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6.第八百三十二章 最后的一夜
readx;张九斤看了眼郭业,提议道:“大人,不如想办法让这位胡掌柜今晚就失踪吧!”
说着,张九斤伸出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比划了一下,一个割喉的动作。
郭业听罢立马就连连摇头,拒绝道:“不行,万万不行!”
在他看来,张九斤这小子哪里是替自己排忧解难啊?完全就是在瞎捣乱,出得尽是馊主意。
姓胡的虽然只是崔义珪手下的一个老掌柜,但却是深得崔义珪的信任。
只要胡掌柜突然一死,那不就是提醒崔义珪,自己暗藏祸心吗?
届时,不仅收不到应有的效果,相反还会打草惊蛇。好不容易骗崔义珪进了局,可不能因为这个事情导致最后功亏一篑。
妈的!
郭业狠狠瞪了一眼张九斤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刚才自己还夸他智商见涨,大有长进。没成想这个时候又开始犯浑了。
显然,张九斤也感觉到了郭业的不满,讪讪笑了一声过后便退到了王八斤的身后,不再乱出主意。
王八斤见着张九斤乱出馊主意惹来郭业的不满,自然也不敢胡乱提议,只是低声提醒着郭业:“刺史大人,若是这姓胡的整日呆在粮仓那儿,可就见天都在那儿盯着了。届时咱们只要有所异动,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然后向崔义珪通风报信去。”
郭业唔了一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是啊,真是忙中出乱,还有五天,崔义珪的所有银子就要到位了。这几天胡掌柜在那儿盯着倒是无所谓,只要你们说话做事都给我小心点,基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本官担心的是最后一天。因为咱们之前跟盐帮有约,五天后的晚上他们的船只便会靠岸装载银子离去。万一卸银上船的中途让胡掌柜发现,肯定就会出大乱子。”
张九斤听完郭业自顾自讲话,嘴巴一痒不由又开口提议道:“大人,不如让陈郡丞配合一下,通知崔义珪将交割地点换一下,改成在江面上交割。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将银子运出扬州了。到时候崔义珪怕引起清河本家的怀疑肯定不方便出面,如果他让胡掌柜随行的话,咱就在押运银子的江上将这老小子喀嚓掉,咋样?”
郭业眉头一扬,意外地看了一眼张九斤,这小子自打古井巷张家之事过后,动不动就是杀伐果断,戾气越发重了。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次他说到重点了。
“好,听你的,就这么办!”
郭业点了点头一口应承了下来,然后冲两人交代道:“最后这五天是最关键的五天,你们一定给我盯紧了,不许出半点纰漏。至于姓胡的老鬼,姑且让他多活几天。这五天时间里,你们必须给我好吃好喝供着,哪怕当成祖宗一样供奉着也不能让他有半点怀疑。”
“得嘞!”
张九斤王八斤纷纷点头,过后便转身离去。
翌日,清河崔氏又拨来银子进入扬州。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银子陆续到位,分批逐次进入粮仓。
直至第五天,总计九百五十万两银子全部到位。
最后的关头即将到来,只要过了今晚,明天就要进行最后的收官行动。
这一夜,陈集涛坐不住了,郭业淡定不住了,就连崔义珪也心里莫名发慌,火急火燎地从扬州银号赶来了仓库。
崔义珪连夜赶往渡口码头的粮仓,郭业一收到张九斤派人送来口信,立马飞奔前往了码头方向。
抵达码头进了粮仓之后,他见着崔义珪正带着胡掌柜在粮仓中巡视着,而后头张九斤王八斤等人寸步不离,紧紧跟着。
一见郭业到来,崔义珪脸上又是忐忑又是兴奋地迎了上去,一边不断搓着手一边问道:“吴东家,前天陈郡丞突然派人来送信,说是将交割的地点改在江上,我怎么觉着有些心里发虚呢?”
郭业心里咯噔一下,眉头微微皱起,不过他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轻声问道:“崔东家,这应该不是陈郡丞的意思,八成是那位郭刺史的主意吧?想必姓郭的刺史不想让人知道我们与官府之间的交易吧?”
崔义珪脸上一愣,不解问道:“这是为何?难道那位郭刺史还有其他想法不成?”
郭业刚要找个由头敷衍过去,崔义珪旁边的胡掌柜突然笑着冲崔义珪讨好道:“东家,八成是那位郭刺史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瘦西湖的明码标价吧?千里做官只为财,兴许他想在这九百五十万两银子里头捞上一笔,然后再向上头谎称另外一个价格?”
郭业满心欢喜,这胡掌柜还真是及时雨!
随即,他笑着冲崔义珪说道:“崔东家,胡掌柜猜得一点都不错,我听陈郡丞略微说过此事。呵呵,这位郭刺史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听说他当年在陇西为官之时就是出了名的敛财行家啊。凡是他在任的地方,都被他刮过地皮。不过这个咱们也能理解嘛,这年头哪个当官的不想捞点银子?官场险恶又肮脏,见怪不怪啦!”
经郭业和胡掌柜这么一说,崔义珪脸上的担忧之色缓缓褪去。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此次交割,崔某的身份太尴尬,委实不方便出面哇。但是我若是不出面的话,心里又老是有些发虚。嗨,说句不怕吴东家笑话的话,这辈子崔某也没干过这等大事啊,怕,有些害怕!”
郭业心里猛地一紧,莫非崔义珪还想亲自参与交割?不行,断然不行。
随即,他爽朗地笑了起来,指了指崔义珪身边的胡掌柜,说道:“崔东家这是有些杞人忧天了,明日胡掌柜不是代你出面参与交割吗?有我和胡掌柜在,哪里会出什么事情啊?莫非崔东家是信不过吴某?还是说不放心胡掌柜啊?”
“不不不!”
崔义珪见着郭业误会,连忙解释道:“吴东家言重了。胡掌柜跟随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信不过他?至于吴东家您,那更是太见外了。这笔银子里头也有你的份儿不是?既然你我合作,那么自然是要坦诚相待才是,崔某怎么会不放心你呢?想多了,吴东家真的想多了。”
呼~
郭业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忽悠过去了。
随即,他冲崔义珪说道:“崔东家,今晚吴某和胡掌柜就在粮仓中过夜。明日一早,便率着手下人一起将这些银子装上船与官府在江面上交易,保证不会出什么纰漏。只要明天一交割完成,这瘦西湖的地盘就属于崔东家您的了。五年回本,十年便可赚得盆钵满盈,富可敌国。呵呵,届时我们需要仰仗崔东家的地方还多的是呢。胡掌柜,你说是吧?”
“啊?”
胡掌柜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郭业,他认为对方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在崔义珪面前立功的机会。
将来崔义珪不方便出面接手瘦西湖,肯定就会派一个自己人过去管理,而自己若是立下大功为崔义珪办妥了此事,那么这个派过去的人选就非自己莫属了。
当即,他连连点头,冲崔义珪附和道:“对啊东家,吴东家说得在理。我看东家心神不宁,应该是太过紧张了。不如您早些回去睡觉,等您明日醒来,说不定我与吴东家便与官府交割完成了。届时,小的自然会第一时间赶回银号,将瘦西湖的地契亲手奉到您跟前。”
郭业暗暗庆幸,幸亏这胡掌柜也是立功心切有自己小心思的主儿,不然的话还真是难缠。
随后,他顺着胡掌柜的话,向崔义珪说道:“崔东家,天色已晚,您还是早些回去睡觉吧。明日一早醒来,你便是瘦西湖的主人了。呵呵,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忙活一阵子。”
胡掌柜又阿谀讪媚道:“是哟,东家少不得摆上几天流水席庆贺一番才是。”
“哈哈哈……”
崔义珪被两人说得心里一阵美滋滋,不由放声大笑了起来,随后重重地拍了一下郭业的肩膀,又冲胡掌柜看了看,笑道:“好,那明日就辛苦你们二人一趟了。明日我在扬州银号那边,等候着你们的捷报归来。”
郭业点头笑道:“放心吧,一切有我和胡掌柜呢。”
“东家,我送您出码头!”
胡掌柜有说有笑哈腰奉承不断地将崔义珪送出了粮仓。
郭业看着崔义珪与胡掌柜二人远去的背影,眼中透着厉色,嘴角挂起弧弯冷笑道:“还尽想着美事,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明日一过,有你崔义珪哭的时候!至于清河崔家,经此一役即便打不垮,那也是伤筋动骨了,崔鹤龄那老小子怎么着也要呕血数月了吧?”,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17.第八百三十三章 从天堂到地狱
readx;漫长而又令人备受煎熬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曙光初现,天色微亮朦朦胧胧,运河江面上笼罩着重重晨雾,几艘风帆扬起的大船徐徐靠近渡口码头。
盐帮的船,到了!
当然,在睡眼惺忪的胡掌柜看来,这是官府派来运载银子去江上交割的官船。
因为他赫然看见陈郡丞就在船头之上站着,而陈郡丞身边站着的那位就是身穿铠甲的将军,恰恰就是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折冲都尉府果毅都尉刘振轩。
两人的身后有百来号人排着方阵,正是折冲都尉府的府兵。
胡掌柜见罢之后面露会心一笑,冲着身边的郭业乐道:“官府的人还挺心急,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郭业嗯了一声,冲着身后的张九斤王八斤两人大手一挥,高声喝道:“你俩速速叫手下人搬抬银子上船,不要误了与官府交割的时辰。”
胡掌柜见状,有样学样也冲着自己带来过了的十几个伙计扯着嗓门喊道:“你们也别闲着,赶紧去帮衬帮衬吴东家的人,速速搬抬银子上船,不要误了咱们崔东家的大好事儿。”
两人相继一声令下,手下人便纷纷开始忙活起来,将粮仓中囤聚的银子陆续朝着几艘大船上搬抬过去。
约莫用了近两个时辰,粮仓中的所有银子都被分别转移上了几艘江船之上。
此时雾霭早已散去,临近日上三竿之时。
郭业与胡掌柜带着一干人等登上了陈集涛所在的船只,随后在刘振轩的敕令下,江船离岸,缓缓开向江中方向。
随着江船远离岸边,随着江船而动,人心也在动。
郭业这边一众人自然是将胸口最后一颗大石稳稳落地,银子到手便是一切皆已尘埃落地,众人脸上纷纷露着不予言表的会心微笑。
而胡掌柜呢?
自然也是在一旁傻乐,一边吹着扑面的江风,一边做着春秋美梦。他正想像着交割一完成,将瘦西湖的地契面呈崔义珪跟前之时,东家会如何犒赏于他。
当然,也想象着将来由他出面接管的瘦西湖一带,将会是如何的繁荣昌盛,如何的日进斗金……
与胡掌柜一样做着春秋美梦的,当然还有远在扬州银号的崔义珪。
崔义珪昨夜兴奋过度一夜未睡,双眼熬成通红的兔子眼,愣是坚持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困倦之意。
在江船离开码头的一刻钟之前,他还在银号的前厅见到了胡掌柜派回来的一名伙计。
这名伙计带来了胡掌柜的口信:银子装船,即将离岸,前往交割,静待佳音。
听完伙计带回来的口信之后,崔义珪那个心情是更加地美了,二话不说让银号里的伙计们打烊关门,并在银号外头张贴了大红喜报,上书八个大字:
东主有喜,今日歇业。
打发走了所有的伙计之后,崔义珪这厮翘着二郎腿自得其乐地坐在椅子上哼着小曲儿,想象着即将到手的瘦西湖,想象着五年回报,十年赚得盆钵满盈,富可敌国。
一时间,崔义珪整个人都痴了……
眼神迷离,双颊泛着红潮,一呼一吸气间,愣是不由自主地淌起了哈喇子。
他心中默默呼喊,十年,只要给我崔义珪十年的时间,我凭着聚宝盆一般的瘦西湖,定能在扬州重塑一个扬州崔氏。
清河本家又如何?
我崔义珪乃是旁系子弟又怎样?清河那些直系子弟瞧不起我,鄙夷我,欺压我,又能怎样?
十年之后,我定能在扬州重塑一个大家族,与清河崔氏分庭抗礼。
届时,我看谁还敢瞧不起?背不住清河本家那边还会巴拉巴拉地跑过来讨好我,拉拢我呢吧?
这就是崔义珪心中最大的野望!
“哈哈哈……”
崔义珪胸中豪气一燃,顿时放声大笑了起来,频频拍打着交椅两边的扶手,摇头晃脑赞道:“时势造英雄,老天待我不薄啊!”
时间,缓缓而逝,如沙漏静静流淌而过,转眼间,到了正午时分。
一名伙计突然从后院窜进来前厅,冲崔义珪招呼道:“东家,到饭点儿了,该用午饭了!”
崔义珪这个时候正等着胡掌柜传来佳音,哪有心思吃饭?
随即,挥挥手有些不耐地说道:“你们去吃吧,本老爷不饿!”
伙计哦了一声,立马转身退了下去。
等啊,等啊,等啊等……
崔义珪始终不见胡掌柜的音讯传来,就连一个提前回来传捷报的伙计都没有。
莫名地,崔义珪一人在前门紧闭的前厅中呆的有些烦躁不安起来,他从椅子上刹然而起,来回在前厅中焦躁地踱步着,口中念念有词道:“怎么还不回来?莫非中途有所耽搁?还是说胡掌柜与吴茂才他们二人……”
“不会的!”
崔义珪狠狠甩了一下头,将突然萌生出的这个不详念头使劲挥出了脑子,自己说服着自己道:“不会的,就算这个姓吴的有鬼心思,但是胡掌柜绝对不会背叛我。他是我身边的老人,跟随我这么多年,又是我一手提拔而起,怎么可能会出卖我?若是连胡掌柜我都信不过,天底下我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不会……不会的,绝对的不会的。应该是中途有所耽搁!”
想通之后,崔义珪躁动的心缓缓趋于平静,重新坐回了交椅之上,双眼巴巴地瞪着紧闭的前门,等待着胡掌柜归来的拍门之声。
等待的时间甚是难熬,因为昨晚通宵未睡的缘故,午后的困倦之意也缓缓袭来。崔义珪哈欠连连,不知不觉间,靠在交椅上竟然睡着了。
这么一睡,就是一个大中午过去了。
咚咚咚~
一阵响声将崔义珪惊醒过来,他猛地从交椅上窜立起来,正要去打开前门迎接胡掌柜的归来。
可谁知声响是从后头传来,原来是一名伙计从后院跑进来,小声喊道:“东家,该吃晚饭了!”
显然,此时已近黄昏,到了晚饭的光景了。
崔义珪见着胡掌柜迟迟未归,无名之火突然而起,冲着那名伙计厉喝道:“吃吃吃,吃你娘的蛋,就知道吃,老子养你们就是为了吃吗?滚,滚下去,老子不吃!”
这名伙计被臭骂一顿遭了无妄之灾,自然悻悻然地退撤了下去。
若是将这昏暗的前厅点起灯火的话,崔义珪现在的脸色肯定是极其难看,只听他嗓门儿带着颤音地自言自语道:“莫非,真出事儿了不成?不然的话,胡掌柜不可能到现在还迟迟未归啊?”
出事儿了?
八百万两纹银打了水漂?
还是说那姓吴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不会的~!
崔义珪再次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因为那日狮子头酒楼的晚宴上,陈郡丞和郭刺史不可能作假啊,那是可是真真儿的呀。
咚咚咚~
胡思乱想间,一阵仓促的脚步又从后头响起,显然又是后院来的伙计。
崔义珪二话不说扭头就是痛骂:“有完没完?要跟你说多少遍才明白,老子不饿不想吃!!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卷铺盖滚蛋?”
这名伙计显然不是之前招呼他吃饭的那个伙计,而是一张生面孔。
这名伙计却浑然没有理会崔义珪的怒骂,而是满脸惧色,浑身带着寒栗地凄厉喊道:“东家,刚才码头渡口那边有人传话,说是在岸边发现了胡掌柜和咱们银号伙计的尸首,让……让咱们派人过去收尸!”
“什么?”
崔义珪身子摇摇欲坠,嘭的一声,双腿一软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的心情,俨然瞬间从天堂到了地狱,一片阴霾与惊恐。
不过他浑然不知疼痛,大声尖叫问道:“你是说胡掌柜他们全死了?”
伙计嗯了一声,不敢再正视崔义珪一眼。
“快,快,快扶本老爷起来……”
崔义珪惊惧得双腿根本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伸手让那名伙计将他扶起,然后哆嗦着嘴唇颤颤道:“备车,去…去…去刺史府,现在就去刺史府……”,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18.第八百三十四章 装傻充愣陈集涛
readx;华灯初下,一更时分,宵禁鼓声隆隆响彻扬州城中。
崔义珪让人驾车一路横冲直撞抵达扬州刺史府外,一番吵闹口口声声嚷嚷着要见郭刺史,却被几名衙役以衙门夜里不办公为由,强行给挡在了大门之外。
不过外头吵闹的动静还是惊扰到了里头,正当崔义珪万般沮丧万念俱灰之余,突然里头跑出一名衙役,通传道:“听闻扬州银号的崔东家来访,郡丞大人特意让小的出来延请!”
说罢,伸手示意请了一下。
一听陈郡丞有请自己,崔义珪立马又活了过来,抖落了一下衣裳,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刚才阻拦他的几个衙役,冷哼一声,啐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本老爷早就说过认识你们陈郡丞,认识你们郭刺史,哼!”
啐罢,便大摇大摆地自顾走进了府衙大门。
他被那名衙役带到了前院公堂旁边的一处花厅里,厅中点着数盏烛台,将花厅照映得格外亮堂。
那名衙役冲崔义珪交代了一声:“崔东家请坐,稍等片刻,我这边去请我家郡丞大人。”
“喂,你们家郭……”
崔义珪本想叫住那衙役,让他将郭刺史也一并请来当面对质,毕竟当初在晚宴上,姓郭的刺史可是当面锣对面鼓的跟自己敲定了瘦西湖的价码。
可惜话未说完,那名衙役已经飞奔出了花厅。
不约一会儿,郡丞陈集涛便在两名衙役的护卫下,进来了花厅之中。
今天的陈集涛穿戴格外正式,头戴雁翅帽,身穿绿袍官衣,脚蹬乌皮靴。一副办理公务接待城中士绅的样子。
而且从他进来花厅的那一刻起,他的脸就没有崔义珪想象中那般熟络地笑起,相反一板一眼仿佛不认识自己一样。
崔义珪走到陈集涛跟前,低声问道:“陈郡丞,今早江上交割出了何事?怎么我家胡掌柜和手下的伙计都丢了性命,飘尸到了岸边?”
陈集涛突然面露疑惑地看着崔义珪,浑然不知一般地不解问道:“什么江上交割?你是扬州银号的崔东家是吧?你放心,贵银号的胡掌柜和数名伙计之死,本郡丞已经派人去查了,过些日子就会有结果出来。”
说着,陈集涛脸色微微转愁,低沉地叹道:“唉,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崔东家节哀顺变才是。”
‘什么?“
崔义珪脸色巨变,仿佛见了鬼一般地看着陈集涛,尖叫道:”陈郡丞,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想矢口否认崔某与你们扬州刺史府的交易吗?”
陈集涛闻言立马拉下脸来,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地看着崔义珪,喝道:“放肆!崔东家,本官跟你相识吗?”
“什么?”
崔义珪这下更是懵圈了,又气又恨地叫道:“陈郡丞,你居然装作不认识我?我与你足足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我出五千两银子跟你购买内幕消息,第二次是在狮子头酒楼的雅间儿里商谈购买瘦西湖之事。那天,我与吴茂才吴东家,还有你们扬州府衙的郭刺史同坐一桌,敲定了扬州瘦西湖这块地盘的价格。怎么?陈郡丞,你莫非想抵赖不成?”
“放肆!”
陈集涛又是官威怒放,大声喝道:“满口胡言乱语,本官前些日子一直都在扬州府下辖各县走动,今日下午才堪堪回扬州。哪里会有时间跟你见过两次面?崔东家,你居然诬陷本官收受贿赂,就不怕扬州府衙治你的罪吗?至于你说得瘦西湖出售之事,更是子虚乌有,本官闻所未闻,你可莫要胡言乱语才是。”
“不,不可能!”
崔义珪见着陈集涛不仅装作不认识自己,更是矢口否认买卖瘦西湖之事,心里的怨愤可想而知了。
只见他突然逼上前去,跟发了疯一般地双手抓住陈集涛的肩膀,不断拉扯着陈集涛身上的绿袍官衣,红着双眼大声叫嚷喊道:“放屁,你明明就认识我,你明明就跟我谈过瘦西湖出售之事,现在居然统统不承认?姓陈的,你还我银子,还我八百万两,还我九百五十万两雪花银子,你就是个骗子,我跟你拼了!!”
“放肆!”
“作死!”
陈集涛身后的两名突然上前,强行将崔义珪推搡开来,一人一边将他架住,让他半点无法动弹。
崔义珪不断挣扎扭打,嘶声喊道:“姓陈的,你个骗子,还我银子。”
陈集涛满脸无辜,无辜中带着丝丝被侮辱而感到愤怒的神色,随后他大袖一挥,喝骂道:“疯言疯语,本官懒得与你一般见识。你说来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义珪见着陈集涛还在装蛋装孙子,那就更加气急败坏了,不过还是连喊带骂地将事情的始末统统讲了出来。
最后,他怒目圆睁地歇斯底里喊道:“你们肯定在江上见财起意,谋害了我银号的胡掌柜和伙计,然后将银子吞没占为己有。姓陈的,快些还我银子!!”
陈集涛哀哀叹息一声,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崔义珪,摇头说道:“崔东家,看来你是被人设局给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那位姓吴的合伙人应该就是罪魁祸首。”
“吴茂才?”
崔义珪下意识念出这三个字之后,整个人陡然冷静了下来,江边除了胡掌柜和自己银号伙计的尸首,别无他人。
而吴茂才,还有他手底下如影所以的那两个伙计,还有他那百来号负责守粮仓的伙计,到现在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莫非问题出在这个吴茂才身上?
但是他猛然又想起眼前这个陈郡丞,自己明明就跟他见过两次面,哪里会认错?
难道陈郡丞和吴茂才狼狈为奸,都是一丘之貉?
他立马反应了过来,开口怒骂道:“陈郡丞,你别想糊弄我,吴茂才是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但是你也脱不了干系。不然的话,你怎么会卖我消息,又怎么会在狮子头酒楼赴宴?”
“混账!”
陈集涛骂道:“你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本官参与其中?本官一直都在辖下各县走动。而且这世上容貌相似之人多如牛毛,保不齐就是那姓吴的大骗子找人假扮成我,骗你入瓮啊,蠢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崔义珪虽然心中有所动摇,但是还是不敢相信,仍旧摇着头连连说着不可能。
突然,他想起当日狮子楼晚宴上的情景,立马喊道:“对,你们郭刺史我也见过,就在狮子头酒楼的晚宴上,你敢让他出来与我对质否?”
陈集涛又是一摆手,沉声喝道:“放肆,刺史大人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崔义珪摇头叫嚷道:“不,我要见你们郭刺史,现在就要见到你们郭刺史!”
“刺史府衙内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突然,花厅的后头的珠帘被人掀开,走出一名身穿紫袍的官员,冲着崔义珪喝问道:“远远就听见你在嚎丧,是你要见本刺史?”
来人正是郭业。
可崔义珪一见到郭业出来,立马止住了吵闹,一副夜路撞见鬼一般的惊恐样子,哆嗦着嘴唇断断续续喊道:“你…你…你是吴茂才???”
郭业也是一副浑然不认识崔义珪的模样,自顾走到堂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不屑地冷哼道:“你他妈才是吴茂才?谁是吴茂才?莫非你认识本刺史?”
“你…你…是…难道…你不是?”
一时间,崔义珪的脑子一阵混乱,不仅口齿不清,还言不达意起来。,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19.第八百三十五章 替我问候你们家主
readx;“放开他!”
郭业冲那两名架着崔义珪的衙役一挥手,示意道:“这里是刺史府衙,难不成还怕他一介草民作乱不成?放开他!”
“喏!”
两名衙役收到郭业的命令,立马松开手劲解除了崔义珪的束缚。
崔义珪一得到自由,立马飞奔到了郭业跟前,左右端详起郭业的样貌来,霎时惊得合不拢嘴。
今晚的郭业也跟陈集涛一样,穿戴得格外正式,官衣官帽一身紫袍,腰间玉带还悬着一个银鱼袋,神情肃穆看似不苟言笑。
崔义珪站在郭业近前,伸出手来不断指点道:“你…你…就是那个骗我好惨的蜀中客商吴茂才,化成灰我也认得你,你个狗日的骗子!”
啪的一声,郭业甩手打掉了崔义珪的指指点点,声音清冷地说道:“扬州银号的崔东家是吧?你刚才跟陈郡丞说的话本刺史已经在后头听得一清二楚。本官姑且念你受人所骗损失惨重,以至于心神错乱,所以不与你一般计较。但是你若再这般不分上下尊卑,没了规矩,可就别怪本官翻脸无情了,哼!”
“不,你不是郭刺史,你就是设局骗我的吴茂才!”
崔义珪又是连喊带骂地嚷嚷道:“你纵是化成灰我也认得。扬州刺史郭业我见过,虽然你们年纪相仿,但根本不是你这般模样。”
“笑话!”
郭业冷笑连连,指着自己的紫袍,指着自己的银鱼袋,问道:“本官用得着冒充吗?若本官是假冒的,还敢堂而皇之地在这儿府衙里晃悠?我看你真是猪脑袋,活该被人骗了这么大一笔银子!”
崔义珪被郭业这般毫不留情地反讽羞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却又被郭业说得无言以对,连最后一点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郭业见状,又是语气一变话锋飞转,说道:“不过本官不与你一般见识。对于你的遭遇,本官深表同情。但是你放心,本官身为扬州刺史,一地父母官,对于追查骗子责无旁贷。而且本官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冒充本官与陈郡丞,在外头招摇撞骗。哼,一经捉拿归案,定会重判,决不姑息!”
崔义珪见着郭业贼喊捉贼,满嘴跑火车,尽在颠倒是非黑白,偏偏又无言反驳,因为他连一丁点证据都找不到。
胡掌柜和自己的伙计死了。
陈郡丞装傻充愣,吴茂才又是姓郭的贼子假扮,自然更不会承认。
偏偏自己曾经在狮子头酒楼见过的那个假刺史,如今竟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迹。
这就是一个骗局,一个环环相扣的局中局!
崔义珪已经很清醒地意识到,从姓郭的假扮蜀中客商吴茂才开始接近自己之时,这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就已经开始在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对方恰恰就是看中自己的贪得无厌,才会对症下药得到了自己的好感与信任。
偏偏自己又是野心庞大,妄图凭着拿下瘦西湖发展壮大,另立崔氏,与本家分庭抗礼。野心作祟之下,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一步堕入深渊。
真是一步错,就是步步错啊!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崔义珪冷静下来过后,也敛去了躁怒的情绪,他知道现在无论是姓郭的还是陈的,除了装傻充愣之外,绝对不会承认的。
自己又苦于没有真凭实据来指证二人就是此番连环骗局的罪魁祸首。
栽了,这个跟头栽得已经永远也爬不起来了。
他现在满脑子想得已经不是如何向郭业讨要回这笔银子,而是如何逃过本家那边的责罚了。
崔氏家法,历来无情。
自己此番白白害得本家那边损失了将近八百万两纹银,纵是死罪可免,但活罪也难逃。
罢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了,现在速速赶回清河,将这边的事情原原本本禀报家主吧。兴许还能免过一难。
随即,崔义珪突然死死地盯了郭业一眼,冷哼道:“骗子,你竟敢挑衅清河崔氏,你就等着本家那边的猛烈报复吧!”
说罢,转身即走,连停留片刻的心思都没有。
人刚走出花厅门槛儿,郭业突然叫住了崔义珪,声音有些跳脱地喊道:“崔东家,且留步!回头替问候你们崔氏家主崔鹤龄,并转告他,我郭业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吃的,吃多少你就得给我连本带利吐多少出来。若是崔鹤龄还有什么不服,让他尽管放马过来,我在扬州等着他。因为,我郭业专治各种不服,哈哈哈……”
崔义珪的双肩猛地一颤,他自然知道郭业话里暗指着什么,无非就是报复之前本家那边劫走扬州盐税之事。
瞬间,所有的前因后果统统明了,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劫走盐税而设局骗我。唉,我真是利令智昏,让一时得意而迷晕了头啊!我怎么连这个都没想到呢?
随即,崔义珪没有回头,也没脸回头,身形狼狈地跑出了花厅,朝着府衙外跑去。
他行色匆匆,必须赶在今晚出城,迅速返回清河本家,向家主崔鹤龄如实回禀这边的情况。
崔义珪一走,陈集涛一直板着的脸色顿时松垮了下来,冲着郭业哈哈笑道:“大人,这事儿成了。不仅将之前被劫走的盐税夺回,还平白赚了好几百万两。天啊,刺史大人真是生财有道哇,服了。下官服了!”
郭业摆摆手,笑道:“明仁,明日天亮你便通知刘振轩,让他亲自带队押运银子进长安。咱们必须要尽快将长乐坊大钱庄拆借来的银子还掉,连本带利地还掉,老拖欠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陈集涛自然也是应允不已,拆借这么一笔巨款,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天的利息,任谁也负担不起。
紧接着,郭业特意叮嘱道:“你让振轩从折冲都尉府多带些人马,还有跟陈浪的盐帮借些人手来,必须安全地将银子押运进长安城中。不能再像上次那般中途被人摘了桃子了。”
陈集涛点头道:“大人放心,前车之鉴岂敢忘怀?下官定会交代刘都尉的。”
郭业嗯了一声,不忘补充道:“还有,让振轩回来的时候,将关鸠鸠那倒霉蛋给我带回来。他好歹是盐运衙门的盐运使,离了他谁负责扬州盐税一事?”
陈集涛心里虽然很是鄙夷关鸠鸠的办事无能,但也很是艳羡刺史大人对关鸠鸠的宠信,犯下这么大的错,居然连句责骂的话都没有,嫡系就是嫡系啊,只有羡慕的份儿。
打发走了崔义珪,又交代完陈集涛之后,郭业这才有些倦意地展臂抻腰,叹道:“唉,这些日子一直都忙着这件事儿,一直冷落了我家夫人。明仁,从明日起,扬州府衙这边的大小事务尽交于你处理,我带着夫人在扬州近郊好好游山玩水一段时日。”
陈集涛一听,郭业这是第二次将扬州府衙的大小事务交给自己打理了,特别是刚刚艳羡完关鸠鸠的嫡系待遇,顿时他心中不免涌出一阵感动,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思来。
夜已深,两人小议一番过后便道别,郭业返回后院前去就寝歇息。
翌日用完早饭,他便带着吴秀秀,还有张九斤王八斤这两个活宝,驾着马车出游赏玩而去了。
...
...
七天后,崔义珪日夜兼程,又是走水路又是走陆路,终于从扬州返回了河北道清河县。
此时的他一路风尘仆仆,昼夜不息地赶着路,回到清河县之时已是极其的狼狈不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跟沿街乞讨的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他在清水县城中熟门熟路,很快便辗转来到了崔家正房一脉崔鹤龄的宅邸大门前。
跟平日一样,都是大门紧闭,连个看门的仆役都没有。
崔义珪踉踉跄跄地跑到大门前,很是疲累地趴在大门上,单手一把抓住大门上的铜环,仓促地叩了起来。
啪,啪啪啪……
“快,快快开门,我要见家主,扬州银号崔义珪求见家主哇!”,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20.第八百三十六章 清河崔氏
readx;过了一会儿,崔府大门徐徐从里头打开,崔义珪朗朗跄跄地奔进了府内,如愿以偿见到了家主崔鹤龄。
一见到崔鹤龄,他便立马叫天喊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着将扬州之事断断续续道了出来。
崔鹤龄乍闻之下,整个人顿时窜立起来,如遭雷击般站着久久不语,满脸尽是震骇之色。
沉默了半晌,久久不语的崔鹤龄终于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便是带着不可置信的口吻,冲崔义珪问了一句:“八…八百万两银子,全让你…你…弄没了?”
崔义珪早就料到家主会有此反应,自然装出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抹这眼泪儿哀鸣道:“家主啊,都怪我猪油蒙了心,尽信了郭业那奸贼的连篇鬼话。枉他身为扬州刺史,朝廷命官,却干得尽是这些鸡鸣狗盗的龌蹉事。当日,他乔装打扮成蜀中客商,操着一口的蜀中方音……”
缓缓,崔义珪又将郭业是如何假扮蜀中客商吴茂才,如何凭着几桩小买卖骗取自己的信任,逐一翔实地道了出来。
崔鹤龄越是听着,脸色越是阴沉,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心中恨恨想道,看来姓郭的真是冲着我们崔家来的。
崔义珪这边讲到尾声,不忘将郭业让他带回的那句话喊了出来,道:“家主,姓郭的让我问候您一声,并让我转告您,他郭业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吃的,您吞下去多少,就要连本带利给他吐出多少来。呃……家主,我真是冤啊,冤啊,呜呜呜……”
崔鹤龄听完郭业让崔义珪带回来的话之后,瞳孔猛地一缩,脱口喃喃道:“原来姓郭的已经猜出是我们崔家劫走了盐税啊?他如此大费周章地挖坑设局,环环相扣,就为了从扬州银号这边找补回被劫走的盐税。呵呵,了不起,真是年少了得。长孙无忌一点都没说错,若干年后,这厮必将成为整个关陇世族的心腹大患,必先予欲除之而后快才是。”
说着,他脸上有些阴晴不定起来,看着跪在地上跟条死狗一样的崔义珪,暗暗叹道:“为什么我们崔家尽出这些没用的废物?为什么就不能出个与郭业一般的后起之秀呢?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现在看来,吾弟鹤年家的义真侄儿,也是死于郭业手中无疑了。”
心中惋叹一番后,崔鹤龄冲崔义珪招招手,示意道:“起来吧,这事儿并不能全怪你!”
崔义珪闻言如蒙大赦,自己犯下如此大错而家主竟然并不责怪惩罚自己,显然躲过了一劫。他差点喜极而泣,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来到崔鹤龄跟前,讪媚道:“家主,我再也不会犯这等错误了,下次一定不会再中郭业狗贼的奸计了。”
“你还想有下次?”
崔鹤龄听着崔义珪这话,没来由的心中一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话音落罢,客厅外头闯进来几个虎背狼腰的崔府护院,正当崔义珪怔怔发傻之余,崔鹤龄突然冲那几个护院一指,喝道:“将崔氏不肖子孙崔义珪给我拿下!”
轰~
几个护院一拥而上,虎扑飞奔,电光火石间便将崔义珪给牢牢制服住了。
崔义珪身子无法动弹,但嘴巴却未堵上,满脸惊骇慌乱地嚷嚷道:“家主,家主,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崔鹤龄不屑地瞥了一眼崔义珪,冷声道:“做什么?混账,你平白让清河崔氏亏损了八百万两纹银,直接让家族伤筋动骨几年之内无法恢复元气。哼,你还有脸问我做什么?你这种废物,留着又有何用?这么多人去死,你怎么还活着?废物,废物!!”
崔鹤龄越骂越来气,嗓音越发地高昂起来,狠狠甩了一下衣袖,冲着几个护院勒令道:“将这不中用的废物拖下去,执行家法,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喏!”
“不要,不要,家主饶我一命啊,饶我一命啊!”
崔义珪如死狗一般被强行拖了下去,身子不断挣扎扭打,声色俱厉地不断冲崔鹤龄求饶着。
“等等!”
就在崔义珪被拖到客厅门口之时,崔鹤龄突然又传来一声疾呼,阻道:“明天便是崔氏祭祖之日,不宜动刀,杀你不详。哼,算你运气,暂且留你一条狗命。”
崔义珪鬼门关前走一遭,已经吓得面色惨白,双腿发抖幸好有人拖着,不然的话肯定趴在地上无法爬起。
崔鹤龄走到他跟前,冷道:“明日的祭祖之日你便不要参加了,今天就给我启程出发前往辽东。我们崔氏在辽东与高句丽人互有买卖往来,我让你在那边戴罪立功。若是在那边你还办砸了差事,你也别再回崔家了,直接买把好刀将自己了结掉算了。”
崔义珪一听辽东,立马想起了天寒地冻,冰封千里,心中哀道,看来繁花似锦的扬州是回不去了,不过前往辽东这种极寒之地去受罪,总比被乱棍打死执行家法要强。
随即,他口中不断感恩戴德地泣泪道:“多谢家主,多谢家主,我一定戴罪立功,一定不让家主失望!”
崔鹤龄冲那几个护院摆摆手,示意他们将崔义珪松开。
然后又看了一眼崔义珪,只是厌恶地挥了一下手,便转身返回了客厅当中,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话。
崔义珪自然见好就收,不敢多做停留,万一家主突然又变了主意要将自己开刀问罪,那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随即,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忍着双腿微微颤抖,连滚带爬地朝着大门外方向落荒跑去。
崔鹤龄坐回堂首的太师椅上,看着崔义珪的狼狈身影,不由一阵黯然伤神,叹道:“这种废物杀之又有何用?难不成还能挽回八百万两纹银的损失?唉,一代不如一代,百年之后又有谁人能保我崔氏繁荣昌盛?”
叹息一声过后,突然客厅外头匆忙走来一名中年文士,长得与崔鹤龄有几分相似。
此人一进客厅,就一脸怒气地冲崔鹤龄嚷嚷道:“兄长,我听说郭业在扬州骗了我们崔氏八百万两纹银?好,好好好,杀子之仇不共戴天,骗财之恨不可消弭,正好新仇旧恨一起了结。兄长,请让我带人跑一趟扬州吧!”
来人正是丧命扬州的崔义真之父,清河崔氏的二老爷崔鹤年。
崔鹤龄看着弟弟怒气冲冲而来,不由哑然苦笑一声,道:“老二,原来你一直都在外头偷听啊?”
崔鹤年拱手一礼,道:“兄长莫怪,鹤年没有别的心思。请兄长让我带人跑一趟扬州吧。”
“老二啊老二,义真之死我也感到惋惜!”
崔鹤龄摇了摇头,叹道:“但是没有真凭实据,你能拿郭业如何?就好比他这次设局骗取我们八百万两银子,都是他精心设置的骗局,岂会那么容易授人以柄?你跑一趟扬州又能怎么样?又能拿他如何?蛮干莽撞可不是我们崔氏的行事作风啊。再说了,前些日子长孙大人传来口信,如今礼部尚书李纲年事已高,圣上已经恩准他乞骸骨致仕了。只要他一退,礼部尚书的位置就空悬出来。长孙大人房中书他们一致推荐你出任此职。这个时候,你若是在扬州闹出一点动静出来,岂不是让虞世南孔颖达等人抓住了话柄?”
崔鹤年一听兄长说起这个事情,暴躁的心情顿时冷却了下来,恨声骂道:“先是吾儿丧命,再是崔氏损银八百万贯,难道就这么白白便宜了此獠?”
“不会的,关陇世族,同气连枝。崔氏受辱,其他门阀岂能坐视不理?”
崔鹤龄冷笑一声,说道:“老二,明日的祭祖之礼由你替我主持,为兄可能今天就要启程出发了。”
崔鹤年一怔,问道:“兄长意欲何往?”
崔鹤龄道:“长安!”,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21.第八百三十七章 长安来信
readx;风平浪静了将近半个月过后,郭业携吴秀秀返回了扬州府衙。
这半个月里小两口玩遍了扬州附近的名胜古迹,逛遍了扬州下辖各县,玩得好不痛快。
郭业返回府衙之后的第一件事情,自然便是将陈集涛找来,问询了一番他不在刺史府坐镇之时的情况。
当陈集涛告诉郭业一切风平浪静相安无事之时,他不由一阵纳闷,嘀咕道:“还真是奇了怪了哈?都说打了小的,必会出来老的。咱们这次坑了崔家这么惨,崔鹤龄竟然不为所动?”
突然,他猛地想起崔义珪这个倒霉蛋来,便又开口询问道:“对了,崔义珪如今怎么样了?”
陈集涛一听崔义珪三个字,不由哈哈乐道:“大人可别提他了,听说这厮虽然躲过了一劫,却被崔鹤龄发配前往了辽东,那地方天寒地冻的,崔义珪去那儿可就遭老罪了。不过算他运气好,至少没让崔鹤龄一怒之下将其执行家法处死。”
郭业本身并不待见崔义珪,相反很是反感这个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的家伙,一听他落得这般下场也懒得再去理会。
随后,他又问道:“那扬州银号呢?崔家又派了谁来主事?”
陈集涛摇了摇头,道:“关了,彻底关张了,就连银号的那些伙计都被召到杭州府那边去了,听说是要在那边重新折腾银号的事情了。”
郭业哦了一声,也就不再追问。毕竟杭州不是扬州,崔家爱怎么折腾那是崔家的事儿,他这个扬州刺史就是想搀和也是鞭长莫及。
“对了,大人,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仲达兄从长安那边派人送来口信。”
陈集涛见着郭业有些神游外物,不由出口提醒了一声。
“哪个仲达兄?”
“陈康陈仲达啊,”陈集涛哑然失笑,打趣道,“大人,我看你这些日子真是将心思玩野了,居然连仲达兄是谁忘记了。”
郭业立马尴尬地拍了拍额头,汗颜道:“嗨,是他啊?自打我赴任扬州,而他接任了国子监司业之后,大家都是各忙各的,鲜有书信往来啊。惭愧惭愧,哈哈……”
大笑一番后,郭业顿时来了精神,不过有一点他很奇怪,不由问道:“陈康干嘛放着好好的信不写,却派人送来口信?这可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啊?”
陈集涛低声道:“前来扬州送口信之人的确是仲达兄的人,这点毋庸置疑,下官能够肯定。前年我在长安的时候曾在仲达兄府上盘桓数日,而送口信之人正是他府上的管家。他此番之所以让人传口信,而不是给大人写书信,那是因为事出有因。”
郭业轻哦一声,暗暗揣测道,莫非还是什么不宜落入他人手中的消息不成?
随即,他追问道:“陈康让他的管家来扬州找我有什么事?”
陈集涛压低了嗓音,说道:“仲达兄让人传来口信,前些日子礼部尚书李纲上书请奏圣上,以自己年事已高为由奏请乞骸骨致仕,而且圣上也已同意。”
礼部尚书李纲要退休?
郭业猛然想起李纲这人的过往,因为曾任隋唐两朝三任太子的老师而扬名,也正是因为他教授过学问的太子最后都没有好下场,而博了一个“太子杀手”的称好。
今年已是贞观五年,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李纲这个年纪的确没有几年活头了。
不过好在他退休之后没过几年就去世了,没有赶上太子李承乾谋反这桩大案,不然的话他这个太子老师肯定晚节不保。
但是郭业纳闷了,他跟李纲没什么交情,也不是同一个阵营,严格说起来李纲的儿子,当年同为国子监书学班的李家三胖子,还跟自己不对付。李纲退休关自己鸟事?陈康还特意派人来送口信,这不是小题大做吗?
陈集涛见着郭业一脸狐疑,俨然猜到了郭业的心思,立马提醒道:“大人,仲达兄让人送口信之意当然不会那么肤浅,他是在知会大人您,李纲如今致仕,那么礼部尚书之位就空置了下来。礼部尚书虽然手中没有什么实权,但好歹也是六部尚书啊,大人。难道您就不想争取一下?”
郭业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不过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自家知道自家事儿,凭他的资历和出身,想要现在出任礼部尚书一职,无异于痴人说梦,首先李二陛下就过不了关。
礼部,有着替朝廷,替皇帝,替圣人教化天下之责,光他郭业“不学无术”这四个字的金字招牌,就甭想去争取礼部尚书这个位置。
不然的话,陈康都派人送来口信提醒自己了,而虞世南和孔颖达那边怎么迟迟没有动静?
显然这两位老大人比陈康考虑得要周全。
礼部尚书!
郭业摇了摇头,苦笑道:“听着是挺诱人,不过我嘛,呵呵,还是算了吧。我想虞世南和孔颖达两位老大人在长安那边自有筹谋。”
陈集涛听着郭业不愿意去争取,脸上多少有些可惜,暗自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多读点书是有好处的,可惜了郭刺史这般好前程了。
这时,郭业突然惊呼一声,问道:“跟你聊着聊着,差点忘了另外一件事儿,刘振轩刘都尉押运银子回来否?”
陈集涛道:“回来了,比大人您早回了三天。大人且放心,刘都尉已经将银子顺利押解进长安,交付给了长乐坊大钱庄。”
郭业点头赞道:“好,那叫好。明仁,你去将振轩给我找来。”
陈集涛哦了一声,返身就出了花厅去寻刘振轩。
刘振轩这个时候应该在离刺史府相隔不远的都尉府坐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陈集涛领着刘振轩重新进了花厅。
进来花厅,刘振轩就笑着冲郭业拱手道:“见过侯爷,卑职不辱使命,成功将银子交付给了鱼暖暖小姐。”
郭业念了一声好,自然不吝溢美之词地对他夸赞了一番,然后问道:“对了,此番你回扬州,可曾将关鸠鸠那老酸秀才带回来?”
刘振轩笑道:“侯爷交代的事情,卑职岂敢忘怀?回来的路上,我便将关鸠鸠一并带了回来。”
郭业看了看花厅外头,皱着眉头问道:“那他人呢?”
刘振轩看了一眼陈集涛,然后又看着郭业,苦笑连连道:“侯爷,关秀才说他替您办砸了差事,没脸见您。他让卑职替他转告一声,他要在盐运衙门做些漂亮事情出来扬眉吐气一番,好让侯爷您刮目相看!”
草,就这点出息!
郭业一阵摇头,有些赌气地啐道:“你告诉他,有能耐你就一辈子都躲着别见我,草,瞧他那个揍性!”
陈集涛也是皱着眉头暗暗呸了一嘴关鸠鸠,刺史大人给他脸,他竟然不兜着,还敢不来见上一面,真是恃宠而骄,惯的臭毛病。
刘振轩见着郭业有些嗔怒,也收起了笑意,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完好未拆封的书信,递到了郭业跟前,恭声道:“侯爷,这是卑职离开长安前,鱼暖暖小姐让我转交给您的,请过目!”
鱼暖暖给我写信?所为何事?
郭业狐疑地接过书信,抠掉信封上的火漆,掏出里头的信笺,细细阅览了起来。
看罢过后,郭业不由砸吧了一下嘴,感叹道:“唉,明仁啊,我说别人的银子不是那么好借的吧?你看,刚还完长乐坊拆借来的银子,鱼暖暖就跟我讨要起人情债来了。”
陈集涛不由一愣,问道:“大人,信里说得啥啊?”
刘振轩也是问道:“侯爷,鱼小姐在信中说了些什么?”
郭业摇了摇头,苦笑道:“不可说不可说……不过嘛,既然欠了人情,就要还上,不然翻脸无情就不厚道了。明仁,振轩,看来扬州这边的大小军政事务,我又要托付你们二人了。”
“啊?”
两人相继错愕地发出惊呼,不解地望着郭业。
郭业扬了扬手中的鱼暖暖亲笔书信,有些苦恼又有些可乐地笑道:“看来,我也要亲自前往长安一趟了!”,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22.第八百三十八章 鱼暖暖求助
readx;郭业交代了陈集涛和刘振轩一番过后,便打发了两人退去。
然后在府衙与吴秀秀温存了一晚,并跟老婆大人请了假,翌日便早早启程动身,前往了长安。
此番他没有多带随从,仅仅带了张九斤和王八斤二人。尽管这两个货武力值不高,而且时常犯二,十足的孬货,但是郭业却使唤得格外顺手。
三人轻装上路,一早便从东门渡口码头乘船,沿着京杭大运河北上。
约莫走了七天左右的水路进入了河北道的沧州府,然后换乘马匹走陆路直奔长安方向。
两天后,抵达长安城。
进了长安城,张九斤和王八斤这两个孬瓜是第一次来到
帝都,相比于繁花似锦的扬州城,帝都长安又多了几分大气与厚重。
两人一进来长安城中,就跟土包子进城,刘姥姥游赏大观园般,自然是惊叫连连,什么都感到十足的新鲜。
郭业暂时无暇带二人逛长安,而是直奔太平坊的府邸,先回府落下脚再说。
回到太平坊的益州侯府,将两人好生安顿了下来。
郭业一路风尘仆仆,先去洗漱一番,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才到客厅饮茶小歇一会儿。
可茶还没喝上一口,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府外的下人回报,说是鱼暖暖小姐登门来访。
郭业闻言顿感一阵诧异,暗暗嘀咕道,我前脚刚进长安,她后脚便知道了我回来,呵呵,消息倒是灵通的紧。
不过,他从中也看出,鱼暖暖这次当真是着急上火了,不然不会这么关注自己的行踪。
随即,他便让下人快快有请鱼小姐客厅相见。
很快,鱼暖暖便拖着一袭莲白宫裙,步履翩翩地在丫鬟绿荷的陪伴下,走进了客厅。
郭业起身相迎,微微拱手笑道:“暖暖小姐,有日子没见了,风采依旧,光艳照人啊!”
鱼暖暖面色凝重,貌似没心思跟郭业打趣,而是冲身边的丫鬟绿荷挥挥手,示意她到客厅外头等候。
待得丫鬟出了客厅,鱼暖暖才轻启朱唇,有些惆怅地叹道:“益州侯,此番这么着急将你找来长安,实在是有事相求。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这般愁云惨淡了。”
郭业从怀里掏出鱼暖暖让刘振轩带回扬州的书信,捏在手中扬了一扬,点头道:“暖暖小姐,你在信中也大概说了一些,但始终不及你当面叙说来得详尽。不如你从头到尾再说一遍事情的始末,这样的话,郭某也能想到办法帮衬你,是吧?”
鱼暖暖的神情本来还有些惆怅,听郭业这么一说,脸上不由掠上几抹红晕,羞臊了起来。
这还是郭业第一次见到鱼暖暖害羞的模样,往日,这个女人一直都是以女强人的姿态展现在自己的面前。在郭业眼中,鱼暖暖也一直都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存在。
雪莲含羞待放,万壑雪山也竞相失了颜色。
郭业尘封的那颗心也不禁为其倾动,不过转瞬消逝,因为他很清楚,鱼暖暖的身份和出身,跟自己这个有妇之夫是不可能扯上干系的,除非卫国公李靖帕金森综合症外加老年痴呆症了,才会让堂堂国公的女儿给自己做妾侍。
郭业稍稍缓过神儿来,鱼暖暖便重新讲起了事情的始末,声音动听娓娓道来,听得郭业不由脸上有了几分异样之色。
最后,鱼暖暖哀叹一声,无奈道:“唉,长孙大人屡次三番地登门卫国公府,为他长孙府的三公子向我父亲提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来无可厚非。可我一直视长孙羽默为小弟,哪里会动了儿女之情?再者说,我知道女人一旦嫁为人妇,就要在家相夫教子,这种枯燥的生活非我所愿。而且我的愿望益州侯你是知道的,我誓要将长乐坊大钱庄开遍大唐十道诸州府,我要达成当初你我约定的大宏愿——汇通天下!所以,所以,这才如此焦急将你从扬州请回长安,替我出出主意想想对策。”
“哦……”
郭业长吟一声后便默不作声起来,鱼暖暖在信中也提到了此事。不过她在信中并未说提亲之人是长孙无忌,而且信中也没提到此事牵扯到自己的好兄弟长孙羽默。
按理说,长孙府与卫国公府联姻结亲,倒也是门当户对,谁也没有辱没了谁。
可是郭业心里很清楚,长孙无忌不仅仅是要给长孙羽默找门好亲事,更想借着两家联姻,将李靖在军中的威望和旧部人脉一并拿下,壮大长孙家乃至关陇世族在军中的力量。
这一点,不是郭业所愿意看到的。
可是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自己如果在这件事情上给长孙无忌添堵,那是不是太缺德了?
而且,鱼暖暖这种女强人气质的大家闺秀在后世也许不乏鲜有之,但是在如今的大唐盛世,的确是凤毛麟角。长乐坊钱庄在她手中,做得有声有色,假以时日,汇通天下之大宏愿的确指日可待。
若是将这么一个奇女子硬生生地毁在一桩包办婚姻里,不是太暴殄天物了吗?
突然,他想起长乐坊大钱庄的其他两个合伙人,柴令文和梁叔宇,这两人不是一直对鱼暖暖死缠烂打吗?难道他们就眼睁睁地见鱼暖暖嫁入长孙府?
随即,他脱口问道:“梁叔宇和柴令文他们二人怎么想的?”
“哼,别提这两个混蛋了!”
鱼暖暖一听郭业提起这两人,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嗔怨道:“若是他俩能靠得住,我还需要十万火急大老远将你从扬州找回来吗?”
郭业疑惑道:“怎么说?”
鱼暖暖道:“柴令文早已妻室,自然不是良配;而梁叔宇呢?虽然还未有正房妻室,但是家中姬妾如云,听说前些日子还从西域胡人那里买来十八名波斯女人。这些都是我父亲卫国公深恶痛绝的。所以两人一听要随我进卫国公府面见我父亲,与我扮上一出戏,都纷纷借故推辞了。唉,真是靠不住,今年钱庄的红利,我必须拖上一拖了。”
郭业一听两人的劣迹斑斑,大叹惋惜。
突然,他从鱼暖暖的话中听出了端倪,惊叫道:“喂,暖暖小姐,你是说你将我叫来长安,是想着让我跟你去见你父亲,扮上一出戏,好让你父亲拒绝长孙无忌的提亲?”
鱼暖暖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点头嗯了一声,道:“放心,只是假扮扮演一出戏,当不得真。就算你愿意娶我,我还不稀罕嫁你来着呢。”
“不是不是,”郭业连连摇头,追问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父亲李卫公已经回长安了?”
鱼暖暖点头道:“嗯,早就回来了。我父亲与秦琼程咬金柴绍侯君集李茂功等各路行军大总管,早早就班师回朝了。不然的话,长孙无忌又如何向我父亲提亲啊?”
“呃……你的意思是要让我随你去见李卫公,然后假扮成彼此私定终身,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好让你父亲拒绝掉长孙无忌的亲事?”
“益州侯聪明,小女子就是这个意思!”
“嘿嘿……”
郭业贱笑两声,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暖暖小姐,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也是个有妇之夫,估计你父亲绝对不会看上我的。抱歉了,这事儿我爱莫能助!”
废话,郭业才不是**傻蛋,这种得罪人又损阴德的事儿,他才不干呢。到时候虽然不怕得罪长孙无忌,可是长孙羽默那小子背不住要恨死自己了。
可谁知鱼暖暖也是娇笑连连,纤纤素手遥遥一点郭业,满脸古灵精怪的模样,笑道:“益州侯不要担心,我已经替你想到了办法,保证我父亲不会对你心生厌恶的。怎么?莫非益州侯想临阵退兵,不想伸手帮我一把?你莫要忘了,你丢失了盐税,一句话让我帮忙垫补上,小女子可是二话不说就给你补上了。益州侯不会是那种有恩不报的人吧?”
“我草,有妇之夫你也不放过?”
郭业冷不丁又爆了句粗口,一脸郁闷地看着鱼暖暖,怔怔问道:“你说,你想到了什么办法?”,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23.第八百三十九章 拜会军神李卫公
readx;鱼暖暖极致妩媚地撩拨了一眼郭业,问道:“你不就是担心有妇之夫的身份,怕被我父亲所不喜吗?”
郭业嗯了一声,点头道:“可不就是这个原因吗?暖暖小姐,嗨,依我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如何?这长安城里家世好又清白的好男子多的是,东方不亮西方亮嘛,对不?你找个身家清白又未娶过亲的公子哥儿,也总比找我这样的有妇之夫强吧?这样的话,即便在你父亲面前演戏,也更加有说服力,对不?”
“不不不……”
鱼暖暖连连摇头拒绝,好像吃定了郭业一般,哼道:“我若是有合适人选还会找你?好了,你只当还我的人情了,如何?你再推辞婉拒的话,就不够意思了,益州侯。”
郭业见着鱼暖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非拉上自己不可了,随即郁闷地问道:“那我这有妇之夫的身份怎么办?李卫公的威名咱可是打小就如雷灌耳,他老人家若一见我这有妇之夫将你这黄花闺女给祸害了,保不齐抄刀拔剑非要了我这条小命不可。”
“呸,谁被你祸害了?臭不要脸的!”
鱼暖暖被郭业冷不丁占了一口便宜,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羞臊,狠狠白了他一眼过后,主动无视郭业的油嘴滑舌,然后说道:“这也好办,等见了我父亲,你就跟他说,你准备将家中妻室休掉,将来会明媒正娶我不就完了吗?”
“啥?啥玩意?”
郭业生怕自己听错了,使劲挠了挠耳朵,再问一遍道:“暖暖小姐,你让我跟你父亲说,我准备休妻娶你?扯什么王八犊子?糟糠之妻不可弃,你没听过吗?切,我家秀秀是世上最好的女人,给个大唐公主老子也不换!休妻?做梦呢吧?”
“你……”
鱼暖暖被郭业激烈的言辞给狠狠呛了一把,内心莫名其妙地对吴秀秀萌生出几分羡慕嫉妒,不过更多的是因为郭业口没遮拦下惹来的气愤。
随即,她愠怒地娇喝道:“郭业,你听话听半截儿,难不成耳朵聋了?我不是说了吗?演戏,这只是在我父亲演上一出戏。只要将我父亲敷衍过去,不让他答应长孙无忌的提亲就行了。只要替我演完这出戏,你回你的扬州,我继续我的汇通天下。懂了吗?”
郭业摇头拒绝道:“不成!就算是演戏也不成,平白让我家秀秀受这份委屈,我于心何忍?再说了,你爹李卫公可是纵横沙场多年成了精的人物,咱们这点小把戏在他老人家眼中算个屁,他火眼金睛一眼就能洞察所有。不成不成,这事儿根本不靠谱!”
“不靠谱?”
鱼暖暖脸色骤寒,冷哼道:“恐怕是你不愿意吧?郭业,若是你不肯帮我躲过眼前这一难,那你就是亲手推我进长孙府火坑的罪魁祸首。行啊,到时候咱们也别做朋友了。回头我就让钱庄的伙计满长安城嚷嚷,就说身为扬州刺史的益州侯,居然半路弄丢了扬州盐税,还跟钱庄拆借银子补窟窿。对哦,据我所知,这次你让刘振轩支付钱庄的银子,应该是从崔家的扬州银号中坑蒙拐骗来的吧?啧啧,一方刺史,不仅弄丢了税银,还搞坑蒙拐骗设局骗人的把戏,你丢不丢人?到时候朝野皆知此事,圣上也知道此事,呵呵……”
“停停停!”
郭业立马举起双手,连连告饶道:“算你狠,鱼暖暖,你是姑奶奶,我他妈是你三孙子。上辈子老子就是欠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吧。”
“咯咯,益州侯果真仗义!”
鱼暖暖竖起拇指赞许了一声,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现在就去我家见我爹一面吧。放心,只要你帮我蒙混过眼前这一关,本姑娘绝对亏待不了你。以后但凡你跟咱钱庄要银子,一文利息也不会收你的。”
郭业突然扭捏道:“那啥,你看我赶了一天的路,身体乏累,精神不济的,要不休息两天再去卫国公府拜会李老将军?”
鱼暖暖又是小脸一拉,不悦道:“郭业,你不会故意拖延时间想反悔吧?出尔反尔,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郭业见着被鱼暖暖戳穿了心思,老脸一红低下了头来,暗暗腹贬道,跟你演戏骗你爹,那也不是君子所为啊。
随后,他满脸堆笑地抬头说道:“既然答应了你,怎么可能还会反悔。不过你看我这一脸风霜的模样,是不是应该洗漱更衣一番再去见令尊?不然,太失礼了哈。”
“少来!”鱼暖暖奚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看你这衣裳应该是新换的吧?嗯,脸庞也算干净,不会失礼了,走吧。再说了,你只是去我家走走过场,你真当以为毛脚女婿见老丈人啊?呸,你想得倒美,赶紧的,快快随我去,我家的马车就停在你们侯府门口。”
言罢,不由分说一把就拽着郭业冲出了客厅,愣是吓得客厅外头的丫鬟绿荷看傻了眼,呐呐道:“小姐这可是头一遭跟一个男人如此亲近啊,还手牵着手,我的天,小姐这是要做什么?要死啦,这益州侯可是有妇之夫,小姐可不能犯浑啊!”
倏地,绿荷提起裙摆踩着小碎步,匆匆追了上去。
哒哒哒哒哒~
马车一阵疾驰,穿梭着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约莫过了一会儿,便停驻在了卫国公府外。
鱼暖暖率先跳下马车,催促着郭业下车,像赶鸭子一般将他撵进了卫国公府。
这是郭业第一次踏足卫国公府,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遛遛卫国公府,验证一下是否跟传说中一般的高端大欺上档次。
可还没看到两处风景,就被鱼暖暖赶鸭子上架般拉着直奔国公府北院书房。
因为这个时间段,她爹卫国公,传说中的大唐军神李靖,正在北院的书房练字。
两人进了北院,郭业眼前豁然开朗,好家伙,这里居然就是一块菜园子,旁边连绵的房子也并非他想象中那般雕栏画栋飞檐红瓦,仅仅只是几幢紧挨着搭在一块儿的茅草屋。
鱼暖暖指了指其中的一间茅草屋,怯生生地说道:“我爹就在那儿,你自个儿进去吧。”
郭业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急急问道:“喂,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让哥们我一个人独闯龙潭虎穴去见你爹?”
鱼暖暖弱弱地瞥了眼前面的茅草屋,压低了嗓音说道:“放心,我爹为人和蔼可亲,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屁话,你爹若是和蔼可亲,你会吓成这样?”
郭业对鱼暖暖的不负责任深感气氛,哼道:“鱼暖暖,你做事儿可别这么不地道哈,把我诓来到此,你倒好,居然当起了甩手掌柜让哥们替你前边踩雷?”
鱼暖暖道:“放心吧,你只要按着我教你的话来说,我爹肯定不会为难你。而且,我爹还很欣赏你呢。你忘了?你之前不是撰写过一本……”
“是谁在外面?”
鱼暖暖话未说完,茅草屋中突然传来一道洪钟大吕的声音,声音透着威严,透着独断,透着不容质疑与反对。
郭业心里一惊,擦,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个人物,军神李靖,名不虚传哇。
鱼暖暖也是身子一颤,随后对茅草屋内及时回复道:“爹,是女儿带着郭业来了。您老人家不是说要见他一面吗?”
“哦?益州侯郭业?可是那个撰写《纪效新书》的郭业?”
李靖的声音从茅草屋中再次响起。
鱼暖暖嗯了一声,老实本分地站在了原地不动。
郭业一听李靖这般发问,本着对老前辈的尊敬,也不再与鱼暖暖纠缠不休,而是恭声回道:“后学末进郭业,前来拜会李卫公。”
“唔,年轻人有点意思,哈哈,郭业,你且在外头站会儿,老夫还有几个字未写完。”
这边说完,李靖又在里头自顾说道:“暖暖,你先下去吧,为父要和郭业单独聊一会儿。”
“好的,父亲!”
鱼暖暖乖巧地冲茅草屋中的李靖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冲郭业耸耸肩摊摊手,然后指了指郭业的足下,示意他站着别动。
随后,莲步盈盈地出了北院。
郭业看着鱼暖暖说走就走,张嘴就喊:“喂,鱼暖暖,你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将我一个人晾在这儿吧?”
可惜鱼暖暖早已走出了北院,哪里还听得见他的呼喊?
倒是茅草屋里的李靖陡然又说了一句:“益州侯,你在外头多站一会儿,被你们一打扰,老夫这幅字又失了水准,得重新再写一遍才是。”
郭业哦了一声,突然福至心灵地冲屋里头的李靖问了一嘴:“卫国公,晚辈弱弱地问一句,你这幅字写得是什么哇?”
“呵呵,你问得好,老夫这幅字正是益州侯你在魏王府醉酒作的一首名诗,将进酒。好了,莫要打扰,我重新再好好写一副。”
郭业听到李靖的回答后,脸都绿了,顿时欲哭无泪,尼玛,将进酒?奶奶的,全篇拢共几百字好不好?老子在外头傻站着,要等到什么时候?李靖,你个老小子不会在玩人吧?,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24.第八百四十章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readx;寒风瑟瑟下,郭业一人傻傻地站在卫国公府的菜园子地里,对着仅有几步之遥的茅草屋暗暗腹贬,痛骂堂堂军神李靖的不厚道。
等啊等啊,他在外头足足站了有大半个时辰,愣是不见茅草屋的破门打开。
他实在是忍耐不住了,不仅忍不住双腿发酸,还忍不住寒风嚎嚎冻得刺骨,随即,他冲着茅草屋里嚷嚷道:“卫国公大人,您老人家还没完那首《将进酒》吗?”
“该死,老夫就快写完了,又被你小子一嚷嚷给搅乱了!”
里头突然又传来李靖一声颇为烦躁的不满,紧接着传出咔呲咔呲的手撕宣纸的声音,郭业心中一颤,尼玛,不会是又要重新写过了吧?”
果然,茅草屋的破木门纹丝未动,李靖在屋里又嚷嚷道:“益州侯,你且再等一会儿,老夫重新再写一篇。今天不写出满意的佳作来,老夫定是寝食不安。”
说罢,茅草屋中再也没有说话动静,唯有频频研墨的声音传出。
郭业此时再也没有尊老敬老之心,恨恨地冲茅草屋中的李靖竖了一根中指,暗暗啐道,我靠,你就不能先见客,回头再写啊?难不成你老人家还有强迫症不成?
对于李靖的这种待客之道,他心中鄙视不已,真想现在就调头离去,管他怎么牛逼轰轰,爱谁谁。
可他又一想到既然答应了鱼暖暖,总不能临阵退缩吧?
纠结,谁让自己欠她那么一份大人情呢?
他虽然与李靖从未有过交往,但是他曾经派程二牛去跟李靖求援过,多少对李靖这人有些了解,称之为神交已久也不为过。
在他看来,像李靖这种威望如日中天的大唐军伍第一人,治军处事肯定恩威并重,不然绝对不会受人如此拥戴。而且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李靖虽然军中威望极高,高到连李二陛下都曾有过忌惮,说他功高震主都不为过。但偏偏最后他却选择了激流勇退,过起了半隐居式的生活,让李二陛下记了他一辈子的情,得了善终,死后哀荣。
这样一个懂得恩威并重驭下之道的人,一个懂得进退善始善终的人,怎么会是这种待客之道呢?
霎时,郭业心中立马萌生出一个念头来,暗暗揣测道,莫非李靖是在考验我的耐性,考究我的养气功夫?
一念至此,郭业之前心中的浮躁情绪顿时消散,整个人变得格外冷静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疑窦在他心中升腾而起,李靖这般费尽周折地考验我,又是为了哪般?
难道真是为了心爱的女儿在挑女婿?
不可能!
郭业狠狠甩了一下脑袋,李靖好歹也是一代军神,百战沙场睥睨不败,自己和鱼暖暖这点小花招怎么可能瞒骗得了他。
以对方几十年的行军布阵经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的信条,若是要见自己,怎么可能不对自己提前做一些调查?
那,他又是为了哪般呢?
心中疑团窦生,挥之不去,久久无解。
时间,也在满腹狐疑中缓缓而逝,浑然让他忘却了寒冷,无视了腿酸。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
吱呀~~
茅草屋的破木门终于被推开了,里头出来一名身材魁梧,虎背狼腰,腰板直挺挺,精神奕奕双眼有神的老人。
说他是老人,那是因为满头的银发出卖了他。
郭业细细打量了眼前这位身体棒的不像话的老人,正是大唐军神卫国公——李靖。
“哈哈,终于写完了益州侯的这首《将进酒》,痛快,痛快得很呐!”
李靖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笑道:“老夫每每提笔写完这首将进酒,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力气。益州侯,你作得一手好诗啊!”
郭业哑然失笑,李靖最后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像是“作得一手好死”。
不过他还是谦逊地拱手作揖道:“卫国公大人谬赞了,这是晚辈酒后失态下作得一首诗,没成想还能入了您老人家的法眼,此乃晚辈之幸!”
“酸!”
李靖刚才还满脸笑意,一听郭业这般客套没来的脸色一板,皱眉说道:“人是英武少年人,诗是豪迈洒脱诗,怎得说起话来却是如此酸不拉唧?不好,委实不好!”
“呃……卫国公大人教训的是!”
郭业平白无故被李靖一番呵斥,真心冤得慌。突然,他见着李靖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竟然穿着一件单薄的斜襟白衫,不由提醒道:“卫国公,这严寒天气,您老人家是否要添件衣裳呢?万一受了风寒有个好歹,可就不妙了。”
李靖一看自己的穿着,立马又是脸色微变,摇头笑道:“哈哈,无妨无妨,老夫行伍多年早就习惯了。特别是寒冬腊月三九天,老夫更要穿得少,这样才能让自己时时刻刻处于一种敏锐的状态。人嘛,上了年纪总有些迟钝,这样穿着挺好。穿多了反而不好,又是棉袍,又是狐裘的,整个人裹得跟个大粽子似的有啥用?时间长了,安逸惯了,反应就更加迟钝了。益州侯你带过兵,应该知晓主帅若是贪图享乐,脑子迟钝的话,那将会祸及全军,成为三军将士的不幸。”
“原来如此!”
郭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再看着李靖的目光,多了几分尊重和敬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说得就是李靖这种人吧?
身为三军统帅,哪怕被人捧为大唐军神,始终保持着高度紧张的敏锐,始终保持着这种敬忠职守的素养,难怪他能名扬千古,流芳万世。
随即,郭业满脸诚挚地再次拱起手来,冲着李靖盈盈一拜,道:“李卫公,晚辈受教了!”
李靖大度地挥挥手,笑道:“你也别以为老夫是受虐狂,喜欢遭这种罪,那是因为老夫一生戎马,委实太爱这军营生活了。老夫就怕有一天自己拄着拐杖靠人扶持才能走路,就怕自己再也无法站起来了,陛下突然问上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哈哈,那真是一个军人的悲哀啊!益州侯,未来的大唐始终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郭业能理解李靖心中那份对军营的难以割舍,这种感情没有带过兵没有从过军的人,他是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听着李靖这种老将迟暮的口吻,他不由上前安慰道:“卫国公,您老人家正当盛年呢,替大唐开疆辟土的日子还长着哩。”
这句话恰恰说到了李靖的心坎儿上,自然又引来老将军的一番畅笑。
一番大笑,自然将两人之间那点生分的隔阂也瓦解了。
李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郭业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说道:“年轻人,陪我在这儿破菜园地里走走。老夫跟你说说话。”
郭业本着长者赐不敢辞的心思,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跟在李靖的身后,慢慢散起了步来。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走着,仿佛无话可说一般地静静走着。
约莫绕了大半个菜园子,李靖突然驻足,扭头看着郭业问道:“是不是暖暖那丫头不想嫁给长孙家,所以才让你来在我面前演出戏,好让老夫打消念头啊?”
“呃……”
郭业怔了一下,尽管他知道瞒不过李靖,但是却没料到戏还没开锣,就被李靖识破了先机。
随即,他硬着头皮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回道:“卫国公目光如炬,晚辈在您面前还真是没有半点秘密可言啊。”
“哦?这死丫头还真是越来越像她亲娘了,可惜啊……”
说着,李靖整个人仿佛萎靡了下来,脸上尽是落寞之色,问道:“益州侯,想不想听听暖暖的身世啊?”
郭业一愣,鱼暖暖不是李靖的养女吗?而且听说她父亲当年跟李靖是好朋友,后来鱼暖暖的亲生爹娘最后死于战乱,才被李靖收养在身边的吗?
莫非背后还另有故事不成?
李靖显然看穿了郭业的狐疑,微微一叹,轻声说道:“呵呵,你听到的那个并非是她的真正身世。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这个丫头跟我的确有着千丝万缕无法割断的关系。”
郭业顿时来了兴趣,说道:“晚辈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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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5.第八百四十一章 风尘三侠的爱恨纠葛
readx;“呵呵,这话说起来就长啰……”
李靖走到菜园子的一块荒地上,寻到一处草垛坐了下来,微微闭气双眼捋了几下长须,一副忆往昔无限感慨的模样,缓缓吟道:“意气风发少年狂,三尺青峰气若虹,三山五岳结英豪,一柄红拂勾断肠。唉,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又是数十载,时间过得真快啊!”
郭业看着李靖满脸尽是无限缅怀之色,不由暗道,莫非李靖要跟我从陈年往事少年时开始讲起?乖乖,那可要坐下来听听老爷爷讲故事了,这些陈年旧事从当事人的口中说出来,可是比史书野史记载的要来得弥足珍贵。
随即,他也慢步走到李靖坐着的草垛前,随便抓了一把干草垫在屁股底下,一屁股坐了下来,一副乖宝宝好学生的模样托腮细细听起了李靖的故事。
李靖出身官宦世家,祖父父亲都是前隋刺史,他的舅父更是前隋名将韩擒虎,自小就接受着文韬武略的熏陶。而他不为人所知的是,幼时便得异人传授,不仅学得一身好武艺之外,还有学得一身的兵法谋略。
郭业曾在野史上看到,说暗中教授李靖的那个异人是鬼谷子一脉的传人。
但是随着李靖坐在草垛上缓缓讲来,他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李靖的授业恩师居然并非传说中的鬼谷子一脉传入。而是传说中的得到仙人黄石公一脉,他所学的兵法最初也是来自黄石公一脉的《太公兵法》。
也许黄石公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是黄石公在汉朝有一个弟子却是天下闻名,那便是与萧何韩信齐名的汉初三杰之一——张良张子房。
张良之计谋,就连汉高祖刘邦这个流氓皇帝都甘拜下风,自叹弗如,有言道:“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
子房,便是张良张子房。
郭业这次真是长了见识,没想到李靖的师门竟然会是黄石公,跟汉代奇人张良会是同脉。
不过这也就解释了,李靖为什么会做官做得这么成功了,感情儿这都是他们师门的传统啊。
当年张良与韩信都是大汉的开国功臣,但是偏偏韩信落得个良弓藏走狗烹的下场,而张良却善始善终,还被褒扬千秋。
这就是黄石公一脉精通黄老之术,懂得入世出世的个中三味啊。
李靖继续自顾滔滔不绝地讲着,从师门传承,到仗剑游历走江湖,到天下动荡隋末逐鹿,再到被李世民召入幕下,为大唐建功立业……
待得李靖讲到大唐开国,他才止住了话匣子。
郭业一副意犹未尽地模样,催促道:“卫国公,讲完了?”
李靖笑了笑,道:“讲完了,你看这天色……”
说着,他指了指头顶天穹,早已是繁星闪烁,月色撩人,而郭业的肚子也恰逢其会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他有些汗颜地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道:“都说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年。嘿嘿,没想到听卫国公讲这些过往之事,居然时间过得也是这般快啊。不过卫国公,您好像没讲道重点啊,您刚才不是说暖暖小姐的真正身世吗?”
李靖抚掌一笑,稍稍捋须一番,摇头道:“唉,不服老不行啊,居然忘了这茬儿。哈哈,不急不急,你现在也是腹鸣如雷响,想必饿坏了,不如在我府上用饭吧。咱们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说着。”
郭业不知道李靖为什么对自己会如此热情,但是他实在是很想知道鱼暖暖的来历,被李靖勾起了好奇心,一时难以罢歇。
随即,他点了点拱手致谢道:“恭敬不如从命,晚辈也想尝尝这卫国公府的伙食如何。”
“好,走吧!”
李靖从草垛上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桔梗稻草,说道:“我府中的伙食倒是一般,不过有几坛子珍藏的佳酿却是极品,走,尝尝去!”
“得嘞,此等美酒在前,晚辈就不客气了!”
说罢,郭业便跟着李靖出了北院的菜园子,朝着平日他吃饭的西院走去。
刚进来西院,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人前来迎接,说夫人与小姐早早用过晚饭,去了东院。
李靖点点头表示知道,显然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吃饭。挥挥手,领着郭业来到往日用饭的厅子。
饭厅中饭菜早已热好,李靖让一名丫鬟去自己房中取了极品佳酿,然后遣走了饭厅内所有的丫鬟仆役,与郭业二人独处自顾吃喝起来。
约莫吃了有一会儿,郭业好赖填饱了肚子,这才跟李靖拼起酒来。
老将军虽然年纪已大,但是酒量丝毫不输给郭业,两人居然你来我往,觥筹交错,足足干光了三坛子的佳酿。
郭业心里老记挂着李靖未说完之事,见着酒坛子已空,立马佯装不胜酒力认输道:“卫国公,不喝了,真的不喝了,您还是讲讲暖暖小姐的身世吧。”
李靖面色红润粉扑扑,打了个酒嗝之后更显精神奕奕,随后他点头说道:“好,就说暖暖这丫头的事儿吧。郭小子,你刚才是否留意老夫说过当年曾在秦王帐下,哦,就是在当今皇上帐下效力,除了老夫之外,还有两位挚友。”
郭业嗯了一声,道:“嗯,您老人家说过,您说他们二人是同你一起仗剑走江湖的好友。嗯,一男一女,当年你在前隋靠山王杨林府上就与他们相识。”
“是啊,当年在杨林府上已经相识,一柄红拂勾断肠,唉……”
李靖微微叹息,伸手去拎桌上的酒坛子准备倒酒,刚一伸手才发现酒坛一空,只得又将伸手缩了回来,然后问道:“郭小子,那你能否猜得出这两人是谁吗?”
郭业下意识地摇摇头,暗道,我上哪儿知道这两人是谁去?
可刚一摇完头他又猛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桩野史,话说当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李靖,曾经在杨林府上效力,可是这小子色迷心窍,居然勾引了杨林府上豢养的歌妓——红拂女。
难道……
旋即,他脱口喊道:“难道这一男一女中的女子便是传说中的红拂女张初尘?对了对了,肯定就是她。你们当年可是号称风尘三侠来着,一个是红拂女,一个是你卫国公,还有一个就是那谁,对,就是虬髯客!哈哈,卫国公,我猜到了,这一男一女便是红拂女和虬髯客!”
“咦?”
李靖瞪大了眼睛看了郭业一眼,惊呼道:“你小子年纪轻轻倒是知道得挺多,没错,他们便是初尘小妹与仲坚兄。呵呵,不过他们如今已经远在海外之地过着逍遥神仙的日子啰。”
“红拂女和虬髯客真的去了海外?原来坊间游侠儿传言得是真的呀?卫国公,这不对啊?”
郭业突然疑惑道:“我听说最后是你娶了红拂女,然后张仲坚与你们结拜为兄妹,最后孤零零一人出走了海外啊。怎么最后,变成了你老人家一人留守在中原啊?”
“放屁,哪个王八蛋造的谣?”
李靖的脸色顿时勃然大变,气得哇哇叫道:“想当初若不是张仲坚,就是你口中的虬髯客将海外吹得天花烂坠,仿若人间仙境一般,而初尘小妹又厌倦了中原的战乱,生出了离去之意。张仲坚怎么可能俘获得到初尘小妹的芳心?唉,都怪我年轻气盛,太在意这世间的名与利,太在意将《太公兵法》学以致用,传承下去,又怎么可能与初尘小妹错过了这段良缘呢?”
郭业看着李靖这个糟老头子,居然这把岁数了还在自己面前与别人争风吃醋,尼玛,说你是童心未泯好呢?还是老不修好呢?
不过照李靖这么说,红拂女最后还真没跟他走到一块儿,而是跟虬髯客去了海外。
那么传说中在海外占了72岛自立为王,建立扶馀国的虬髯客并非是一个人在战斗了?而是跟红拂女并肩战斗了?
传说中的扶馀国好像是指朝鲜半岛附近岛国,那么后世的朝鲜与韩国的棒子们,可能还有一个祖先,那便是虬髯客与红拂女了。
咦,不对劲!
郭业突然发现说着说着,李靖又跑题了,刚才不是讨论鱼暖暖的身世吗?怎么讨论起他们风尘三侠当年的争风吃醋起来?
等等!
郭业马上联想到三人的纠葛关系,又想到鱼暖暖被李靖收为养女,莫非鱼暖暖是……
倏地,他惊疑地看着李靖,嘴角挂着坏坏地笑意,小声儿问道:“卫国公,莫非鱼暖暖是你跟红拂女,哦不,是您跟张初尘当年的私生女?而您老人家不声不响,给虬髯客戴了绿帽子?”
“放你奶奶的狗臭屁!”
李靖又是一声破口大骂,双目怒视道:“你小子尽往歪处想,老子跟初尘小妹那是纯真的感情,哪里会有你想得那般龌龊?不过暖暖这丫头,的确是初尘所生,而他的父亲正是虬髯客!唉,老夫也是苦逼命啊,张仲坚撬走了我的初尘小妹,我还得苦哈哈地替他养着闺女,这么一养就是将近二十载,真是造孽!”
“咦?原来是这么回事!”
郭业不解问道:“难道这二十年来,他们就没来过中原看望,甚至接走暖暖小姐吗?”,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26.第八百四十二章 扶馀国的公主
readx;“没有,一次也没有!”
李靖摇了摇头,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十几年前,那会儿李唐才刚刚夺了天下,立国不过数月。老夫当时还在外征战,刚在洛阳平定了王世充大军,正准备挥军虎牢关,征伐窦建德大军来着。就在行军途中的一个夜里,有一陌生男子艺高人胆大,居然深夜闯入我的营帐中,不仅给我带来一封书信,还送来了仅有三四岁大的暖暖。”
郭业哦了一声,试问道:“莫非那位夜闯营帐之人就是奉张仲坚张初尘夫妇之命,从海外不辞万里而来,为的就是将暖暖小姐送到老将军手中?”
“不错!”
李靖点了点头,赞道:“一点即通,郭小子的确聪慧。那陌生男人将睡得正酣的暖暖放下之后,又把这这丫头的身份说完便悄然离去了。老夫待他离去之后,拆开书信一看,果真不假,书信正是张仲坚与初尘小妹两人所写。”
郭业问道:“他俩不是去了海外逍遥快活去了吗?怎么还把女儿托付给你,莫非他们在海外遇到什么危险,不得已才将暖暖小姐送进中原以策安全?”
“狗屁的逍遥快活!”
李靖满脸厌恶之色地啐道:“张仲坚这人你别看他满脸虬髯,一副粗犷豪爽的模样,哼,其实就他心眼最多,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骗了初尘小妹的芳心?他在信中提及,他们张家本就是海外的汉人遗民,在海外占了几处岛屿,颇有些势力。后来他与初尘小妹回到海外岛国之后,恰巧张仲坚的父亲病逝,所以他就接手了这几处岛屿。不过到底是在中原呆过学了些本事,张仲坚与初尘小妹在经营几处岛屿的同时,也不断地兼收并蓄拉拢着附近的大小岛屿,最后将周边大大小小七十二处小岛收归己有,自立为王,自建扶馀国。呵呵,张仲坚这厮倒是好命,到头来居然混了个扶馀国国主的名头。”
郭业不支声儿,静静地听着,心中暗道,原来扶馀国是这么来的啊?
紧接着,李靖又道:“偏偏这扶馀国七十二岛的位置又生得奇巧,北有高句丽新罗百济,南有东瀛倭国。本来七十二岛属于人迹罕至的荒岛,所以这些海外国家也不会去关注。但是自打张仲坚统一七十二岛自建扶馀国后,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下高句丽新罗百济和东瀛等诸国岂能任由扶馀国自行壮大?因此,这些海外小国频频派兵滋扰与攻打扶馀国……”
“我明白了!”
郭业恍然大悟过来,说道:“然后张仲坚夫妇担心有朝一日扶馀国被人攻占,怕女儿跟着受罪,所以就派了忠心手下将暖暖小姐万里迢迢送进中原,送到老将军的身边,对否?”
李靖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初尘小妹在信中跟老夫是这般说得,扶馀国七十二岛汉人遗民无数,若是一旦被海外番国攻占,那这些汉人遗民就要被异族所奴役,而他们夫妇于心不忍,因此誓死捍卫扶馀国,与七十二岛的汉人子民共存亡。所以,他们想着将暖暖送到我身边,也算是保全一点张氏血脉吧。”
郭业听闻红拂女在给李靖的信中这般说,不由对红拂女夫妇肃然起敬,心中暗赞惊叹不已。
不过他也好奇,这十几二十年间,暖暖小姐都这般大了,他们竟然一次都没来中原探望。
他不由担心道:“老将军,暖暖的父母这么长时间没来中原与她相认,莫非他们早已……”
“啪!”
李靖伸出手掌狠狠在郭业的幞头上敲了一下,佯怒道:“瞎想什么呢?他们夫妇还健在人世,这些年没来中原那是因为他们压根儿走不开。据老夫派人在海外打探的消息得知,扶馀国这十几年间从未停过战火,今年不是和东瀛作战,就是和新罗百济在作战,呵呵,张仲坚倒是有些本事啊,居然以一国七十二岛之力,硬生生与多国周旋撑了这么多年。”
“我草,这么牛逼?”
郭业也不禁大感意外,不可置信地喊道:“这扶馀国还真是一个从战斗中得到永生的国家啊,啧啧,一国之力对抗四国,这虬髯客真是厉害哇!”
李靖一听郭业这般盛赞昔日情敌,不知为何感到一阵不爽,满脸不屑地冷哼道:“别太抬举张仲坚了,那只能说明东瀛新罗百济等海外小国实在是太弱了,十几年的时间竟然连一个小小扶馀国的拿不下,不是废物是什么?要换做老夫,哼,弹指间灰飞湮灭,只需给我几万儿郎,须臾间定能……呃……不说也罢!”
李靖发现自己说这话貌似有些不厚道,毕竟虬髯客是自己当年的结拜至交,而红拂女还是自己当年的初恋情人。
随即,他摆摆手,道:“好了,不提这些了。如今暖暖的身世你也知道了,呵呵,要说起来,这丫头姓张,好歹也是扶馀国的公主啊!”
郭业闻言心中暗暗一怔,随后点头应道:“哈哈,没想到暖暖小姐还有这么大的来头,竟然还是一国的公主殿下。虽然扶馀国只是一个岛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扶馀再小,她也是个公主哇!”
啪~
李靖突然又伸出手来敲了下郭业的幞头,问道:“郭小子,暖暖的事情除了我和她养母之外,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你可知道老夫为什么跟你讲这些吗?”
郭业这时才反应过来,对啊,李靖为何将这种陈年秘辛讲给自己听呢?貌似自己和李靖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啊?
难道???
旋即,他怦然站起身来,惊讶喊问道:“老将军,您不会是想先让我知道暖暖小姐的身世来历,然后再强行招我为婿吧?那啥,暖暖小姐乃扶馀国的公主,身份金贵,可您老人家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家中早有妻妾,如果让暖暖小姐这个扶馀国公主给我做妾侍,怕是会委屈了她吧?”
啪~
李靖大手一挥,再次狠狠敲了一下郭业的幞头,喝骂道:“你想得倒美!我家暖暖给你做妾侍?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老夫若不是知晓这死丫头将你找来是为了给我演出戏,你觉得老夫会跟你讲这么多不为人所知的故事吗?”
“呃……”
郭业扶了扶被李靖打歪掉的幞头,尴尬笑道:“哈哈,老将军莫恼,您老人家真要将她嫁给我,我还担心来着呢。”
“废话少说,”李靖径直说道,“郭小子,老夫虽然知道那丫头让你来给我是为了演戏,但我要见你也的确是真的。今日老夫让她将你找来,又跟你讲了这么多,那是因为老夫对你有事相托!”
有事相托?
这四个字从李靖的口中说出,郭业顿感沉甸甸,李靖所托之事,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不过他没有立马拒绝,也不好拒绝,而是耍了个滑头,万金油般地回复道:“老将军,只要晚辈能替您办到之事,断然不会推辞!”
潜台词便是,办不到的,我也爱莫能助,无能为力了。
李靖貌似浑然未察觉郭业的滑头,而是非常满意地点头赞了一声好,突然——
李靖话锋一转,貌似又跑题了一般,问道:“郭小子,这扬州刺史的位置坐得舒坦吗?要不要老夫帮你挪挪地方,换个好一点的位置坐坐啊?”
昂?
李靖这突然来一下,郭业顿时被他弄懵了,怎么事情还没替他办,他就先给自己整好处了呢?,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27.第八百四十三章 老将军的许诺
readx;“傻小子,杵在那儿发什么楞啊?”
李靖见着郭业久久无语,不由催促问道:“老夫问你,想不想从扬州调回长安来?”
郭业狐疑地从头到脚打量着李靖,不知对方安得什么鬼心思,将信将疑地歪着脑袋问了一句:“你帮我调回长安?迁升回长安?还是……”
“屁话!”
李靖粗鲁地打断了郭业的猜疑,不悦道:“不将你迁升回长安,老夫跟你费这个劲干嘛?难不成还指望老夫将你弄回长安来当个大头兵,去守城门?嗤……”
迁升回长安?
这感情儿好哇!有官不升,那不是傻子吗?
随即,他连连点点头称好,然后问道:“老将军,我这扬州刺史好歹也是一方封疆大吏,你打算将我迁往何处?我跟您说,你可别指望将我安排在哪个清水衙门就算了事儿,必须重用,必须提拔,不然的话我宁愿窝在扬州当我的刺史。”
说话间,郭业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看得李靖一阵来气儿,笑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郭小子,老夫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一副无赖的样子。”
郭业见着李靖这般说,立马还之以颜色地啐道:“老将军,您老人家可别整这些虚头八脑的玩意了。你说我在扬州干得风生水起,就跟龙入大海一般逍遥自在,大有作为。您老人却不突然来一句问我是否愿意调入长安来。若不是高升,我跑长安做啥?这不是有病呢吗?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说有事相托于我?您甭当我是二傻子,欲要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我也懂,若不是您老人家想要我替你办事儿,您会这么好心帮我斡旋一番调回长安来?”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
李靖有些头疼地连连摆着手,看着郭业的眼神都有了几分人嫌狗烦之色,然后说道:“礼部,老夫想办法将你调回长安进入礼部,如何?”
礼部?
郭业猛然想到来长安之前,国子监司业陈康派人到扬州送口信,说是关于李纲致仕,礼部尚书一职空悬一事。
他知道李纲一退下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位置。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资历太过浅薄,即便再努力去争取,虞世南和孔颖达如何去努力帮衬,李二陛下也不会让自己如愿以偿去补李纲的缺。
而且长孙无忌他们的反对声音肯定会一浪高过一浪,这也是会促使李二陛下否决自己补李纲这个缺的资格。
但是,如果李靖这个大唐军神往朝堂上那么一站,声援自己一力支持自己上位的话……
也许,事情可能真有转机哦。
倏地,他一脸兴奋之色地喊道:“老将军,您老人家真想办法调我回长安进入礼部,莫非是有把握让我主持礼部事宜,出任礼部尚书一职?”
“哈哈哈哈哈……”
李靖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世上最滑稽最可笑的笑话一般,笑得眼泪儿都快蹦达出眼眶来了,他才止住了笑声。
然后鄙视地瞟了一眼郭业,打趣道:“我说你小子的心还真够大的,你今年多大?据我所知你才二十二岁吧?啧啧,二十二岁居然就想跻身成为六部尚书之一,你让满朝白发苍苍的诸位大臣们情何以堪?”
“切,少见多怪,”郭业从李靖的神情和言语中听出了端倪,显然自己会错了意,不过他也一点都不害臊,相反还大言不惭地还击道,“古有甘罗十二拜相,我郭业二十二六部尚书又怎么样?有志不在年高嘛,瞧把你孤陋寡闻的!”
李靖被郭业这么一说,顿时给僵住了,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人家甘罗十二拜相那是因为当时楚国乃是一小国,而且人才难得。但是如今大唐满朝文武,人才济济,而且当今圣上更是一代明君圣主,压根儿就不缺郭业这么一个人来统管礼部。
再者说了,若是皇帝放着满朝文武中卓有资历和才能的老臣不去提拔任用,反而去用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这也不是驭下之道啊?最后却伤了一干老臣的心。
这一点,李靖心里知道,郭业其实也很清楚。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李靖虽然征战在外多年,久不在朝堂,但对于朝中的局势却是门儿清。
谁不知如今长孙无忌一党和虞世南一党正掐得火热,而且长孙无忌更是与郭业仇隙甚大,而自己虽然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超脱世外,但是却跟长孙无忌素有交情,毕竟当年一起在秦王帐下共同进退过,也一起领军作战过。
而且他听说最近长孙无忌也没闲着,正在皇帝面前极力推荐清河崔氏的崔鹤年出任礼部尚书一职。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推荐郭业,去出任这个不切实际的礼部尚书一职,那不就在跟长孙无忌唱对台戏吗?
他虽然不想跟长孙无忌走得太近,但也不想与长孙无忌交恶,不然的话,之前长孙无忌屡屡为儿子提亲,他早就拒绝了,又何必敷衍长孙无忌呢?
旋即,他果断地一挥手,说道:“礼部尚书你你小子就别惦记了,你小子要想在三十岁之前成为六部尚书,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宦海生涯,始终是年纪越长越吃香,永远都是论资排辈的。因为年长,代表着稳重,代表着沉淀。懂了吧?”
郭业敷衍地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却不以为然,腹贬道,那也未必,哥们一路蹦达蹦达,不到几年间不也官封刺史拜了侯吗?
李靖见郭业态度尚可,暗暗赞许了一下,然后道:“放心吧,老夫从来没有为谁在陛下面前说过好话。这次为你小子破例,绝对不会亏了你。虽然出任礼部尚书不切实际,但是礼部侍郎一职倒是绰绰有余的。怎么样?调回长安出任礼部侍郎,不算辱没了你的身份吧?较之你那扬州刺史,算高升了吧?”
礼部侍郎?
礼部的二把手,仅仅屈居于礼部尚书之下,而且已经拿到了上早朝的门票,完全可以朝堂之上君前对奏了。
这么算起来,的确是高升了!
不过,他并未喜形于色,而是问道:“老将军,这礼部侍郎也有左右侍郎之分,左为大,右为小。若是出任个礼部右侍郎,就没啥意思了哈。”
“哼,得寸进尺!”
李靖又是不满地瞪了郭业一眼,然后呵斥道:“你觉得老夫难得在皇上跟前开口一次,会让你屈尊出任右侍郎吗?”
礼部左侍郎?
货真价实的礼部二把手!
干了!
郭业这下终于喜形于色,眼角含笑地问道:“老将军,您深明大义啊!既然您待小子如此不薄,正所谓喝水不忘挖井人,得人恩果千年记,嘿嘿,小子也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一番才是。好了,老将军,您说,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子去办的。”
拿到了真真切切的好处,得到了李靖千金一诺的许诺之后,郭业才重提旧事,问起了李靖之前所提及的有事相托。
正如郭业所料,他跟李靖还没亲近到那种程度,李靖对他也不能欣赏到走火入魔的程度,不会平白无故给他这么大的好处。
说白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李靖铺垫这么多的东西,无非就是之前说过的有事相托。
听着郭业这般问起,李靖笑道:“好,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老夫也不再和拐弯抹角了。相托你之事还是关于暖暖这丫头。”
郭业微微颔首,绕来绕去还是这个话题。不过他没吭声儿,而是继续听着李靖缓缓道来。
只听李靖稍稍停顿了一下,说道:“郭业,老夫从你当年在吐蕃能顺利救出蜀王李恪等一干使团之人,就知道你手中绝对有一支神秘的部队。对否?”
“啊?”
霎时,一股寒意从郭业的心底最深处冒起,整个人浑身绷紧,立马呈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
“哈哈,别拿江湖中人来糊弄老夫,老夫岂是那么好糊弄的?郭业,是也不是?”
“老将军,您想做什么?”
突然间,郭业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地清冷,神情再也没有之前那番玩世不恭,而他的双眼中,更是透着几分凛冽的杀意。
反问李靖的空档儿,郭业不为人所察觉地双拳紧紧握起,暗中调整了站着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有几分饿虎扑羊,一击必杀之势。,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28.第八百四十四章 所托之事
readx;姜还是老的辣,李靖抬眼间便发现了郭业的一丝不对劲,不过他却不以为许,反而大大方方地坐正了位置,轻笑道:“哈哈,郭小子,别紧张。你若一直这样紧绷着,你我还怎么谈话?”
郭业听着李靖言语轻松,好像没有什么敌意,不过却并未放下戒备之色,相反,依然死死盯着李靖,压低着声音低喝道:“老将军,您到底想做什么?”
此时的郭业就跟草原上独自猎食的野狼,浑身上下都紧绷戒备着,满腹敌意,谁也信任不过。
因为,李靖发现了米吉那支部队的存在。这个秘密自打离开西川之后郭业便深埋心底,非他心腹之人,他绝不愿意分享这个秘密。
而且,米吉和米吉的那支特种部队,郭业一直都倚为一支奇兵,一直都视为自己手底的一张王牌,更是一张底牌。
现在,这个秘密被李靖知晓,这张底牌被李靖翻开,郭业如何能不紧张?
万一,李靖将这个秘密告诉了长孙无忌等人,万一传进了李二陛下的耳中……
后果不堪设想!
“郭业!!”
李靖猛然高喝一声,脸色郑重地提醒道:“你在担心什么?若老夫要想将你这个秘密告诉他人,要想将这支神秘部队的存在传进皇上的耳中,你如今还能如此安生?哼,别胡思乱想了,老夫,你绝对可以信任。不然的话,老夫也不会当着你的面,问起这支神秘部队了。”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传进郭业的耳中,不过并未打消这小子的疑心和猜忌,他还是纹丝不动地站着同样的姿势,用同样的眼神死死盯着李靖,仿佛随时都会猛虎出击一般。只听他依旧用着同样的一句话,问道:“老将军,您到底想做什么?”
妈的,李靖暗暗呼了一声晦气,这小子居然如此的偏执可怕,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就跟个疯子一样。
罢了罢了,就当老夫怕了你了,疯子!
随即,李靖举起双手告饶道:“好了好了,老夫实话实说吧,我要借用你手上的那支神秘部队,而且这件事情必须不能让陛下知道。这下懂了吧?老夫绝对没有害你之心吧?”
“哦?”
郭业这才惊呼一声,收起那双骇人的眼神,微微扭了扭脖子,重新坐回了原位,皱着眉头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呵呵,您老人家倒是神通广大啊,居然连我藏着西川那边山里的部队,都能被你查到。”
李靖见着郭业收起了敌意和戒备,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模样,心中也稍稍踏实了不少。
随后嘴角微微翘起,有些得意地说道:“郭小子,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自打你上次从吐蕃国都逻些城中,成功救出蜀王一行人回归大唐,老夫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啧啧,从一国都城中轻而易举毫发无损地救出人质来,换做老夫亲自调教的悍卒营,也不一定能做到。而你的那支神秘部队却能做到这般,怎能不引起老夫的好奇?所以,自打那次过后,老夫就暗暗留起了心思。这不,前些日子才传回这支部队的消息,嘿嘿,你倒是藏得挺深,捂得挺紧啊?”
郭业听李靖说完,暗暗反省了一句,看来西川图瓦城那边没了东厂坐镇,果真藏不住秘密了啊。看来我要加快速度,重新将东厂掌握到自己手中了。
不过他也不愿就这个问题再继续和李靖纠缠下去,径直问道:“卫国公,你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这支部队去做?居然还要瞒着皇上,肯定不是为了国事。”
李靖道:“刚才不是说了吗?还是为了暖暖这丫头。”
郭业心底犯疑,为了鱼暖暖居然要动用自己的特种部队,难道是李靖不想答应长孙无忌的提亲,索性想借着米吉的特种部队直接杀进长安来,屠了长孙府上下,永绝后患?
这太扯了,不靠谱,完全不是李靖的行事风格。
李靖看着郭业眼神闪烁,知道这小子肯定又在胡乱猜疑了,随即立马澄清道:“好了,别瞎琢磨了,实话跟你说了吧,老夫想借用你藏在西川山林里的那支神秘部队,出海护送暖暖这丫头返回扶馀国。顺便,让你这支部队暂时留在扶馀国,帮助张仲坚这厮一把。毕竟扶馀国乃是海外岛国,缺少精兵良将,更是缺少战备物资。以小小一岛国之力同时对抗其他诸国将近十几年,已经委实不易,不过长此以往下去,扶馀国终究会有坚持不住的那一天。届时,亡国之日不远矣。所以,老夫此次有意让暖暖花重金在沿海一带购置战备物资,一同带往扶馀国。”
郭业闻言下意识地接过话茬儿,反问道:“同时,让暖暖暂时离开中原回归扶馀,也可以避免掉长孙无忌的提亲,将其婉拒。是吗?”
“咳咳,”李靖掩嘴干咳一声,苦笑道,“暖暖这孩子不愿意嫁进长孙府,老夫岂会强迫?扶馀再小再是岛国,但暖暖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老夫肯定要尊重她的意愿和选择。郭小子,怎么样?你是否愿意将你手中那支神秘部队暂时借用于老夫?”
郭业没有立即答应,不过也没有矢口拒绝。
他沉默了下来,暗暗权衡思索了一番,他这下也明白了李靖刚才为何说,此事不能让李二陛下知晓,而且以李靖如今的身份,也万万不能让李二陛下知晓。
想想也是这么一个道理,虽然李靖与虬髯客红拂女关系匪浅,但扶馀国既然已经自成一国,那么他就不能以大唐军神卫国公的身份明着去帮衬。毕竟这里还关乎到高句丽新罗百济东瀛等国的利益。
而这几个国家跟大唐暂时都处于和平外交政策,若是李靖未经大唐皇帝的同意而去援助扶馀国,此事一旦被其他几个国家知道,一旦传进李二陛下的耳中,定然会惹来不小的风波和麻烦。
至少,以他如今在军中的威望和身份,肯定会惹来李二陛下的猜忌。功高震主?或者是,目无君上?
甭管是什么,都能被有心之人无限放大。
郭业也明白,这也是李靖为何找自己帮忙的真正原因。不然的话,以李靖在军中的声望,若是一声令下,还怕无法在沿海各地的州府调集善战之兵出海支援扶馀国吗?
不过,话题已经扯到了这个份儿上,全部都摆在了桌面上,那这支特种部队,到底是借还是不借呢?
郭业想了想,既然米吉他们一直都在深山老林中拉练,暂时又不需要他们在中原或者在边疆执行什么特殊任务,那么借给李靖,出海前往扶馀国也无妨。
闲着也是闲着,正巧也可以增加一些实战经验,熟悉不同地方的作战经验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尤其是,这也可以借机跟扶馀国的虬髯客红拂女夫妇示好,让他们欠自己一份人情,将来也许会有用处。
可是,郭业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李靖仅用一个小小礼部左侍郎的好处,就从自己手中借走了这支特种部队,这也太便宜这老家伙了吧?
米吉他们出海前往扶馀国不是去渡假晒太阳,而是真刀真枪帮人作战啊,一个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这买卖这么算下来,貌似有些不划算。
随即,郭业点了点头,轻轻回道:“老将军,既然您老人家开了这口,这忙肯定要帮。不过这支部队人数稀少,作战能力却是极强,乃是晚辈苦心栽培数载方有今日之功。而且您不知道,为了培养这支特种部队,小子我可是耗尽了财力物力和人力。不说别的,就单单说人员的筛选上,虽谈不上万中选一,但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儿郎啊。万一,他们去了扶馀国,出了什么闪失,那……”
“好了,老夫就知道你小子不会这么容易松口!”
李靖一见郭业又开始讨价还价,不由皱了皱眉头,打断了他没完没了的吐苦水,说道,“老夫早就料到你小子比鬼还精,帮你迁升回礼部出任左侍郎只是小小好处,等你回了长安之后,老夫届时再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郭业顿时眼睛一亮,急咧咧问道:“什么大礼?”
李靖摇了摇头,显然不愿现在就说,而是卖起了关子道:“等你的这支部队什么时候随暖暖出海前往扶馀国,老夫再兑现这份大礼,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小子赶紧回去吧。希望你抓紧时间安排你的那支神秘,哦对,尽快安排你那支特种部队出西川,这名字还挺贴切。”
郭业见着李靖现在不愿说,心里暗暗一想,既然礼部左侍郎一职只是小小好处,那这份大礼肯定份量不轻,很是期待啊。
旋即,郭业双手抹了一把脸,醒醒神儿,精神头十足地重新站了起来,拱手告辞道:“好,那晚辈先回去了,老将军,您就听信儿吧。”
言罢,郭业拔腿就走。
“等等~”
刚走到饭厅的门口,李靖突然叫住了郭业,问道:“郭小子,老夫突然很好奇一件事儿。就是之前我揭穿你在西川暗藏私军之时,你小子摆出那副蓄势待发的前扑姿势,还有身上透着的那股子杀意,莫非你当时曾有过将老夫当场击毙的念头?”
郭业停住脚步正背对着李靖,一听李靖说起这个,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惊骇,不过一闪即逝。
随即,他满脸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一阵傻乐道:“老将军,瞧你这话说得,晚辈对老将军一直都是敬重有加,岂会作出这种事情来?想太多了,您老人家这是对晚辈的不信任啊。罢了,我还是留下来跟你掰扯掰扯清楚再走吧。”
“滚滚滚!”
李靖突然厌恶地挥手驱赶着郭业,喝骂道:“老夫困了,赶紧走人!”
郭业哈哈一笑,这才大步抬头地朝着卫国公府大门外走去。
月光下,李靖看着郭业远去的背影,嘴角不由挂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好像并未对郭业有所生气和不满,相反用一种赞赏的眼神远望着,暗自颔首道:“好小子,奸猾油似鬼的外表下,竟然藏着这么一颗狠辣的心。相比老夫当年,可真是强太多咯……”
自言自语一番过后,李靖的脸色突然落寞下来,突然扪心自问起来,李靖啊李靖,莫不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或是,老将迟暮,英雄气短?,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29.第八百四十五章 老大人的爱护
readx;天上繁星闪烁,夜里更深露重,郭业出来卫国公府,冒着寒风游走在城中,很快便返回了太平坊的侯府。
此时侯府已经大门紧闭,下人们八成已是早早睡下。
郭业敲开侯府大门,本不想太过惊动下人,早些回房睡觉。
却见门房仆役将他拦住,低声禀道:“侯爷,虞世南老大人晚饭过后就过府来了,一直在书房等您,到现在还不肯走,说是非要见到你不可。”
郭业错愕之下立马飞奔书房,路上暗暗嘀咕,都这个点儿了还不回去,虞世南难不成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要见我?
一到书房门口,他也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正见着虞世南蹲坐在炭炉旁边烤着火取暖。
见着郭业突兀闯进,虞世南也被惊得站了起来,脱口第一句话便是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郭业奇道:“老大人这话问得蹊跷,这是我家,我当然要回来了。倒是老大人您,怎么大半夜还在我家里干耗着?”
“不是,”虞世南连连摇头,纠正道,“老夫不是那个意思,老夫是问你,你怎么从扬州回长安了?难道你不知道未经奉诏,各州府刺史不得擅自回京吗?若是被那些御史言官们知道此事,明日早朝非狠狠参你一本不可。”
“呃……”
顿时,郭业的脸上也现出了几分尴尬之色,心中大呼后悔,妈蛋,我怎么大意到这种程度?怎么将这么一个忌讳都抛诸脑后了?
各州刺史,各府折冲都尉,未经奉诏,不得擅自进京。
这是大唐立国之初,就定下来的章程。这不仅是对地方封疆大吏的硬性规定,这也是皇帝对各地官员的一种堤防戒备。
唉,竟然如此大意,真是糊涂啊!
郭业猛地拍了一下额头,又不能将鱼暖暖传信之事说出来,不然的话肯定更会惹来虞世南的一番唾骂。毕竟因私废公,因为一个女人之事而犯下这般大糊涂,在虞世南眼中肯定是更加不应该的。
虞世南见着郭业一时没有答复,继而问道:“莫不是你在扬州也收到了李纲要致仕的风声儿?然后冒然返回长安,为的就是想补礼部尚书这个缺?郭业啊郭业,你说你怎么就不那么让人省心呢,这才去了扬州多久啊?你是不是觉着自己在扬州干了几件漂亮事儿,就按捺不住寂寞,想要挪窝了?唉……你让我如何说你才好,急,太急了,急功近利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哇!”
冤啊,真尼玛冤枉!
郭业欲哭无泪,显然虞世南误会自己了,这老头以为自己私自奔回长安,是为了拿下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而提前走动的。
随即,郭业不再沉默,赶紧解释道:“老大人误会了,小子此次回京并非为了补礼部尚书这个缺啊。小子自己有自知之明,虽有鸿鹄之志,却奈何资历浅薄,这是最为人所诟病的地方。而且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我懂。明知不可为,小子怎么可能还脑子一热就往前冲,还别人争破头去抢这个位置呢?”
听着郭业这般说来,虞世南的脸色稍稍变缓,微微点头对郭业的这番说词深以为然,嘟囔了一声:“你知道就好。那你冒然返回长安作甚?”
郭业只得撒了个谎,道:“前些日子,卫国公李靖不是与秦琼程知节李茂功等前辈班师回朝了吗?老大人应该还记得,小子当年曾率军深入吐蕃腹地,连夺吐蕃几座城池,最后被困在格尔木城之事吧?”
虞世南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郭业继续道:“当初小子与这几位前辈因为格尔木城保卫战之事曾有过交集,特别是李靖老将军对小子更是有过援手之德,而且因为小子当年撰写过一本兵书,名曰《纪效新书》,颇得李卫公之喜爱。所以李老将军回到长安之后,便派人传口信,说起了想见我一面的意思。这不,名声赫赫的大唐军神相召,小子脑子一热就不顾后果地飞奔回长安来了。”
一个小小的善意谎言,直接将护送鱼暖暖回扶馀国李靖借用特种部队之事,给搪塞了过去。
虞世南对于郭业这个说法也没有质疑,相反脸上起了几分异样之色,微微皱眉,琢磨道:“李靖此人虽名扬天下,乃我大唐军中第一人,却一直但是独善其身,从来不拉帮结派,所以颇得陛下信任与重用。
而秦琼程知节李茂功几人当年都是出身瓦岗寨,与长孙无忌等人都属天策府旧臣一系。但是据老夫所知,他们暗中又自成一个小团体,身后有着山东豪强士绅的影子存在。与长孙无忌等关陇世族一直都是貌合神离,迟早都有分崩离析的一天。郭小子,你能与他们都有交集,而且都能与他们结好,这很是不易。也许有一天,在某个关键的时候,他们能帮到你,也能帮到我们士林清流系的这些人。毕竟军方的力量,一直都是急需示好与拉拢的。”
郭业嗯了一声,对于虞世南面面俱到而又尖锐的分析,他深感赞同,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宦海浮沉几朝老臣的眼光就是毒辣。
不过虞世南还是对郭业私自回京之事有些耿耿于怀,有些不满道:“不过卫国公李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难道他不知私自召你回长安,会给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吗?若老夫不是偶然路过你侯府,见着你府中下人忙进忙出,一问之下,才知道你回来了。这不,老夫担心你回来这事儿被长孙无忌他们知道,而后大做文章,所以才一直在你府上等你归来,好提醒你一番。唉,李卫公这事儿办得冒失啊!”
虞世南从黄昏等到午夜,竟然就是为了提醒自己?郭业霎时心中满满感动,看来虞世南对自己,从认识的第一天起,至始至终都是最真切最无私的关怀。
不过对于李靖无辜躺地中枪,遭了虞世南的一阵数落,他也深感遗憾。没辙儿,这事儿还真不能将鱼暖暖捅出来,不然老虞头还真没完没了。
于是,他只得转移话题道:“老大人,其实此次回来虽然有些冒失,但也有利好的地方。此次卫国公将小子召入他的府中,聊到深夜才放我归来,也许诺了我一个好处。嘿嘿,他会向皇上提议,将我从扬州调回,迁升礼部左侍郎一职。虽然无缘礼部尚书,但是礼部左侍郎一职也是显赫。老大人,假以时日,我便能与你同站朝班之上,并肩战斗了!”
“哦?”
虞世南揪着胡子微微惊异,瞪大了眼球看了郭业一眼,下意识喊道:“还有这般好处?”
话毕,他又自顾点头沉吟道:“不错,以李靖今时今日的地位,替你向皇上求上一个礼部侍郎的位置,那绝对是绰绰有余。看来他对你的确是欣赏有加啊。不错,这是你的福缘。”
郭业喜滋滋地笑道:“是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牛逼闪闪亮晶晶,竟然能让人家欣赏若斯!所以说嘛,虽然回来的有些冒失,但好处也是大大的有。唉,去了扬州折腾大半年,终于可以回长安来了。”
虞世南嗯了一声,突然脸上一沉,佯怒道:“越是到了这种擢升的紧要关头,那你越要注意,不能犯下一丝错误让人抓住痛脚。郭业,趁着现在天色正黑,你赶紧带着你的扈从返回扬州,不要在长安继续逗留了。”
“啊?半夜出长安?”
郭业诧异地惊呼道:“老大人,这都什么时辰了,您让我出长安回扬州?明天再回也来得及啊,这大半夜的还不如在家老实睡觉呢。”
虞世南连连摆手摇头,拒绝道:“不行不行,为了保险起见,趁着长孙无忌他们都没收到你回来的消息,你赶紧出城,回扬州。”
“老大人,这……”
“别拖拉了,现在就走,连夜乘马出城。等着圣旨下来扬州,你再回来也不迟!”
“可是……”
“郭业,莫非要老夫拿着扫把将你撵出去吗?”
“可是老大人,这里是我的府邸啊?”
“混账,你走不走?”
“好好好,我走,我现在就出城,别发火,息怒,息怒啊……”
...
...
约莫过了一小会儿,睡眼惺忪连连打着哈欠的张九斤王八斤被郭业从睡梦中叫醒,从暖烘烘的被窝中揪出。
很快,三人三马,踏着冰冷的夜色,朝着长安城外奔去
这一次郭业回长安,白天进城,晚上出城,拢共呆了还不到十个时辰,便匆忙地出城,南下返回扬州而去。,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830.第八百四十六章 朝廷争议论人选
readx;郭业半夜仓促出城,翌日天亮,三人三马已经出了长安郊县,快马加鞭朝着沧州府的方向奔去。
只需赶到沧州府的码头渡口,再坐船乘舟经大运河南下,便可一路到底径直返回扬州。
他策马飞奔风尘仆仆赶着路,浑然不知长安这边所发生之事。
长安,朝堂之上。
大唐帝国每日依循召集的早朝。
今日的早朝进行了大半,缓缓接近尾声,李二陛下因为处理了太多的繁琐事务,已经有些疲累不堪,正准备大手一挥喊出退朝来着。
突然,身着一身紫袍的长孙无忌双手执着象牙笏走出朝班,躬身垂立地站在朝堂中央,恭声喊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象牙笏,即朝笏,约两尺六寸,三品以上大员方有资格配备,主要是用来上朝前记录事情,以免君臣奏对时臣子忘了词儿。通常为玉制,也有象牙制。
李二陛下伸手揉了揉额头,卷袍挥手道:“奏来!”
长孙无忌象征性地看了眼手中的象牙笏,然后高声喊道:“皇上,继原礼部尚书李纲大人致仕乞骸骨也有些日子了,礼部尚书一职至今空悬着。正所谓蛇无头不行,为了礼部四司能够正常运行,为大唐帝国与陛下尽忠分忧,臣请求皇上今日能够将这新任礼部尚书的人选定夺下来。”
“哦?”
李二陛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失声笑道:“唉,瞧朕这个记性,爱卿好像已经不知一次提醒过朕了,倒是朕屡屡将此事忘了。对了,上次众爱卿不是联名举荐过河北道清河崔氏的崔鹤年,出任礼部尚书一职吗?怎么样?今日崔鹤年崔卿可来了?”
长孙无忌脸上一喜,心道,看来多日来的举荐,皇上终于点头同意了。
随即,连连点头道:“皇上圣明,您日理万机稍有遗漏,这也实属正常。回禀陛下,崔鹤年今日已经随微臣进宫了,此时就在大殿外候着呢。”
“好,宣他进来吧!”
李二陛下挥了挥衣袖,示意了跟前随侍的董顺一声。
长孙无忌心中狂喜,看来崔鹤年出任礼部尚书一职,算是成了。
李二陛下这番话说完,房玄龄唐俭殷天宗等天策府一系重臣纷纷面露喜色,看来这事儿终究还是成了,今后我们在朝堂上的队伍又要壮大了。
董顺清了清嗓子,扯着嗓子尖声喊道:“陛下有旨,宣清河崔鹤年进殿。”
话音一落,一身文士袍的崔鹤年便出现在了殿门口,步履沉稳地走入殿内,走至长孙无忌所在的位置,冲李二陛下躬身作揖,山呼着万岁。
李二陛下看了崔鹤年一眼,脸上挂着满满笑容,神情煞是平易近人般地说道:“崔卿,朕倒是有些年头没见到你了。好啊,清河崔氏,名门望族,诗礼传家,由你出任礼部尚书一职,朕也放心得很呐!”
说着,李二陛下扭头对着大殿左侧一道帘子后面,问道:“执笔宦官可在?”
一声阴柔恭顺地声音传来:“回圣上,在!”
帘子后头专门有一张书案,坐着一名宦官,专门为皇帝临时拟旨的。
李二陛下嗯了一声,想了一想,缓缓说道:“拟旨,昭告天下,即日起,擢升崔鹤年为……”
“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突然,大殿之上一身紫袍的虞世南颤颤巍巍站了出来,打断了李二陛下的传旨。
老虞头不和谐跳出来搀和,顿时惹得李二陛下不由眉头紧皱了起来。
此时,长孙无忌房玄龄唐俭等人面露忿忿之色,就连身为当事人的崔鹤年,脸上都挂起了不满,心中更是有了几分不祥之感。
难道,虞世南又要跳脚出来反对了?
此前虞世南孔颖达等人屡屡从中作梗,没想到今日皇帝都表态了,他们还不肯放弃。
霎时,整个大殿上,有人面露凝重,有人面露思索,有人面露愤慨,也有人沉默以对不掺合。
唯独一人脸上一直挂着微微淡笑,他便是排在一众武将之首的卫国公李靖。
见着虞世南跳脚出来,李二陛下只得暂时将注意力转移到老虞头的身上,问道:“虞爱卿,你有何事要在这个时候启奏啊?”
虞世南也学着长孙无忌,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双手捧着的朝笏,然后喊道:“陛下,老臣觉得有一人也许会更加胜任礼部尚书一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满朝文武中只要不是耳聋眼瞎脑残之辈,都能看出来虞世南的目的,这老头子又要出来给长孙无忌他们打擂台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出来给对方添堵来了。
因为,这事儿皇帝都已经明确表态了,都准备开始拟旨擢升崔鹤年了,他竟然跑出来唱反调。这不是添堵恶心人,是什么?
唰唰唰~
长孙无忌等一干人等脸上顿时大变,特别是身为当事人的崔鹤年,双眼迸火,满脸尽是煞气,恨得将眼前的老虞头给生吞活咽了不可。
不怪崔鹤年怨怒虞世南,这古语有言,挡人升官就是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啊,此仇不共戴天,此仇无法消弭。
长孙无忌按捺着心头的怒火,问道:“虞仆射,莫非你口中这位更加胜任礼部尚书一职的人选,又是郭业郭子仪?”
“咦?你咋知道的?”
虞世南装出一副诧异的模样,瞪大着双眼,一副惊异地口吻喊道:“长孙大人,咱俩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哇,没错没错,老夫举荐的就是扬州刺史郭业!”
此话一出,别说长孙无忌这边一众人,就连李二陛下都不禁生起气来,暗暗骂道,虞世南莫非老糊涂了?明知道郭业年纪轻资历浅,满朝文武必定会引起反弹,而且朕也是不可能同意郭业出任此职的,他怎么还在这个当口儿提名郭业?
不过他未开口,长孙无忌已经向虞世南发难了:“真是好笑!郭业才多大年纪?虞老大人,都说举贤不避亲,可你这也太过有失偏颇了吧?”
“年轻怎么了?当年楚国甘罗不是十二也拜相了吗?”
虞世南丝毫不怯弱地予以还击道:“至于你说老夫有失偏颇,那就大错特错了。谁不知道长孙大人你与清河崔氏之间的关系,有些东西就没必要摆在桌面上讲了,若往里深究扒拉出来,只会越扒越脏,对不?既然长孙大人如此不必忌讳地为大唐保荐人才,那老夫岂能落于人后?老夫就是觉得郭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像长孙大人认为崔鹤年崔大人是难得的人才一般。”
长孙无忌听着虞世南这番胡搅蛮缠耍无赖的说词,差点气得直跺脚,只得伸手怒指着虞世南,喝道:“你……你这是成心添堵,你这是妒贤嫉能,虞世南!”
身为当事人一直不方便发表意见的崔鹤年也是一阵郁闷和生气,刚才虞世南话里话外都将自己和郭业相提并论,妈的,那不是说在他眼里,郭业和自己没什么两样儿吗?
混账,崔家乃是名门望族,关陇世家,岂是姓郭的一个寒门魄户所能比拟的?
面对着长孙无忌的发货,虞世南好像不屑与之纠缠下去,而是冲着殿上的李二陛下拱手喊道:“皇上,长孙大人有举荐人才之责,老臣也有保荐贤能的义务。我与他都是大唐臣子,分为左右尚书仆射,所以这种事情不能让长孙大人一个人辛苦。”
殿上的李二陛下看着虞世南这番耍宝耍无赖,真是哭笑不得。
他知道虞世南明显就是来给长孙无忌捣乱的,因为自己的心思虞世南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不清楚呢?
很明显,虞世南是在反感长孙无忌拉拢党羽进朝堂,进而担心威胁到士林清流系在朝堂中的话语权。
其实,在李二陛下看来,这又何尝不是虞世南对自己的不满和无奈的反击呢?
要知道,当初自己可是对老家伙多有保证和允诺,可如今却是让长孙无忌等人逞了威风。
李二陛下看着老虞头和孔颖达一副垂垂老朽的模样,再看士林清流系青黄不接的状况,心中哀叹道,虞卿孔卿,不是朕不肯帮你啊,是你们士林清流系实在是人才稀缺了,尤其是太缺年纪稳重的中层力量了。仅凭一个处在风口浪尖的郭业,又岂能力挽颓势与长孙无忌等人对抗呢?
想着想着,李二陛下心中对虞世南起了几分怜悯之心,竟然不忍对其苛责起来。
但是这事儿也不能任由虞世南这么捣乱下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总得有个结果才是。
突然,他瞥到排在武将之首的李靖,从头到尾不发只言片语,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李二陛下见状,心中笑道,李靖不是一直对郭业都颇为欣赏吗?而且李靖貌似与长孙无忌等人的关系都不错。不如将此事推给李靖这个和事佬,听听他的看法吧!以李靖这种老成持重的性子,肯定与朕是一个看法的。
旋即,李二陛下突然抬手遥指李靖所在的位置,脸上浮笑,声音爽朗地笑问道:“李卿,自打你们班师回朝之后,朕就一直都没听你发表过什么意见。你来说说,崔卿与郭业到底何人更加胜任礼部尚书一职?”,看书之家!唯一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