呢?”

    张孝武道:“回我家。”

    “你家?你家在——好的哥哥。”商婉儿道。

    张孝武又道:“但是在我们临走之前,我得将此事告诉皮老哥,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把你带走。”

    商婉儿此时却抓紧了他的手,孤傲地说:“我愿意走就走,谁也不能留我。”

    张孝武教育她说道:“妹妹,话不是这个道理,是皮二救了你,你应该对他有交代,我也应该对他有交代,你知道吗?这是人情世故,什么是江湖呢,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他故意学着电视剧《少帅》里李雪健老先生扮演的张作霖说话的语气说。

    商婉儿点点头:“嗯。”

    他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看到皮二高高兴兴地带和一个老太婆走了过来。老太婆一路上叮嘱道:“这山子女人吧,也算是咱们这条街上的大美人,往日便有人爬墙头偷看,如今她男人死了,更是有很多浪荡子在人家门口。要不是因为这几天过年,只怕有人会直接闯进去。”

    “啊?那没有人报官吗?”皮二问道。

    王婆子道:“这种事儿怎么报官?官府那可是吃人的地方,山子女人要是告了官,只怕官府会把她家房子给夺回来。唉,我听说,山子在乡下的亲戚原本要入城来抢房子的,都是因为过年耽误了——你朋友要是银样镴枪头,遇到山子乡下的亲戚,只怕反倒坏了事儿。”

    皮二道:“这话怎么说呢,我朋友他可是杀——杀牛的!”

    王婆子道:“杀牛的啊,杀过畜生的人,应该一身血气,能镇得住那些穷哈哈。”

    皮二一抬头看到了张孝武带着商婉儿,便小跑几步,上前笑问道:“塞兄弟,你怎么在门口等着我?”

    张孝武举起商婉儿的手说:“皮老哥,我得感谢你,你救了我的妹妹。”

    “啊?”皮二惊喜道,“她真是你妹妹?”

    张孝武道:“我们都土城人,你知道土城吗?”

    “我不知道。”

    “是塞北的五城之一,不过被犬夷攻陷之后,他们屠了城。”张孝武神色黯然,“我们逃出来后便失散了,多谢你找到她。”

    皮二大笑:“恭喜恭喜,你这浪子也有家人了,今天需要庆祝一下,我去买酒。”

    张孝武道:“不用了,这位是——”

    皮二忙侧身介绍道:“这是咱们富贵坊有名的王婆子,刚刚我去王婆子家帮你说和说和,王婆子说,你要是有意,她愿意帮着人家孤儿寡母,也算是做了好事。”

    张孝武哭笑不得道:“你这也太热心了,我可没答应。”

    那王婆子上下打量了张孝武一番,很是满意道:“是个精壮的汉子,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吧?”

    张孝武一脸黑线:“我今年二十二。”

    皮二跳了起来,惊讶道:“你才二十二?不像,不像啊!”

    张孝武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至于动手打人,拱手道:“多谢皮兄帮助,可惜小弟就喜欢这种生活,我带着妹妹去享福了。”

    皮二立即拦住了他俩,问:“你们去哪?你一个浪荡子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就不怕危险吗?”

    商婉儿说:“我愿意跟着我大哥,就算是九死一生我也愿意。”

    皮二挠着头道:“好吧,你们走吧,只是快过年了,你们去哪啊?你们住客栈吗?还是住东家?这样吧,不如住我家——”一想到自己家房子还不够住,便不好意思地揉了揉手指头,说:“我家是小了一些。”

    张孝武道:“我带她回我家。”

    商婉儿自然不知道张孝武如今是太子少保,更不知道银衣卫是什么,她只相信张孝武一人,觉得跟着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好。她紧紧地抓着张孝武的手,小小的步伐快步倒腾着,走了一些路之后,便看到一家成衣店。

    张孝武带她进去之后,见到里面的衣服都是成人的衣裳,大感好奇。

    “掌柜的,给我妹妹做一身得体的衣裳,要最好的材料,做最好看的衣服。”张孝武从怀里拿出二十两银子,直接放在台子上,“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什么时候做好,银子什么时候拿走。”

    掌柜的和他的夫人本打算收拾店面了,他们想借着年前这几天多做一些生意,只可惜今年年景不好,到了年跟前了,也没有什么人买衣裳。这成衣店多数都是给男人做衣裳和裤子的,极少给女人做衣裳,更没有给女童做过衣裳。可看到亮灿灿的银子,掌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立即说:“好说好说,让我女儿给她做。”

    像这种定制的衣裳,一般要五天才能做好,但二十两银子可足足十他们小店干三个月的收入,所以有钱能使磨推鬼,掌柜的全家忙活,用了一个时辰便制作出来了适合商婉儿的新衣裳。穿着新衣裳和新鞋子,商婉儿再一次绽放出了可人的笑容,她转了一个圈,问:“哥哥,好看吗?”

    张孝武笑了,说:“真好看,以后婉儿能做皇后的。”

    商婉儿终于像是一个小女孩一样,一蹦一跳回到张孝武身边,牵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她担心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她当然没有在做梦,可是更胜似做梦,因为不久之后,她随张孝武来到了一座宅子后门。张孝武打开锁,带她径直走了进去,商婉儿害怕地说:“哥哥,这是别人家,要是被他家主人发现,你要被打死的。”

    张孝武笑道:“这是我家,谁敢打我。”

    商婉儿问:“哥哥,你是做什么的?你是打手吗?还是镖头?”

    张孝武反问:“你觉得我是做什么的?”

    商婉儿想了想说:“你是做生意的大财主?”

    “哈哈哈——”张孝武大笑,“不,我不是大财主,但大财主归我管。我的身份是做官的,做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太子少保,你知道吗?”

    商婉儿摇头说:“我不懂。”

    “以后你会懂的,一个挺麻烦的官儿,因为有一个熊孩子需要我保护和教育。”张孝武道。

    商婉儿道:“他不听话,你打死他就是了。”

    张孝武忙道:“以后不要轻易说死,只要能活着,就不要死。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你的,我的,别人的。”

    商婉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实则在安慰他。

    几个仆人正在准备过年的饭菜,见到张孝武了,连忙施礼道:“老爷回来了。”

    “嗯,你们继续。”张孝武牵着商婉儿绕了过去,仆人们好奇地看着那可爱的小女孩,低声议论起来。

    张孝武又回到正房,将商婉儿介绍给众人说:“这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她叫做婉儿,我和婉儿都是土城人,你们知道土城吧?我们土城活下来的人不多了,没想到我们都活下来了,幸甚!”

    芒种等人自然知道土城,她们可是木城的人,又岂能不知道那被屠城了的土城,而云烟生活在两狼城,婉秋嫁到了木城,也是听过土城的故事。如今见到土城的人,甚至不用怀疑张孝武的话语,便认定这女孩是他的妹妹,或者是什么亲戚家的妹妹。大家都很喜欢商婉儿,因为她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略带卷曲的头发和圆圆的脸蛋,无不让人觉得美丽得恰当好处。

    “真是个小美人呢。”芒种上下打量了商婉儿一番,不断夸奖起来,“小姐怎么这么好看呢,晶莹剔透的。对了,老爷,现在我们终于能凑成一桌麻将了,我等一会儿教小姐打麻将吧。”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一举五得

    张孝武给了她一个响头,哭笑不得道:“你就知道打麻将打麻将,也不是上辈子是不是因为吃了麻将而死,这辈子跟麻将过不去了。”

    芒种揉了揉脑门,道:“本来就是嘛,四个人打麻将多好,我们不带你玩。谁跟你玩谁输钱,才不愿意和你一起打麻将呢。”

    张孝武随后将家里的人一一介绍给商婉儿,二夫人婉秋,管家芒种,贴身婢女云烟,账房张南等等。商婉儿虽然记不住道路,却能记住人,张孝武只介绍了一遍,便全部记住家人的性命和面孔了。但商婉儿显然不太懂得礼节与谦逊,见了每个人都只是点一下头,让人觉得她难以靠近,脸上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笑容来,下人们窃窃私语,说这个大小姐很难伺候。

    “芒种,你给婉儿找一间房子,再给她配一个丫鬟。”张孝武吩咐道。

    “好咧。”芒种便要引着商婉儿去寻坊间,但商婉儿一动不动,芒种急了便要去拉她,却见商婉儿做出了一个愤怒的表情,冲芒种凶了一下:“别碰我。”

    张孝武苦笑,牵着婉儿的手,亲自带她来到闺房,这间闺房有三进门,一进门是客厅,二进门是丫鬟的寝房,三进门才是小姐的闺房。虽然每个房间都不大,但这三进门的闺房也别样的气派。这一间闺房本就是原来住户人家给闺女准备的,里面的装饰虽然简单了一些,但正好适合婉儿。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张孝武说。

    商婉儿点点头,不说话了,警惕地看着四周和来来往往收拾屋子的下人们,芒种也跟了出来。等回到正厅,芒种才对张孝武说:“老爷,你妹妹脾气可不怎么好啊。”

    张孝武苦笑着点了一下头。

    婉秋也关切地问道:“郎君,妹妹好像是脾气不太好,这是怎么了?”

    张孝武苦笑了一下,一旁云烟很贴心地给他倒了一杯暖茶,芒种撇撇嘴,心说又是一个倒贴的。

    张孝武喝了一口茶,温度正合适,只是冲出来的味道到底不如婉秋的茶艺。随后他说了了婉儿的经历和遭遇,最后才说:“我的婉儿妹妹为了自保杀过人,所以你们不要刺激她,一是保护她,二是保护你们。”

    几个女子纷纷吃惊不已,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居然还杀过人,而且不止一次杀人,这不是脑子有病吗?别说小女孩了,便是成年女人,也办不到她这样的视生命如草芥。芒种苦着脸说:“原来她有癔病啊,这要是发起病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张孝武摇头说:“她没有病,她只是警惕性太强了,所以你们以后——尤其是你,小芒种,你千万不要对她有刺激性的语言和动作,尤其是动作,她真能杀人的。”

    芒种捂着胸口吓得够呛说:“好吧,我把她给供起来,这总行了吧?”

    张孝武道:“这倒不用。”

    婉秋抿嘴笑道:“其实就是一头小老虎,家人只要温柔待她,倒也不需多想。”

    张孝武大笑:“正是,正是。”随后又问道:“婉秋,你的小说话本写的怎样了?”

    婉秋道:“改了一些。”

    张孝武拉过来云烟道:“云烟姑娘乃诗词大家,别看她不爱言语,但胸中有万千才华,你可以向云烟姑娘请教。”

    云烟似乎也想与婉秋夫人拉好关系,便盈盈一拜道:“不敢当不敢当,奴婢哪有什么才华,只是得闻夫人喜欢写作,颇感兴趣,却不知夫人的佳作能否一观。”

    婉秋立即说道:“妹妹来看看,我到底写得如何?”这两人原本并不熟悉,倒是因为共同喜欢小说佳作而成为好友,张孝武也在一旁大为欣慰,没有什么比妻子和睦更重要的了。当然,也不排除妻子们在张孝武面前装作一团和气的样子,毕竟在这个封建时代,女人还是依靠着男人而活的。

    正说着话,忽然有御使来到张家,皇帝召其入宫。

    等张孝武到了养心殿,大德帝忽然训斥道:“上朝么不上朝,入宫么不入宫,你还是朕的宠臣吗?”

    张孝武无奈道:“陛下,您是找臣有什么要事吗?臣可是忙得脚踢后脑勺,平日上朝没什么奏报的,便忙着干实事儿。”

    大德帝道:“今天找你过来,主要有两件事说给你听,一件是好事,一件是不太好的事儿,你先听哪一件?”

    张孝武想也不想道:“先听坏事。”

    “是不太好的事儿。”大德帝纠正道。

    “是,您随意。”

    大德帝道:“是这么回事儿,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皇儿非要嚷嚷着在龙都城逛一逛,说你答应好他的,他求到我这里来了。作为一个整日忙碌与国家大事的父亲,我只好答应他了,所以才让你带他出去微服私访。”

    张孝武吓得跳了起来,面色扭曲说:“陛下,我是答应他以后带他逛龙都,可不是现在,更不是这么小啊,他——他才六岁,万一在宫外发生危险怎么办?”

    大德帝道:“正所谓君无戏言,朕既然答应了他,就要说道办到。至于如何保护他,那是你的事儿,你是太子少保,你必须想办法,就算是想不出办法也得给朕想出来。”

    张孝武一肚子脏话憋在心中,您可真能装好人,合辙就我一个人受累是的吧?但谁让人家是皇帝呢,张孝武只能叹了口气,领旨说:“臣遵旨——那还有一件好事儿呢?好事儿是什么?”

    大德帝顿时大喜道:“这件好事应该在你的预料之中,我先前不是说过,看你在龙都没什么亲人,无依无靠的,孤苦伶仃,又没有女人陪伴——”

    张孝武忙道:“陛下,臣是有夫人。”

    “你们不是没孩子吗?”

    “是暂时还没孩子。”

    “你们成亲这么久了,还没孩子,一定是你夫人有问题。”大德帝八卦道,“为了奖励你治理龙都市井得当,也为了奖励你保护太子,朕已经派人去燕阳侯府替你说媒了。燕阳侯听说你要娶他的孙女自然非常高兴,说愿意将他的两个孙女顾清兮和顾若兮嫁给你,但前提是,她们必须做正房夫人,而不是小妾。”

    张孝武一时之间懵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啊,这是天上掉下一个秤砣,砸中了他的脑袋,他晕晕乎乎的。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怎么就突然多了两个老婆呢,莫非年底了,自己走桃花运了?他只是知道妹妹顾若兮貌若天仙,喜欢研究医学,说一定要建立一个医院,而姐姐顾清兮聪慧端庄,是一个大气睿智的女子。原本他打算拜访顾家姐妹,毕竟他们在塞北有过交集之处,然而考虑再三,他还是没有贸然打扰,毕竟人家是未婚女子。别说古代了,便是现代,也没有几个男人跑去未婚女子家拜访的,而且人家还有长辈等。

    见张孝武呆了许久不说话,大德帝心中一笑,被这幸福给砸晕了吧,小样的,还不能收拾你了,便继续说道:“成亲日子,你去与燕阳侯定夺吧,但必须得等太子大典结束之后。其实,将顾家儿女嫁给你,也不算亏了你,她们貌若天仙,且燕阳侯家产丰厚,嫁给了你,也是了却了燕阳侯的一桩心愿,让他安下心来。”

    张孝武忽然意识到,这桩婚事涉及到的内容,不仅仅是大德帝为了给自己讨老婆,还涉及到了安抚原太子党人。由于顾雍涉嫌到前太子谋反一案,以至于燕阳侯一家家族衰落,可受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依旧家财万贯,能够影响朝局。

    大德帝绝不可能完全放弃燕阳侯顾家,所以才将顾家两个丫头许配给张孝武,大德帝词句自然也能起到拉拢顾家的作用。皇帝用联姻的手段来给顾家吃定心丸,也用联姻的手段奖励近臣,这是一个三方有利的决定。

    若是张孝武拒绝联姻,则破坏了皇帝的计划,同时也破坏了皇帝的心情,正所谓帝心难测,他可不敢保证皇帝此时会做出什么决定,毕竟大德帝是一个能够当朝免了右丞相,又当朝逼所有大臣捐款的人。

    想到这里,张孝武只能长揖到地,感激道:“多谢陛下赐婚!臣荣幸之至,不知哪一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微臣妻子早亡,臣曾经发过誓,任何人不能取代她的位置,因此顾家大小姐和二小姐只能做同夫人了。”

    大德帝笑了,说道:“可以,既然你妻子早亡,她们做同夫人亦可。”

    张孝武继续解释道:“她们入门只有,是做三夫人和四夫人。”

    大德帝愠怒道:“圣汉律法中,要求夫人只有一个,同夫人也只有一个,你怎么还三夫人四夫人都出来了?莫非你要违律不成?”

    张孝武狡辩道:“陛下,您也知道同夫人只有一个,既然夫人位置不可动摇,那顾家大小姐和二小姐同时入门,谁做同夫人呢?此二女为亲生姐妹,冷落了谁都不好,所以倒不如一起做同夫人。可既然已经打破同夫人只有一人的惯例,总不至于冷落跟随我的婉秋。于是微臣决定,按照进门的顺序,最先进门的是二夫人,姐姐为三夫人,妹妹为四夫人,如此雨露均沾公平至极。”

    大德帝被他绕来绕去,半晌才想明白其中前后,哭笑不得道:“好么,你倒是什么好处都想占了,这点你需要与燕阳侯家人解释去,朕给你做的媒,你若是搞砸了,朕就摘了你的脑袋。”

    张孝武道:“遵旨!那臣这就去见太子。”

    大德帝道:“这小家伙最近一直嚷嚷着见你,跟你反倒比跟我这个做阿爷的还亲了。”

    张孝武道:“陛下在吃醋吗?”

    大德帝怒道:“滚蛋!”

    “好嘞。”

    等张孝武跑远了,大德帝反而笑了起来,让张孝武娶燕阳侯家孙女可谓一举五得,第一便是成人之美,既然张孝武好色闷骚,便替他把龙都两大美人纳入房中,如此来拉拢张孝武;第二则是拉拢富贵,燕阳侯家财万贯,族中能人辈出,始终效忠于轩辕氏一族,只是燕阳侯三子效忠于前太子,而今前太子既然已经早亡,燕阳侯一族自然需要一个效忠大德帝的机会,所以大德帝便给了他们这个机会;第三则是收买人心,大德帝此举乃是千金买马骨的道理,连燕阳侯一族都能拉拢,更何况他人,朝中但凡曾经有二心者,以此为例;第四是替七弟轩辕子动洗去麻烦,相比于晋王而言,楚王更加忠诚于大德帝,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楚王在替他背黑锅,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而正因为楚王与顾家二女之间的故事,才导致如今楚王依旧被囚禁在楚王府内,将顾家二女嫁与张孝武后,顾家女子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将来重启楚王之时,阻拦者便少了许多;第五,大德帝先要让燕阳侯重新回到元老院中,分散笃山伯的权力,继而形成分庭抗争之势,而此时大德帝才能彰显帝权。

    来喜上前报道:“陛下,四方副帅请见。”

    “宣。”

    “是。”

    四方入养心殿后,大德帝屏退众人,四方方道:“启奏陛下,西域飞鸽传书,玉帅在昆仑山下发现顾雍与李存义等人,他们拥兵三千,占领拉孜默国、其罕国和阿尔泰国,自称圣汉西域都护府,李存义自任西域大都督,顾雍任军师,震慑西域一众小国。”

    大德帝道:“顾雍等人心意如何?”

    四方道:“玉帅正在与直接触,但此二人若想自立为王便早就称王了,他们如今自称都护府,玉帅推测他们心存故国不敢称王。若陛下招降并赦免其过错,此二人必然率众返回。”

    大德帝想了想说:“拟旨,招降,但不必返回。我将派遣五万难民前往西域都护府,用以充斥人口,望他二人能够在西域为圣汉打下一片江山。”

    “是。”

    大德帝又道:“另外,告知顾雍,他的一对女儿,将嫁与银衣卫统领,鬼将张孝武。”

第四百八十六章 冲天大火

    张孝武这次来的是益心宫,是小胖子专门生活的地方,由于明年才能封太子,所小胖子还不能入东宫居住。而且按照皇族的规定,成年的太子也不能居住在皇宫之内,所以太子在东宫也只能居住到十八岁,十八岁之后是需要在龙都另行开府的。而只有太子才有权利在城外设立太子府,其他皇子只能一同居住在皇子府。

    小胖子等得很是无聊,无聊之下,便开始折纸飞机玩,一支飞机飞了很远,另一支飞机直接掉在地上。小胖子很是懊恼,跑过去捡起来仔细看了看折痕,发现折歪了,便重新拆开又折了一遍。

    他将飞机头在嘴角处哈了一口气,白色的热气噗在飞机头上,他很有信心地举起飞机,奋力一扔,飞机慢慢悠悠地飞了起来。此时恰有一股风吹了起来,那飞机越飞越高,居然飞出了益心宫的围墙,飞到了外面了。

    小胖子高兴得拍起了巴掌来,正高兴着,看到张孝武来了,忙说:“少保,少保,你看,我的飞机怎么样?”

    “不错啊,有进步。”张孝武再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小胖子折飞机用的竟然是《诗经五律》,他连忙捡起剩余的书本,道:“你怎么——用这本书来折飞机?”

    小胖子认真地说道:“因为这本书的纸张最硬,最适合折纸飞机。”

    “要是被你的其他老师看到了,非得气死不可。”

    “没事,我再找一本就是。”小胖子道,“少保,为什么你把它叫做纸飞机呢?飞机是什么?是可以飞的鸡吗?为什么不叫做纸飞鸟?”

    张孝武道:“飞机的意思是飞行的机器。”

    “那什么是机器?”

    “机器就是可以自己运转的机关器械。”

    “自己运转的机关器械,那是什么样子的?”

    “我的墨器局正在研究一种器械,将来有机会给你看看。”

    “不嘛不嘛,我现在就要看。对了少保,你不是答应过我,带我去逛龙都的,上次你带我去的知识皇城,不是龙都。哼!我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我可不好骗呢。”小胖子一脸愤愤地说,仿佛上次逛皇城的事儿骗了他一样。

    张孝武哈哈大笑,蹲下来说:“那么赵王殿下,你明天想去哪?”

    小胖子说:“我今天就出去行不行?”

    张孝武看了看外面,摇头说:“已经是下午了,集市都散了,没办法带你逛了。”

    小胖子忽然道:“那我去你家行不行?”

    张孝武顿了一下,才说:“这个——”

    小胖子跳脚叫嚷道:“我就要去你家,我就要去你家,我就要去你家——”

    张孝武无奈道:“我需要与陛下汇报一下。”

    “那你快一些。”

    张孝武只好再去找大德帝,向大德帝汇报说小胖子的要求,大德帝笑说若是明天你中午能把他带回来,我便答应他,今天晚上便住在你家吧。张孝武颇感意外,皇帝对他太过信任了,他将皇帝的要求说给小胖子,小胖子猛点头说明天中午之前一定回来。

    一路之上,小胖子忐忑不安,第一次走出皇宫,走出皇城,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来到皇城门口的时候,小胖子还小心翼翼地问:“少保,我们就这样出去了?会不会有反贼?有刺客?”

    张孝武问:“怎么,你怕死吗?”

    小胖子猛点头:“我怕死的很。”

    张孝武大笑:“怕死是正常的,我也怕死,只要你学会保护自己了,就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你是储君,未来唯一一个伤害你的敌人,就是时间。”

    “时间是谁?”

    “时间不是人,它是一种时刻在向前的事物,它就是你经过的时辰,十二个时辰是一天,三十天是一个月,十二个月是一年,当然有时候还有闰月。你经过一年,时间就过了一年,你也长大了一岁。”张孝武解释道,“大家称呼陛下为万岁,但人能活一万岁吗?”

    小胖子摇头说:“不能。”

    张孝武道:“据我所知,圣汉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便是圣武帝,他在位四十年,活了八十八岁。所以所谓的万岁,是大家对皇帝的尊敬,一个人要是能活到一百岁,已经是神仙人物了。”

    小胖子问:“我想活到一百岁。”

    张孝武道:“你想活到一百岁,首先要放平心态,让自己每天都开心,让自己每天不去想那么多烦恼的事儿,每天都像你现在一样。可惜,人总要长大的,等你长大了,你关心的就多了,你想的也多了。”

    小胖子不太明白,张孝武莞尔一笑,便领着小胖子回到了吉祥坊自己的家中,由于这一次带赵王回家是秘密行程,除了几个御林军和张孝武外,其余人并不知情。连张家人也不知道这个小胖子是谁,还以为张孝武又认了一个弟弟回来了,大家都以此人是张孝武的弟弟看待,府上又多了一个少爷。

    不过不久之后,闵八尺和景聪两个御林军校尉便来到张府,并将张府团团围住保护起来。小胖子却不知道自己的“灵机一动”麻烦了多少人,五百御林军不得不顶着寒风凛冽站在张家门外,保护着他的安全。

    对于小胖子的身份,张孝武特地交代了他,说他是老友家的孩子,名字叫成化,属于自己的子侄辈。小胖子对此无所谓,还问是不是要叫叔叔,张孝武说至少不能叫少保,可以叫张将军。

    两人说着话来到正厅,见正厅没有人,便有下人立即说,芒种她们一众人等此时正在二夫人的房里游戏呢。

    张孝武便带着小胖子来到婉秋的房间,推开门见到四个女人(女孩)果然在打麻将,张孝武走过去弹了芒种一个脑瓜崩,佯怒道:“芒种!又是你的好事儿,是吧?”

    芒种吐了吐舌头,道:“老爷真聪明!八万!”

    “我碰!”说话的竟然是商婉儿,小小年纪竟然不学好了,居然一天的时间学会了打麻将,再看她面前居然堆了不少铜钱,看来这九岁的小妮子竟然赢了大家。

    “哎呀,小姐你怎能把我的七九万夹子给碰没了!我本来要准备胡这张牌的!下一把我的扣牌了,太过分了,你是小猴子成精了吗?”云烟嚷嚷着叫了道,“老爷你回来了,老爷,他是谁啊?”

    芒种忙问:“老爷,要不然你替我打两把吧,我今天手气太差了,打了五圈,没赢过一次。”

    张孝武摇头道:“我不愿意玩,你们自己玩吧。这是我老友家的孩子,叫成化,他家里只有他一个小孩,无聊的很,便来咱家了,明天回家。”

    芒种见小胖子一边躲在张孝武身后,一边牵着他的手,看样子很是亲密,便招手道:“成化小少爷,你也一起玩麻将吧?我来教你,很好玩的,很有意思的,一学就会。”

    小胖子立即窜出来叫道:“好呀,好呀。”便上前和她们一通玩耍了起来。

    小胖子虽然玩心重,但是记性却不好,总是记不住牌,还喜欢在一旁胡乱指挥,于是牌局便更加热闹了,到处充满着欢笑和捣乱的声音。大家虽然恼他窜来窜去捣乱,但是却喜欢他的性子,反倒是性子最古怪的商婉儿与他最好。

    张孝武坐在一旁观看着众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甚是开心,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来到王一瑾和陈关西处。两个小老弟正在和一群同样从塞北来的张府护卫正在喝酒,见张孝武来了,众人纷纷起身道:“将军!”

    张孝武微微一笑道:“陈关西,你不是成家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厮混?”

    陈关西嘿嘿一笑,闷葫芦似的吐出两个字:“休了。”

    “休了?”张孝武吃惊道,这个年代离婚可不简单,男子若是无故休妻是要吃官司上大刑的。倒是王一瑾口齿凌厉,解释道:“将军您可不知道,陈关西成了一次婚,差点吃上官司。这闷葫芦一直不肯说出来,便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原来他去了一个草原的女孩做妻子,哪想到人家男人忽然回来了,说是从北鞑塔大军中跑回来了。好家伙,那女孩十三岁嫁人,那男人十四岁被力高图抓去了北鞑塔做牧兵,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所以女孩才嫁给了陈关西。哪想到六年过去了,他居然回来了,结果人家不计前嫌,还要娶那女孩。那女孩也是鞑塔女人,不愿意跟一个汉人成婚,结果我的关西哥哥就这么被人给扔了。”

    陈关西红着脸道:“不是他扔我,是我休了她。”

    “对对对,你有理,你全对。”王一瑾叫道。

    几人说这话,外面亮堂了起来,宛若白昼一般,张孝武猛地推开门,只见皇宫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他心中一惊,立即喊道:“全体都有,皇宫那边着火了,立即随我去皇宫察看。”

    所有人都看到皇宫处发生了火灾,大家纷纷跑出大门伸长脖子观看起来,冲天的大火看呆了众人,人们很少见到如此大的火了,而且着火的位置不是一处,而是处处,仿佛皇宫处处着火。北风呼呼地吹着,皇宫内偏偏干枯的树林此时成了大火的助燃剂,四处纷飞的落叶带着火星飘到了各处。

    “呼啦啦——”

    貌似一座楼阁烧到了下去,众人心中纠结不已,不知有多少人葬送火海,不知又有多少人见不到明天。

    张孝武迅速穿戴好衣甲之后,闵八尺和景聪也带着人跑了过来,急切道:“少保大人,皇宫貌似发生火灾了。”

    张孝武道:“对,我去看一下,你们留下一半的人继续保护太子,不得少了他一根头发。另一半的人随我去皇宫。”

    “是。”

    闵八尺留了下来,景聪随着张孝武一路跑到皇城大门,此时几个御林军见到张孝武带着家将而来,急忙拦住了他,道:“少保大人,入夜之后,非皇帝召见不得擅自入宫!”

    “都他娘的什么时候来,你们怎么不去救火?”张孝武大怒。

    一个校尉道:“回少保大人,咱们正是留下来防止有人趁乱入宫。”

    张孝武道:“开门,让我进去。”

    那校尉道:“不可。”

    景聪怒道:“开门!谁让你们关门的?都什么时候了?”

    那校尉道:“是李统领的命令,请恕下官无礼了。”

    张孝武眉头紧皱,转身道:“李沧澜谋反了。”

    “什么?”景聪惊讶道。

    张孝武道:“如今皇宫大火燃烧起来,正是救火救人之际,他不允许人进皇宫,分明就是要谋反。”

    那校尉怒道:“你胡说——”

    “噗嗤!”

    张孝武未等他说完,拔出铁锏转身将他的脑袋砸碎,随后冲向他手下众人,也不等那些御林军有什么反应,先下手为强,一个一个全都砸死。众人不如他力气大,更不如他反应迅速,在北偷袭之下竟然没有一人有反抗之力。张孝武杀了带头的,随后大吼一声:“某乃太子少保,保护太子与皇帝安危,尔等竟然敢阻拦我入城,是否谋反?”

    其他御林军被吓到的后退几步,一个人颤颤巍巍说:“要是你一个人进去,我们就不阻拦,但你的手下不能进去,你是太子少保,你是御前带刀护卫,他们不是。”

    张孝武左右看了看,手下家将与景聪,说道:“我先进去,我一定要找到皇上。”

    王一瑾和陈关西忙道:“我们陪你!”

    那其余御林军忙道:“你们若是都想进来,我们便关了大门,让你们谁都进不来。”

    张孝武立即对众人说:“王一瑾,去银衣卫衙门调集人马,陈关西,你带着人给我去各个坊城调人,八千银衣卫,整军待命。若两个小时之内我不出来,你们立即攻打皇宫!”

    “是。”

    景聪吓了一跳,叫道:“少保大人,你这是——你不能这么做。”

    张孝武道:“我不想这么做,可是此事透露着古怪!我这八千银衣卫就是为了保护皇帝而设立的,如今皇帝生死不明,我谁都不能信任,包括李沧澜!他妈的李沧澜,要是皇上有一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他!”

    “我师叔他不会谋反的,一定是有误会。”景聪争辩道,他也不知这群御林军发什么疯,今天死活要阻止别人入皇宫救火。

第四百八十七章 寻找大德帝

    冲天的大火熊熊燃烧着,数条火龙在皇宫的亭台楼榭之间内肆意的咆哮,狂风卷着火星不知卷走了多少宫女和太监,惨叫声和救命声凄凄惨惨地传了出来。仅仅是一墙之隔,便是地域与天堂的区别,御林军们也时不时地回望皇城里,心中充满着担忧,甚至有人不自觉地远离城墙。一个人高喊:“百兽园也着火了,百兽园也着火了!”

    “牡丹林着火了!”

    “快去救火!”

    张孝武重重地呼吸了几口气,问道:“里面谁在救火?”

    “是李将军带领御林军在救火。”

    “他们带着什么救火设备?”

    “他们——带着刀枪。”

    张孝武大怒:“带着刀枪怎么灭火?”

    那御林军校尉苦笑道:“他们不是去灭火,他们是去救人的,救皇上,救太后,救皇后,救太子。”

    张孝武顿时皱起了眉头,道:“救太子?”

    “对啊。”

    这个消息让张孝武很意外,难道并非所有御林军都知道太子今天下午偷偷去了他家?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表明御林军彼此之间的消息互通并不紧密,甚至御林军各部也不熟悉。

    “有师叔去救人,我就放心了。”景聪道。

    张孝武冷哼一声,随后直径冲入皇城,其他几个御林军看了也不敢阻拦,但看到他毅然决然的身影,还是心生佩服,逆向而行的人,才能称之为英雄。

    从皇城道皇宫要经过一条四里长径直的紫金大道,张孝武在紫金大道上疯狂地奔跑起来,为了减轻重量,他脱掉了盔甲,唯独留着紫金锏傍身。此时只见皇宫的五门也在大开,一些太监宫女跑了出来,惊恐地回身看着皇宫。四散而逃的宫女和太监们一边哭喊着一边挤在皇宫门口,甚至相互踩踏起来,几个太监甚至打了起来。

    张孝武逆着人群冲了过去,来到皇宫门口,大喝一声:“都给我站住了!让开路,让我进去!”

    太监宫女们为了活命拼命地挤在门口,哪有人听他的话,张孝武发怒,抡起紫金锏便砸了过去,大喝一声:“杀!杀!杀!”噗嗤噗嗤砸死了七八个堵在皇宫门口的太监,他没杀一个便大喊一声,每杀一人便是一声怒吼,后面的太监和宫女们见状,顿时吓得纷纷后退,让开了一条通路。

    张孝武吼道:“我是御前带刀侍卫,太子少保张孝武,皇上在哪里?你们知不知道皇上在哪里?”

    一个太监哭道:“没看到!没见着!”

    “回少保大人,小官是御膳房的太监,先前皇上在养心殿吃了糕点,就在一个时辰之前。”

    “多谢告知。”

    张孝武毅然冲进了皇宫,太监宫女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路,敬佩地望着他。几个太监彼此相互看了看,心里犹豫是不是要跟着他一起去救皇上,然而刚刚有这个想法,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传来,震得众人跌倒在地。

    “这是天雷!这是天雷!天雷惩罚人间了!”

    “快跑啊!还有天雷要落下来!”

    “跑啊!”

    皇城分为部院与皇宫,部院并未发生火灾,挤满了逃出来的宫女和太监,而皇宫却整个燃烧起来了,今晚的大火加着狂风,迅速席卷了所有宫阁楼宇。

    冬季的皇宫中,防火用的水缸里全都是冰,此时根本无法救火,一些太监慌不择路推开一扇门,结果大火冲了出来,反倒将他整个人烧着了。

    这样的大火绝对不是自然火灾,而且张孝武闻到了空气中的硫磺闻到,他立即想到了北地坊的大火,莫非有人在宫中布置了黑火药?

    此时只听到一声巨响传来,张孝武一愣神,大叫:“混账东西!那黑火药竟然是用来刺杀皇上的,我怎么这么笨!金衣卫,一定是金衣卫勾结了李沧澜!四方啊四方,原来你才是幕后黑手!难怪金衣卫始终找不到线索,并非找不到,而是你们故意将线索藏了起来!”

    但此时的张孝武来不及多想,他凭借着记忆跑去了养心殿,沿路之上见到许多慌不择路的宫女太监,偶尔之间看到了一队队御林军,但他此时怀疑这些御林军的目的,便故意让开这些人。大火实在太大了,这些御林军似乎一边找人一边躲避火灾,与此同时,他们见到了太监和宫女之后,先是一番审讯,随后便用红缨枪将其刺死。

    养心殿已经完全烧着了,只剩下熊熊大火之中正在坍塌的楼阁。

    张孝武注意到在养心殿的石头台阶下,一个小太监正被一根木头压在地上不知生死。他忍着热浪将小太监冲木头下拉了出来,然后用披风奋力将他身上的火熄灭。

    小太监依旧没有醒来,他四处看了看,养心殿周围竟然没有准备救火用的水缸,而且养心殿周围的积雪早就清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降温的东西。他来不及多想,迅速解下裤子,冲那小太监的脸撒了泡尿,将他给泚醒了。

    小太监惊恐地喊道:“快跑!皇上!快跑!”

    张孝武立即问道:“皇上呢?”

    小太监彻底醒了过来,看了看四周,才说:“皇上跑出去了。”

    “皇上去哪了?”

    “不知道,我——我看着皇上和来喜一起跑出去的,然后我也拼了命跑出去,刚刚出养心殿,就被东西砸晕了。”

    “我知道了。”

    张孝武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忽然意识到皇帝可能藏身的地方,那便是养心殿旁边的月华湖。

    大德帝曾经在月华湖中遇险,从此之后极少再去月华湖,而太后先前准备将月华湖填埋,只是月华湖是泻湖,在遭遇暴雨时,皇宫的雨水流入月华湖以便保护其他建筑,因此张太后的意见被否定了。而为了避免皇上再一次溺水,张太后便下令在月华湖周围竖起了篱笆,还将所有船只都凿沉了,免得皇上再去湖中钓鱼。今大火四起,显然有人蓄意为之,依着大德帝的智慧,他绝对会去月华湖避险。

    张孝武立即冲向月华湖,奔跑在冰面上,大声疾呼道:“陛下,陛下,我是张孝武,我是张孝武!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几个太监此时正站在湖面的冰面上,远远见有人来了,立即跑了过来,带头的便是来喜,他认出了张孝武,立即叫道道:“将军,将军,果然是你,陛下说,你一定会来,你果然来了!陛下让我在这里等着,如果是你,便把你带过去,陛下在湖心岛上的摘星台躲避天火。”

    张孝武大喜,大德帝果然在那里。

    他立即向摘星台飞奔而去,因为跑得快了一些,湖面上的冰又光滑,他摔了几个跟头。但是摔再多的跟头也不如心中的惊喜,能够找到皇帝,便是皇宫烧了也无所谓。

    一边跑,他一边思索该如何救出皇上,如今李沧澜带着人冲入皇宫四处屠杀宫女太监,显然他们的目标就是皇帝。而李沧澜并非一个鲁莽之人,他这么做的目的,必然是为了更大的权力。而能够给他这么大的权力的人,天底下只有三个人,第一个便是大德帝,第二个则是远在江南剿灭伪吴的笃山伯叶向东,第三个人,则是左相张宽。

    不过张宽是一介文人权臣,即便他推翻了自己的外孙大德帝轩辕子孝,也只能立另一个外孙做皇帝,但大德帝已经是笃山伯的孙女婿,张宽这么做势必会逼迫笃山伯救驾,以张宽谨慎的性子,绝不可能这么干。

    他有些头疼起来,如今唯一能够给他解释的,便是李沧澜。他非常想见李沧澜,却又怕见李沧澜,因为见到他,则意味着皇帝已经没了。

    此时突然听到马蹄声和马的嘶鸣声,张孝武向身后看去,只看到来喜等几个太监被一群骑马的御林军围住了。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红缨枪,逼问皇帝在哪里,但此时来喜与众太监却异常坚定地说:“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噗呲!”

    一个老太监被刺了个透心凉,那老太监倒在血泊之中,却暂时并未死去,而是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迟早会被千刀万剐,皇上会给我们报仇的!你们不得好死!”

    一个御林军拔出刀来,一刀砍在这老太监的脑袋上,众人一阵欢呼,那老太监当场死亡。御林军便要抽回刀,然而刀却卡在骨头上了,他大骂一句,其他御林军也哈哈大笑。来喜心存死志,闭着眼睛只等死亡来临。

    一个御林军发现远处有一个逃跑的人,便策马追去,其他人以为是逃走的太监,便哈哈大笑并未理会。在他们看来,太监只不过是待宰的羔羊,不值一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张孝武一边注意他们一边向湖心岛树林跑去,眼看着即将抵达树林边缘,那御林军骑兵冲了过来,一刀便砍了过来。御林军并非骑兵,他们骑马经验并不多,这一刀砍得位置非常不对,重心太偏了,出刀虽然用尽了全力,却太过自信,速度又太慢。当然,他以为自己的刀速再加上马速,眼前这个人绝对无法抵挡。

    “唰!”

    银光一闪,眼前的人却不见踪影了,那御林军一阵惊讶,立即勒住了马缰。然而冰面光华,那马儿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将御林军压在了冰面上。

    张孝武对他的刀早有准备,一个翻身躲过此人,随后便看到那人连人带马摔倒在冰面上。张孝武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抡起紫金锏砸向那人的脑袋,紫金锏发出破空之声,而那人大腿被马压住,只能无奈举刀抵挡。

    “当啷!”

    那人的汉刀被张孝武直接砸成两截,张孝武趁机一脚穿心脚踹去,那人无法不开,被狠狠地踹中了心窝。

    “嗯——”

    那人闷了一声,肋骨全都被踹折了,断裂的肋骨扎进了心脏上,竟然被一脚给踹死了。张孝武将那人尸体拉到一旁,又将马牵了起来,翻身上马驾着马冲向其余御林军。他知道不杀了这些人,他就危险了,皇上就危险了,他必须义无反顾地冲向人群。趁着对方不注意,他要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其余的御林军根本没想到他们的人会被杀,他们还沉浸在杀人与孽杀的快乐之中,对于这些人来说,今晚是他们彻底的狂欢。

    皇宫里,御林军的规矩可是要比宫女和太监还多,他们不能乱看,不能乱走,不能乱动,即便是太监宫女和他们说话,他们也一句话不能回应回答,甚至做出动作,否则便是勾结内官大罪。别看太监和宫女凄惨,但抡起凄惨来,御林军也不逞多让,毕竟血气方刚的男子做护卫,看到宫女哪有不心动的,可惜只要他们但凡有一点点过错甚至偷看几眼,便会被鞭笞甚至重罚。

    御林军压抑在心中的兽性,今夜一起释放了出来。

    此时这几个骑马的御林军听到马蹄声靠近,只觉得这人骑术非凡,再望过去,便看到一个身穿劲装的汉子风驰电掣而来。

    “你是何人?”

    众御林军来不及反应,便被此人冲入阵中,随后便觉得脑袋一疼,再也没有以后了。

    张孝武的目的非常简单,他要速战速决,所以他一入人群便用尽全力杀人,那手中的紫金锏用不着做出花哨动作,只是借着马力砸在每个对手的头上。不管是头盔还是缨帽,只要挨着便是一个脑壳尽碎。

    “噗嗤!”

    “噗嗤!”

    “砰!”

    没有人能挡得住张孝武一回合,被他砸中脑袋的人甚至连惨叫都喊不出来,便已经魂归西天了。他从人群之中穿杀而过,七八个御林军便落下马来,整个人死的不能再死了。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拎着枪冲过去,只可惜静止下来的骑兵就是一个活靶子,张孝武扯过来一把红缨枪,奋力一掷,那红缨枪穿透了两人。

    “啊——”

    终于有了惨叫,张孝武如同鬼魅一般策马绕了一个圈,尽量控制住战马的平衡,重新杀入人群。他左右一把汉刀上下飞舞,右手铁锏左右开砸,其余的御林军根本没有见过这样凶恶的人,他们养尊处优惯了,打一打顺风仗也就罢了,遇到这样真正凶狠的人,上的前去便是一个死。

第四百八十八章 救驾

    左挡,右杀!

    张孝武左右开弓,胯下不知是谁的战马也热血沸腾起来,疯狂地冲向其他战马,而此时的其余御林军也从最开始的叫嚣到冷静再到害怕,扎眼之间,二十七个人竟然只有十个人活着了,这人在短短不到五十个呼吸之间,杀了他们十七个人!

    “跑啊!”

    有人立即大喊一声,幸存者纷纷策马而逃,有的人甚至逃得太快,调转马头的时候摔倒了下去。

    张孝武见状之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人还真是疏于战阵不知真正的战场,骑兵最忌讳的便是将后背扔给对手,且他们马术生疏,哪里是张孝武的对手。尽管张孝武坐下之马并非他的爱马,但是他很快便熟悉了战马的性格脾气,策马追去,一锏一刀全都砸下马去。

    便是有抵挡的人,也只是加速自己的死亡之旅罢了。

    “噗嗤!”

    最后一个骑马的御林军被张孝武杀死,他终于能够大口大口地呼吸几口带着硫磺味道的冷空气了,其余太监原本等死呢,可是再抬头的时候,却看到满地的尸首,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孝武满脸满身鲜血,下令道:“来喜,上马,带我去见皇上!其余人给我把他们所有的马匹、武器、靴子、衣服都搜集好,然后立即带到摘星台。”

    来喜说:“那里有一个冰窟窿,要不然把尸体扔进去?”

    张孝武拽过来一匹马,随后一把拎起来来喜,将他放在马上,道:“来不及了,哪有时间。你立即带我过去。”

    两人两骑火速赶到了湖心岛。

    湖心岛是一个只有巴掌大面积的地方,水位高的时候,便只有一个观星台露在水面上,水位低的时候,便是一片巴掌大的柳树林拱卫着观星台。大德帝溺水的时候,湖心岛便都是水面上的柳树林与观星台。而此时湖面结冰,柳树林依旧存在,上百柳树正好遮挡了外人的视线,再加上此地没有任何火光漆黑一片,反倒利于隐藏。

    当张孝武抵达湖心岛时,忽然从树林里冲出二十来个御林军,张孝武立即挥舞着刀锏冲杀上去,好在来喜大喊道:“误会了!他们是忠于陛下的御林军!不是外面那些御林军!你们不要上来,他是少保大人,少保大人杀入皇宫,救陛下了。”

    一个御林军什长问道:“可是张少保?”

    张孝武道:“正是,鬼将,张孝武。”

    “太好了!”

    “鬼将来了,我们有救了。”

    “速速去见陛下!”

    “随我来,随我来。”

    由于树林里黑漆漆的,外人看不到里面的道路,张孝武还得真依靠他们带路。好在湖心岛上学面洁白,而大年二十九的星光格外明亮,大家小心翼翼地穿过了柳树林,来到摘星台前。

    摘星台是一个三层的塔,但梯子却不在塔内,而是在塔外,由石阶绕着塔向上盘旋,最终到底最高处的摘星台。由于年代久远,旋梯外原本有的护栏已经没了,因为根本没有人愿意来这里观看星星,想要看星星,可以去闻天院观星台去看,那里位置又高又气派又舒服。

    而此时的大德帝便坐在摘星台下的台阶上,身上裹着厚厚的一层棉被,再看看衣领处赫然是平日睡觉的衣裳。他猛地抬起头,看到张孝武一身鲜血地走来,激动道:“先之,你果然来了,我没有看错你!”

    张孝武单膝跪地道:“陛下!臣来迟了!臣救驾来迟!”

    大德帝双目含泪道:“没有来迟!没有来迟!来的正好,来的正好!”他冻得哆哆嗦嗦,脸色难看,显然并未从惊吓之中走出来。

    张孝武道:“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会突然着火?我看这火不像是自然点着了,而是有人蓄意纵火。”

    大德帝苦笑不已,叹了口气,道:“苟德禄,你将给他听。”

    张孝武道:“越详细越好,我要知道一切,包括我离开之后,你见到的看到的听到的,我都要知道。我要从中抽丝剥茧,找到真相,禄公公,万万不得隐瞒。”

    管事太监苟德禄鞠了一躬回答道:“回少保大人,不敢隐瞒!因为明日便是大年三十了,下午您带着赵王离开皇宫之后,陛下便带着老奴去了西宫太后处,原本想亲近一番,岂料到太后她老人家死活不愿意见陛下。陛下一气之下就回养心殿了,后来皇后也来了,说这几天她也见不着太后,她老人家应该是生了气。陛下便和皇后一起吃了宵食,皇后便回去了,陛下处理了一阵奏折便有些困倦,于是便休息了起来。老奴也趁机准备休息休息,刚刚走出养心殿,便看到西宫方向燃起了大火。少保大人也知道,皇宫失火不是一次两次了,往日便是失火,不消御林军,便是太监们自己也把火给灭了。哪想到今天这场大火烧的诡异蹊跷,这火如同一条火龙一般,从西宫各地窜了出来,一下子将整个西宫全都烧着了。而且今天晚上好死不死地还挂起了西北风,这火势一起,大家就灭不了了。”

    张孝武又问道:“御林军入宫之后呢,他们做什么了?”

    提到这里,苟德禄哭了起来:“那李沧澜带着御林军入宫之后,老奴本想让他们来救皇上,但我老奴见到他们入宫时并未携带救火工具,而是带着刀枪,心中机敏。他们询问老奴皇上在哪,老奴便诓骗他们去西宫救太后去了,李沧澜便带着人去了西宫,老奴趁机逃走,这才报告给皇上。老奴心想,这李沧澜一定是要对皇上不利,否则他们何故带兵刃入宫,那哪里是救火,他们就是要造反。”

    “御林军——”张孝武皱起了眉头。

    苟德禄忽然说道:“另外,李沧澜带着的御林军不是我们的御林军,我看许多面孔非常生疏,他们应该是反贼,对,他们就是反贼。”

    来喜补充道:“他们刚刚问我们陛下在哪,我们没有一个人说的,结果老年和乐才就被他们给杀死了。”

    苟德禄道:“说到底,对陛下最忠诚的,最终还是咱们这些阉人。”

    大德帝眼睛一亮,深思不已,圣汉朝为了防止宦官祸乱朝纲,严格规定太监不允许出皇城,便是入八部六院也需要严格的登记,若是违反了规定,轻则二十个板子,重则连带着管事太监也要杖毙。然而太监们一心保护皇帝的人,比起那些士族大家来,出身平寒又是被阉割的太监反而更加忠心耿耿。

    “是不是对太监的监管太严了,对士族的监管又太宽松了?”大德帝心想。

    那边,苟德禄听到几个太监被入宫的御林军杀了,哭得更甚了,他们虽然平日有一些私下斤斤计较之处,但毕竟还是一伙儿人,哪成想那些“御林军”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来,屠杀太监,强暴宫女,简直人神共愤。

    “别哭了。”张孝武听得烦心,道:“这些人应该不是御林军,御林军选拔自龙都子弟,多为士族支系或庶出,五代以内身价清白,所以御林军应该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入宫的御林军是假的。可是这么多人,他们是从哪来的呢?怪哉,怪哉!我银衣卫毫无察觉,难道金衣卫也毫无察觉吗?”

    苟德禄立即叫道:“要是金衣卫也勾连其中呢?”

    大德帝脸色煞白,他从未怀疑金衣卫,而将金衣卫放进了怀疑名单之后,似乎一切真相大白了。

    苟德禄道:“金衣卫勾结李沧澜,他们平日最是中心,竟然在此时发难,打得大家措手不及啊。若非少保大人还有数千银衣卫,只怕咱们别无胜算。”

    张孝武道:“陛下,臣已经下令银衣卫集结,但被御林军阻在门外。还请陛下下旨,并派遣以为赴死的小公公向外传出此圣旨。臣对手下说,两个时辰我如果不出来,他们便攻城。但臣担心,两个时辰之内,他们会找到陛下。”

    大德帝苦着脸道:“出来的匆忙,并未携带玉玺,那玉玺已然在火海之中了。”

    “可有凭证?”

    “无有。”

    大家傻眼了,若是平时太监们传口谕也就罢了,但此时反贼如了皇宫,皇宫内又烧起了大火,如何传达口谕。苟德禄硬着头皮说:“老奴愿意以一命赌一把,前往皇宫城门,让他们大开皇宫大门,领银衣卫保护陛下。若是老奴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是效忠陛下了。”

    大德帝顿时哭了起来,苟德禄眼中含着热泪和决绝,转身便走了。

    张孝武心生感慨,太监是奸佞之人,在历史小说中,在记忆中,他们残害忠良迫害大臣扰乱朝纲,然而历史上却从未有太监杀害任何皇帝,也没有任何太监谋反,他们最多就是皇帝的打手,打击那些不听皇帝话的大臣。当太监的权力过重时,他们必然会将朝廷中一切反对者诛杀殆尽,可当太监们完全没有权利,士族反而会架空皇帝,让皇族处在一个非常难受的位置。

    “唉——禄公公当真有豪迈之气。”张孝武叹道。

    大德帝到:“朕一直想不通,李沧澜为何要谋反?”

    张孝武道:“陛下,我与李沧澜交往过几次,听他说来自己的家族荣誉,臣觉得他并不像是弑君篡权之人,再说他一个御林军统领,又如何能篡权?除非有人在背后支持,甚至有人在背后给他许诺重利。我想,这个人应该是给了他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大德帝愤怒道:“什么条件能够让他做出这样的逆天之举?”

    张孝武苦笑一下,无法回答这个答案,到底是什么条件让李沧澜答应谋反,皇族轩辕家三百多年,根本无法动摇,李沧澜难道想自己做皇帝,别说朝中大臣,便是普通百姓也不答应。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晋王或者楚王,只有他们其中之一才能取代皇帝。

    “陛下,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孝武道。

    大德帝道:“说。”

    张孝武上前低声问:“晋王和楚王,尽快如何?”

    大德帝垂下头去,半晌才道:“他们一个在皇子府,一个在平安县——你的意思是他们谋反?”

    张孝武道:“李沧澜总不能自立称帝吧?他一定是受到了别人蛊惑,但他犯下此罪,理当不容饶恕,只可惜其一身才华。”

    大德帝苦笑道:“只是不知吾等能否脱险。”

    正在此时,其余太监牵着马带着盔甲衣衫来到柳树林里,大家将战马藏在树林中,彼此小声地说着张孝武刚刚的英雄,说他杀了多少多少叛军,说他如何英雄了得。在这样的混乱之夜,张孝武大发神威,以一人之力剿灭二十七个叛军,实在是骁勇异常且振奋士气。

    张孝武忽然记起来一个细节,一拍大腿道:“陛下,臣刚刚杀了这些叛军,虽然也是穿的御林军衣甲,但他们脖颈上系着白丝巾,而陛下身边这些御林军却没有系着白丝巾,所以臣斗胆猜想,这些叛军便是以白丝巾为标识。系白丝巾是叛军,不系白丝巾的则是真正的御林军。”

    众人恍然大悟,大德帝也高兴起来:“如此发现,我们可以识别对手了,众人害怕也源于此。”

    “不止如此。”张孝武灵机一动,兴奋地说道,“等一会儿我们所有人的脖颈上系着白丝巾,穿着御林军衣甲乔装他们的人,如此即可浑水摸鱼逃出皇宫。陛下,你也要乔装打扮一番,只要你能突围出去,我们会和银衣卫大军,便胜了一筹。届时我再率领银衣卫反攻皇宫,助陛下重新夺回大权,铲除叛贼,匡扶正义!”

    大德帝与众人兴奋不已,大家立即换上了御林军衣甲,且系上了白丝巾。大德帝虽然年轻睿智,但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种杀戮之夜,此时最好便是听从张孝武的指挥。而他恰恰不是一个执拗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彰显权力的庸才,随后宣旨道:“朕即可口谕,任张孝武为护国大将军,统领龙都一切兵马,龙都内任何人必须挺起调派,若有违令者必杀之。”

    众御林军立即鞠身行礼道:“遵旨。”

第四百八十九章 杀叛军

    摘星台这边还有二十几个御林军和十几个太监宫女,但太监和宫女只能留下来,其他的人穿戴好衣甲,准备就绪。张孝武看了看众人随后又道:“为了与他们区别开,我们还需要用白布蒙面。大家都记住了,白布蒙面的人,是我们的人。”众人纷纷用白布蒙好了面,连大德帝也如此,张孝武上下打量了大德帝一番,指着他的鞋子说:“陛下,你的鞋,需要换了。”

    大德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才发现是皇帝才能穿的锦瑟流云靴,庆幸还好张孝武发现的早,便与一个脚大小适合的人换了鞋子。他紧紧地握着一支长枪,这是一支御林军专用的红缨枪,实际上这这种红缨枪无论是杀伤力还是作用都远远小于矛枪与朴刀,但它的红缨看上去非常帅气,正适合做礼仪只用,因此便成了御林军的制式武器。

    “跟着我,都给我听好了,今儿要是保护陛下突围出去,你们加官进爵,要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不用陛下惩治了,叛贼会把你们削成肉泥。”张孝武道,“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

    众人虽然没有跟随张孝武打过仗,虽然第一次见到鬼将,但得知他一个人杀了二十几个骑兵还夺了马和盔甲,又见到此人行事利索,身上有一种天然的霸气存在,顿时精神了起来。正所谓一只狮子带领的羊群能够爆发出狮群一般的战斗力,御林军虽然平日是礼仪军队,但此时此刻,为了守护陛下,大家杀气腾腾豪气冲天。

    “一切听我号令,不得擅自行动,不得擅自说话,不得擅自发声,即便遇到熟人,也不得相认。”张孝武再一次重申了纪律之后,便率领着众人离开柳树林,向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月华湖西侧是养心殿,东侧则是东宫方向,而此时的东宫已然烧起了大火,包括周围的尚武阁、百兽园、养益宫、喜乐宫等等,而由于大德帝并未一个好色的皇帝,以至于他登基已经整整两年,皇宫内却没有增加一个嫔妃美人,许多宫殿都是空置的。大火来临之时,这些空置的宫殿便无人救火,以至于大火肆意蔓延,眼看着成了一堆堆的废墟。

    大德帝看在眼中,只能无奈叹了口气,道:“日后重建,又是劳民伤财之举。”

    张孝武始终认为大德帝是一个好皇帝,他不贪财不好色不暴虐,任用贤臣与民生息,怎么会有人造反呢?他想不通什么人会造反,除了天火教?可是天火教岂能收买得了金衣卫和李沧澜,又岂能收买得了御林军。他看了看大德帝,再看了看周遭的大火,心中悲哀不已。

    当一行人来到了月华湖东侧岸边的时候,张孝武突然听到冰面发出嘎吱的一声,他顿时暗叫不好,作为一个北方人,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因为这是冰面在开裂的声音。他立即转身喊道:“停下来!停下来!”

    众人停住了前行,疑惑地看着张孝武。

    张孝武吩咐道:“后退,后退,调转马头,回到岛上,冰面危险。”

    大家大惑不解,但出于对鬼将的崇拜和对张孝武的无限信任,纷纷调转马头向后退去。

    就在众人后退五十几步之后,突然看到前方岸边有一队御林军叛军步兵从火墙之后冲了出来,他们翻开栅栏跑到了冰面上,躺在冰面上大喊凉快。一个眼尖的士兵忽然指着西侧的御林军骑兵,大喊道:“头儿,那是我们自己人。”

    “喂!过来!”

    “你们干什么呢?”

    “把马让给我们吧。”

    “过来接应一下。”

    “有马了不起啊?”

    张孝武佯装喊道:“你们见到皇帝了没有?”

    “没有找到!”

    “你们找到了吗?”

    “我们也没找到。”

    张孝武大喊道:“我们继续寻找,你们休息休息。”

    那些人气急,没想到骑兵竟然抛弃战友,纷纷冲了过来,然而没走几步,众人忽然听到咔哧咔哧咔哧的声音,随后轰隆一声,冰面果真开裂了。这些叛军立即坠入了湖中,他们大声疾呼,没有人会想到月华湖的冰面会开裂,但这种情况的确发生了。

    其实中原的冬季虽然寒冷结冰,但比起塞北来说便是小巫见大巫了,而龙都地处中原中部地区,这里的冬天更没有那么冷,冰也没有结得那么厚,所以月华湖的冰面平日虽然能够承受人的行走,却也是有危险的。月华湖周围的栅栏,实际上也是老太监们担心有不懂事的小太监跑到冰面上,担心掉入湖中冻死。但今夜这种情况,而且这几天又下起了大雪,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导致很多人误判冰面的厚度。

    尤其是今夜因为皇宫大火,导致整个皇宫内温度格外的高,靠近岸边的冰面已经已经融化开裂,马蹄踩在冰面上,导致冰面产生了裂纹。而这些叛军步兵大概是没想到这些,冲到了刚刚产生裂纹的地方。

    叛军一面呼喊求救,一面在水中自救游泳,张孝武没有理会这些坠湖的人,他立即带着骑兵转身回了湖心岛。

    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去救任何人,也不可能去帮助任何人,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带着皇帝逃出皇宫,再带着银衣卫杀回皇宫,帮助大德帝重新夺回大权。

    今夜格外的混乱,也格外的残忍,叛军在皇宫内到处杀人,但是他们始终找不到皇帝,此时有人忽然意识到皇帝极有可能逃到了月华湖上。而因为大火,导致逃到月华湖上的人也越来越多,毕竟这里没有大火烧过来。

    当张孝武等人回到了湖心岛的时候,发现竟然又多了一百多个宫女和太监,并且在她们其中还有皇帝的嫔妃虞美人。皇帝有一个贵妃唐贵妃和两个嫔妃,分别是虞美人和贞嫔妃,这其中的虞美人则是负责抚养太子的嫔妃。

    虞美人虽然不得皇帝宠爱,但是作为抚养太子的嫔妃,大德帝对她也是非常敬重,且对她的家人也非常厚待。虞美人没有得到皇帝的欢心,可是却得到了父母的欢心,父母经常写信告知她家人过得非常好。

    虞美人被几个宫女保护着,但当他们看到张孝武等人的骑兵时,顿时吓得尖叫连连躲在树木后面。没有人认出张孝武身后的那个御林军士兵就是当今的圣上,甚至虞美人也认不出。这些宫女和太监被杀怕了,他们以为张孝武等人也是来杀他们的叛军,吓得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哭喊着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

    “闭嘴,我们不是叛军!”张孝武大喊一声。

    “你们是真的御林军?”一个老宫女忙问。

    张孝武道:“你们小声一些,不要把叛军给引过来。”

    此时众人才放下心来,纷纷走出树林,那老宫女忙走上前来说道:“皇上的美人在此,还不拜见虞美人。”

    张孝武看着那脸色煞白的虞美人,微微拱手,并未下马。这虞美人不是什么美人,但面容倒是长得很有福气,圆圆的脸蛋有点像瘦一点的贾玲。可她的眼睛里都是惊恐和害怕,完全没有一个后宫嫔妃该有的气势,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难怪皇帝也不喜欢她。

    老宫女说:“这位小将,还请保护美人娘娘逃出宫闱,将来陛下必然会重重谢你。”

    张孝武翻身下马,老宫女以为他答应了,却见到他沿着摘星台的台阶走了上去。站在摘星台顶端,张孝武眺望远处,寻找新的出口。他发现皇宫的北侧人数稀少,他判断因为皇帝不怎去那边,而且北方是上风口,没有受到大火影响,所以他决定向北面逃去。

    张孝武下了摘星台,翻身上马,老宫女连忙拉住了马缰,塞过来一个布包,道:“这位小将,这里是老奴的一点心意,还请小将军不要嫌弃。”

    “呵呵呵,与生命相比,钱财算是什么。”张孝武推开那一包银银首饰,一挥手,众骑兵立即向北跑去。这一次他们为了防止马蹄震动导致冰面开裂,便缓步前行,徐徐前进,终于过了冰面。

    而留下来的宫女和太监们看到御林军逃走,竟然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他们大概猜想着,如果遇到了叛军,这些御林军会与之一战吧。

    张孝武等人过了冰面之后,立即快步前行,当他们绕过了几座宫殿之后,忽然听到身后的杀声和惨叫声。他们非常诧异,张孝武让一个御林军回身去看一看情况,大家趁机休息一下。

    “皇上。”张孝武在大德帝身边小声地问道,“还适应骑马吗?”

    大德帝苦笑道:“小时候先皇让我骑马,我还一直不情不愿,后来大了一些,因为跟人比较马踏龙都百日红才多骑了一些,否则这会儿我早就掉下来了。”

    张孝武笑道:“陛下的马术虽然不能作战,但是还算是精通。”

    大德帝道:“真没想到,我自诩文皇帝,却成了武皇帝。”

    张孝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让大家注意一下四周,那观察的御林军则跑了回来,告诉大家说:“叛军正在屠杀太监和宫女,还包括——虞美人。”

    众人一阵诧异,张孝武看向皇帝,大德帝咬着牙握紧了拳头,许久才说:“我会善待虞美人家里。”

    张孝武点点头,说:“此乃明智之举,我们继续前行。”

    于是他们继续向北走,走着走着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队叛军士兵,领头的是一个方脸的汉子,他见到张孝武这些骑兵之后,忽然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孝武当即愣住了,什么意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难道对方知道皇帝在自己的身边?

    然而对方见到张孝武等人愣住了,立即意识到这些骑兵不是自己人,方脸汉子大喊一声:“杀了这些人!他们是宫里的人!”

    “杀!”

    五十几个步兵拔出汉刀,悍勇无畏地冲向张孝武这二十七个骑兵。

    当对方拔刀的时候,张孝武便意识到这是一句暗号,而自己没有对上暗号。然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冲向自己,这些人是傻了还是疯了?在塞北,步兵向骑兵冲锋时一般是决死冲锋或者手持矛枪结阵冲锋,否则便是送死行为。

    “哈哈哈,找死!”张孝武大喝一声,在对方拔刀的同时也拔出了紫金剑和红缨枪,猛然策马加速冲向了叛军。

    叛军大概没有想到这些御林军会反抗,但是他们非常骄傲,觉得这些御林军不足为惧,不过是皇帝的仪仗部队而已。然而张孝武是谁?他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超级猛将,只见他的战马冲过去之后,砰砰砰撞飞了数个叛军,随后手中的红缨枪上下翻飞,直接挑飞了几个在前方挡路的叛军。

    叛军一时之间傻眼了,没想到这个御林军小将如此勇猛。

    趁着对方被杀得愣神之际,张孝武举起红缨枪奋力一掷,叛军的方脸首领应声而倒,竟然被活活钉死。

    然而叛军首领死后,他的手下接过指挥权,大喊道:“他就一个人,并肩子一起上,不要怕,不要怕!”

    张孝武继续策马撞击,一个不小心被一支红缨枪刺中了左臂,但这一枪力道用尽,只擦了一个口子。张孝武一锏将此叛军砸死,随后单手夺过他的红缨枪,握着根部奋力一扫,逼退了周围的叛军。

    他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继续策马向那叛军首领继承人冲过去。

    那继承者也是悍勇异常,大喊道:“大家不要怕,一起杀了他。”

    张孝武向继承者猛地一刺,叛军连忙用武器抵挡,然而张孝武这一枪只是虚晃一招,他的目标却不是继承者,而是他两旁其他叛军。张孝武的这一枪刺拐了个弯,直接穿了左边的叛军的脑袋,随后一扫击中了继承者。

    张孝武的战马随后又将右侧的叛军士兵撞倒了,而此时张孝武扔掉红缨枪,右手单臂一伸,便将那继承者给抓了起来。

    张孝武将继承者高高举了起来,随后大喝一声:“挡我者死!”言罢,他猛地将此人砸在地上,只听到砰的一声,那继承者被他狠狠地砸在地上活活摔死了。

第四百九十章 圣汉之血未干涸

    所有叛军都心生怯意,张孝武越战越勇,左臂的血虽然流出来殷红了袖子,可他毫不知疼痛,手中的紫金锏飞舞着砸到对手。叛军刺向他的枪被荡开,却刺中了他的坐骑,大概对方也意识到杀人先杀马,纷纷刺向战马。

    张孝武机敏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胯下的坐骑被数支红缨枪同时扎中,继而倒在地上哀嚎者死去。张孝武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兴奋不已,他哈哈大笑道:“今天晚上,让我杀个痛快吧!”

    他身后远处的御林军们被张孝武的勇武感染了,彼此看了一眼之后,嚎叫着冲了上来,与叛军沙成一团。所有人的战斗力都翻了数倍,他们是仪仗兵,但他们更是年少热血的圣汉男儿,忠君爱国的圣汉男儿,他们纷纷用战马撞向叛军,此时只见叛军被骑兵装得分分飞了起来。随后御林军们手持红缨枪刺杀过去,将倒在地上的叛军彻底杀死。

    惨叫声随着喊杀声传了出来,兵刃相击的声音很快消失,这场战斗结束了。

    张孝武等人浴血奋战,以二十七人将对方五十人全部击毙,单单是张孝武一个人便杀了二十个人。他回身数了数,还剩下二十五个,只有两个人阵亡,但所有人都一身鲜血血脉偾张,眼中透露着杀气和浓浓的战意。

    “经过这一仗,才是真的士兵。”张孝武点了点头,然而当他的眼睛扫到大德帝时,忽然笑了起来,因为大德帝手持红缨枪,一脸严肃地看着被他杀死的叛军,手紧张的还在发抖。

    张孝武策马走了过去,抬起了大德帝的红缨枪,说:“陛下,力道用尽之后,应该活动一下身体,否则会脱力。”

    大德帝猛地醒了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四周,反问道:“我杀了叛军?”

    在他身后的一个御林军道:“陛下,你杀了两个人,撞死一个,刺死一个。”

    大德帝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半晌才说道:“我竟然杀人了。”

    张孝武点了点头,道:“陛下,你的身体还行吗,还能打吗?”

    大德帝兴奋不已,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介文人,一个文皇帝,如今却知道自己也能上阵杀敌。”

    “——”张孝武本想说你这只是打顺风仗,不是上阵杀敌,但看到皇帝如此士气高昂,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心中高兴,便没有说那些打击他的话。他看了看众人,问道:“你们,还能打吗?”

    “能!”

    “好样的,继续这样,骑兵作战用,先战马撞碎对方的骨头,再用马蹄踩死对方,然后用你们手中的刀枪结束对方对方的生命。”张孝武临时教导道,随后迁过来一匹马,翻身上马,道:“继续前进,不要停留!”

    “喏!”

    他们所有的人都斗志昂扬,再也不害怕前方任何叛军了,他们继续向前,每当遇到小股的叛军必然杀之,如果遇到了大队叛军则绕行躲避。经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才最终来到了北门的门口。

    然而远远望去,众人的心凉了一截,敌人已经占据了北门。在北门门口,他们俘虏了将近三百多个宫女太监,这些宫女太监跪在一旁不敢说话,而在门口还有三四具备斩杀的尸体。张孝武远远地数了一下,占领北门的叛军大概有两百多人,他们手持强弓立于城门之上,弓箭对准着皇宫内。

    敌军的数量几乎是他们的两百,张孝武考虑了一番之后,认为此时他们应该去南门,因为银银衣卫应该集结在南门。

    此时一个御林军士兵突然说:“大人,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出去,但是——”

    张孝武连忙问道:“但是什么?你赶紧说!”

    那御林军说:“但是那里是冷宫,冷宫的后面有一座山,那座山上经常有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自杀上吊。而在冷宫的西侧,有一座城墙,在城墙上有一个岗楼,那座岗楼的作用便是盯着小山丘,免得有人在此自杀。那岗楼有一个梯子,当发现上吊的妃子之后,御林军可以晋级下来,立即上山解救。”

    张孝武笑道:“这地方好,我们沿着梯子上楼,在结绳爬出去。虽然距离远一些,但没关系。”

    那御林军道:“冷宫靠近西宫,西宫又是大火燃烧起来的地方,我怕西宫那里有更多的叛军。”

    张效武说:“有叛军不怕,我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叛军,大家去西宫也好,西宫是大火最先燃烧起来的地方,正所谓灯下黑,有可能叛军没有注意到西宫。我们大家注意一些,谨慎一些,还是遇到小股叛军杀之,遇到大姑叛军避开。”

    去西宫的方向上,火势渐渐变小了,可能能烧的地方也都烧了,他们绕过大火穿过树林,突然又遇到了一队大概五十几人的叛军步卒。张小武举枪便杀了过去,但却看到这队叛军并没有记者白围巾,连忙勒住了战马。

    张孝武仔细看去,这队叛军的首领原来是李沧澜的四个师侄之一的吴迪,只见吴迪大喊一声便要杀了过来,张孝武立即摘掉面巾,大喊道:“住手,是我,张孝武。”

    吴迪借着火光仔细一看果然是张孝武,他疑惑道:“张少保,你为何要加入叛军?你为什么也要背叛皇上?”

    张孝武道:“何来此言?”

    吴迪说道:“你看你还揣着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不是你和李沧澜带领着叛军攻打皇城?你当我不知道吗?你们这些叛军都系着白巾。”

    张孝武哭笑不得,解释道:“我看到大火之后便入宫来救皇上,哪想到会有人趁机谋反作乱,我也遇到了叛军,并且发现了他们在脖子上系着白金,只是没有想到你也发现了这个秘密。这些人不是我的手下,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御林军,我带着他们杀了一道才到达此处。反倒是你,你是怎么发现你师叔成了叛军首领的?”

    吴迪怀疑起来,不过凭借着对张孝武以往的判断,此人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此人在塞北以一己之力独抗犬夷六国而大胜,应该不是一个反复的小人,这才说:“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

    张孝武哪有证据,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他身后的几个御林军纷纷接下面巾出列道:“在下是御林军仁字营第二阵宫亢,可有认识我的人?”

    “在下是御林军仁字营第二阵金徽,可有识得我的?我家在平康坊,祖上世世代代打铁铁匠,人称平康坊金铁匠。”

    “在下是御林军仁字营第四阵队荣东生,家在喜乐坊,荣家旁系。”

    “在下御林军仁字营第四阵队年宗成,家在仙人坊,可有认得年家炒糕铺的,那便是在下的家。”

    吴迪等人听着他们的话,终于相信了这些人并非叛军,顿时喜形于色起来,感慨道:“终有爱国之人。”

    张孝武道:“你们如何发现李沧澜是叛军?”

    吴迪这才解释道:“今夜是我和滕师兄当值,李沧澜先将我们叫去,告诉我们他已经决定支持晋王称帝。滕师兄当即反对,说绝不可能让他的计划实现,于是李沧澜便杀了他。我见势不妙,佯装答应,虽叛军入皇宫之后,立即纠结所部偷袭与他。然而李沧澜早有准备,他们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混战之中,我带着他们逃了出去。”

    张孝武问道:“你们有多少人?他们有多少人?”

    吴迪道:“他们有一千二百人,都是从北方招收的流民,一直藏在米山县米山夫爵的府上,米山爵以安抚流民为借口,私藏了一千二百兵。这些人表面上是米山爵的佃户,实则操练军阵,并藏兵在米山之中。”

    张孝武怒道:“难道金衣卫和米山县令毫无发觉?”

    吴迪道:“哼!那米山县令便是谋反众贼之一,而金衣卫,只怕也是与其有染,否则何以迟迟不见其踪影?”

    张孝武叹了口气,道:“晋王才十几岁,如何能称帝?难道他不怕笃山伯率领大军救驾吗?难道他不怕天下共同反对吗?我以为他只是一个孩子,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大的能量。李沧澜啊李沧澜,他竟然谋反了,他竟然参与谋反,简直糊涂!”

    吴迪道:“其中理由,我也不甚了解。少保大人,既然你在人群之中杀了出来,就一定能杀回去,我请求你与我一起杀回去,找到皇上。天地之下,唯有你的武艺能胜过李沧澜,只有你能杀得了他。我们一起杀了他,救出皇上,匡扶社稷。”

    张孝武为难起来,皇上就在他身边,他如今该做的不是杀李沧澜,而是保护皇帝顺利平安地逃出去,于是说道:“如今杀不杀李沧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皇上,皇上的安危重于一切。”

    吴迪道:“是极是极,我必须要先于李沧澜找到陛下。李沧澜疯了一样,他见到皇帝,一定会杀了他。”

    张孝武道:“所以,我们兵分两路,各自寻找皇上。”

    吴迪道:“我们便是要去寻找皇上,但我看你们似乎是在逃走吧?”

    张孝武点头说:“我们要逃出去寻找援军,只有足够的援军才能救出皇上。我们才几十个人,他们上千人,此时在皇宫内与他们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自投罗网。”

    吴迪大怒:“我看你们就是胆小怕死!哼!张孝武啊张孝武,我看错你了,我还以为你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我还以为你是圣汉最有骨气的人,没想到你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也罢,也罢,你就逃走吧,但我要留下来。”

    张孝武忙劝道:“吴校尉,你留在此地,只能是成为李沧澜的刀下亡魂,根本无济于事,倒不如与我一起出去,我集合银衣卫,我们一起反攻!”

    吴迪道:“人各有志,张少保,我是圣汉御林军礼字营统领校尉,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上上,我绝对不会舍弃皇上,我也绝对不会先逃出去。如果今天找不到皇上,我也绝不会走,如果今天被李沧澜先找到皇上,我将以死警示他,这悠悠天下还有人心存正义。”

    众人感动不已,没想到吴迪是这样的硬气汉子,更没想到在生死危机面前,他能够保持赤心不变。大德帝已然泪流满面,未曾想到这个昔日相貌平凡普通毫不起眼的人,竟然是如此的忠诚。

    张孝武道:“你是为数不多,我敬佩的汉子。”

    吴迪哈哈大笑:“能让鬼将敬佩,在下这辈子就值了,张孝武,你逃出皇宫,若是不带兵杀回,我便做鬼都不会原谅你。若是你带兵杀回来,救出皇帝,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再会!”言罢,带着他的手下向南面火起凌乱之处冲了过去。

    张孝武等人让开了道路,敬佩地看着这群决然赴死的人,许久才说道:“圣汉之血,仍未干涸。每每危难之际,总会有这样的一群人,用他们的热血与忠诚,唤醒人们心中的正义与斗志。走吧,我们先出去再说,希望他们能够坚持到我们杀回来。”

    “喏。”

    众人继续策马前行,不久之后便听到身后的喊杀声,众人心知这是吴迪等人陷入了与叛军的战斗之中,大家内心想回去支援他们,然而却不能这么做。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皇上,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早些离开血与火的圣汉皇宫。

    在沉默行进之中,张孝武认为晋王才十几岁,绝无发动叛乱的实力,李沧澜与米山夫爵等人之所以支持他做新帝,也绝对不会是折服于他的才干,更非想要大权独揽,毕竟他们资历浅薄,想要大权独揽则需要面临笃山伯的挑战,而无论是谁都挡不住笃山伯的雷霆一击。

    “莫非是张宽?不能啊,张宽已经如此高龄,断然不会冒此风险,且如若废帝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会成为笃山伯的刀下亡魂,可又是谁能够有如此能量?”张孝武大惑不解,仿佛有千百个疑问钻入了他的脑海,让他的头有些疼痛起来。也不知这疼痛是因为想问题太多,还是因为刚刚被大火燎烤又经过了寒冷的月华湖,导致他一冷一热生了热病。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丽阳侯之恨

    冷宫在西宫的西北侧,虽然西宫率先着火,但地处上风处的冷宫反而安然无恙。大概冷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没想到,他们有生之年会因为这场大火成为幸运儿。

    为了接近冷宫,众人躲开了叛军,又绕开了大火,也看到西宫的残垣废墟,他们终于抵近冷宫。众人松了口气,万没想到皇宫中为数不多的幸存建筑居然是冷宫,大德帝道:“朕未曾来过冷宫,里面关的都是先皇和翁皇的嫔妃。”

    众人向冷宫靠近,发现有五十几个御林军驻守在冷宫门口,他们衣甲鲜明神色谨慎,手中长枪指向外面。为了谨慎起见,张孝武下令众人隐蔽,随后他靠近观察了一番,通过对方手中的火把,识得这些人并非御林军而是叛军。

    张孝武皱起眉来,返回到众人处,说道:“那些人是叛军。”

    “我们杀过去吧。”一个御林军兴奋地说道,可能杀得叛军太多了,导致他信心大涨,盲目的以为能杀死一切敌人。

    张孝武苦笑一声,说:“你们不奇怪吗?西宫大火尽毁,叛军守住了冷宫门口。”

    大德帝道:“莫非你以为他们——在保护着谁?”

    张孝武道:“不是怀疑,而是肯定,陛下。”

    一声“陛下”,惊醒了大德帝,他立即想到了一些不愿意相信的事,随即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母后绝不会勾结叛军。”

    张孝武道:“没什么不可能。”

    大德帝沉默许久,似乎下定了决心道:“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并不需要要详细说明,张孝武会意,向众御林军吩咐道:“大家隐藏好,我继续侦查,别以为我们是骑兵可以肆无忌惮,皇宫之内不是草原,这里墙垣众多,除开阔地带外并不适合骑兵作战。你们只需要保护好陛下即可,知否?”

    “知道了。”

    张孝武不相信这群御林军,不是不相信他们的忠诚,而是不相信他们的能力,他亲自前去侦查。潜伏靠近门口后,他渐渐听到了熟悉的口音,那是代州口音。塞北和两狼关名义上隶属于代州,且许多代州百姓也会来到塞北生活,以至于代州百姓的口音与塞北汉人几乎一样,却与龙都百姓有所区别。

    几个叛军可能是闲得无聊站岗太久了,他们并非真正的圣汉兵卒,军纪虽然了解却不熟悉,于是还是在私下里说起了话来。

    一个大胡子叛军士兵望着远处的大火谈笑道:“你们说这一场大火这么大,能烧死多少人?唉,可惜了,可惜了。”

    另一个长脸士兵道:“火看着大,其实烧不死多少人,你看皇宫这么大,躲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就能避开大火了。我老家的县城都没有皇宫大,我的天呢,鬼知道皇宫居然有这么大咧。”

    一个圆脸的叛军士兵说:“那可未必,这火邪性,还带闪电的,估计是老天爷惩罚皇帝吧。”

    长脸士兵道:“其实皇帝也没那么坏吧,人家还免了赋税和各种杂税。”

    大胡子士兵:“要不是因为皇帝,那你怎么还逃难了?怎么不在老家待着?”

    一个斜眼的士兵忽然叫道:“我老家不是发生瘟疫了吗?”

    大胡子士兵立即应和道:“对呀,你说平时都没有瘟疫,非得他做皇帝就有了瘟疫,难道瘟疫不是皇帝带来的?要不是他弑父杀君灭兄弟,又岂能被老天爷惩罚。”

    其他人猛点头道:“倒也是,万没想到皇上是这样的人,为了争夺皇位连自己的亲阿爷都杀了。”

    张孝武心中一惊,他们口中的弑父杀君灭兄弟的皇帝,该不会是在说大德帝吧?看来晋王为了能做皇帝,连这种谣言都能编排出来,用心何其歹毒也,他不仅仅要杀了兄长,更要将大德帝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不过话说回来,这皇宫里的宫女也没传说中那么好看呢,就是比外面的婆娘长得白了一些,传得好了一些。”

    “哈哈哈,宫女么,就是在皇宫里做事的使唤丫头,你还指望人人都是娘娘?”

    “对呀,这些宫女加起来,还不如太后一个人好看。”

    “嘘,小声一些,别让里面的人听着了。”

    “怕什么,她又听不到。”

    “你怎么知道她听不到。”

    “丽阳侯陪着他,你说他们——哈哈哈。”

    “这丽阳侯也真有意思,不趁机杀暴君立功,反倒跑到这里陪太后,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所以么,色字头上一把刀,要是晋王做了皇帝,能受得了这个二爷?”所谓二爷,在圣汉帝国的意思就是继父,众人一阵轻笑,有为唯恐被里面的人听到。

    大胡子士兵立即笑道:“晋王怎么受不了,要不是丽阳侯的支持,晋王怎么能养活咱们这么多人,要不是丽阳侯,咱们怎能能杀入皇宫?要我说,明天之后,晋王登基为帝,就得拜丽阳侯为亚父。”

    “你们说,丽阳侯和太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故事倒是有民间传闻,不过知道的都是龙都的老人了,咱们也不知道啊。”

    张孝武自然知道这丽阳侯吴栋,他乃开国十三英雄之后,但丽阳侯一向老实本分,不会做出出格之事,且在立储之争时不参与其中。

    然而张孝武却不知三十几年前的一件事,丽阳侯吴栋耿耿于怀不能自已,在三十五年前,还是丽阳侯府世子的吴栋在上元节时,随父亲于龙都河畔祈祷悼念家中死去的长辈安息,恰在此时偶遇吏部主簿张宽一家同样在河畔祈祷祝福,两家都是朝廷官吏,又是士族大家。张宽携带全家上前拜会,吴栋也随着父亲老丽阳侯见过张大人一家。

    由于出身相同地位相同,两家人相谈甚欢,两家的晚辈也咱一起玩耍起来,当时年少的吴栋便认识了张宽之女,也就是如今的张太后。两人两小无猜,于水边嬉戏,吴栋对于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妹妹非常喜爱,于嬉戏间说:“将来我必娶阿妹为妻,为妻铸造黄金屋,翠玉床。”

    张宽非常喜欢丽阳侯世子吴栋,再其后两家人走得很近。然而张太后十六岁时便以美艳冠绝龙都,被太乾帝直接点名选入宫中做了美人,再到后来成了张贵妃。而吴栋得知她入宫之后,伤心欲绝之下几乎将自己饿死,丽阳侯府因此与张宽断绝。

    数年之后吴栋逐渐从伤心中走了出来并另娶他人,后世子吴栋继承爵位成为真正的丽阳侯,再过几年吴栋忽然莫名其妙的杀妻。丽阳侯杀妻案一度轰动龙都,他被督查院关押审讯数年,但他只交代说因为与妻子争执而大打出手,误杀妻子,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丽阳侯妻子温婉善良从不打骂,每逢灾年便设立粥铺为百姓活命,因此并不相信吴栋所言。吴栋不交代真相,前途尽毁,被太乾帝下旨降丽阳侯由一品侯爵降为了三品侯爵,永世不得为官,流役十年。

    丽阳侯虽然被流放到岭南十年,但由于其士族身份并没有真的做劳役,而是在岭南逍遥生活了十年,期间还娶了三个岭南女子为妾,生了五个孩子。但丽阳侯杀妻一案依旧是个迷案,迄今无人得知其真相。

    丽阳侯在岭南期间偶然发现一种稻谷产量极高,于是将这种稻谷挑选出来大面积种植,最终发现这种稻谷比平时的稻谷产量多了三分之一,岭南百姓称之为丽阳稻。丽阳侯十年劳役结束之后返回龙都,向太乾帝献出此丽阳稻,但太乾帝不以为然。于是丽阳侯便要求自己家的佃户大面积种植丽阳稻,渐渐成为龙都最大的粮商。

    丽阳侯因不能为官,便资助了不少贫穷书生,也结交许多底层官员。官场上很多人还卖他面子,甚至许多场合中,丽阳侯是必须被邀请的尊贵客人。年底的时候,丽阳侯派人送给银衣卫两千石稻古作为礼物,张孝武和兀松等人还夸这丽阳侯真会做人,若是整个龙都发生饥荒,唯一有米的地方便是丽阳侯府。

    张孝武所有所思,将其中前后串联起来,冥思之后顿时想通了许多事。这场大火为什么会从西宫烧起,是因为这场阴谋政变便是西宫太后参与其中,她想推翻自己的儿子大德帝,立自己的小儿子晋王为帝。而张太后为什么一定要参与其中,除了她一直喜欢小儿子不喜欢大儿子外,还有丽阳侯参与其中。

    那么谁是丽阳侯的幕后主使呢?谁有能量调动如此庞大的人群,谁有能量调动这么多军队,甚至收买了李沧澜,不惧笃山伯的勤王大军呢?

    这个人,才是幕后黑手,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张孝武不太明白,为什么张太后这么傻,当然,张太后也一直不太聪明,意气用事不说还不知轻重。回想一下张太后的所做所为,她一直都是一个性格急躁且难以忍受颐指的人,而大德帝杀老嬷嬷之后(借张孝武之手),张太后难得地没有抗议或胡搅蛮差,而是隐忍了半年时间。

    这半年时间内,大德帝未曾见到张太后半面,而处于对张太后的愧疚之意,大德帝也允许张太后这半年内多次出宫回左丞相府即衡水伯府省亲。

    冷宫的围墙只有一丈高,张孝武左右看了看找到一棵靠近围墙的大树,便爬了上去,他翻身跳入冷宫之内。冷宫内原本生活着许多太乾帝的嫔妃,后来大德帝让她们出宫生活颐养天年,但还是有一部分嫔妃没有离开冷宫,这些人包括一些疯子和当初大道皇帝的嫔妃,如今也已经是枯骨老人。

    张孝武继续潜伏前行,躲开了一队巡逻的叛军,又避开了哨兵,终于接近了人多的一处楼阁。这楼阁周围被叛军重兵保护起来,张孝武细数了一下大概有两百多人,再加上门口的卫兵和巡逻的士兵,总计有三百人。

    按照兵力分配来说,叛军一共才一千两百多人,被他们和吴迪等人杀了一百多人,那么李沧澜身边只有八百多人,而这八百多人要控制皇宫显然非常困难,并且应该是非常分散。以圣汉军事编制来看,一百五十人为一都队,八百多人应该五支都队或六支都队。想到这里,张孝武信心大增,虽然李沧澜人多,可是他的胜算非常大。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路喊道:“报——大喜!”

    一个长须冠面的中年帅哥推门而出,急忙问道:“是何大喜?”

    “贺兰宗率领三千青龙军禁军增员而来,以抵达皇宫北门,李将军以下令打开皇宫北门,引青龙军入皇宫。”那传报的士兵兴奋地说道。

    中年帅哥哈哈大笑道:“成了!这事儿成了!嫣儿——太后,此事成了。”只听到冷宫大殿里,传来了一声叹气,别无声音。中年帅哥知道张太后心情复杂,并没有多说话,而是挥挥手下令道:“将此事传报给各路义军,告诉他们,一定要找到大德,找到了他,我们都升官发财,找不到他,我们都株连九族。富贵震天还是破皮抽筋,让大家自己选择吧。”

    “是。”那传令士兵一面高喊,一面跑了。

    中年帅哥站在冷宫大殿台阶之上,远望火焰四起的龙都皇宫,他面目狰狞,厉声叫道:“轩辕令公,你抢我妻子,害我家人,坏我功名,毁我爵位,而今我要让你后悔万分,我要让你知道狂妄自大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太后突然闯出来,含着泪说:“栋哥哥,能不能不杀孝儿?能不能囚禁起来,让他做一个偏远的王爷?可好?”

    中年帅哥,也就是丽阳侯吴栋,他转身后柔声安慰道:“放心好了,他绝对不会有事的。”不得不说,这丽阳侯的确是帅,即便人到中年已然看得出来此人年轻时多么英俊风流,与张太后站在一起当真是绝配。

    “可是——”

    “可是他也绝不可能在你面前再出现了。”丽阳侯淡然道,“晋王称帝,若是再见到他,只怕是会掀起血雨腥风。我和李将军说过,找到陛下之后将其囚禁之后送到岭南越州揭阳府,我在揭阳府曾经苦役十年,那里还有我许多朋友。他的妻子与宫妃美人,我也会送过去,从此之后做一个安乐的人,不要再参与复杂的国朝之争。”

第四百九十二章 血战摘星台(1)

    张太后的眼中带着担忧,又带着对丽阳侯的信任,她想依偎在丽阳侯的身边,却又顾忌到身边的人,只能低着头说道:“孝儿为奸佞蛊惑,才犯下大错,但他心地善良不曾残害任何人,理应有一个安乐的下场。只可惜我们母子一场,竟然以如此方式做最后道别,实在是——心中难忍。”

    张孝武心中惊讶,他所认识的张太后是一个性格骄傲急躁时刻都要凌驾别人的女人,即便面对皇儿,她也毫不顾忌对方的颜面,从来没有如此小女儿神态,更没有依靠别人的举动,而今天着实让他大开眼界了,原来这骄傲的女人也有温顺的时候。他随后心中又是一笑,太乾帝最宠爱的贵妃,原来心中另有他人,看来太乾帝要么魅力不行,要么能力不行,没有真正征服张太后的内心。

    丽阳侯柔声解释道:“皇上屡次削弱士族的权力,两个月前出台的均赋税法,着实伤了士族的心啊。嫣儿,你知道,这圣汉帝国是靠着谁打下天下的?又是靠着谁来巩固天下的?都是士族子弟在无怨无悔地位轩辕家,为圣汉帝国而奉献。可陛下的均赋法一出,士族损失惨重,必然会嫌弃如此的血雨腥风,他又岂能预料不到?”

    张孝武不知道什么是均赋法,因为他没什么田地,用不着交赋税,而这几个月他忙于银衣卫机构改革和天火教的案子,并未上朝,也不知这均赋法到底是什么是,在朝堂上引起了哪些争执。

    这均赋法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税法,而是指要求天下所有的土地按照田地面积进行交税,并且免除了士族三千亩免税的法令,因为右相向端在核查赋税时发现,几乎所有的士族家都良田万亩却不交一份赋税,而许多百姓为了少缴税将自己的田地挂在士族名下,自己做了士族的佃户,从此之后只需要缴纳士族田赋而不需要缴纳国家田赋,长此以往下来,国家田赋越来越少,因此国家收入也越来越少。

    为了改变这种吃国家田赋的吸血状况,户部尚书出身的右相向瑞真对士族提出了均赋法,严格要求全国所有的土地都实行什一税的田赋律法。向瑞向大德帝承诺,什一税之后,明年(大德三年)国家赋税将增加一倍,大德帝立即准奏,并由向瑞推广均赋法。然而均赋法实在是伤害了太多的士族,几乎所有的士族都私藏土地私养佃户,均赋法实现之后,他们的收入非但会大大降低,还会丧失许多佃户和土地,从根本上动摇了他们的利益。

    然而此时此刻,张孝武并不知道均赋法一事,作为一个生活在龙都官员,他对均赋法毫无感觉,且意识不到均赋法会给国家带来多么眼中的动荡。大德帝的急切改革,最终促使了这次政变的爆发,而年少的晋王则成为了士族们的支持目标。

    张孝武没有继续听他们说话,他选择逃出冷宫,因为此地已经不可能再作为他们出逃的路口,他回到众人跟前,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里面,推测有三百叛军,且将贺兰宗谋反一事告知众人。

    大德帝悲愤得几乎吐血,咬牙切齿道:“朕只是免了贺兰宗的军职,没想到他如此不知感恩,竟然谋反。”

    张孝武道:“贺兰宗性格执拗,陛下你虽然是保护了他,可是在他看来,陛下是听信奸佞不分青红皂白。”

    大德帝道:“朕实在是不能处罚郢川侯的罪行,仅仅训斥才行,毕竟狼卫上下皆效忠郢川侯,若朕朕的处罚了他,只怕他转头投靠了乌桓,若两狼关是乌桓的土地,介时犬夷入中原,将会给中原带来历史浩劫。朕也知道贺兰宗受了委屈,更知道这郢川侯行事嚣张且犯下大错,可又能如何?先祖让慕容家世代看守两狼关,造就了如今尾大不掉的局面,唉——他怎么就不知轻重呢?”

    张孝武道:“贺兰宗是一介武夫,并非政治家,他不懂得权衡利弊,所以头脑一热便容易被人利用。”

    大德帝摆手道:“罢了,罢了,如今当下,先逃出皇宫再做打算。”

    张孝武道:“好。”

    众人再次商议,既然贺兰宗引军从北门杀来,他们便只能逃到远处,也就是南门。皇宫南门之外便是皇城八部六院,而八部六院中尚有数百御林军可以协助他们逃出,只是如今南门被叛军占据,他们需得骗过叛军。

    张孝武忽然提议道:“李沧澜引贺兰宗禁军入皇城,如此说来,两股叛军并不相视,我们只需要在贺兰宗的人面前乔装李沧澜叛军,在李沧澜叛军面前乔装贺兰宗叛军,如此便能骗得两股叛军。我们到了南门,诓骗李沧澜叛军说,我们是贺兰宗叛军一部,奉命进入八部六院搜索大德帝,应该可以骗得过他们。”

    众人虽然怀疑,但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于是立即调转马头向皇宫南侧行去。但是他们骑着马有一些招摇,沿路之上又陆续遇到许多叛军,大家纷纷侧目,张孝武心中暗叫不妥。果然,在经过千禧宫时,迎面撞上了一都队人马。张孝武等人此前遇到的叛军最多不过五十多人,而一都队有一百五十人,所以他们非常明智地绕行。可刚刚准备后撤,后方又出现了一都队叛军,他们被困在中间狭长的长廊之间。

    众人焦急不已,张孝武摆摆手,策马继续向前,待接近前方都队时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方立即回答:“太后千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张孝武点了一下头,道:“奉贺兰将军所令,吾等赶往南门而去,防止暴君逃到南门,与御林军汇合接应。”

    “让行。”对方都尉立即下令道。

    张孝武等人策马缓缓前行,等距离远了,立即加快脚步。但不久,便听到了后面传来喊杀声:“莫让他们跑了!”

    “贺兰将军并未带骑兵入宫,他们是假的。”

    “不要跑了他们。”

    “该死的御林军!”

    张孝武大喊道:“我们被发现了,众人听令,保护皇上,随我杀到南门。大家能不能逃出去,就看这一次了。记住了,速度,时间,速度!”

第四百九十三章 血战摘星台(2)

    飞溅的马蹄哒哒哒哒地响彻在皇宫之中,张孝武一马当先,身后便是大德帝,其余人紧随其后负责保护。寒冷的腊月二十九,不,已经过了子时,今天便是大年三十,大德二年的最后一天。

    张孝武在今年年初时来到龙都,随后返回塞北带来了七千边军组成了银衣卫,重新整顿了龙都市井,并且在年底时还协助破了案子。他以为今年是一个充实的快乐的幸福的年,他以为一切会变的更好,他以为他会步步高升。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今年最后一天里,一群人发动政变,甚至毁了皇宫。而他这个皇帝最信任的,正在带着皇帝四处逃亡。

    “你们不会得逞的。”张孝武暗暗发誓,战马再一次提速。

    前方出现一支什队步兵,张孝武并未理会他们是不是自己的人,下令道:“撞过去。”

    “呼!”

    “哒哒哒哒——”

    前方的士兵见到飞驰的骑兵,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闪躲开了。他们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什长气得骂道起来:“王八羔子!骑兵了不起吗?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不过就是骑着马,有本事下马打一仗?告诉你,老子明天就是校尉了,老子有都是办法弄死你。”

    冲过这群人之后,张孝武等人终于靠近了南门,更靠近了正德殿,但此时的正德殿正火光冲天熊熊燃烧着。大德帝忽然大叫:“玉玺在正德殿里放着。”

    张孝武回头喊道:“没时间理会了。”

    大德帝道:“找到传国玉玺,才能证明朕是皇上。”

    张孝武道:“陛下,你要先活着出去,才能证明,要是你被叛军杀了,即便有是个传国玉玺也只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啊。”

    大德帝苦笑着点点头,风吹在脸上,他的白色面巾被吹飞了,露出了白皙英俊的面容来。儿子随娘,大德帝的长相结合了母亲张太后和父亲太乾帝的所有优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美男子,即便如今已经三十岁,他也依旧比许多人要英俊许多,让人看后过目不忘。

    当众人抵达南门时,张孝武注意到有一都队人驻守在此,他立即喊道:“奉贺兰将军命令,青龙禁军接管八部六院,速开城门!”

    叛军正要开城门,忽然有人站在城楼之上大喊道:“不要开门,那是皇上,那是暴君!”

    张孝武抬头一看,两张让他又恨又气的脸出现在城门的箭楼上,居然是黄升与黄琦叔侄二人,万没想到他们也在此,而大喊大叫的便是黄升。黄升曾经上朝诬告过张孝武,也曾经偷偷看了一眼皇上,便觉得皇上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所以对皇上印象非常深。而叛军大多数不认得皇上,经他提醒,纷纷围了上来。

    张孝武没时间例会众人,他转身一看才发现大德帝的面巾不知何时丢了,因此才被黄升当场拆穿。

    “妈的,杀吧!”张孝武大喊一声:“给我提速,用马撞过去,不要停,给我撞!撞死这些龟孙!”

    “冲啊!”

    御林军等人立即策马冲过去,撞飞了冲上来的叛军,二十几匹战马同时并排冲锋,几乎形成一道重锤碾压过去,叛军非死即伤,纷纷倒在马蹄之下。但此时城楼上的黄升大喊:“弓箭手放箭,弓箭手放箭!”

    张孝武大怒,他撞飞了几个叛军之后,摘掉面巾大喝一声:“鬼将张孝武再次,拦我这死!”阻挡在他面前的叛军听到鬼将的名头,顿时吓得连连后退,但黄升却高喊道:“杀张孝武身后的小白脸,那就是暴君,杀了他便封爵拜侯永享富贵,杀了他即可!”叛军顿时有了攻击目标,他们不是要和鬼将厮杀,他们只需要杀掉皇帝即可。此时弓箭手终于准备好了,开始向御林军张弓射箭。

    黑夜之中弓箭手的弓箭并不准,甚至十支箭矢射不中一次,而且还射中了不少叛军士兵,但依旧给御林军带来了严重的困扰,三个御林军跌落下马,与叛军厮杀在一起不久阵亡。张孝武更加着急,因为叛军故意缠斗自己不与自己拼命,反而始终攻击皇上。而大德帝第一次遇到叛军攻击,早就试了方寸,趴在马背上只顾着跟在张孝武身后。为了保护他,又有四个御林军被杀。

    张孝武带着众人穿过叛军,但无法抵达南门,回望一地的尸体,再看看城门上五十几个弓箭手,叹了口气道:“今天,要么他们死,要么我们——”

    “哒哒哒哒哒——”

    阵阵马蹄声传来,一支骑兵都队自东侧冲了出来,大喊道:“拦住御林军,不能让他们逃出去,我们来了,我们来了!”

    张孝武绝望了,他看了看身后的御林军,还有十二个人,再加上他和皇帝,一共只有十四个人了。而对方人数增加到了三百多人,根本毫无胜算。此时张孝武祈祷时间快一些,银衣卫果断一些,他立即调转马头说道:“走!”

    众人立即撤走,叛军骑兵紧追不舍,而他们已经奔跑厮杀了将近一个时辰,战马已经开始喘上了粗气。张孝武意识到战马的体力到了极限,而他们这些人的体力也到了极限,不久之后便会被叛军骑兵追杀杀死。

    焦急之下,他高喊道:“所有人,随我返回月华湖湖心岛。”

    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说话,大家紧紧跟随在张孝武身边,向月华湖奔跑过去。很快,他们靠近了月华湖,张孝武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大喊道:“什么都不要管,什么危险都不要怕,给我冲!不惜马力,不惜生死,冲过去!驾!驾!驾!”

    “哒哒哒哒——”

    张孝武等十四个人疯狂地策马冲锋,当马蹄踩在湖面上的时候,张孝武又听到嘎吱的声音,但是战马跑得飞快,虽然嘎吱嘎吱的声音不绝于耳,但他们很快地跑了过去。

    “噗通!”

    一匹马和一个御林军坠入湖中,没了身影。有人害怕了,闭着眼睛催促战马快一点跑。张孝武也暗暗祈祷,祈祷他们路过时候冰面暂时不要裂开,祈祷大德帝不要出事,否则他们便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

    “杀!杀掉张孝武,封侯爵!杀掉暴君,封王爵!杀啊——”

第四百九十四章 血战摘星台(3)

    此时,叛军骑兵也杀到了月华湖岸边,对于湖面,出身于北方的他们毫不怀疑其硬度,因为在珲州代州幽州等地,大年三十的冰面别说几百个骑兵,便是几千个骑兵上万个骑兵也承担得住。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策马越过栅栏冲向湖心岛,当先的骑兵都尉大喊道:“活捉暴君!赏金万两!”

    “活捉暴君,赏金万两!”

    “咯吱——咯吱——轰隆——”

    一声巨响之后,冰面突然裂开,上百匹战马前仆后继地坠入了月华湖中,冰面裂开的口子越来越大,而后方的战马来不及停步径直地冲入裂开的湖水之中。整只骑兵都队先后坠入冰冷的湖水里,而那带头的骑兵都尉,早就不知去向,落在湖水中的哪个位置了。

    “救命啊!”

    “别拉我啊!”

    “来人啊!”

    “娘——”

    “我要回家!”

    “快来救人啊!”

    凄惨的呼救声从冰水中传向四周,随之而来的其他叛军步卒连忙止住了脚步,他们愕然地望向湖内冰水中的众人,忽然有人反应过来大喊:“救人呐!快救人呐!”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救人,有的用红缨枪,有的用旗杆,有的用绳子,有的解开腰带抛进水中,拉着一个人之后拼命地拽人。

    但是大家都不敢贸然下水救人,毕竟在这冬日的冰湖之中,寒毒无比的湖水能够冻死个人。岸边的叛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淹死冻死而无能为力。

    一些会水的落水者慌忙向岸边游来,然而游着游着,却被身边其他溺水者抓住脚踝或者衣领或者手背,最终落入水中。他们大多数都是北方的农人,而北方会水的人又非常少,大多数人还是手足无措胡乱挣扎,最终溺毙。

    呼喊声救命声越来越弱,只一会儿时间,他们便成了冰尸。

    在湖心岛上,张孝武等人远远地眺望,看着在冰水中挣扎的叛军士兵,心中报以同情却又觉得并无不可,毕竟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战争。试想一番,若是他们没有坠湖落水溺亡,而是追上了御林军,他们会放御林军逃走吗?

    一百二十人的叛军骑兵最终只有十几个人被救上岸,他们立即被送到着火的宫殿处取暖,以免出了水后再被冻死。幸存者远望湖面后怕不已,那冰上的浮尸让人忍不住嚎啕大哭,叛军士气顿时低迷下来,有些人茫然不知所措地看向四周,不知是否要继续追杀,还是要等待命令。

    当此时,李沧澜终于率军杀来,望着破损的冰面和浮尸横漂的月华湖,他大喝一声下令道:“月华湖湖面冰层太薄了,大队人马不宜同时站在冰面上,所有人立即以什队为准,从月华湖不同方向向湖心岛前进,活捉暴君!”

    “喏!”

    有了李沧澜的指挥,众叛军立即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从四面八方杀向湖心岛。

    此时,张孝武等人已经逃到了湖心岛摘星台下,他今日数次突围不果,终于知道成语瓮中捉鳖里的鳖是什么感觉了,那便是想尽办法也无能为力。一个人即便再有能力又如何,在面对潮水一般的敌人之时,一个人的力量终究不能逆天。

    张孝武已经放弃突围了,但是看到依旧在摘星台下避难的一群宫女太监,立即心生一计,他拉着大德帝,低声道:“陛下,叛军势大,臣无能,不能带陛下逃出。但臣有一计可保陛下平安,等一下陛下乔装宫女或太监,混入其中。而我率领御林军佯装追杀你们,你此时趁乱逃走,如此或可避开叛军的追查。李沧澜知道我在这里,必然会担心臣率领银衣卫反攻皇宫,因此他一定会竭尽全力追杀于臣,届时贼军全部追杀与我,陛下再逃出皇宫。陛下,只要你找到银衣卫,他们必然会帮助陛下重新夺回大权,也必定会帮助陛下铲除奸佞。臣无能,愧对陛下信任,臣愿意以死以谢陛下对我的宠爱。”

    大德帝听罢痛哭流泪,却异常坚定地摇头,沧然而立,毅然决然道:“朕逃无可逃,心意留在此处,与你共战叛军。”

    张孝武大惊道:“陛下,你不能留,留下必死无疑。”

    大德帝道:“朕也是圣汉男儿,乔装而逃虽然有几分胜算,然而朕是一国之君,又岂能如此卑劣而逃?朕宁死也不可能乔装太监宫女,轩辕家的风骨也不允许有子孙后代如此无能。朕心意已决,留下来,死战!”言罢,他拔出汉刀,铿然道:“张孝武,我与你一同迎战叛军,宁死勿降。”

    张孝武敬佩地望着大德帝,感受到了皇帝的尊严和骨气,也理解皇帝的选择,他不能这样逃走。他心情复杂地望着大德帝,听到了周遭叛军逼近的声音,点头道:“既然如此,陛下,我们便做第一对共赴黄泉的君臣吧。陛下此生不负我,臣此生也不负陛下,今日,臣便用这条命来回报陛下。”

    大德帝朗笑道:“好,我与你共赴黄泉。”

    “那他们——”

    “你让他们走吧,他们或可苟活下来,朕也不欲让更多人陪葬与我。”

    张孝武重重点头,随后向众人说道:“众人听令,今日叛军势大,已将我等围困湖心岛处,我等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我与陛下已然决心已死战之。然尔等宫女太监无罪,叛军不会诛杀你们,陛下口谕,尔等现在可以逃走,你们活命去吧。”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痛哭流泪不已,一个宫女来到大德帝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这是圣汉的最高最尊敬的礼节,表明了她内心之中的感情,这宫女道:“多谢陛下,你是好皇帝,若有来生,婢女还服侍陛下。”随后,她哭着转身离去。

    第二个宫女走上前来磕头感谢,然后转身离去了。

    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第五个人——

    众人纷纷离去,便是连御林军也走得精光,最后只剩下几个逃不了的老太监,彼此看了看对方,笑道:“我等随陛下而去,于黄泉处服侍陛下。”

    大德帝一边哭一边大笑道:“好,好,好。”

    张孝武抬头看去,道:“我们都娶摘星台,便是死了,也要拉着无数叛军垫背。”

第四百九十五章 血战摘星台(4)

    摘星台年久失修,螺旋形状的塔台台阶狭窄且扶手都老旧破败,甚至许多地方已经没有扶手,张孝武让大家先上摘星台,他落在最后,三两脚将所有扶手全都踹下去。如此,摘星台便只有三尺宽青石的螺旋旋梯,且站在旋梯上,人除了靠墙外没有任何借力之处,稍有不慎便能掉下去。

    张孝武站在摘星台顶端,左手汉刀右手紫金锏,守住了旋梯口。敌人想要冲上摘星台,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杀死张孝武,而想要杀死张孝武,便要攻上这三丈高的摘星台。

    张孝武重重地呼吸起来,他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人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做人总要坚守底线,例如国家,例如友谊。他没有接受国家的培养,也没有被国家庇护,可是大德帝却对他非常好,两人虽然名义上是君臣,实则朋友。当然,两人都有各自的秘密或行事标准,可是无论大德帝做什么事,他终究是并未辜负张孝武,而是屡次提携依靠张孝武。他回身看了看站在摘星台中间的大德帝,大德帝也正望向他,两人诀然一笑。

    大德帝被一群老太监拱卫着,他忽然问道:“你们其实还可以活下去,如何这般对朕?”

    一个老太监淡然一笑道:“陛下,老奴们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皇帝。老奴先后服侍了三任皇帝,大道皇帝、太乾皇帝和您,可是您是待人最好的皇帝,您不应该被他们反叛,他们是坏人,您是好人。”

    另一个老太监道:“大道皇帝喜欢奢靡享受,太乾皇帝喜欢炫耀排场,只有陛下低调朴实考虑百姓。若是国有难,不是陛下您的错,而是前两任皇帝将富庶的圣汉帝国国力消耗殆尽,他们带来的祸却让你来承受,老奴不服。”

    大德帝灿然一笑道:“能听到你们诚挚的评价,比平日听到千百句夸奖要强百倍了,朕也自知非亡国之君,可惜别人不给朕机会啊。”他遥遥地看着张孝武,道:“先之,你可曾后悔赴京?”

    “赴京——后悔?”张孝武哈哈大笑,道:“人生在世若这也后悔那也后悔,活在过去的悔恨之中岂非时时刻刻痛苦着?我不后悔赴京,恰恰相反,赴京之后,我高兴得很,潇洒得很。我吃过了天下的美食,见过了天下的美女,住在天下最好的城市,我还有陛下这个朋友,我后悔什么,我不后悔。”

    大德帝先是一愣,随后被朋友二字暖的心头一热,道:“你当我做朋友?”

    张孝武道:“对。”

    大德帝笑道:“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张孝武大笑:“荣幸之至,你也是我诸多朋友之一。”

    大德帝开心起来,说道:“只可惜朕允诺你的两位美人,你还没有娶得到。”

    张孝武道:“这倒是很可惜,若能活下来,我一定要把龙都最美的美人全都娶回家来,什么一叶二顾三郡主——抱歉,叶小姐是陛下您的,那就算了。”

    大德帝摇头道:“你若喜欢,我便让给你就是,朕只要江山,不要美人。”

    张孝武笑道:“那真是巧了,陛下,我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哈哈哈——”

    “哒哒哒——哗啦哗啦哗啦——”

    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刀刃刮擦着柳树枝,随后而来的火把越来越多,摘星台周围越来越亮,叛军杀上来了。

    看着一队队叛军,看着插翅难逃的摘星台,张孝武再一次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便是张孝武回报大德帝恩情之时,他紧握武器,站在旋梯口,盯着旋梯而上的叛军。

    终于,第一个叛军出现了,那是一个方脸的年轻人,他挥舞着汉刀冲了上来,张孝武左手刀挑开他的兵刃,右手紫金锏砸在他的脑袋上,将他砸了下去。那人惨叫着从高处跌落,摔倒在地的时候发出噗通的声音,随后没了任何声音,不知是被一铁锏砸死,还是摔死。

    第二个叛军出现了,他鬼哭狼嚎地冲上来,张孝武一个闪身,铁锏把手敲打在他的头盔上,将他捶了下去,随后也没了声音。

    第三个叛军是被后面的人推上来的,他踉踉跄跄地跑上来,却在看到张孝武时半点反抗的意识都不存在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红缨枪被夺走,然后被张孝武一脚踹下高台。

    第四个叛军和第五个叛军先后出现,却被张孝武手中的汉刀穿了个透心凉,随后两人同时掉了下去。

    这旋梯只有三尺宽,叛军只能一个一个杀上来,然而他们遇到的防御者却是天下间最勇猛的鬼将张孝武。张孝武早已经不是数年之前那个边军少年,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武将和士兵无数,他动作迅猛,杀人不眨眼,仿佛一个杀人机器一样不断地杀死眼前的敌人。他不知疲倦,也不知害怕,站在旋梯口处居高临下,一刀一锏愣是连杀二十八个人。

    摘星台下,尸体堆积起来,叛军无人再敢爬上旋梯。

    李沧澜此时才策马而来,走进摘星台时,众叛军纷纷退让两侧,以示尊敬。但李沧澜很快便看到了叛军不敢进攻的原因,一座小尸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抬起头时,正巧看到了张孝武的眼睛。

    张孝武在盯着这个“忠君爱国”,一心想要恢复玄武军团的武将,他想要知道原因。

    终于,李沧澜开口了,他大声说道:“张孝武,尔今何其愚蠢!昔日你我把酒言欢,写下雄心壮志,难道你都忘了吗?”

    张孝武大声质问道:“李沧澜,我要问你,为何背叛皇上?你的幕后主事是谁?你效忠于谁?”

    李沧澜道:“我效忠的,自然是当今的贤王,未来的皇帝,晋王轩辕子炽!”

    “我呸!”张孝武大怒,“他是贤王?他才十四岁,他如何是贤王?他贤个狗尾巴!你告诉我,晋王这小王八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陛下?”

    李沧澜大怒:“张孝武,不得口出狂言,否则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张孝武仰天大笑:“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何况是你!你若能杀了我,便杀过来!你以为三两句话便能诓骗了我?做梦!”

第四百九十六章 血战摘星台(5)

    李沧澜摇头叹息不已,他实在是不愿意与张孝武对战,更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个能文能武的助手,他忽然转移话题问道:“暴君是不是在摘星台上?只要你交出他,将来我做兵马大元帅,你做护国上将军,如何?我统领天下兵马,你统领四大禁军。届时你我各自舒展抱负,你做什么,我支持你,如何?张孝武,我敬你是个人才,来,我们一起建设圣汉。”

    张孝武居高临下,尽管冷风吹得人难受,但他的脸上依旧露出鄙夷的笑容,他的汉刀指李沧澜,朗声道:“天下兵马大元帅是笃山伯,不是你,想要做天下兵马大元帅,你义父知道吗?你义父允许吗?”

    李沧澜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大声道:“义父已然重病缠身,我将来会继承他的衣钵。”

    张孝武大惊,笃山伯重病,这是怎么回事,他转身看了看大德帝,大德帝也一脸茫然,这些时日来,他只收到白虎军连战连捷的喜报,却没有收到任何关于笃山伯的消息,难道笃山伯真的重病?

    也许已经胜券在握,李沧澜自信不已,心无隐藏道:“义父抵达江州时便中了瘟疫,为了军中士气,为了避免伪吴拿此事说事,才隐而不发而已。不过多亏义父运筹帷幄,我圣汉南征大军六路并进,已经将叛军围困在江州府。那伪吴叛军覆灭,不过是朝夕之间,不过等到那时,运回龙都的不只有叛贼的尸首,还有义父的灵柩。”说到此处,不只是兴奋还是悲伤,他的手已经颤抖起来,随后连忙握成了拳头放了下来。

    大德帝听闻之后,顿时浑身一滩,彻底没有了任何生还的希望。原来这半年来笃山伯一直没有插手朝政,并不是他将所有心思放在了前线,而是身患瘟疫重病在身,为了胜利只能隐瞒病情。而李沧澜之所以在此时叛乱,便是认定了笃山伯重病难返,朝廷失去擎天之柱,只能依靠与他。

    想到此,大德帝顿时痛哭不已:“伯爷,走好。”

    张孝武恍然大悟,明白了前后因由,原来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笃山伯病重是不假,可是朝中依旧有百官诸将存在,又岂容得李沧澜肆意妄为。李沧澜只不过是看到无人能够压制住他了,这才让他的野心暴涨,多年以来被压制的**得意肆无忌惮地释放。

    李沧澜的野心因笃山伯而压制,也因笃山伯的重病而爆发,这种人便是典型的两面人,平时伪装成为忠臣伪装成能吏,可一旦他们有机会时便会成为一条毒蛇,一条天下间最毒的毒蛇。

    “张孝武!混乱终究会过去,帝国需要重建,帝国需要你,你下来,我们一起建设帝国!”李沧澜越说越兴奋,仿佛张孝武已经是他的幕下之臣,仿佛他能够统领群臣一般。也许是看惯了笃山伯在朝中压制群臣的样子,他在不知不觉之间认为自己取代笃山伯后,所有人都会听他的话,领他的命令。

    张孝武等他骄傲一会儿之后,厉声道:“李沧澜!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啊!我看错你了,你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亏得我还以为你是天下第一忠臣,在陛下面前夸你,希望陛下重用于你。没想到竟然犯上作乱,更没想到你居然弑君乱国!你哪里是天下第一忠臣,你是天下第一奸臣!我张孝武虽然不才,区区一个五品银衣卫统领,但我绝对与你这种人势不两立。”

    李沧澜当众被骂,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宛如疯狗入巷露出了满嘴的獠牙,遥指道:“张孝武,我敬你是一条汉子,怜惜你的才华,你当我真的怕你?你当我攻不下摘星台?拿不掉你的脑袋?”

    张孝武却越发地沉稳冷静,他貌似不屑地笑了笑,沉声道:“你当然可以攻下来,可是你自己却不敢,你自诩武功天下第一,可却是一个贪生怕死!你不敢亲自上摘星台与我一战,你只会让手下士兵丧命,你可以用所有人的命消耗我的体力,但是我告诉你,我鄙视你,我看不起你,鼠胆之辈!”

    李沧澜显然被张孝武激怒,便要下马上前与之一战,此时周遭的人连忙拦住了他,说道:“将军,他不过是想激怒你,你若是真的上去了才是愚蠢,你是将军,不是死士步卒,一场战斗打到了将军必须参战的地步,那便是输了。将军你看,他张孝武身边一个士兵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处于绝境了,你又岂能与他一样?”

    被众人一番劝说之后,李沧澜平复了情绪,他暗叫一声险些中计,仰头恨意地盯着张孝武。作为一个百战之将,他意识到眼前的张孝武才是穷途末路,随后冷笑不已,对左右手下下令道:“强攻!我就不信他又那么大的力气,我也不信他不累!”

    “是,强攻!”

    “杀啊!”

    “杀鬼将!”

    “杀张孝武者,赏黄金万两!”

    “杀——”

    李沧澜仰头看着张孝武,看到他拎着武器左挡右劈,不断地将士兵打落摘星台,心中佩服他的勇气和武力。他非常希望能够与之一战,以证明自己的能力,可他作为统帅,不能再意气用事,他冷笑:“我要看看你怎么死在我的手下,我要看着你活活累死!”他心情很复杂,既希望张孝武被杀死,又不希望他被杀,这么多年来,能够让他如此欣赏有如此愤怒的人只此一人。

    “只可惜啊,愚忠!”李沧澜恨铁不成钢,鬼将张孝武,退犬夷镇塞北,若是能收为账下,将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只可惜他愚忠与大德帝,着实可惜。

    张孝武一夫当关,任由叛军士兵不断地冲上来,他只是居高临下抡起兵刃砸过去,叛军便会自动跌落。而叛军士兵想要爬上来,显然复杂许多,他们首先要沿着狭窄的螺旋的台阶爬上三丈的高度,本身便没有借力之处,又明知前方有那么一个战神,所以上去的士兵便是送死。

    “啊——噗通!”

    “噗通——啊——”

    惨叫声不断传来,又是一个什队的士兵被张孝武从摘星台上打落下去,有的死了,有的残了,余人皆惧。

第四百九十七章 血战摘星台(6)

    决死进攻的士兵围在摘星台下,不敢上前,大家都只有一条命,且这些叛军半年之前还是农人,并没有赴死的决心。在攻入皇宫之初,他们遇到了毫无抵抗能力的宫女太监,哪有战斗,纯粹是一边倒的屠杀,那时自然是意气风发,恣意妄为。但这些士兵终究还是新兵,只能打顺风仗,但在逆风时刻却终于露出了怯懦的马脚,不敢上前了。

    李沧澜愤怒不已,指着几个士兵道:“你们都给我上去,上去!你们若是战死,家人厚葬百两,若是伤了张孝武,赏一千两,若是杀了张孝武,赏一万两!若是不上,杀之,一文钱也没有!”

    “可是将军,他是鬼将啊,他有不死之身。”

    “对啊,听说他本来就是鬼。”

    “不是我们不敢,实在是他太厉害了。”

    “要不然将军你继续劝劝吧,鬼将是咱们大旱的忠臣?”

    李沧澜被气得笑了起来,他接过龙吟枪,忽然出手快如闪电,只见白光闪过,四个怯懦不敢上前的士兵被他点中了脑袋,顿时倒在地上死去。这四个人的死也惊到了其他士兵,他们眼看不杀敌也是死,杀敌也是死,为了家人的百两抚恤,还是拼命吧。

    于是一百多个士兵排队登上摘星台,用自己的生命来消耗张孝武的体力。

    张孝武杀人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声音,除了紫金锏砸在人身上的撞击声,汉刀刺中人人身体的穿击声,所有的惨叫和反应都来自于对手,来自于叛军士卒。

    “咔嚓”一声,汉刀断了。

    张孝武双手握着紫金锏,速度更快了,撩开对手兵器,再用紫金锏砸在对方头上。用不着他推开尸体,叛军会为了前进自己推开尸体,不过等他们推开尸体的时候,迎接的便是迎面而来的锏头。

    他的手背酸疼,两个大腿上各中了一刀和一枪,不过都已经凝住不再出血了,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受伤,也感觉不到自己的疼。又是一枪险些刺中他的脸颊,被他堪堪躲开,但那红缨枪却刺中了他的束冠,将他的发带挑飞。

    披头散发的张孝武被头发挡住了视线,他大喝一声,吓得眼前两个叛军士兵竟然掉了下去。

    “哈哈哈——”张孝武狂笑不已,抹了一把地上的血,用粘稠的血将自己头发向后一梳,那四散的头发黏在脑后,终于不再挡住视线。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几口气,再次大喝道:“来啊!”

    “杀——”

    “啊——”

    “噗呲——”

    鲜血已经结成了冰,碎肉已经结成了冰块,张孝武不知疲倦地拼杀,将一个又一个送死的叛军士兵杀死。他开始还在数着杀了多少人,可后来却已经不止杀了多少人,甚至他机械地挥动着兵刃,将眼前的敌人杀死。

    随着一具一具的尸首跌落摘星台下,他的神经已经麻木了,甚至双手已经被血浆黏住冻住。敌人的生命在他眼前入流星一般消失,他却浑然不觉,面前的人似乎已经不是人,而是一个稻草人,一捆稻草,他只是将这些人全部打倒,推下去。

    很快,摘星台下一具具尸体叠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丘,铺满了一人高,随后又铺满了两人高。而叛军终于无法杀上来了,他们的前进道路被鲜血结成的冰铺成了一条冰坡,非但爬不上去,甚至踩上去都会摔下去。几个叛军士兵手脚并用地攀爬,却摔了下去,好在下面的尸首足够多,他们并没有受伤,只是无奈地看着摘星台,又无奈地看向李沧澜。

    进攻停止了,士兵爬不上摘星台,大家不知所措,然而此时终于有人发现了这疯狂的进攻是多么的惨烈,摘星台下,尸体一层一层又一层,摘星台完全便成了鲜血染成的圆台,鲜血沿着旋梯向下流去,结成了一层层的冰,整个摘星台仿佛是地狱里的刑台一般。

    人们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恐惧地看着摘星台上的那个人,看着他仿佛从地狱走出的人,那就是鬼将张孝武。

    “哗啦哗啦哗啦——”

    又一队人冲了过来,打头的便是贺兰宗。

    终于,贺兰宗的青龙军余部彻底占领了皇宫,他抽出手来支援李沧澜了。

    “怎么还没抓到大德?”贺兰宗责怪道。

    李沧澜指着摘星台下那一层层尸体,又指着摘星台上哪宛若战神一般的张孝武,无奈道:“攻不上去。”

    贺兰宗定眼一看,当即震惊不已,指着那上百具尸首问道:“都是他一个人杀的?”

    李沧澜道:“都是他一个人。”

    “他不是要累死吗?”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累死。”

    “真悍勇也。”

    李沧澜叹道:“我本想收起为陛下效力,奈何他愚忠不肯接受,你与他为旧识,不如劝劝他吧。”

    贺兰宗摇头道:“此人心意已决,死志明了。”

    贺兰宗身边一人却说:“我去劝一劝吧。”

    “夏侯将军,你——”

    “我原是第六团副将,算是他的老朋友之一,我劝他一下,实在不行再另寻办法。”说话的,正是曾经的第六团副将夏侯宝,在第六团归府笃山伯后,夏侯宝被留任重用。但很快,夏侯宝便被笃山伯派系排挤,最终调往了玄武军团,再等到贺兰宗率领青龙军残部返回之后,夏侯宝申请回到青龙军协助重建青龙军团。贺兰宗在弹劾郢川侯慕容延失败而被免职之后,便受到昔日同僚陈青的帐下,担任陈青的司马。而夏侯宝也在陈青帐下担任参军,两人因此结识,详谈之下竟然成了莫逆之交。

    虽然夏侯宝自愿充当说客,可贺兰宗却知道张孝武这样的人,是绝不会被说服的,只能摇头苦笑:“注意安全,此人冥顽不灵。”

    夏侯宝道:“我知道此人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若是说服了他,他的八千银衣卫将为我所用。那八千银衣卫中有七千鬼卫精锐,着实难以对付,若是他们有意造反,只怕麻烦极大。”

    贺兰宗望向李沧澜,李沧澜点点头说:“你最好说服他,否则我杀他全家,灭他满门,宣布鬼卫为叛军,让他们遗臭万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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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守塞北城池,张孝武独掌木兰卫,一万汉军不绝,则汉旗不倒,汉血不灭。汉血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血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血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