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养贼自重的心思
能把名号响当当的白衣神箭王伯当气成这样,郭业觉得很解气,也很过瘾。
在成名的大腕儿面前刷到成就感,郭业很享受这种酣畅淋漓、无与伦比的感觉。
自然而然,中午这顿饭,他食欲大振吃得是津津有味。相反被气够呛的王伯当,自觉栽了面儿,更是被郭业绕得稀里糊涂,好奇心越发浓重,一顿饭下来索然无味,吃啥啥不香,喝啥啥没味儿。
“嗝儿~~~”
郭业在餐桌上风卷残云一番后,不由打了个饱嗝,习惯性地拿桌上的筷子剔剔牙。
不过刚抄起筷子顺到嘴边,早已放下手中碗筷的王伯当豁然起身,气急败坏地将郭业拽起,冲出饭堂径直往早上闲聊的院中跑去。
一边拽着跑着,一边言语不悦地哼道:“这吃也吃完了,喝也喝过了,该谈些正事儿了吧?郭大人,今天你要是不跟某说个子丑寅卯出来,某家非跟你……”
“死磕到底呗!”
郭业顺嘴又将话抢了过来,嘟囔着:“你烦不烦啊,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成成成,反正今天下午闲来无事,我就好好与你说道说道。”
王伯当闻罢,这才歇手。
走着走着还未进院,突闻仓促如疾风骤雨般的脚步声从后头传来,应该是几人匆忙跑进客栈奔着后院而来。
脚步声至,喊声也相继传来。
“小哥,俺们回来了。”
“哈哈哈,兄弟,哥哥回来也,今天这仗打得那叫一个痛快!”
郭业猛然使力,如铅灌脚底,停住了脚步。任凭王伯当再怎么拽拉,死活不动弹。
因为这两道声音他太熟悉了,第一个说话之人正是程二牛,而居其次的,乃是康宝。
听着两人的言语中气十足,郭业知道这意味着,五马坡一仗,宣告大捷。
后院门口,碰个正着。
从康宝和程二牛此时脸上挂着的欣喜之色,可以看出,五马坡一战不仅大捷,而且斩获颇丰。
而两人与郭业碰面后,见着小哥身边还站着王伯当这个白衣大叔,也是颇为惊讶。
不过二人多少猜出了点什么,也没当场详问王伯当为何会在这儿,而是自得其乐的上前与郭业寒暄了起来。
郭业附在康宝耳边,将康芷茹刚才被自己气哭之事一五一十道了出来,催促康宝先去看看妹子,别到时候小丫头有整出什么幺蛾子。
汇报战况这种事儿,有程二牛一人在,足矣。
康宝听罢郭业的附耳之话后,也是一阵捉急,自家小妹怎得跟郭业就是天生斗气冤家似的呢,俩人走到哪儿掐到哪儿,奶奶的,还要他这个当哥哥的去收拾残局。
听着郭业这般说来,他也是担心妹子,急急道了一声告辞,冲王?冲王伯当这个还未见过面行过礼的长辈稍稍抱拳再会之后,急急返身离去。
待得康宝离去,郭业示意程二牛进院再谈,与王伯当一道入了后院。
还是那棵老白杨下,围坐于青石桌旁,听着程二牛绘声绘色地讲着五马坡一仗的情况。
这小子最近口舌功夫见涨,讲起今日五马坡剿杀吐蕃人时,语调抑扬顿挫,神情眉飞色舞,倒也让人有了几许身临其境的感觉。
就连王伯当,听着听着早已入了神,特别是听到自己手下那四拨弟兄与陇西军联手杀吐蕃马贼的场景,眉宇间隐隐有些自豪,有点强将手下无弱兵的意思。
浑然忘记了,早上郭业顾左右而言其他,绕他进沟吊着他胃口的那些话。
他的神情举止虽然不经意间流露,却还是被郭业给敏锐地捕捉到。
见状,郭业心中不无得意道,看小哥拖不死你,不把你耗在图瓦城三天两夜,不制造点机会好让小哥收拢你这几千马贼,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原来郭业自从在野狼峰得知王伯当的真正身份之后,就动起了这个心思。
他并非要真正收编王伯当,也不是要将王伯当手下这将近三千人数的马贼收入陇西军中。
相反,他希望王伯当及其近三千人数的手下继续为匪为贼,继续游离在陇西军之外,保持马贼的名号。
不过此马贼非彼马贼。
区别就在于,这些马贼包括王伯当本人,要在他郭业的掌控之中。
说得再是直白一点,他这是在——养贼自重。
养贼自重,顾名思义便是自己圈养着马贼,给自己树立一个敌对势力,好让天下人知道,自己的地盘不太平。名为自家对手敌寇,实为自己暗中帮手。
这种事儿,唐朝后期藩镇割据的各地节度使这么干过,历朝历代,掌管一地兵马的大人物都这么干过。
郭业记忆犹新的便是,史上最会做官的第一人——曾国藩,都这么干过。
曾国藩历来剿贼灭寇都有一个习惯,剿一半收一半,将收编的那一半掌控好之后又继续放养出去,任其为祸地方,接着又出兵剿匪,来来回回,循环使用。
曾国藩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朝廷知道,贼寇还未剿灭,你们不能卸磨杀驴。而且也是让朝廷知道,这个地方,不能没了我曾国藩,否则谁也玩不转。
郭业,正是打得这个如意算盘。
虽然朝廷对他的封赏圣旨迟迟还未下来,但是他知道这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他的性子属走一步看三步之人,他知道三两年后的图瓦城、阿里土城一带,在自己的手中,绝对会变成一块繁华地带,会变成一个具备重要战略意义的地方。
再加上日进斗金的两国大集市一开市,财源滚滚来。
到时候盯着这个地方的人,各路神仙与妖魔,肯定就多了去,海了深。
现在不趁早做养贼自重的计划,到时候别人来来摘桃子,抢夺胜利果实的时候,便悔之晚矣了。
时间,他需要时间与王伯当接触,熟络,乃至交心。
这也是他一而再,再三而地拖着王伯当滞留在图瓦城中的真正用意。
养贼自重,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极难。
他首要做的,便是攻破王伯当的心防,让他能对自己产生信任,毫无保留的信任。
时间,
还是时间的问题。
..
...
郭业在想,王伯当在听,而程二牛则继续眉飞色舞,天花烂坠地一阵瞎掰活着:
“小哥,你是没看见当时的情形,你知道咱们这次斩了多少吐蕃人的首级不?”
“嗨,足足一千人,五马坡那破地方,现如今处处尽是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那干巴巴的土地上,尽是吐蕃人身上淌出的血水,染红一地,暗紫暗紫。”
“听您的吩咐,咱们砍了这些吐蕃人的脑袋,而后趁势赶赴边境处,直接将一千余颗大好头颅,统统扔到了桑巴的领地上。”
“哈,哈哈,痛快,真是过瘾的很呐!”
...
好一阵儿过去,程二牛总算是讲完了所知道,所看到,所能讲的一切一切,仿佛意犹未尽般砸吧了两下嘴,不滞叫唤着过瘾。
随着二牛结束了精彩绝伦的复述,王伯当也从听得入神的状态中徐徐走出,脸色稍稍有些骇然地问道:“你是说,五马坡一千余吐蕃人,无一存活,而且还被你们枭了首级,统统扔过边境?”
程二牛不置可否地点头。
“痛快,某家也觉得痛快至极啊!”
陡然,王伯当双手击节,幸灾乐祸地笑道:“我倒是要看看桑巴这个兔崽子,现在会是一副表情,哈哈哈哈……”
声若龙吟,状若疯癫。
郭业看着王伯当这般模样,想想也能理解,桑巴跟他相邻十来年,摩擦不断十来年,彼此都将对方恨之入骨。
特别是这一次桑巴暗中捣鬼,致使野狼峰及半数马贼被自己毁于一旦,致使王伯当这个珍惜名声如羽翼之人被自己围困竹楼中,名声大受损失。
就冲以上种种,郭业有理由相信,桑巴如果在跟前,王伯当都手撕了这吐蕃牲口。
要说王伯当不恨桑巴的话,那也只有一个理由,那边两人搞基有奸情。
当然,最后一句话是郭业自己的玩笑屁话。
现在看着王伯当的情绪也差不多渲染起来了,仇恨也转移得很是成功,郭业觉得到了是该与之好好深谈一次的时候了。
随即冲着程二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行离开院子。
待得程二牛出了院子,郭业才轻声提道:“王前辈,看来你我,需要好好深谈一次了。放下成见,敞开心扉地好好谈话一次。”
王伯当正是心里痛快时,自然不无应允,抬手示意道:“你讲,我听着……”
郭业唔了一声,说道:“今日要和王前辈讲得事儿,是这么一回事。你看啊,你手下有四拨共计三千余人的弟兄,而我陇西军呢?又是……”
整个院中,仅有两人,到底谈了什么,无人知晓,直至到了晚饭的时候,两人还未踏出后院。看这天色,大有秉烛夜谈的趋势,倒也宾主尽欢,气氛融洽。
不过,
与图瓦城仅隔几里边境线的对面,吐蕃国土桑巴头人的领地内,可就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散落一地,数之不清地颗颗脑袋,怎得一个乱字了得。
正好有放羊牧民经过,见到了这狰狞恐怖,渗人骨髓的一幕。
...
...
“天啊,野利兄弟,你过来看,好多的人头,发生了何事?”
“快,洛乞兄弟,你发现了没有,这发饰应该是我们吐蕃族人的发饰,这些是咱们吐蕃人的脑袋。”
“快,咱俩必须赶营地,速速报告桑巴大头人,这边出大事儿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模棱两可的协议
【马上月底了,有月票的同学要赶紧投了,不然过期就作废了哦。】
不知不觉间,王伯当竟然在图瓦城中盘桓了足足三日,才结束了与郭业之间秘而不宣,断断续续的谈话。
这三天的谈话,两人有过面红耳赤地争吵,有过其乐融融的畅谈,也有过饮酒作乐的醉后狂言,更有过翠绿茶汤下的品茗交心。
但是,三天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他们二人。
谁也不知道郭业与王伯当到底谈了些什么;
谁也不清楚郭业与王伯当达成了暗中达成了协议。
但是图瓦城中,郭家班一干人等都知道,王伯当离开图瓦城之时,那是面带笑意,乘兴离去。
至少,众人都知道,两人的谈话肯定是皆大欢喜而结束,不然郭业也不会在今天起个大早,亲自送王伯当出了城门,目送他离去,奔向野狼峪。
送走王伯当后,郭家班的嫡系成员们纷纷挤到了郭业那间简陋的小院中,想探个究竟。
无论是谁,朱胖子也罢,程二牛也好,就连平日话最少的阮老三,都面露奇趣,很想开口询问郭小哥到底与王伯当这位前辈级的豪杰人物达成了什么协议。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更甭提这个八卦旋窝中的人物是早在十几年前便名扬天下的白衣神箭王伯当。
不过愣是谁也没先提出这个问题,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用眼神怂恿对方去提问。
不过谁都不是傻子,知道郭小哥从来都是能说的便说,不能说的,从来不会多费口舌一个字。
唉,众人又是好奇,又是无奈,心头就跟万蚁噬心般,挠得痒痒难耐。
一时间,整个小院没有只言片语,唯有时而短促,时而悠长的喘气声儿。
郭业自己则认为养贼自重的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特别是自己手底下有那么几个口没遮拦的奇葩,说多无益。
继而打定了主意,任谁想来撬开自己的牙口,都是不松半分,让他们自个儿琢磨瞎想去得了。
不过好在人群中也有机灵人儿,专管钱粮的朱胖子算一个。
他跟众人一样,此时也是抓心挠肝好奇不已。
肥嘟嘟的脸上挂着丝丝狡猾,眼咕噜一转,突然冲郭业问道:“小哥,那啥,就这么放王,王伯当离去,以后在外头碰见野狼峪的马贼,咱们是打呢,还是不打呢?你也知道,毕竟,嘿嘿,咱们为朝廷戍着边,不是?”
言罢之后,贼兮兮的双眼灼灼望着郭业,期翼着答案。
唰唰唰~~
在场几人的眼神全部从郭业的身上,转移到了朱胖子的身上。
听罢朱胖子的话后,心中同时产生了共鸣,对朱胖子刚才这个问题只有两个字的评价:聪??:聪明!
就连郭业心中都不由暗暗赞道,好你个朱胖子,拐着弯抹着角来套话,而且这个问题哥们还真必须回答。
不然,以后在城外,陇西军和野狼峪的马贼始终都有撞面的时候。
旋即,他冲着众人说道:“我与王前辈到底达成什么协议,诸位无需关心。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明白儿地告诉你们,凡图瓦城,阿里土城方圆五十里之内,野狼峪的马贼不会踏入。如果他们敢踏入这个禁区,抢掠过往商旅,你们大可放开手脚击杀彼等贼獠。”
言罢,看着众人若有所思,又不忘补充道:“当然,以后几百里绵长的边境之内,也只有野狼峪一家马贼独大。凡野狼峪方圆二十里之内区域,我陇西军禁止踏入,谁也不许违抗此令。至于以后王伯当和他的三千马贼越境吐蕃国,做那些烧杀抢掠之事,我们大可视而不见,与我们无关。”
最后,提高嗓门重重问了一句:“大家都听懂本官的意思了吗?”
郭业话中点明了陇西军和野狼峪马贼各有各的区域,谁也不许踏过彼此的禁区,有些互不侵犯的意思在里头。
众人多少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不过郭业没有明确点明,他们也不敢胡乱猜测妄下判断。
程二牛是最后一个回过味儿来的,径直问道:“懂了,小哥意思是说,以后马贼去搞吐蕃人,咱们爱谁谁,不去理会呗。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是联盟兄弟伙呗?”
“错!”
郭业竖起食指轻轻摇晃,一脸浩然正气,义正言辞地声明道:“我们是官军,过些时日更是吃着朝廷粮饷的戍边之军;野狼峪是什么地方?马贼的老窝。我们与他们怎么可能是一家人,怎么可能是联盟关系?自古官匪不同道,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一番慷慨陈词,再次向众人表明着自己的立场。
程二牛听着犯迷糊,这前言不搭后语啊,咋就那么乱呢?
于是急急追问道:“可是小哥,你刚才不是说,我们……”
“二牛,你今天的问题有点多了,还是先回你的骑兵营中干你的分内事儿吧。”不等程二牛问完,郭业便打断了程二牛的问话。
心中也是暗暗生气,这孙子成心的吧?咋还不开窍呢?
一旁早已醒悟过来的阮老三赶紧拉扯起犯浑的程二牛,一边催促一边出了小院。
院中唯独剩下朱胖子一人。
今天没有老对头关鸠鸠在场,程二牛多少有些自在,不无献媚地竖起拇指赞道:“小哥的手段,就是高明!”
郭业报之一笑,朝朱胖子吩咐道:“老朱,你是个聪明人,回头你让阮老三的刀盾兵护送你前往野狼峪一趟,替我办件差事儿。”
朱胖子立马摆出万死不辞的架势,挺起胸膛问道:“有何差遣,小哥尽管吩咐!”
郭业对他招手示意,待他近上身来,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回头你去郭府新宅的地宫中调出一些粮食,还有银两,让阮老三的刀盾兵护卫你,亲自送往野狼峪。”
朱胖子听闻虽然惊讶,但是心中有数,没有多问,连连点头称是。
他心里清楚得很,小哥这是要暗中资助马贼,补偿其不能在图瓦城周遭抢掠的损失。
郭业再次强调道:“这事儿以后就由你负责,记住,每隔三个月,押送一次粮食与银两,尽量培养几个心腹之人来操办此事。”
朱胖子唔了一声,返身出了小院。
跨出院门的刹那,正好与赵九丑来了一个擦肩而过。
赵九丑还是那副臭屁的模样,连招呼都懒得和朱胖子打一个就进了小院。
走到郭业跟前后,拱手说道:“米吉听你吩咐,早上便率着那一百几十号人前往几十里外的郭氏马场而去。”
郭业微微颔首,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他有意将那一百余人作为特种兵培养,栽培米吉为负责人,那么自然就不能将这些人整日留在自己的身边。
因此,他这两天草草写了几篇关于特殊兵种如何练成的文章,一并交给了米吉,将他们一干人等发配至蓄养战马的郭氏马场,作为练兵场所。那地方胜在一个隐蔽,正好适合米吉他们这支奇兵进行训练。
郭业表示知晓后,又看着赵九丑,笑道:“成,那以后就委屈你,作为我的长随跟班使唤了,哈哈……”
如今童虎去了阿里土城,米吉去了郭氏马场,其他诸人又各司其职,那么只有赵九丑一人可供自己差遣了。
赵九丑倒是无所谓,淡淡说道:“怎么样都行,你知道的,我对带兵之事委实没有兴趣。”
郭业嗯了一声后,回座到了木墩之上,闲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儿吗?”
赵九丑讲完话没有离去,显然还有她事。
听着郭业如是问,他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淡定神情,不急不慢地说道:“桑巴头人两个时辰前就入了图瓦城,还带着一千奴隶同时进城,说是要将这些吐蕃奴隶亲自交到你的手中。现在,正在客栈对面的茶肆呆着,关书办一直陪坐左右。”
桑巴这老狗又来了?
还主动送来一千个供阿里土城使用的奴隶?
郭业闻之,倒是有点意外,这抠门到家的老鬼竟然也会主动出大血,不易啊!
不过他很清楚,桑巴为何会如此主动与殷勤,他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
不外乎,还是三天前扔过边境的那一千颗吐蕃人的脑袋在作怪。
不过赵九丑也够缺德的,竟然将桑巴晾在茶肆两个来时辰,估计这老子频频饮茶都饮出尿急来了吧?
旋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冲着赵九丑乐道:“可真有你的,不过我喜欢。事情出了三天,这老小子才姗姗来迟见我,倒也算是沉得住气。”
而后挥挥手,揽着赵九丑那终日不离大刀的肩膀,请手道:“走,陪我去会会这吐蕃老狐狸,看看他如何狡辩前番暗中捣鬼之事。”
第二百八十章 终于来了
郭业进了茶肆之后,偌大一个店堂里空空荡荡,仅有关鸠鸠一人独坐,却未见桑巴的踪影。
询问了关鸠鸠才知道,桑巴这厮已经是第七次尿急上茅房了。
郭业听罢一阵暗乐,对桑巴这抠门的老狐狸甚为无语,没事儿你喝那么多茶干嘛?敢情喝茶不用你花银子,你就往死里喝不成?
待得他稳稳坐下,关鸠鸠替他盛好一碗翠绿茶汤之后,桑巴才步履蹒跚轻飘不定的姗姗返回。
看这厮的脸色比徽州宣纸还要白如雪,八成是快尿虚脱了,
郭业冲着关鸠鸠挥挥手,让他先与赵九丑在茶肆外候着,而后才一脸和善地笑着与桑巴打起了招呼:
“本官公务繁忙,让桑巴头人久等了,恕罪恕罪呐!”
桑巴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试探郭业是否知道自己暗中捣鬼之事。
如今郭业这番话听在耳中,说话间的那股淡然敷衍的态度看在眼中,立马心虚了起来。
心中鬼祟地猜想着,莫非姓郭的已然看出了本头人那天衣无缝的借刀杀人之计?
脑中一闪出这个念头后,桑巴越来越觉得自己这趟真是来对了,他暗暗打定主意,要趁着郭业质问之前,赶紧修补修补两人的关系。
毕竟,他前番只不过假借郭业的陇西军,而真正要对付的却是频频越境骚扰自己领地的野狼峪马贼。
而且,因为两国大集市的开办在即,桑巴绝对不允许因为小小的纰漏,致使到了嘴边的肥肉不翼而飞。
于是,走近郭业,自行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假装不知道前两天陇西军与野狼峪马贼之事,同样在脸上泛起与人无害的笑容,近乎讪笑地冲郭业招呼道:
“啊哈,郭大人!好久不见,想煞本头人了。不知郭大人近来过得可好?”
擦!
郭业见着桑巴故意装糊涂,心中不由暗恼,王八蛋,我让你继续装孙子。
说实话,他也不愿当着桑巴的面,诚心挑破这孙子借刀杀人的阴招。
不是因为他惧怕桑巴,而是他认为,桑巴还有利用的价值。如果为了解一时之气而失去这个利益伙伴,有点得不偿失。
反正来日方长,迟早会跟这孙子新帐旧账一起算。
旋即冲着桑巴点头笑道:“哈哈,是好久不见。不过托桑巴头人的福气,本官过得很好,好得很呐。”
正所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不管郭业这话说得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听在桑巴耳中又是另外一番味道。
在他听来,郭业这是在埋怨,隐晦地埋怨自己不够地道,不够仗义,为了对付野狼峪的马贼,连联盟伙伴都算计。
...
修补,必须修补。
与郭业的利益联盟相比,桑巴觉得命丧五??丧五马坡的那一千余头手下连个屁都不是。
不就一千余头奴隶吗?吐蕃国啥都缺,就是不缺奴隶。
摆正心态之后,桑巴笑呵呵道:“那就好,那就好啊,本头人此番前来没啥大事,就是特意给郭大人送来之前您要的那一千个奴隶。哈哈,两国大集市虽说开办在阿里土城,但好歹也是咱们合作下的产物嘛。”
郭业心中冷笑,他焉能听不出桑巴这棉里针一般的话意,无非是在试探郭业,是否对联盟办集市之事有了变数和动摇。
不过郭业还是讲心中的这股怒意悄悄掩藏了起来,佯装欣喜地答道:“哦哦哦,桑巴头人竟然提前将奴隶运送过来了?哈哈,这可是好事啊,能与你这样有责任心的伙伴合作,是本官的荣幸啊。”
呼~~
桑巴总算松了一口气,郭业肯收他一千奴隶,说明联盟办集市之事儿,不再更改,不会再有变数。
想来想去,虚惊一场!
郭业又冲门外喊了一声:“赵九丑,你负责接受桑巴头人的一千奴隶,亲自送往阿里土城,交于庞飞虎手中,由他安排。”
赵九丑回应道:“喏!”
而后,便是离去的仓促脚步之声。
镇定之后的桑巴闻之郭业对赵九丑的话,不由又是一阵扭扭捏捏,吞吞吐吐道:“郭大人,那什么,你是不知道,这一千奴隶可是我那儿最好的奴隶。胜在年轻,精壮,肯卖力干活,你便是一天一顿饭,他们也能给你踏踏实实地干活。你看……”
日你娘的桑巴,真够心黑的,一天一顿饭,还让奴隶卖力干活,这他妈还是人吗?这是人,不是牲口啊。
郭业心中不由对这些无法掌控自己命运,被桑巴当作牲口一般使唤的吐蕃奴隶,暗暗生出了同情之心。
不过桑巴的言外之意,他也听懂了。
他这是在伸手跟自己要银子,这老狗抠门到家,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送自己奴隶?
而且之前自己也曾答应他,以后奴隶的薪水都交由桑巴自己手中,由他自己安排发放。
既然允诺,即便郭业再讨厌桑巴,也不会不认这笔帐。
旋即冲着门外又是一声吆喝,叫道:“关鸠鸠,去,你带着桑巴头人到朱胖子那儿一趟,将这一千奴隶的三个月薪资一并拨给桑巴头人。咱们要言而有信。”
啊?
一下子就拨一千奴隶三个月的薪水?
桑巴心中激动得无以复加,暗自掰扯着手指算着到底应得多少钱。
算得差不离儿,想着对郭业阿谀奉承,歌功颂德几句,不过还是被关鸠鸠给生拉硬扯了出去。
出了门口不忘嘴中喃喃着:“郭大人真是好人,好人呐,认识郭大人,结交郭大人,真是本头人的荣幸,荣幸啊!”
郭业看着桑巴出门离去的背影,心中哼道,好人?荣幸?
嘿,桑巴,你将来会知道,老子到底是好人还是恶人,希望你到时候还能为认识老子而感动荣幸。
你真以为哥们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
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
...
桑巴的到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无论是图瓦城,还是阿里土城,都是百废待兴,根本不容郭业等人花太多时间搭理桑巴。
时间,一天天在过,身边人,身边物,都在变化。
一个礼拜后,阿里土城在庞飞虎的主持下,徐徐走上正轨,宣布两国大集市正式开始兴建。
郭业更是下令,凡陇西军与图瓦城的一切资源,优先阿里土城使用,要保证两国大集市在保质保量的前提下,早日完工。
而经过半个月的重建与修缮,郭业的新宅在朱胖子强大银子的凌厉攻势下,以大财力换大人力的作用下,竟然也初见端倪。
郭家大宅虽然没有正式竣工,细致的工程至少还有三两月,但是却不能影响郭业搬迁进去暂住。
睡在地宫宝藏的上面,郭业也觉得踏实。
...
这一夜,
是郭业搬入新宅的第一个夜晚。
为了讨个彩头,图个吉利,他邀了康宝,程二牛,关鸠鸠,朱胖子等人过来府中,让赵九丑从望山楼中置办来一桌酒席。
也摆上一桌乔迁喜宴。
就在众人喝得美美的时候,暂时轮班职守正门城楼的阮老三派人来报,说是河西军的怀化郎将苏定方苏大人前来拜访。
郭业稍稍诧异,分别将近二十天的苏定方,竟然不请自来。
莫非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成?
不过阮老三派了的士卒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郭业瞬间酒醒。
“苏郎将让小的带话给大人,他此番是陪着宫中内侍大人前来的……”
宫中内侍?
郭业知道内侍便是宦官,是唐朝太监的一个职位,也是一个称呼。
宫中宦官不远从长安而来,夜访图瓦城,还由苏定方亲自陪同而来。
郭业稍稍迟疑了一下之后,立马又惊又喜,莫非翘首以待这么多天的封赏圣旨,终于下来了?
ps:这更有点晚了。照例感谢【叫你难忘】【暗夜shr】【钱之哥】【严雾】【丑得嘿自然】【金0属】【强强26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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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西川小都护府
“圣旨下,陇西人氏郭业,接旨!”
“圣旨临府,如朕亲临,众人,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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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闻出蜀之地有阿里土城,图瓦城。二城至玉门关一带绵延纵长几百里,却一直游离在大唐国土之外,此乃大唐紧邻吐蕃国之边境,却无兵镇守,无吏整治,且被前隋余孽占据足足十余年而不知,朕深感惶惶。”
“欣闻蜀中陇西人氏郭业者,出身寒门,年方十七,却是少有大志,忠心为国,率陇西三千儿郎出蜀中。前有协助河西军苏定方部剿灭前隋余孽杨氏之功,后有襄助河西军苏定方部开疆辟土献二城之功,朕心甚是宽悦。”
“正所谓名之不正,何来言之顺?大唐国土岂能没有大唐官衙署理?经朝中诸臣工商榷并奏请,朕决心在图瓦城,阿里土城,至玉门关一带近六百里纵长之边境线设置界碑,设立官署。且由该官署治理此片毗邻吐蕃国之疆域。”
“该官署定名为西川小都护府,归剑南道节制。”
“小都护府可招募三千甲卒以定边,赐番西川军。”
“敕命原益州刺史府八品兵司佐官——郭业,出任西川小都护一职,望卿坐镇西川,下辖三千虎贲,守我边疆,卫我国门,尽忠报国,报效君上。”
“此次立功,凡郭业以下蜀中儿郎者,皆有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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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业的新宅中,一位穿着五彩斑斓华服的贵人,虽是男相,而眼角眉宇间却透着阴柔,其腰间插着一杠白须拂尘,居于大堂之上,双手摊开一卷黄帛圣旨,冲着下方跪地的郭业尖着嗓门儿宣读着。
显然,这位贵气逼人的阴柔男子,正是不远千里,从长安皇宫中前来宣旨的内侍宦官,又称阉宦,太监。
整个大堂中除了这位宣读圣旨的宦官,下跪接旨的郭业之外,还有苏定方陪跪在郭业的左右。
虽然这封圣旨关他屁事,但是谁让他陪伴宣旨宦官在当场呢。只要圣旨一来,如朕亲临,甭管关不关你屁事,你都得跪着,以示敬服。
这封圣旨的篇幅又长又文绉晦涩,郭业尽管听着昏昏欲睡,但却不得不打起百倍的精神听完全篇。
谁让这圣旨关乎到他的切身利益呢?
好不容易听完了这封圣旨了,郭业借着双手捧握接过圣旨的刹那间抬头,总算看清了这宦官的模样。
太监嘛,在后世的影视剧中早已见怪不怪,不过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与真正的太监面对面,郭业多少有些好奇。
虽然一身斑斓袍衣,贵气逼人,而且声音尖锐貌似公鸭叫唤,但是这太监的貌相郭业还是看着比较顺眼。
虽眉宇阴柔,但一张?一张大大的国字脸上浓眉大眼,给人透着厚实的感觉,多少让他比较容易接受,心里丝毫不膈应对方的下面少了两个蛋蛋。
学着后世影视剧中的情景,郭业毕恭毕敬地接过圣旨,高呼两声吾皇万岁。
起身捧着圣旨,步履稳重地走到堂上,将圣旨摆放在一早就准备好的案桌上。先是将双手放入铜盆中洗涮一下,然后再在香炉上焚香祷告,嘴中有模有样地念念有词,好似在祷告上苍,为李二陛下祈福。
这些根本不需要别人教,如果这些繁文缛节还不懂的话,真心枉为穿越众了。
郭业这一幕表现得有板有眼,中规中矩,从容不迫,不见一丝慌乱。
那国字脸的宦官看得目瞪口呆,不经意间咦了一声,眼神诧异地转向了陪他来图瓦城的苏定方。
眼神中透过来的信息,苏定方怎会不懂?
这位宦官分明就是在责怪自己,好似在说:
好你个苏定方,你不是说郭业这少年出身蜀中偏远山村,不识朝廷礼数,让洒家到时候要多担待吗?
你瞅瞅,眼前这少年郎哪里不识得朝廷礼数了?他从跪拜听旨,到起身接旨,到净手焚香,祷告上苍,为陛下祈福,这一连串的礼数可是做得周全至极啊。
这哪里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郎能懂的,莫非苏定方你在诓骗洒家不成?
而苏定方呢?
也是被郭业此番举动看傻了,奶奶的,这小子哪里学来的这些繁文礼节?郭业的出身他又不是不清楚,郭业的谈吐他又不是不知道,粗鲁不堪,与市井混混毫无区别。
莫非这小子新近拜了哪个大儒为师不成?
不过这边塞荒漠之地,哪里来得大儒指导于他呢?
一时间,苏定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又无法跟冲他瞪眼的宦官解释。
只得摊手手掌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不解。
至于继续双手合什祷告上苍的郭业,自然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
他嘴中虽念念有词,名为李二陛下祷告祈福,心中却是另想他事,想着与祷告祈福无关之事。
他一脸虔诚,内心里则在消化着这封圣旨所带来的巨大信息量。
从圣旨中不难听出李二陛下的一系列封赏。
之前要求苏定方替自己陇西军求个边军的番号,如今也成了,不过却被命名成了西川军。
之前要求苏定方替自己想办法坐镇这一带,如今也成了,不过却是搞了一个劳什子的西川小都护府。
都护,从字面上不难理解,“都”即全部之意,“护”嘛,带兵监护之意。都护都护,便是总监护的意思。
都护府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呢?
这是朝廷为督察边境各民族而设置的军事机关,辖下区域不设文官治理,全部军管治理。
要知道,唐朝疆域极为辽阔,唐朝廷为了更好的控制征伐占领下来异族领地,就用了都护府这个特殊的机构进行管理。
不由文官治理,而由武将率兵坐镇,严格掌控。
光从唐太宗时期到武则天时期,唐朝就曾建立了安东、东夷、安北、单于、安西、北庭、昆陵、蒙池、安南等九个都护府。
不过到了唐玄宗开元天宝时,这都护府就逐渐凋零了,数量急剧下降。
你可以理解成,都护府越多,代表大唐军事实力越鼎盛,反之亦然。
郭业对都护府这个机构并不陌生,都护府掌统诸蕃,抚慰征讨,叙功罚过,权利不是一般的小。
在唐朝,文官中最高官职的“开府仪同三司”与武将中最高官职的“骠骑大将军”,还有藩王级别的王爵允许开府设衙,可以在府内设置长史、司马、录事参军事、录事、诸曹参军事、参军事等。
除了以上三者,无论你是二品还是三品,甚至是闲散王爵,都是不允许开府设衙的,违者当以谋逆罪论处。
但是,唯独还有一种人可以开府设衙,那便是朝廷分置在各地的都护府。
因为都护府大都护的位置至关重要,再加上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往往都是由皇室亲王遥领着都护府大都护一职,从来不让非皇室之人出任此职。
遥领之意便是,远程统领。
说穿了,就是挂名。
遥领大都护一职的亲王,通常都是在长安城中喝酒吃肉,风花雪月,乐得逍遥自在,哪里会去边关和少数民族聚集地吃苦受罪?
通常都是由朝廷再派一个得力能干的副都护去做实际的管理工作。
但是,上下有分,主次有别。
甭看你这个副都护是实际管理者,但是往往做一些重大决议的时候,还是要经过在长安城中作乐享福的那位遥领大都护的亲王首肯。
如果你这个屌毛副都护敢擅作主张,直接无视长安亲王大都护,那么,很遗憾,你摊上大事儿了。
先视你为造反,给你一个谋逆大罪,然后在将你在长安城中名为优待功臣实为人质监管的一家老小,甚至九族,都给你丫全部诛杀殆尽。
...
都护,都护府,郭业都懂,都明白。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个西川都护府要加个小字呢?
难道是因为哥们掌管的地方太小了,实在担不起西川都护府的大名,所以加了一个小字,以作区别不成?
奶奶的,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难不成以后便说,我大唐拥有九个都护府,还有一个小都护府?我大唐有九个大都护,还有一个小都护?
恍然间,郭业有些郁闷,李二陛下也太能整人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他更关心的是,李二陛下圣旨中明确指出,由他掌管西川小都护府,他出任西川小都护一职。
他一不是亲王,而不是皇室中人,由他出任西川小都护一职,这也不科学啊。
按照正常的章程来走,他顶多也就一个副职而已,出任西川—副—小—都—护。
奶奶的,这副职怎么念怎么别扭。
但是,这都是次要的,他最最关心的是,他这个西川小都护到底是几品?
要知道都护府的副都护,若是文官出任的话,至少需要正五品的中散大夫衔;若是武将出任的话,至少需要一个正五品的定远将军衔方有资格出任。
他一个小小的八品兵司佐官,接任一个奇葩型的西川小都护一职,又需要什么资格呢?
或者说,李二陛下给这个西川小都护定为几品呢?
于是转身冲着那宦官遥遥一拱手,刚想开口询问来着。
谁知那宦官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再次掏出一份黄帛圣旨来,相比于刚才这一封圣旨,宽幅都略略显小。
就在郭业稍稍一愣之际,那宦官公鸭似的声音又从嗓子眼中蹦出:“郭小都护,圣上有谕旨,请下跪,接旨!”
见之,闻之,
郭业不得不惊呼一声:“我草,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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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授勋骁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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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还有第二道圣旨!
别说郭业这个愣头青,就连见过世面的苏定方都不由好奇。
连下两道圣旨之事,并非没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连下三道四道圣旨的事儿都有之。
不过通常这种情况下,都是军情紧急或者帝都变故,皇帝才会连下几道圣旨,以示事态之严重,情况之危急。
希望通过连发几道圣谕,引起接旨之人的重视。
不过以上种种情况,跟郭业挨得着吗?哪怕帝都长安闹地震了,关他郭业屁事。
不是苏定方瞧不起郭业,他打心眼里不认为郭业这个小小的八品兵司没有什么地方值得皇帝重视。
哪怕如今他出任了这么一个另类别致的西川小都护之职,但这也不是皇帝给他连发两道圣旨的理由啊?
莫非,陛下他……
苏定方心中一猜疑,不由对郭业有了几分羡慕与嫉妒,这小子八成是要走狗屎运了。
再瞥了一眼郭业,显然这小子也是格外震惊,傻愣当场久久不言语,不知心中作何他想。
“咳咳,郭小都护,郭小都护?”
那宦官展开圣旨,见着郭业发呆,不由尖着嗓音儿催促他道:“赶紧跪拜,接旨哩!”
郭业被唤醒,惊呼道:“啊?是极是极,多谢内侍大人提醒!”
继而开始了今天第二次跪拜,表面恭敬如斯的山呼小臣接旨,心中暗暗鄙夷了令他今天又跪又拜两次的李二陛下一番。
不过这番谦恭的神情看在那宣旨太监眼中,又是一番滋味,不由赞道,谦卑有度,唔,孺子可教也。
随后清了一嗓子,宣道:“大唐立国近十五载,朕登基亦有四年余,而前隋余孽杨氏后裔却如附骨之蛆,久久不能剿除殆尽。此拨屑宵藏于暗中专行鬼祟之事,欲图颠覆大唐根基,复隋而代唐之。朕,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怀化郎将苏定方奏中言及,陇西郭业,勇猛绝伦,仅凭一杆长枪七进七出敌军阵中,以一敌百,终取得杨氏余孽贼枭——杨泰之首级。朕闻之,彷如炎炎夏日如饮甘露,甚是快哉,快哉!朕终究了却心头癣疾,可睡一个稳如磐石之觉矣!”
“陇西郭业,不及弱冠之龄,却勇猛若斯。莫非我大唐又出一秦叔宝,尉迟敬德呼?朕心大悦,此等英才,赏,当赏,当大赏!”
“郭业此功,足以授勋骁骑尉,统领西川小都护府上下。”
...
...
“皇恩浩荡,恩泽四方,郭业,钦此,谢恩呐~!”
随着宣读圣旨接近尾声,宦官的语调此起彼伏,最后这句话基本就是唱磬而出。
听在耳中,倒是别有一番韵味,有点唱大戏的赶脚?赶脚。
虽然还是这封圣旨秉承了上一封圣旨的特色,依旧还是那么文绉绉,臭又长。
但是郭业却是听出了三个总结。
第一,远在长安帝都,高高在上如坐神坛的李二陛下对他很满意。
第二,苏定方这混蛋胆大包天,竟敢捏造事实,谎称自己七进七出敌营,取了杨泰的首级。
我日,杨泰这倒霉孩子是没事玩自焚挂掉的好不?哥们什么时候那么屌了,还七进七出,敢情儿将哥们比拟常山赵子龙了。
第三,因为苏定方的夸大其词,李二陛下竟然给自己加封了武勋,正六品的武勋位——骁骑尉。
自此,郭业也明白他这个横空出世的西川小都护,是几品官儿了。
李二陛下在圣旨中说得很明白,以正六品的骁骑尉,出任西川小都护一职,统领小都护府上下。
唐代的官阶是极为复杂的,可分为四种:职事官、散官、勋官和爵号。
所谓的职事官,就是具体职掌的事务。比如郭业这个西川小都护,就是职事官。
所谓的散官,便是职事官的品阶。
散官又分文武散官,文散官,顾名思义就是文官的品阶,共二十九阶,最低一阶是从九品的将士郎,而最高一级便是前文提及的开府仪同三司。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陇西县令就等于职事官,而不代表陇西县令就是七品,这要看该县令是几阶散官,通常的县令都是文散官第十九阶的宣德郎出任,第十九阶,乃是七品。
所以通常我们都说七品县令,其实县令只是他的职事官,七品是因为绝大多数的县令,文散官都排名第十九阶的宣德郎。
久而久之,便都以为县令都属七品。
其实也有六品县令,比如长安京畿一带的县衙,因为地理位置的优越性,加上近水楼台先得月,几乎都由文散官第十四阶的朝议郎出任。
拿后世的官场来解释,也许会更加通俗易懂,例如,某某市的市委书记。
那么市委书记便是他的职事官,而正厅级便是他的文散官。
同样,不是所有的市委书记都是正厅级,比如县级市的市委书记,他便是正处级或者副厅级,正处或副厅级便是他的文散官。
同理,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基本都是副部级,那么副部级便是他的文散官。
职事不代表官阶。
至于武散官就更好理解了,武官的品阶嘛,康宝的宣节校尉便是武散官。大家也可以理解成后世的军衔。
从下士,中士,一路往上数,少校……少将……上将,大将,元帅。
以上文武散官是历朝历代的主流官阶。
当然还有另外两种,勋与爵。
爵,很好理解,公侯伯子男。
勋,功勋也,亦分文武二勋。
文勋,专封文臣及为朝廷出谋划策的大才之士,类似咱们现在的中科院院士,国务院特聘专家,特聘顾问等荣誉头衔,虽没实权,但享受国务院津贴及其待遇。
武勋,则尽不相同,全靠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靠军功累积而成,非大军功者,不授勋。
影视剧中常常看到,某某少年领兵打了胜仗,立了偌大军功,朝廷给封了一个某某侯,某某公。
这是纯属扯淡,误导青少年。
无论是盛世大唐,还是乌烟瘴气的晚清,一个非皇亲国戚之人想要封个爵位,并非仅仅军功就可,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可缺。
爵位的封赐,是及其严格的,尺度不掌握在朝中大臣手中,而是掌握中历朝历代的皇亲宗室手中。
哪个皇室愿意一个外姓人突然闯进来,打破一家之姓的和谐?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个家族企业,里头上至董事长,总经理,下至部门经理与主任,都是同一个家族同姓之人。
突然董事长召来一个外姓人,说要让他进入家族管理层,提拔他当个副总经理,这些家族成员能干吗?
封爵同样是这么一个道理。
大唐为什么成为古往今来第一盛世,很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李二陛下兴建了凌烟阁,里头二十四功臣中至少有二十人是非皇室中人,却都封了国公之爵位。
这是历朝历代都无法与之比拟的,可见李氏皇族对功臣的赐爵尺度之大。
但是武勋官就不一样了,他是游离在皇亲宗室外的一个特殊群体。
既不属于散官群体,又不属于赐爵行列。
武勋自成一个体系,分十二阶,亦称十二转,从最高一阶的“上柱国”开始、依次是柱国、上大将军、大将军、上轻车都尉、轻车都尉、上骑都尉、骑都尉、骁骑尉、飞骑尉、云骑尉、武骑尉。
武骑尉,第一阶,相当于从七品,以此类推,第十二阶的上柱国就相当于从二品。
如果哪一天,累积军功,蹭蹭往上涨,武勋位升迁到了上柱国,升无可升之时,那么离封爵真心不远矣。
特别是身在厚待功臣的大唐盛世。
....
...
郭业喃喃自语:“骁骑尉,哥们如今也是有武勋傍身之人了?次奥……”
一声感叹,他将眼神从宦官身上转移到了苏定方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捞来一个寻常文武官吏终极一辈子的光阴,兴许都得不到的勋官。
他知道自己这个正六品的骁骑尉,虽然是素来大方的李二陛下因为杨泰之死,欣喜之下心血来潮授予的。
但是很大程度上也是苏定方给自己争取而来的。
如果不是苏定方在奏折中瞎扯淡,夸大其词,给自己乱添功劳,自己哪里跟这骁骑尉的武勋位挨得着边儿呢?
那宣旨宦官在前,郭业不好明着冲苏定方说些什么,只得无声地张张嘴,打了一个谢谢的口型。
苏定方坦然受之,颔首回笑,也打了一个口型,貌似告诉郭业,这是你小子应得的,你我两不相欠。
“咳咳,咳咳,郭小都护?”
宣旨宦官又是一阵催促,道:“您该谢恩哩。”
郭业啊的一声,故作皇恩浩荡受宠若惊的样子,又冲着长安方向作揖山呼万岁。
那宦官很是满意郭业的表现,不由脱口赞道:“郭小都护真是年轻有为啊,不及弱冠之龄,却已然成了六品骁骑尉,坐镇掌管一方军机,啧啧,羡煞我等庸碌狗辈了。”
郭业连忙转身,都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这没了蛋蛋的太监,纵是长得敦厚老实,内心肯定还是阴暗面居多。
郭业不想得罪这种时常在宫中行走之人,立即拱手堆笑道:“内侍大人远道而来,委实辛苦,我已遣人备下薄酒,为你与苏大人接风洗尘来着。”
“嘿嘿……”
宦官一阵柔笑,稍稍轻掩一下嘴后,娘娘腔道:“郭小都护真是伶俐的很哟,难怪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成就,前途当真不可限量哩。”
“内侍大人谬赞,请,这边请……”
“不不不,喝酒吃饭之事儿不着忙,”
宣旨宦官摇头婉拒了郭业的邀请,收敛笑意,神色再次凝重地说道:“老奴这里还有正经事儿要跟郭小都护说哩,大事未操办完,老奴怎敢去饮酒?”
我了个去~~
郭业再次目瞪口呆,敢情两道圣旨完了,还有啥圣谕口讯不成?
汗颜捉急一阵后,郭业喃喃问道:“内侍大人,莫非陛下还有口谕训诫臣下?”
“非也,非也,非陛下圣谕也……”
宦官尖锐阴柔的声音中带着几许的和善笑意,边笑边摇头而说。
擂鼓三通,五月征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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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凳
2013年4月30日晚20时28分
第二百八十三章 顺公公传话【第二更】
宦官说完要说之话后,通过苏定方从中穿针引线,郭业也大致了解了这个宦官的来历。
前来宣旨的宦官,姓董名顺,年四十,在宫中任正六品的内侍省内给事一职。
所谓的内侍省便是朝廷太监机构,唐代内侍省下辖六局(亦称六司),统领宫中近三万宦官。
因而,唐初所有宦官不叫太监,太监是对有品阶有资历的少部分宦官一种称呼。更多得是因为内侍省的缘故,凡宦官者,皆被称为内侍。
久而久之,太监这个称呼到了后期才广泛应用起来……
至于有人称宦官为公公,这就更有说头了,凡内侍省各局掌事,或六品以上内侍太监,方有资格称之为公公。
也就是说,公公这个称呼,不是哪个内侍太监都可以称呼的,这是对有一定品阶宦官的尊称。
而董顺这个六品内给事正好到了公公的门槛儿。
...
内侍省的头头儿叫内常侍,正五品,是宫中所有太监的老大。从字面上不难理解,内,皇宫大内;常侍,长时间侍候皇族中人。非皇家心腹宦官,不得出任此职。
至于董顺这个六品内给事一职,虽说品阶不比正五品的内常侍,但是胜在亲近,谁也不敢小觑。
与谁亲近?自然是与皇帝亲近。
内侍省一共有十个内给事,他们从来不参与管事,唯独服务皇帝一人。
十名内给事各司其职,有替皇帝传送奏折的,有伺候皇帝在御书房办公的,有替皇帝上朝下朝伴驾喧声的,有替皇帝传召大臣的。
而董顺这个内给事,则是负责替皇帝宣旨传谕,出宫劳军一事。
宦官有好有坏,但是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地方官吏,都没有人愿意去得罪宦官。
一嘛是人家在天子身边,好坏一句话都能抵得上你在地方折腾一年半载的,二嘛是甭管宦官好坏,割了蛋蛋的宦官就非正常男人,内心多少有些阴暗和不正常。
能不得罪,尽量少得罪为妙。
郭业亦是如此,开口闭口便是内侍大人,轰得董顺眉开眼笑,自觉大有面子。
董顺捏着嗓子低声细语,将最后要说的话轻声道出之后,此次出宫的任务方才宣告结束。
郭业立马招来关鸠鸠与朱胖子这两个自己身边最会溜须拍马的家伙,陪着董顺前往了望山楼。
董顺宣旨前,郭府新宅本的一干人等本就是夜中共饮,此时夜色正浓,关、朱二人领着董顺出府,正应了夜宴董顺的景儿。
不一会儿,在郭业的吩咐下,康宝,程二牛,阮老三等人相继离开郭府,前往望山楼而去。
他希翼自己的手下越多人去陪衬,越让董顺觉得受到礼遇受到重视。
并言称??言称,自己与苏定方二人随后便会如约而至。
...
...
董顺在朱胖子、关鸠鸠二人相伴下离去,宅中大堂仅剩郭业与苏定方二人。
此时堂中各处掌着盏盏明亮烛灯,灯火甚是通明,两人脸上神情清晰可见。
苏定方依然故我,铁塔般两米有余的身子屹立堂上,活脱灯下巨灵神,甚是威武。
虽不说话,眼睛却是没有一丝移动地盯着郭业身上,久久才开口叹道:“呵呵,你小子倒是好福气,竟然萌授了六品武勋官。以后便是打断了双腿,也不用愁了。”
我呸!
郭业暗啐一声,恨不得仰起头来,吐口吐沫到大高个苏定方的脸上。
什么叫打断了双腿也不用愁了?
他知道苏定方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并非咒骂之意。而是指朝廷对文武勋官各个品阶都有不同的待遇,六品勋官,朝廷每年至少能发放米粮五百石,以作厚待。
五百石的粮食,甭说一家十口吃一年了,就是百口人也吃不完。
继而,郭业自动无视这张破嘴,相反,抱以笑意地拱手道:“能萌授武勋骁骑尉,嘿嘿,也是我始料未及之事。虽说陛下皇恩浩荡不敢忘,但是苏郎将此次举荐之功,我也是终生不敢忘啊!”
“别,大可不必!”
苏定方还是那么不给郭业面子,径直拒绝了郭业的示好,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本将说过,这次是沾了你的光,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而且,托你鸿福,本将不日便要随顺公公一块儿进长安面圣了。”
啊?苏定方不日要进长安面圣?
当即反应过来惊喜问道:“这么说,苏大人这是要升迁入长安了?”
“升不升迁,本官不得而知,顺公公也未讲明。不过陛下让顺公公传旨,让本将先进兵部历练一番再做安排。”
兵部?
那可是掌管全国军事力量的国防部啊!
而且李二陛下先让苏定方进兵部历练,后再做安排,这可是要重用苏定方,栽培苏定方的征兆啊。
郭业总算是定下了心来,果然,苏定方还是走回了他原先的人生轨迹。
栽培,重用,独挡一方,名震天下,千古名将。
欣喜之下,郭业拱手道贺:“恭喜恭喜,苏郎将,这是要高升的吉兆啊,啧啧,果然你也是一个有大福缘之人哩。”
“呵呵……”
臭屁的苏定方闻此喜庆话,纵是一张臭脸也不由咧嘴笑开来,缓缓点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所谓高升不高升……”
切~~
郭业借着烛影被风吹斜的空档儿,暗中白了一眼苏定方,草,你不装冷酷,不装逼能死?
继而又想起刚才董顺与自己传来的话,不由沉吟讶道:“那么,这一次,咱们三儿可以结伴而行,一起赶赴长安了?”
苏定方闻言,耳中自然也响起了刚才董顺对郭业的传话。
深思熟虑一番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与郭业一般的雀跃,相反很是谨慎地问道:“你确定这个时候,你要进长安?”
郭业惊疑,反问道:“怎么?莫非里面另有玄机不成?”
说着又自顾沉吟道:“刚才顺公公的话,你不是也听见了吗?难道我要硬生生拒绝掉不成?而且能进长安拜见那位大人,未尝不是一份大机缘啊,你也知道,我出身草根,毫无背景,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不是?”
“呵呵……”
苏定方晒然一笑,看着郭业的眼神,俨然一种年纪轻,见识浅薄的味道在里头。
笑罢,语意深邃地说道:“郭小子,你我算是相交一场,我受你这份恩情自然有着一份香火情,你觉得我会坑害于你吗?”
郭业斩钉截铁,摇头答道:“不会!”
苏定方听罢很是满意,语重心长地叮嘱道:“现在四下无人,你再将顺公公刚才那番话自个儿念叨一遍,好好体会个中玄机吧。”
“呃……”
郭业思索了一下,原原本本地照着记忆,念道:“顺公公刚才传话,让我三天后启程奔赴长安,说是……”
第二百八十四章 礼部尚书的邀请
“礼部尚书李纲,素来爱惜人才。欣闻骁骑尉郭业年不及弱冠,却是勇冠西川,更以十七稚龄,统率三千西川虎贲,坐镇大唐西川门户,实乃难得之将才。李纲老大人爱才心切,诚邀郭小都护赴长安,入吏部尚书府一叙。老大人乃是两朝元老,蒙太上皇看重,得当今陛下倚重,如若老大人肯对郭小都护照拂一二,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郭业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将董顺刚才的传话念诵了出来,仔细回味着这话中的个中玄机。
要说这礼部尚书李纲,郭业并不陌生,在后世史籍中多少知道一些他的资料。
李纲此人,最最出名的不是他有多么位高权重,也不是他有多么博古通今,学识渊博。
而是他的另外一个身份,太子詹事。
太子詹事是干嘛使得?他的主要职责便是辅导太子好好读书,天天向上;教授太子礼义廉耻,以仁治国,以孝顺上,教导太子好好做人,争取做一个人人称道的好太子。
说穿了,他就是太子的老师。
如果将来太子登基做了皇帝,那么他就是帝师。
其实这重身份还足以让李纲名扬千古,真正让他名声在外的是,这糟老头子竟然做过三任太子詹事,也就是说三位太子的老师。
他曾经担任过前隋太子杨勇的太子詹事,就是那位被弟弟隋炀帝杨广喀嚓掉的正牌太子哥哥。
他曾经担任过李渊长子,前太子李建成的太子詹事,不过李建成时运不济,玄武门事变中也死在了弟弟,小狼狗李世民的手中。
如今他第三次复出,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继续出任太子詹事。这一次他担任的是李世民的长子,太子李承乾的太子詹事。
也许,李纲这位倒霉大儒就是一个魔咒,哪个太子爷摊上他当老师,绝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苏定方不知道当今太子李承乾的将来,郭业这个后来人怎会不懂?
李承乾,太宗长子,在贞观元年即太宗即位那一年,便被册封为太子,成了国储。
不过李承乾还是无法逃脱李纲带来的魔咒,一直被自己那位狡猾狡猾的弟弟魏王李泰算计,与他争夺储位。
在贞观十七年,看着李泰越来越得父皇李二陛下的宠幸,李承乾这小子胆子一肥,直接勾搭起自己的心腹起兵造反。
结果可想而知,还是被他的天可汗父亲李二陛下给无情地镇压了下来。
先是剥夺太子储位,而后圈禁,两年后,本应继承大宝的太子李承乾郁郁而死。死后别说国储之葬,就连个亲王级别的葬礼都木有,被以国公礼而葬之。
总得算起来,李承乾也是间接死于弟弟的手中。
从以上三位太子殿下的人??的人生轨迹和下场来看……
三位太子都拜李纲为太子詹事,引为太子师,而最终,三位太子都是福薄之人,离帝王宝座始终差了一步,而且直接或间接死于自己的兄弟之手。
郭业想着这种种怪事巧事,不由叹道,这位礼部尚书老李头可不是一般的丧门星,简直就是新一代的“太子杀手”啊!
不过,刚才苏定方的态度,很明显,不支持自己接受这位丧门星老尚书的邀请。
可郭业不迷信,如果单单是因为这三位太子的遭遇,而与这位六部尚书之一的大佬失之交臂,那不是可惜了吗?
苏定方见着郭业迟迟不说话,只得提醒问道:“你真以为李尚书邀你赴长安,单单就是因为你人才了得,要请你喝酒吃肉,风花雪月?”
郭业想想都知道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人家历经隋唐二朝,又是名扬天下学识渊博的当代大儒,堂堂朝廷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六部大佬之一,整个大唐的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都归他掌管。
就连朝廷礼制,宫中礼仪,君王的操守,他都能搀和上。
放在后世,这老李头就是教育部长一般的人物。
这样一位大佬,会单单因为一个勇猛西川,人才难得的理由,纡尊降贵,邀请自己进长安,请自己喝酒吃饭?
别扯淡了,郭业内心是强大,但绝非自大。
而且他多少猜出这位素不相识地礼部尚书之用意,试着问道:“在下一不是士子出身,二不是武将出身,应该不值得李尚书如此兴师动众,将我收归门下吧?”
“哈哈……”
苏定方笑道:“你小子还算脑子清醒,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过李尚书的的确确是想将你收归门下,确切地说,是想将你拉拢于麾下。”
“啊?至于吗?我充其量一个六品的骁骑尉,虽说是武勋,但在长安城中,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官职,他何须如此……”
“错!”
苏定方摇摇手,说道:“别说你一个六品的武勋骁骑尉,便是轻车都尉又如何?这位礼部老尚书看重的是你西川小都护一职,统兵三千,坐镇一地,虽然麾下士卒与辖地少得可怜,但是有他照拂你,将来未尝不可能统兵几万,镇守一方。”
郭业惊呼一声:“啊?原来如此!”
而后面带得意神情地说道:“那有啥不好的?草,差点被你吓死,还以为李纲老大人暗地里想鼓捣什么,拉我一起跳坑里呢。咱跟你不一样,你至少已经简在帝心,咱连个靠山都没有,如今有个六部大佬肯罩我,我还有啥不知足的?”
“嘿嘿……”
苏定方突然冷笑一声,轻声说道:“你真以为就这么简单吗?你真以为李纲单纯的是爱惜人才,看重你的潜力,想将你收归门下,好好栽培一番?”
麻痹,苏定方又开始卖关子,对于长安城中那些上层大佬的心思,他真心没有苏定方了解得多。
随即忍住心中的不满,茫然地摇头表示不知。
苏定方再次提醒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李纲除了礼部尚书一职之外,还有什么身份?”
这个难不倒郭业,径直回答:“太子詹事呗!”
苏定方知道郭业这小子八卦的消息挺多,这小子知道李纲太子詹事的身份不足为奇。
而是继续笑着问道:“太子詹事是干嘛的?你再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李纲会不遗余力地拉拢你这个小小的六品西川小都护。满朝文武,能人辈出,名臣猛将,多如过江之鲫,看人家为什么就单单想拉拢你这个小小的骁骑尉呢?”
郭业听着苏定方言之凿凿,虽有笑意,却不似随口胡诌开玩笑。
旋即,陷入了沉默。
太子詹事,太子的老师。
不拉拢满朝文武,偏偏王八看绿豆,瞧上了他这个偏居边塞,小小的六品西川小都护。
苏定方说得有道理,人家看重的是自己的三千西川军,还有独立掌控的方圆几百里的西川小地盘。
李纲一把年纪,黄土都差不多盖到脖子了,还能有多少个年头可活?他拉拢党羽有屁用?
而且老李头还是一个教育部长,与兵马诸事差得十万八千里,要拉拢自己也不该他这样的人来拉拢啊?
莫非这不是李纲自己的用意?而是另有其人?
是谁能差使得动李纲出面搞这种费力不讨好,纡尊降贵之事呢?
苏定方一个劲儿地在自己耳边强调,李纲的另外一层身份。
突然,
郭业的脸色陡然大变,一副不可思议地眼神望着苏定方,惶惶喊道:“俺滴个亲娘唉,老苏,你别告诉我,这李纲背后另有其人授意此事?而且这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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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祸福相依
“此人…莫…莫…非便是当今,当即…太…太子殿下???”
郭业强忍心中慌乱,将隐藏在礼部尚书老李头背后授意的那人名字,断断续续哆嗦了出来。
不过苏定方笑而不语,眨巴了两下眼前,大巨人俏皮了一把,算是肯定了郭业心中的猜测。
郭业见罢,心中震撼道,娘唉,不知不觉又引出一头深宫禁苑内的大boss出来。
而且级别还不低,竟然是国储太子——李承乾。
李承乾想干嘛?
堂堂太子之尊,竟然自掉身价,拉拢起自己这么一个偏远地方的六品小都护。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满朝文武分三大派系,太上皇李渊的武德旧臣系,李建成残留下来的建成旧臣系,还有被李二陛下引为心腹,如今在朝中越发牛掰的天策府嫡系。
那么当今太子李承乾想打造建立一派自己的太子府嫡系,自然不可能从这三派中下手。
自然而然,如今地方上一些六七品的小官小将,自然成了他的首选目标。
而且拉拢这些官职品阶小的地方臣子,也不会太过引起他那位聪明决定老爹的注意与忌惮。
啧啧,郭业不由一阵咋舌,他可是知道李承乾这倒霉太子的将来走向。
这位太子爷的战船,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现在坐上去看似风光,若干年后,谁上谁倒霉,就连李世民继卫国公李靖,英国公李绩之后,最为倚重的玄武门功臣,名将侯君集,搭上这艘太子战船后,都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既然知道李承乾将来的悲剧下场,郭业还会傻不隆冬屁颠屁颠屁颠往贼船上跑吗?
答案是肯定的,小哥脑子不秀逗,不能往火坑里跳。
不过看惯后世宫斗剧的他还是不由感叹道:“真没想到啊,太子殿下如今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真的心智如此超然了呢?”
说得好听点,是心智成熟,说得难听点,尼玛就是跟他爹一个德行,打小就这么腹黑,满脑子的阴谋诡计。
苏定方隐晦地说了一句:“生在帝王家,呵呵,哪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啊?”
但是他没听懂郭业的弦外之音,以为郭业已然动心,想去攀太子殿下这根高枝。
他不敢背后非议皇家中人,而且还是一个太子之尊,但还是忍不住警醒郭业道:“呵呵,郭小子,你别犯浑。当今天子正是春秋鼎盛之机,太子想要登基大宝,还要循规蹈矩二三十年方有机会。你要记住,你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个君乃是当今陛下,别主次不分,给自己招来祸事。”
尽管苏定方用词谨慎,言辞隐晦,但郭业还是听出了意思。
废话,就是苏定方不提醒,他也不能去摊这趟浑水啊。
太子虽?子虽好,可惜不是哥们的那盘菜。
李二陛下至少还要在位近二十年,如果出现变数的话,也许还能在位三十年,甚至四十年,五十年。
李承乾?
可拉倒吧,那就是一个悲剧人物。
郭业打心里已经准备拒绝了礼部尚书李纲的邀请,老李头,你他奶奶的,这不是把哥们往粪坑里拉扯吗?
可是,他又想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李承乾被夺了太子之位,要在贞观十七年左右,那么这位倒霉太子爷至少要在位十三年左右。
如果现在自己拒绝了对方的橄榄枝,遭到对方的忌恨,那这十三年可他妈咋过啊?
当即,他将心中的担忧说道:“苏大人,如果我冒然拒绝了李尚书的邀请,您说,上面那位会不会因此忌恨于我啊?”
说着,抬手指了指脑袋上方,暗喻太子李承乾。
苏定方双手抱在胸前,砸吧了一下嘴,思索一小会儿,叹道:“当今太子虽说心智成熟,但始终也才十三四岁,你若拒绝了他,他第一反应肯定会觉得颜面尽失。自觉堂堂一个太子殿下,竟然还得不到你小小六品骁骑尉的忠心,下面的嘛,呵呵……有些惨咯!”
“啊?”
郭业听懂了苏定方的意思了,李承乾不仅会忌恨自己,如果少年心性一发狠,说不定还会对自己猛烈的报复。
顿时,脸颊扭成了苦菜花,哇哇叫冤道:“这他妈真是无妄之灾啊!苏大人,你说这上哪儿说理去?我他妈招谁惹谁了?赶紧的,是兄弟的话,就帮忙出出主意支支招儿吧!”
苏定方见着郭业这无赖般的模样,不由好笑,今天第五次笑出声儿来,特别是看着郭业吃瘪的模样,更是心里舒坦儿。
不由吟笑道:“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这边春风得意马蹄疾,那边却有暗潮涌上来。果然,这老话说得一点都不错啊!”
“别卖弄骚气儿了!”
郭业心情不悦地冲苏定方嘟囔埋怨了一句,近乎央求地声音说道:“苏大人,想想办法,拉兄弟一把吧!”
苏定方摇头叹道:“此事,去与不去,都有祸福。暂时而言,无解,无解呐!”
郭业恨道:“靠,这就是你的答案?”
突兀,
苏定方扭动了一下脖子,转头看了下外头天色,想起了什么,说道:“不好,再晚点,就要误了顺公公的接风宴了。”
言罢,自顾转身朝着堂外走去,走到半途,回望郭业一眼,说道:“今晚,苏某说得已经够多了。凡事,还要你自己拿主意。三天后,苏某会与顺公公一起赶赴长安,去与不去,我们都会在城门口等你一个时辰。”
去与不去?
郭业看着苏定方说完话,拍拍屁股走人那风骚的身影,那叫一个郁闷。
妈的,这事儿你苏定方就一点责任都没有?这个时候直接给老子甩下一句,无解,无解?
奶奶的,这也太不负责人了。
苏定方言下之意,去与不去,他无法给自己建议,而且三天后就要交答案了。
到底去,
还是不去呢?
真是向前一步是刀山火海,退后一步却是万丈深渊啊。
纠结矛盾的情绪滋生蔓延开来,立马冲淡了郭业刚才那番授勋升迁所带来的喜悦。
他缓缓起身,满嘴碎碎念地走出了大堂,心有忧虑地朝着望山楼方向赴宴而去。
三天,
只有三天的时间权作考虑……
第二百八十六章 破解旧信,找寻方法
望山楼夜宴贵客,酒行千杯,菜肴无数,落得个宾主尽欢。
无论是顺公公这位远道而来的宴会主角,还是关鸠鸠,朱胖子等诸位陪坐酒宴之人。
最后皆是醉眼迷离,步履蹒跚,晃晃悠悠相扶之下出了望山楼。
郭业亦不能独醒,心中藏着心事儿,更是与苏定方两人敞开了喝。
正所谓酒国无英雄,喝死一个算一个。
当郭业第二天醒来之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新宅的卧房床榻之上。
不用问,肯定是昨夜陪坐左右,滴酒不沾的赵九丑将自己搀扶回府。
虽已醒酒,但多少还有些宿醉后的难受,艰难地起了床。
因为偌大一个宅子,竟然连个丫鬟都木有。无奈之下,郭业只得自己去院中水井处提来凉水,简单洗漱了一番。
井水清凉彻骨,泼洒在脸上顿时生出一股寒意,霎时,从脊椎尾骨处起了一分凉意,直冲天灵盖。
整个人,
立马为之清醒了过来。
拧干毛巾后,郭业独自出来院中,逛着空空荡荡的新宅各处,心思着,如今西川小都护府已成,诸事安定,也是到了将爹娘、小妹,还有秀秀接出来的时候了。
貌似,他依稀听负责东厂的暗夜汇报过,程二牛这小子一直和自家小妹鸿雁传情,这孙子倒也痴情。
可现在接来西川,入驻图瓦城合适吗?
霎时,
太子李承乾授意太子詹事李纲传话于他,想拉上太子府这艘烂船之事,就像一块大石一般突然压在了他的胸口,骤然有些压抑,闯不过气儿来。
此事不做一个合理的解决与了断,终会酿成祸害,不仅危及自身,波及郭家班一干弟兄,西川军三千儿郎,更会祸及到自己的父母妻妹。
又回到了一个昨夜那个纠结矛盾的问题上,去,还是不去?
踌躇中徘徊在宅子内外,踱步而行,信步而走,郭业寻到一处假山下,独自一人坐了下来。
这座假山非比寻常,是通往地宫宝藏的唯一通道。
此时的郭业,就坐在地宫宝藏之上,想着生死存亡之问题,颇有几分古怪地味道。
坐着,想着……
假山四周栽满大树,清风拂过,一片凋零的枯叶风中摇摆拍打在郭业的脸颊上。
他,巍然不动,陷入遐思。
时间随风逝去,不知不觉间,日高而起,时辰都快近了晌午。
期间,郭业想了很多,想到了郭氏马场,想到了地宫宝藏,想到了郭家班成员,想到了暗夜的东厂,米吉的奇兵,二牛的八百白袍,西川军三千儿郎……
突然,
灵光乍现!
郭业像发了疯似的在自己怀中翻来覆去,总算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p??
一封发黄褶皱跟烂菜渣似的信函。
这是当日陇西县之时,食为仙老东家徐崇年赴长安前,让徐府管家转呈自己的一封留书。
当日,徐崇年变卖州府县城各地的食为仙酒楼,火急火燎去了长安,当真离去得有些莫名其妙。
而且此人太过神秘,一直对自己示好,在陇西县中给予了多方面的支持。
郭业重新审视了这封信函,还是跟原先一样,啥也没有,仅仅留下一首七言绝句:
长桥新晴好天气,安石本怀经济意;
揭日旗常旷世荣,秘文镂石藏青壁。
他默念着这首诗,再次回味着诗中,徐崇年想要表达的意思。
怎么念都是狗屁不通的玩意啊!莫非徐崇年这老头耍着哥们玩?
就在翻转信笺之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等等,每一句诗的第一个字,连贯起来……
长…安…揭…秘!!!
我靠,原来这首上下丝毫不衔接,狗屁不通的七言绝句,竟然是一首藏头诗。
长安揭秘,
徐崇年留书一首藏头诗,就是想告诉自己,想知道他为何对自己如此帮助,想知道他到底图谋什么,就来长安,他会告诉自己一切想要知道的东西。
不外如是!
奶奶的,好你个徐崇年,人老鬼精。
郭业从接触徐崇年开始,就知道这个老头一点都不简单,颇有些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要不,去长安找这个屡次援手自己的徐崇年,帮忙?
可对方是当朝太子,徐崇年真有招儿应付吗?
郭业有些不确定。
正如他的性格一般,有问题不去解决,始终存在问题;而知难而上去面对,始终有迎刃解决的时候。
郭业拍拍屁股下的大石头,暗想着地底下的地宫宝藏,要不先赴长安,一边找徐崇年应对解决,一边带些价值连城的宝贝赴长安,利用银弹攻势,多结交一些朝中大佬,双管齐下,总有解决的办法吧?
到时候苏定方肯定有办法能让自己拜访到他上面那位大佬吧?
即便最终没有办法,那么先虚与委蛇答应了李承乾又何妨?
李承乾这倒霉太子要倒台,也要等到贞观十七年,这十几年间,哥们总有摆脱掣肘的时候。
去长安,问题也许能够解决;
不去长安,肯定没有解决问题的一线之机。
很显然,郭业的心中有了答案。
“爽!”
心中有了答案,郭业一时神清气爽起来,拍拍屁股从大石块上起来,深深吐出压抑了一个晚上的郁闷之气。
此去长安,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五月,西川小都护府草创初期,根基不稳,他必须在后天走之前,将西川小都护府的大小事务,做一个全面的安排。
旋即,他走出了假山所在的这处院子,想着找个人去通知一下郭家班的一干人等,速速前来商议。
可是走啊走啊走,奶奶的,新宅由几个院落组成,占地太过宽广。
走了好几条长廊,绕了几处院落,愣是找不到一个可以通知报信之人。
甭说丫鬟仆役,就连护卫士卒都没有一个。
果然,男人就不适合持家,他一边寻觅闲人,一边心中惦记起贤内助吴秀秀起来了。
秀秀如果在这儿,就好了;
要是贞娘在这儿打理,也成啊,至少能够打理的井井有条不是?
“你是在找人吗?”
突然,从某个角落传出一声鬼魅的声音,心无旁骛有些焦躁的郭业乍听,脚步趔趄一撞,差点没吓尿摔倒在地。
空空荡荡,没有人烟的新宅,冒然蹦达出这么一记鬼魅空洞的声音,仿佛荒岛鬼屋闹了鬼。
不过,很快,他镇静了下来,因为这道声音他熟悉,这是东厂暗夜独有的声调。
“奶奶的,暗夜,你坑爹啊?”
郭业连暗夜人在何处都没找到,就对着空气开口破骂了起来,唧唧歪歪喊道:“一惊一乍,神出鬼没,活人都要被你吓得短寿十年,靠,你出来啊,我这儿正有事让你东厂的人去操办一下。”
“嘿,我已经在你后面了!”
“呃……你丫就是个幽灵,还是原来的甘竹寿可爱,至少老子找他,不用提心吊胆的!“
言罢,快速转过身来,与郭业对面而站。
说实话,自从上次自揭身份来历之后,这家伙就一直藏于暗处,没有露过面,郭业连与他对话,都仿佛跟空气在讲话一般。
旋即,
转身,
面对与面。
郭业习惯性想着见着这厮之后,开涮两句。
谁知,
见到身后的暗夜曝于阳光之下后,他立马讲不出话来了,目瞪口呆,与刚才一惊一乍不一样,这回看着暗夜,真心跟见了鬼一般无二。
抬手遥指对方,哆嗦着嘴唇,断断续续地呐呐惊惶道:“你,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二百八十七章 论功行赏
这回,郭业真的吓尿了!
不,应该是被震尿了。
“你,你,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郭业惊骇失措地言语下,与之对面而站的暗夜倒是镇定,还是保持低沉的声调,说道:“我曾跟你说过,我有信心不会让程二牛,朱胖子他们认出于我。自然就需要下上一番苦功夫。怎么,你全然忘记了?”
郭业快被气疯了,你丫变态吧?为了让他们认不出你来,你竟然自虐到这种地步?
不怪郭业惊骇,而是暗夜此时的样子,太过可怕!
只见——
原来廋如竹竿的身材,浑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与朱胖子相差无二的胖乎乎。
只不过加上原先的身高,再加上这满身的赘肉,却是比以前看着要协调,多了几分魁梧之色。
这不是多穿几件衣服就能把身子撑开,郭业敢肯定,这厮肯定是有着快速增肥的法子。
而且看着那满身赘肉,绝对是吃出来的增肥方法。
由廋变胖,在郭业眼中只是突兀,到不觉得恐怖。
最令他骇然的是,这厮的面庞,一张原本好好的脸皮,竟然变幻得如此恐怖。
确切的说,不能称之为一张脸皮,应该说是半张脸皮。
而那另外半张脸颊,则全然被半幅青铜面具硬生生给遮掩了进去。
从眉心处开始,半张脸遮挡在了半张青铜面具之下。
面具青铜而制,泛起一层诡异的青黑之色,那半张面具下的脸,只露出深邃闪动的眼珠子。
郭业抽着冷风入牙缝,壮着胆子走近看来,麻痹,真狠啊!
暗夜脸上半张面具,这辈子看来是甭想脱下来来。
这半张青铜面具竟然不是套戴上去的,看着面具与脸皮接壤处,竟是一道狰狞突起的疤痕,像是高温烫伤下的疤痕。
莫非这厮是将青铜面具置于炉中烧红烧烫,然后镶于脸上?
郭业的脑中不由浮现出烧得红彤彤的烙铁,浇筑在鲜嫩的皮肤上,发出一阵白眼和滋滋作响之声。
莫名其妙地,郭业的鼻中好似闻到到了一股皮焦肉烂的味道。
多少有些反胃,多少有些胆颤,多少有些恐惧。
但是
更多更多的是心疼,一阵发自内心的心疼和怜悯。
他对自己如此的残忍自虐,这是要让甘竹寿彻底死去,要让暗夜重获新生啊。
郭业紧蹙眉宇,喟然叹道:“兄弟,你这又是何必呢?”
暗夜本就不苟言笑,如今镶上半张青铜面具后,郭业更加看不见他的神情。
不过他还是发现了对方听到自己这句话后,双肩猛然抖动了一下。
不过这个细微动作,稍纵即逝。
而后还是一如既往地低沉着嗓子,说道:“我说过,甘竹寿已死,?死,今后只有暗夜。我也曾跟你许诺过,以后谁也不会认出我是谁,无论是二牛,朱胖子,还是远在长安城,昔日的天策府黑甲军,你觉得现在的我,谁还能认得出来?”
郭业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收住了到嘴边的话。
他现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已经被暗夜这番突然举动给击中,能为自己付出这么多之人,已经不仅仅曾经的彼此交易,还有一种东西在牵绕着彼此。
半张面具,满脸狰狞,是允诺,是代价,更是暗夜对郭业的——
情与义。
郭业心中酸楚,回想着暗夜的前半生,基本是为了齐王元吉和暗夜阁而活,为此付出了妻儿性命。
现在,他的命运再次转手,交于自己的手中。
他已经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郭业盯着面具旁边的半张脸,沉声问道:“暗夜大兄,你如此情义对我,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暗夜倒是洒脱,语调依旧低沉地说道:“你答应过我,替我旧主讨回一个说法。单此一点,足矣,我不再有何奢望。从今往后,东厂上下便是为你驱虎吞狼的野狗,而我这条命,今后也归你!”
言罢,轻身魅影离去,头虽没回,却不忘甩来一句:“你刚才是要差人去召集康宝等人吧?我这便安排东厂厂卫前去通知。”
郭业见着这厮三下五除二,很快便消逝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内。
发呆之中,半张青铜面具,半张不苟言笑的脸蛋,始终盘旋在他的心中。
半晌,他才悠悠叹道:“青铜面具似冰冷,半张面皮不苟笑。呵呵,暗夜这个人倒是天生的铁面心冷啊!”
“希望,有朝一日,凡与我郭业暗中作祟之人,每每提及东厂铁面——暗夜,能够让他们食难下,寝不安,闻之色变吧?”
也许,会有机会的!
东厂铁面——暗夜!
...
...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收到召集通知的康宝,程二牛,关鸠鸠,阮老三,朱胖子纷纷来到郭业新宅,聚首客堂。
就连远在五十里外阿里土城,主持兴建规划两国大集市的庞飞虎都不远奔程,将城中诸事托付于副手童虎之后,策马返回图瓦城。
庞飞虎是姗姗来迟的最后一位。
召集了众人聚首新宅客堂,大家彼此寒暄了一小段,郭业才示意他们噤声,讲起话来。
看着众人脸上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有雀跃,有兴奋,眉宇间都透着喜庆,显然,大家已经知道了朝廷置建西川小都护府之事。
郭业想到,看来自己授勋六品骁骑尉,受封西川小都护一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随即,他先将昨夜顺公公前来宣旨,宣了李二陛下两道圣旨之事讲了出来。
不过,礼部尚书老李头传话那段,还有李承乾拉拢上贼船那一段,他果断地给掐掉了。
不是信不过众人,而是这个时候提这个事儿,有些不靠谱。
他又不能跟众人详说太子李承乾的前世今生,也不能说太子殿下不是棵好大树,谁抱谁必死。
因为这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理还乱。
回头只能编个理由,就说三天后自己要去长安拜访某位达官贵人得嘞。
李承乾之事儿,还是他自己一个人头疼算了,一人烦闷总比众人添乱要来的强。
现在他迫切需要讲得,也是众人迫切希望郭业讲得,只有一件事儿。
那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事儿。
何谓?
西川小都护府既然有了建制,西川军已然有了朝廷赐予的边军番号。
而郭业郭小哥,如今俨然成了西川小都护,堂堂正六品的武勋骁骑尉。
那么小哥吃肉,弟兄们总得喝口汤吧?
郭业如是想,郭家班众兄弟也是如是想。
既如此,郭业怎么还能矫情下去?
“砰!”
郭业一记重拳,狠狠砸在身边的昨日焚香祷告接圣旨的案桌之上,一脚踩在案桌下的一把圆凳上,活脱一个山大王的架势。
众人看着他的眼神,透着汩汩殷切劲儿,都快挤出水儿来了。
“哈哈……”
他不再卖关子,仰天长啸两声后,撸起袖子对着众人拍胸喊道:
“诸位弟兄,咱们相识于微末,一晃眼他妈的已然一年多了。咱们这一年里死死熬着,苦苦挣扎着,为的就是今天的这番造化!”
“小哥废话不多说,今天——”
“正是论功行赏的大日子……”
...
...
“喔呼~!”
“奶奶的,可算是盼来了。”
“哈哈,小哥,你可是答应过老朱哩,你说过要给老朱一个官身,再次咱也要闹个八品大官儿当当哈。”
“陪,有辱斯文,有辱斯文。那啥,兵司大,哦不,小都护大人,学生关鸠鸠曾经有过秀才功名,你看西川小都护府中是否需要文职吏员啊?那啥,我不贪心,八品就成,八品实在没有,咱就要九品,九品足矣。”
“小都护大人,俺阮老三不识字,也能有个官身不?”
...
...
整个客厅,闹哄成一片,众人七嘴八舌,将一个本有些消停的客厅,糟蹋成了一个菜市集市一般。
不过,
郭业笑望着诸人此时的神情激动,对于这一幕……
他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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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郭家班文武分两道
【第七章,还有三章,熬到多晚都会更新出来,不会食言。】
郭业在苏定方呈送入长安的请功折子中,事无巨细地将庞飞虎,康宝等人列了进去,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自然而然,顺公公此次带来的朝廷封赏,不仅仅是郭业一人之封赏,还有三千儿郎的奖励。除了绸缎布帛和恩赏银两之外,自然还有对郭家班嫡系的升迁提拔。
西川小都护府及西川军中都是初建草创,里头空置的编制便是对众人最好的升迁安排。
郭家新宅客堂中,嬉笑乱哄成一堂。
趁着大家伙在兴头上,郭业对诸人进行了一系列的升迁提拔与安排。
朱胖子,迁西川小都护府,正八品司马一职,掌小都护府及西川军粮食饷银,军马兵械事。
关鸠鸠,迁西川小都护府,正八品录事参军一职,掌西川小都护府内文薄事及负有监察风纪之责。
这录事参军颇有点工作秘书兼纪委的味道,正好让关鸠鸠这个老秀才学以致用。平日里写写画画加上弹劾监督他人,正是关鸠鸠的专长。
康宝,迁西川军正七品致果校尉,掌一千二百长枪兵。
程二牛,迁西川军正八品宣节校尉,掌八百白袍骑兵。
阮老三,迁西川军正八婆宣节校尉,掌一千刀盾兵。
庞飞虎如今不在西川军中掌兵,郭业将他归入了西川小都护府内的文散官序列。
特意给庞飞虎安置了一个正七品的小都护府长史之职。
长史,亦称别驾,凡掌印主官不在的情况下,皆由长史代为处理。
喝水不忘挖井人,郭业直接将自己这位曾经的老上司提拔到小都护府内副手的位置。
而庞飞虎也正可以名正言顺地以七品长史,节制兼管着阿里土城及两国大集市诸事。
如今的庞飞虎在郭家班之地位,总算被郭业确定无疑。这在众人中,可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
至于童虎这小子,居然以郭家班后起之秀的气运,在功劳簿中分上一杯羹,也领了一个正九品的陪戎校尉。
郭业有意让他在阿里土城作为庞飞虎副手的同时,组建一千团练兵驻军于城中。
不仅驻守阿里土城,也维持着两国大集市的秩序。
至于赵九丑,暗夜两人,还有野狼峰一战被郭业列为培养对象的米吉,郭业并未将三人提上功劳簿。
相反,有意将三人升迁提拔之事暂时搁置下来。
赵九丑,是因为无心官场淡泊名利;暗夜,是因为东厂还未兴建完毕,有意隐身暗处不愿曝光;至于米吉,这支奇兵还只是一个雏型,现在早早让他们问世,还为之过早。
因此,郭业对三人的安排暂时没有提上议程,?程,反正以后自己掌管了西川小都护府及西川军文武两道,提个八品九品的官身,也并非难事。
也许,暂时搁置,对他们三人来说,并非是一件坏事。
...
...
宣布完众人的任命之后,整个客堂内闹腾得更加厉害,早已没了刚才翘首以待地那种噤声。
纷纷七嘴八舌,彼此交头接耳,满脸欣喜之色地道贺。
一时间,满堂和煦之色。
就连朱胖子和关鸠鸠这两个死对头,都因为各自的升迁任命而暂时放弃了争锋相对的念头。
只见关鸠鸠得瑟十足地摇着鸡毛扇,学着以前在县里见到的官老爷那般架势,威仪十足地冲关鸠鸠贺道:“恭喜朱司马,贺喜朱司马啊,掌管小都护府与西川军之粮草饷银,军马兵械事,正是你的专长嘛!”
朱胖子心情本就激动,再听着关鸠鸠这番喜庆话,自然更是喜上眉梢,脸上两堆赘肉笑得直打颤,浑似天蓬元帅下凡来。
傻乐一阵儿后,突然看见关鸠鸠这孙子眼神闪烁着得意之色,貌似没憋什么好屁。
而后再仔细回味了这狗日的刚才那番话,立马寻出味道来了,他奶奶的,这酸秀才话里有话,是在取笑咱老朱天生就是个管家婆,不,管家公的料?
越想越对路,狗日的,欺人太甚!
旋即,朱胖子笑意立马冷却,阴阳怪气地反击道:“关书办,哦不,关秀才的录事参军也很对口嘛。你看看写写画画本是你的专长,还肩负监察风纪之责,以后咱们这些人可真要防着点关参军您了。”
说完,不忘对着在场其他相谈正欢诸人,故意提高嗓门说道:“你看看,咱们在场的几位弟兄都是粗人,不比关鸠鸠满腹经纶啊。万一哪天一不留神被您抓个小辫子,那可就真瞎了。到时候,你可要高抬贵手哟!”
唰唰唰~~
朱胖子一席话,立马引来在场众人的注意,替关鸠鸠开了一个地图炮,拉起了怨念通达的仇恨。
他这番话除了讥讽关鸠鸠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酸丁之外,更是奚落关鸠鸠小心眼,喜欢抓人小辫子,煽风点火。
也是,谁让这孙子摊上了监察风纪之责呢?就拿后世,纪委,中纪委的那些办事人员,官场中人除了忌惮之外,就是讨厌憎恶。
关鸠鸠的这个录事参军,兼得就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众人目光齐齐聚在关鸠鸠身上,对关某人来说可不是什么众星捧月的好事,他分明从这些眼神中嗅出了浓浓的忌惮和戒备之意。
这下,关鸠鸠急眼了,日你奶奶的朱胖子,你敢毁老子?
可他又被朱胖子戳中了要害,毁得体无完肤,一下子不知如何翻盘自救。
无奈,他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望向郭业,欲要开口,又不知如何启齿。
郭业此时正想着其他事儿,感叹着如今郭家班的大好形势,自此郭家班文武分两道,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当他发现喧闹的客堂突然清冷下来,再听见关鸠鸠和朱胖子两人的狗咬狗。
立马知道,自己要出来救救场了。
他喜欢自己下面的人彼此不对付,这样便于掌控;但是不喜欢他们因为彼此不对付,彼此互咬,而将整个郭家班糟蹋得崩盘,误了正事。
随即,他轻咳两声,开口喝道:“肃静,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你们当本官的府邸是集市啊?”
果然,一嗓子下去,纷纷噤声偃旗息鼓下来,端的是余威尚存。
继而,他又各自看了一眼关、朱二人,呵斥道:“一个是都护府八品司马,一个是都护府八品录事参军,怎得跟街头悍妇一般茬架呢?你们要时刻记住,你们是有官身,有地位之人了,与以前不一样了。你们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小都护府与本官的脸面,清楚了吗?”
又是三两嗓子下去,这次是指名道姓,直指两位当事人。
朱胖子闻之,抹了一把额头虚汗,点头喃喃道:“懂,懂了!”
关鸠鸠则是心中暗暗懊恼,咋又上了这死胖子的鬼当,自己又在小都护大人面前失了颜面出了丑。
随即作揖弯腰拜道:“大人教训的是,学生受教了。大人今天这番话,学生当三日自省吾身。”
郭业听着这厮忏悔之计,还不忘无孔不入的拍上一马屁,果真是本性难移啊。
心中也懒得再与二人计较,反正能将暂时的争端平息下来就够,其他的,你们越闹得凶,小哥就越开心,只要尺度在控制之内,随你们怎么折腾。
继而,他唔了声,坐回了大椅之上,双手扶在大椅两边把守,冲诸人说道:“升官发财,这都是大喜之事,值得庆祝。这样,今晚我在望山楼设宴,为诸位弟兄庆贺。”
诸人纷纷致谢,昨日刚喝的还没缓过劲儿来的康宝听罢,已然又跟庞飞虎,程二牛几人下起了拼酒的战帖。
小风波过后,气氛又恢复到了刚才那般状况,郭业冲着康宝等人摆摆手,说道:“西川军诸位可以先行退场,各自寻乐去吧!”
“至于小都护府内的三位司马,长史与录事参军,暂且留下,本官还有其他事情与你们商议!”
“得令!”
“喏!!!”
...
郭业一声令下,解散了会场,程二牛率先第一个撒丫子冲出了客堂,一边狂奔一边呜呜喳喳地叫唤道:
“哈哈,俺堂堂正正靠着自己的战功,升了八品宣节校尉,俺要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蛮……”
第二百八十九章离去前的嘱托【第八更】
时间紧迫,郭业无暇去扑灭程二牛和妹子小蛮的早恋小火苗,暂时姑且听之任之。
客堂中只剩庞飞虎,朱胖子三人,正用一种促狭的眼光看着郭业,显然他们也在寻思程二牛这头蛮牛是如何将郭小蛮糊弄到手的。
特别是关鸠鸠这浑身长满心眼的家伙,心里又在琢磨着郭业为何没有阻止程二牛勾搭郭小姐之事。
莫非郭大人听之任之,愿意成全这段良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程二牛成了郭小都护的妹婿,今后岂不是比庞飞虎的地位还要来得稳固和亲密?
想到这儿,关鸠鸠已经打定了主意,以后还要多多和程二牛这汉子多多走动走动。
而且老是和朱胖子对着干,总是占不到便宜,也是要拉个联盟引为援助的时候了。
郭业自然不知道因为程二牛随意一句兴头之上的话,竟然引得关鸠鸠浮想联翩。
他示意三人各自找了座位,然后说道:“三位,后天我将会随顺公公,苏郎将一道,前往长安。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西川小都护府一干事宜,就要全权委托三位来打理了。”
长安?
三人明显脸色一变,都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这圣旨下来,该赏的也赏了,该封的也封了,都护大人还要上长安干嘛?
三人面面相觑心里琢磨,却不出声,郭业清楚他们想得什么。
当即他将太子李承乾,礼部尚书老李头这段插曲主动给掐掉,将腹中早已编好的一套说词徐徐讲了出来。
说词很简单,就说如今西川小都护府及西川军草创初建,可郭业及郭家班众人都是无根飘萍,上面无人罩着,如履薄冰,步步艰难啊。
现在需要去长安拜访拜访几位有影响力的京官,引为靠山和助力,好为众人将来的前程做个铺垫和打算。
这套说词一讲出来,自然受到了关鸠鸠和朱胖子的追捧,大声疾呼郭小哥英明,都护大人登高望远,未雨绸缪,想得及时周全云云。
唯独庞飞虎微微沉吟了一声,问道:“莫非朝中已经有人觊觎咱们西川小都护府这块地盘了?”
郭业微微惊讶,脸上浮现些许意外之色,好在一闪即逝,打了个哈哈笑着掩饰道:“老庞果然是我理想中的长史人选,考虑就是周全。不过,这次倒是与你想得有些出入,咱们西川小都护府虽然兵稠地稀,不比其他大地方,不过也算是执掌一方了。现在多去结识几个大佬,对我们将来的发展是有所裨益的。”
庞飞虎哦了一声,略有所思地点点头,挤出一丝笑容道:“那是下官想多了。都护大人顾虑得极是。”
郭业一听庞飞虎自称下官,口称都护大人,立马进入了角色互换,眼神中不由又多了几分赞许。
公是公,私是私,这才他需要的副手,他倚重的都护府长史。
继而对着三人道:“走之前,我先交代一些事儿,不然便是去了长安,我心里也不安。”
三人不再言语,纷纷起来站好,微微躬身,做了一个竖耳聆听状。
郭业见状,直言不讳地说道:“我走之后,庞长史就坐镇图瓦城中,全权负责西川小都护府诸事,还有,西川军也归你节制。”
以前在陇西之时,庞飞虎就替郭业节制过江心岛团练军,而且干得也是有声有色,所以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继而抱拳信心十足地应道:“都护大人尽管放心,庞飞虎人在西川,乱不起来。”
郭业微微颔首,待庞飞虎坐下之后,又对关鸠鸠道:“都护府中的文薄书信之事由你负责,有何情况,立马飞马报信入长安,长安有酒楼名为食为天,那儿暂且作为通信之地,记住,凡有事,好让我第一时间知道。”
关鸠鸠连连点头称是。
郭业遣散了庞飞虎和关鸠鸠后,独独留下朱胖子,开口第一句话便问道:“野狼峪王伯当那边,第一笔粮食与饷银是否送达?”
显然,这事儿是朱胖子一人经手,郭业不愿别人知道得太多。
朱胖子自然知道郭业遣散关鸠鸠二人的用意,心中油然生起一股自豪感来,挺胸傲娇说道:“一切办妥,老朱办事,您放心,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郭业轻笑一声,继续交代道:“如果西川这边出现变故,兵力不够,野狼峪王伯当所部,你可以求援。不过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求援。这是我给你的一道底牌。”
郭业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朱胖子再也不能淡定了,郭业竟然给他如此之大的权利,野狼峪里头可是有足足三千人的马贼。
这种待遇,可是连庞飞虎都不曾享受。
朱胖子抖动着肩膀,语音有些哽咽,说道:“大,大人,老朱何德何能,怎能,怎能……”
奶奶的,朱胖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感性了。郭业颇为头疼地说道:“别妄自菲薄,如若信不过你老朱,钱粮之事我又怎会交于你手中?偌大一个地宫宝藏,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打理?”
朱胖子听闻止住了激动,讪讪笑着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大人莫怪,老朱就是这个德行。哦,对了……”
停顿了一下,朱胖子从袖兜里掏出一本账簿,双手奉上递到郭业跟前,道:“这是前段时日,钱粮支取的用度,还有上次阵亡数百陇西士卒,所发放的抚恤银数额。大人您过目一下。”
郭业看了一眼朱胖子手中那本厚厚的账簿,伸出了右手,不过没有接过来,而是挡了回去。
然后摇头说道:“正如你所说,你朱胖子办事,我不放心的话,我还能信任谁?”
奶奶的,这话就跟催泪剂似的,朱胖子圆嘟嘟的脸蛋硬是挤成了苦瓜脸,哆嗦着嘴唇,仿佛又要感性一把。
大老爷们动不动就一把鼻涕一把泪,郭业看着真格儿揪心。
他见机得快,立马岔开了话题,问道:“抚恤银之事都安排妥当了吧?记住,必须发放到每个阵亡弟兄的父母与妻儿手中。”
朱胖子应道:“小哥放心,早前就安排押送回陇西了,押送银子的都是咱们陇西出来的汉子,也有老朱的心腹,办事绝对信得过。约莫再过半拉月,就能回来了。对了,我擅作主张,差人给府上的老爷子老太太,还有小蛮小姐,秀秀夫人送了些珠宝玉石,最近您忙前忙后,来不及通知你。”
郭业会心一笑,拍了拍朱胖子的肩膀赞道:“你有心了。没事了,出去吧!”
听完朱胖子最后那句话,他立马有些郁闷起来了,有些质疑自己的孝道。
这么久以来竟然没有跟父母和妻子通过信,报过平安,若非朱胖子提前给自己送了东西回陇西,自己都不知道要耽误到几时。
他心中那个将父母妻妹接到西川享福的念头,越发的强烈起来。
罢了罢了,等从长安回来之后,一定要将此事付诸于行动,一定要将爹娘小妹,还有秀秀从陇西接到西川图瓦城来。
不止是自己的家人,还有将郭家班众人的家眷统统接到西川来,也让众人享受天伦之乐,子女膝下承欢的温馨。
一定,
一定要!
离去之前的诸事已经吩咐完毕,朱胖子趁着郭业沉静遐思之时,悄然出了客堂,不作打扰。
过了好大一会儿,郭业猛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儿没有交代,这件事儿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旋即,坐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客堂之中,他仿佛跟空气说话似的,貌似自言自语一般问道:
“暗夜,你在否?”
叫了一嗓子,没有回音儿。
静如死水,没有一道声音打破这份肃静。
郭业再叫:“奶奶的,神出鬼没,需要你的时候愣是找不到你人!”
...
...
几息之后,没有得到回复,郭业只得起身准备出门寻人。
谁知,突然从脑袋上空传来一道幽冷的声音:
“在,一直都在,刚才潜于房梁之上,打了个盹儿!”
冷不丁来这么一下,饶是郭业没有心脏病也得吓出个好歹来。
怒极,破骂:“我草,你这混蛋,不吓唬人能死啊?房梁之上你都能打盹,你他娘属耗子的啊?”
第二百九十章 出发 【第九更】
平躺在房梁之上,充当了一回梁上君子的暗夜轻飘飘说了一句话之后。
突然,暗夜稍稍身子侧翻,呼的一声。
疾如旋风,动如脱兔,闪如鬼魅,快而稳地落在了地上。
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干爽利落,又不失轻柔,看得郭业双眼直愣愣地发呆不吭声。
呆滞原地的同时,心中不由感叹,奶奶的,对于暗夜这孙子,我到底还有多少不了解的?
镶着半张青铜面具,诡异地站在郭业跟前,低问道:“找我何事?”
“呃……”
郭业喉咙中艰难地发出一串感慨,而后言归正传道:“东厂现在兴办得如何?如今招募了多少厂卫?厂卫名单可带在身上?”
连着三问,听似紧迫。
暗夜先是从怀中掏出一份羊皮卷纸,呈送郭业手中,而后回道:“东厂之地已经选好,近期便可动土开工兴建。如今已招募了两百来名良家子弟,我正准备将你之前交给我的教案逐一分类地授予他们。至于这些人的名字与来历,包括其家庭情况,都在这羊皮卷纸中,你可拿去看看。”
回答细致无漏,郭业听着暗自点头,随后——
唰~~
将手中羊皮卷纸缓缓摊开,粗粗看了几眼这份名单,竟然找不出一个他有印象的名字。
显然,暗夜挑选的这两百名厂卫都不是来自西川军,而是从图瓦城与阿里土城的百姓之中挑选。
至于暗夜嘴中所说的那些教案,无非就是自己凭着记忆与印象,剽窃了后世他所知道的关于间谍、特工、密探的培训课程。
诸如《中情局档案》、《fbi解密》、《情报密码起源》、《审讯与盘问技巧》、《心理战术指南》《读心奥妙》《潜伏与暗杀》等等一些杂书。
当然,这些教程里面有搀和了暗夜作为金牌杀手时的一些技巧,比如乔装打扮,尾随跟踪等杀手所具备的手段,还有简单的一些刺杀手段。
郭业对东厂对暗夜所提的要求很简单,总结出来就是一句话:作为一名优秀的东厂厂卫,除了要扮演狼狗的角色,还要扮演豺狼,甚至羊羔子的角色。
因此,郭业也心里一发狠,曾对暗夜提议,如果厂卫身上不揣着点真本事,那么就直接人道毁灭,别出来丢人现眼,误了大事。
郭业如此要求,如此提议,暗夜仍是无条件地服从与照做。
沙沙沙~~
郭业再次将羊皮卷成轴状,归还给暗夜,轻声嘱托道:“好生放好,藏好,名单上的部分人将来可能是间谍密探,莫要泄了身份。”
这个自然,暗夜整日将这羊皮卷纸贴身放于身上,如果这份名单中的那些密探间谍身份被流传出去,公诸于世,那么理由只有一个—?个——
除非是暗夜本人,死于刀兵下,名单遭人掳走。
暗夜将羊皮卷纸贴身放好之后,问道:“无需挂心,我办事自有分寸。还有其他事吗?”
“有!”
郭业点头,然后问道:“桑巴那边,你可曾安排人潜入?或者桑巴的身边,有没有咱们自己人?”
暗夜摇头,道:“暂时没有,现在的厂卫都被我幽禁在一处地方,以学习教程为主。所以一直没有腾出时间来办此事。”
又追问了一句:“很急吗?”
郭业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脸色极为凝重地说道:“急,很急。后天,我便要……”
随之,郭业将自己要离开西川,前往长安一事娓娓说了出来。
他猜着暗夜刚才在房梁上假寐,应该多少听到了一些,于是长话短说,很快便将事情交代完。
随即又是叮嘱道:“桑巴这人看似粗鄙,实则满腹鬼蜮伎俩,不可不防。潜伏间谍一事,要尽早安排。你从厂卫中挑选出几个会说吐蕃话的,乔装成其他吐蕃头人领地私逃而出的奴隶,然后……”
“懂了!”
郭业刚讲完乔装潜伏靠近桑巴的办法后,暗夜心中立马有了整个轮廓的主意,应了一声之后,快速离开了客堂。
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将郭业独个儿晾在了客堂之中。
郭业看着这厮的作派,当真是干脆至极,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心中欣慰自己找对了人的同时,也在暗暗臭骂,奶奶的,老子好歹也是你的上司,你打个招呼尊重一下我,会死啊?
不过暗夜早已远遁,他也没地儿说理去,只得自嘲般苦笑了两声。
...
...
团团转转,忙碌了三天,郭业该交代的已经交代,该未雨绸缪的业已未雨绸缪,就连防微杜渐之事也做得滴水不漏。
既然诸事已经交代得八九不离十,郭业也能踏踏实实地与苏定方,顺公公一道儿,赶赴长安而去。
三天后,也是苏定方与郭业约好启程赴长安的日子。
这一日的晌午,天高云淡,风和日丽,天公作美,算是给了远游者一个天大的面子。
苏定方策马独站吊桥桥头,顺公公还有他从长安带来的宣旨慰劳仪仗队共计六十六人,业已在吊桥的另一侧,准备出发。
唯独不见郭业的踪影。
顺公公遮着眼睛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日头,脸色有些焦躁地冲苏定方念叨着:“苏郎将,时辰也不早了,这郭小都护怎得还不出发哩?”
苏定方淡定地回了一声:“再等等,再等等……”
顺公公显然见着时辰不早,怕误了回长安的日子,有些焦急,不由质疑惊呼道:“郭小都护不,不会不来了吧?天呐,这可是礼部尚书李纲李大人的邀请呐。”
言下之意的潜台词便是:郭业不会这么不识抬举吧?
苏定方闻言一笑,道:“不会的,我相信他肯定会来的。”
心中更是想道,郭小子精得跟个猴儿似的,怎会拎不清哪头轻哪头重?他是个聪明人,这趟长安之行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啊。
希望郭小子能悟透,解铃还需系铃人,同样,这个尴尬的局面也必须在长安方能得到解决才是。
顺公公听着苏定方说得如此笃定,不再啰嗦催促,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碎碎念去和苏定方抬杠,瞎子都看得出来,如今的苏定方是简在帝心,圣眷正隆的时候。
像顺公公这样的阉宦是能得罪的一个也不手软,能不得罪的一个也不敢僭越。
这是他们阉宦内侍的生存法则。
...
突然,顺公公遥指着城门内大街的方向,捏着兰花指尖声细语地欢呼叫道:
“呀,呀呀,真让苏郎将说中了,看,快看看,来了……”
顺公公的手指的方向,正有两匹一白一黑的高头大马朝着吊桥这边狂奔而来,发出嗒嗒的马蹄之声,越响越近。
前头乃是白马,白马之上一人身穿明光甲,阳光下闪闪熠熠,外披白袍,手持一杆枪头金黄似虎头的长枪,正不断呼喝着驾驾驾的催蹄声儿。
来人不是郭业,还有何人?
至于后面如影随形骑着黑马之人,身背金丝大环刀,不断挥舞手中马鞭紧跟其后,正是郭业的长随,赵九丑。
苏定方望着郭业越来越近的身影,颇为欣慰地赞道:“算你小子还是个聪明人,虽不学无术,却不糊涂!”
第二百九十一章 来首诗,应应景儿
【第十更,急需月票与打赏的支持。】
晌午时分,苏定方、郭业等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图瓦城出发。
一路北上,行进了三个时辰左右,天色明显暗沉,北边已然星辰挂起,有了几许天黑的味道。
接踵而来,是弯月当空,夜幕下沉,不时寒风骤起,夹杂着边境黄沙,无情吹打着行进中的队伍。
足足北上行进三个时辰,却只走了不到五十里路,可真是把郭业和苏定方等人气得够呛。
可他们再气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怒意,因为这拖沓行进速度的,就是那位从长安远道而来的顺公公。
这顺公公在图瓦城还好端端的,不时还多加催促着郭业赶紧动身。可离开图瓦城后,踏实北上返回的路程之后,便开始矫情起来。
这边推说身子骨不舒服,有些水土不服,这边又找借口说长时间坐于马上,屁股坐得磨出了水泡,需要赶赶停停。
奶奶的,可气坏了苏定方和郭业两人,两人暗中不止一次咒骂过顺公公,这个没卵蛋的死太监。
不过怒归怒,咒骂归咒骂,他们还是忍气吞声,任由顺公公矫情下去,谁让人家整日在皇帝跟前行走呢?
现在得罪了他,将来穿个小鞋不是没有可能。
无奈,只得继续慢慢腾腾龟速般向北行驶。
策马与苏定方走在前头的郭业静静地寻思着,奶奶的,这顺公公这一路上对哥们爱理不理,时不时拿着架子,这满脸忠厚的死太监对苏定方就挺热情友善的呀。
明显顺公公就是冲这自己来的。
可是他为何单单冲着自己呢?按理说,自己对他也够尊重的了,而且在图瓦城中自己对他也礼遇有加,半分面子都没给对方落下。
为何出了图瓦城,这死太监就开始犯病了,处处看自己不顺眼了呢?
想来想去,郭业始终琢磨不出一个道理来。
好在身边的苏定方也在寻思这事儿,突然勒住缰绳,停住马步,轻声附在郭业耳边问道:“郭小子,此次返回长安,你对顺公公可有表示?”
表示?
郭业听出来了,这是在问自己是否孝敬过董顺一份厚礼。
这事儿,他可真不知道,反正出来的时候,他是一个铜板都没贿赂过顺公公。
但是在图瓦城中,朱胖子应该替自己办好这事儿了吧?
随即,他招来紧跟他身后的赵九丑,问询朱胖子是否替自己孝敬顺公公没有。
赵九丑细想了一番后,摇头答道:“关鸠鸠倒是有这个意思,但是朱胖子说顺公公以后又不常驻图瓦城,招待他好吃好喝好住好玩就成,没必要多浪费银子在一个阉……”
“嘘!”
郭业立马止住了赵九丑的答话,然后冲?后冲身边装作没听见的苏定方尴尬一笑。
而后立马反应过来顺公公为何一出城就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奶奶的,敢情这孙子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趟,毛也没捞到啊。
而且自己出城的时候,为了去长安能够拜见一些朝中大佬,特意准备了满满一大红木箱子的古董字画,玉佩翡翠等稀罕宝贝。
这大红木箱子随行而北上,如此昭昭晃眼,肯定被顺公公察觉到了。
这不,肯定是心里不平衡,跟自己闹别扭呢。
奶奶的朱胖子,平时精的跟猴似的,咋关键时候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历朝历代总结出血的教训说明,外戚揽权,阉宦揽财。
这死太监不能生育不能人道,自然对这些黄白之物格外的喜爱了。
喂饱顺公公的这点银子也能省得了?
郭业心中暗暗记着,回头一定要跟朱胖子好好算账,敲打敲打这看似精明,关键时候老掉链子的家伙。
收起对朱胖子的不满,郭业耳语赵九丑几句之后,只见赵九丑策马回身来到骡子驮着的红木箱子处。
打开箱子捣腾了几下,赵九丑手里提了一尊翡翠玉佛朝着后头远处顺公公的方向奔去。
约莫过了一会儿,赵九丑就冲后方传来一句吆喝:“小都护大人,顺公公有命,说让队伍加快脚步,趁着天还没黑透,找个能遮风挡雨之地。”
果然,真他妈是这么回事儿。
郭业朝着苏定方看过去,正好两人来了一个原来如此的眼神碰撞。
苏定方轻声道:“走吧,加快脚程,前面十里处,好像有一个年久失修,早有没有士卒镇守的烽火台。”
郭业唔了一声,猛然甩动马鞭,喝道:“驾~~~”
...
...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奔出了十里路程,来到苏定方之前提到的那处早被遗弃的烽火台处。
这片地带离图瓦城已经是六十里开外,处处黄沙,尽是荒芜,有一座能够遮风挡雨御寒的烽火台,算是运气不错了。
这座烽火台规模不小,有差不多大小的方块儿青石砌成,上下两层,最上一层自然是用来燃放狼烟,警示烽火。
下面一层便是供烽火台守卒歇息之用。
不过现在轮到郭业等人暂作为栖息之地。
顺公公,郭业,苏定方率着众人齐齐挤进了烽火台中,燃起篝火,忙活于今晚的晚饭。
说白了就是煮点开水,然后就着随身携带的大饼干吃着,出门在外,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的享受。
郭业坐于一旁,看着冉冉篝火,再听着烽火台外哀嚎不绝于耳的凄厉寒风。
又想了过些时日之后,终于可以到长安去领略领略什么叫真正的大唐盛世,什么叫中世纪国际大都市了。
风土人情,醉生梦死,帝都风采,一个也不能少。
心中莫名万般,突然脑中浮现出一首颇为应景儿的诗来,确切地说应该是剽窃山寨出一首诗来,不由朗朗念出道:
“昔日衙役不足夸,今朝已是文武勋;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一首唐中期诗人孟郊的《登科后》让他剽窃来,并加以篡改,居然也能如此应景儿,而且朗朗上口。
特别是第一句,正是郭业从衙役到武勋骁骑尉的一个历程。
最后一句,与此次郭业奔赴长安极为对路,起了一个画龙点睛之作用。
“咦……”
“哟……”
两声惊讶,分别从苏定方和顺公公两人嘴中而出。
苏定方诧异道:“你居然会作诗?”
不过仅仅是一个诧异他便恢复了正常,郭业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啊?怎么可能是那种精通诗词歌赋之人呢?
他想着这诗八成是郭小子都护府上那个姓关的录事参军所做。没想到那酸丁倒也有些文采,居然能对照郭业的履历做出这么脍炙人口,催人向上的励志诗来。
但顺公公就不一样了,他对郭业可是半点底细都不了解。
而且如今大唐国内算是四海升平,长安城中的诗文风气越来越是鼎盛,随之而然,凡是会吟诗作赋的才子,虽无功名在身,却地位徐徐上升,俨然正朝着吃香的方向前进。
顺公公愣是没想到,郭业这位身负武勋,手有实权的年轻人,除了勇猛绝伦之外,还能吟诗,啧啧……
这就是文武双全,年轻俊彦啊!
霎时,顺公公看向郭业的眼神都有些暖和了,轻轻小赞一句:“真没想的啊,郭小都护竟然还是胸有诗才,腹有经纶之人啊。佩服,佩服得紧呐……”
我晕!
郭业一阵汗颜,这哪儿跟哪儿啊?哥们只是应景儿剽窃一把,加以篡改一下罢了。
胸有诗才,腹有经纶?
郭业暗暗笑道,顺公公你也太抬举哥们我了,你说我胸有胸肌,腹有腹肌,我倒是更加开心。
人家都这么夸自己了,郭业厚颜无耻的秉性怎么可能会拒绝之?
想着起身跟顺公公抱抱拳,谦虚几句来着,突然——
他脸色陡然一变,
与之脸色一起骤变的还有苏定方,赵九丑两人。
三人齐齐相互对视,眼神中充满着警示,异口同声喝道:
“不好,敌袭!!”
这荒芜之地,除了马贼沙匪,断然不可能还有其他武装力量。
而且三人都听得真真儿,外头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嘈杂凌乱,人数肯定不在少数。
不过相对于苏定方的震骇,郭业心中还有另外一层想法,这片区域还是我西川小都护府区域啊,王伯当这孙子不是跟我说,附近的马贼都是他的手下吗?
怎么这个时候,又冒出一支人数不少的马贼队伍来呢?
苏定方一边安抚着吓得蹿在某个角落趴着的顺公公,一边呼喝着烽火台中诸人,抄起武器防具,准备迎敌抵御马贼。
就在这时……
情形突变,围拢烽火台的嘈杂脚步陡然没了声音,貌似集体停住了前进。
旋即,外头远远传来一声呼喝:
“敢问,西川小都护府,郭业郭大人,是否在此歇脚?”
郭业愣神,奶球,还认识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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