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送枪到辽东
听了魏朝的话,熊廷弼也来了兴趣。
事实上,熊廷弼对于魏朝在等的东西也很感兴趣,便笑着跟魏朝走下了城门。
魏朝在辽东休养了一段时间,病养好了,心里也想通了。他的脚步很轻快,脸上也带着笑容。
这一次的事情过去之后,他终于可以回到北京城去了,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而不是在辽东这个地方浪费时间,他相信自己会有更好的前程。
很快两个人就来到了教场,这里其实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见到熊廷弼二人,辽东的将士们分散开来,让出了一条路。
很快熊廷弼就看到了一群与周围不一样的人。这些人全部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规制十分的统一。熊廷弼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就让他有一些迟疑了,转头看向了魏朝。
魏朝知道熊廷弼想问什么,便笑道:“他们是百工院的人,他们的衣服都是这样的。”
熊廷弼点了点头,默默记在了心里。
两人一起走过来之后,百工院那边也有一个人笑着迎了上来。
这是一个50多岁的男子,看着十分精干,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精明强干的气势。
见到熊廷弼和魏朝之后,这人笑着拱了拱手说道:“下官百工院赵岩,见过魏公公,见过熊大人。”
魏朝和熊廷弼也连忙还礼。
两人对百工院这个衙门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虽然没见过,但绝对听说过,这可是陛下的宝贝衙门,谁都不允许触碰的存在。
很多人都说陛下在里面生产了很多东西,有人说是为了大明为了百姓,也有人说是为了供陛下玩乐。
这一次百工院的人到辽东来,这倒是让人挺意外的。看着他们身后一辆辆的大马车,显然他们是来送东西的。只不过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东西送到这里来了。
“熊大人,这是陛下让我们送来的。”在客气了几句之后,赵岩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很快就有人把一个木头箱子给抬了上来。
赵岩点了点头,
抬箱子的两人见状,拿起撬棍直接把箱子的盖给撬开了。
在撬开了箱盖之后,里面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一杆杆崭新的火绳枪,静静的躺在木箱里的绒布上。
这些,正是百工院用新工艺生产的那些试验品。
改良版火绳枪其实与即将生产的燧发枪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只不过是打火系统的不同。
百工院生产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为了试验改良后的新工艺,但是既然已经生产出来了,自然就不能浪费。所以朱由校就让百工院弄五千条改良版火绳枪给熊廷弼送了过来。
“熊大人,这是百工院生产的新式火绳枪,得到了陛下的赐名,为天启一式火绳枪。这里一共有五千条,是陛下让我们给熊大人送过来的,熊大人可以让看一下。”
听了这话之后,熊廷弼脸色顿时大喜。
事实上在看到天启一式火绳枪的那一刹那,熊廷弼已经意识到这些东西的不凡了。
在军武多年,火绳枪熊廷弼也见了不少,可是大部分都是粗制滥造的,少有制作精良的。
很多士卒们都不愿意用火绳枪,因为很多质量太差了,打着打着就堵了,导致的结果就是直接炸膛了。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士卒自然就不愿意用了。只不过生产这些东西的不归地方将领管,又没有人敢说这样的事情,所以情况越来越糟。
熊廷弼没想到这一次陛下居然让百工院送来了五千条天启一式火绳枪。
在看到天启一式火绳枪的一刹那,熊廷弼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是自己生平仅见的最精良的火绳枪,可以说没有比这个再好的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熊廷弼怎么可能不激动?
要知道这里可是足足有五千条!
此时此刻熊廷弼也顾不得太多了,快速的走了上去,伸手将天启一式火绳枪拿了起来。
沉甸甸的手感,冰冷的枪身,全都预示着这是一件杀伐利器。
“来人,给我装上。我要试试!”熊廷弼兴奋的说道。
见到熊廷弼这么说,赵岩笑着对身后招了招手,开口说道:“把子弹给熊大人拿一盒来,让熊大人试试咱们的最新式的子弹。”
很快就有人捧过来一个小木盒子,赵岩将小木盒子递到了熊廷弼的面前,笑着说道:“天启一式火绳枪使用的是最新式的子弹,原先的子弹可往往不能给天启一式使用,熊大人切记。”
一边说着,赵岩一边将盒子打开了。
在盒子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一卷卷小纸筒。
“这是全新的纸壳枪弹,在这里面装有火药和弹头。只要这样就行了。”说着,赵岩将纸壳子弹拿起来一个,然后快速的撕了一个口,直接倒进了天启一式火绳枪的枪管里面。
一边往里面倒火药,赵岩一边向熊廷弼解释道:“天启一式火绳枪虽然是新式的,但是一定要从前面装入火药和子弹,所以以前有的问题现在还会有。”
“从枪口往内加火药,然后再装入弹头,操作缓慢而且每次的装药量不确定,因而射击效果也不稳定。把火药装的多了容易炸膛,还容易堵塞枪管。但是如果装的火药不够,那么威力也不够。”
“所以在研究天启一式火绳枪的时候,我们百工院就想了一个办法,把所有的火药和弹头全部做成这个样子。这样的情况下,可以方便装填,同时也能够定量装入,不存在装多或者装少的情况。”
将火药倒进去之后,压实了子弹,赵岩笑着将枪递给了熊廷弼,说道:“枪里面我们装入了新研制的火药,所以威力会大一些,熊大人小心一点。”
熊廷弼脸上全都是兴奋的神色,对于他来说,这种枪绝对是非常非常好用的存在,
不但提高了射速,而且还提高了威力,关键是质量上乘不会担心用着用着就是炸膛了。
伸手把火绳枪拿过来,熊廷弼熟练地压住了火绳,然后扣动了扳机。
轰隆一声之后,一道白烟直接冲天而起。
感受着火绳枪上传来的后座力,熊廷弼大笑着说道:“果然是好东西,有了这些火绳枪之后,一定让建奴好好的喝一壶!”
一边说着,熊廷弼一边摸着火绳枪,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对了,赵大人,我有一个事问你啊,你们百工院能产多少天启一式火绳枪?”熊廷弼看似随意的笑着问道。
可是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熊廷弼绝对不是随意这么问的。他这就是在打听百工院的消息,想知道百工院还有多少天启一式火绳枪。
至于知道了以后那就更容易了,这个熊廷弼肯定会回去马上写题本向皇上讨要库存的天启一式火绳枪。
赵岩看着熊廷弼,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在百工院里面不管铸造,所以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百工院里应该没了。”
“为什么呢?怎么没了呢?”熊廷弼有一些激动的说道:“这么好的东西要多造一些才是。”
“因为这种枪已经在百工院里面淘汰掉了,这只是第一批,当然也是最后一批,是陛下让我们送来给熊大人应应急的。”
“百工院已经在生产新式的没有火绳、自生火种的枪械了。相信以陛下对熊大人的看重,辽东这边应该很快就能用上了。”
“还有就是百工院,目前在生产火炮,全部都是新研制出来的。熊大人应该很快也能够见到。”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熊廷弼顿时百感交集,看向几个人,面容严肃,语气中带着感激之情的说道:“陛下对辽东如此看重,对熊某如此看重,实在是天恩浩荡!我要马上回去写一份谢恩的题本。诸位,熊某告辞了!”
说着,熊廷弼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一副我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熊廷弼都这么说了,自然没有人会阻拦他。
人家回去是向陛下写谢恩的题本,自然是不能够阻拦的。你要是拦着,那你成什么了?
于是几个人连忙说道:“熊大人,请,请!”
熊廷弼也没有客气,直接转身就走了。
看着熊廷弼匆匆离去的背影,赵岩笑着说道:“熊大人的性格很直爽。”
魏朝看了一眼赵岩,好笑的说道:“就是这副直爽的性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再说了,他也未见得有多直爽,估计这次回去向陛下上书了,谢恩是真的,但更多的应该是要火枪和火炮。”
说着,魏朝看了一眼赵岩。有些玩笑的问道:“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不怕回去被收拾?”
“不怕!”赵岩摇一摇头,一幅理所当然的说道:“百工院生产的这些东西,自然是要用在战场上的,不然生产出来有什么用?魏公公,我要在辽东待一些日子,熊廷弼题本怕是得让魏公公带回去了。”
听了赵岩的这句话。魏朝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有些尴尬的看着赵岩,讪讪的问道:“赵大人此言何意啊?”
“原本熊大人的谢恩题本应该由我带回去的。可是我要在这里检测这些火绳枪,想要看看它们在军中的使用情况,了解一下士卒们是怎么使用的,看看哪里还有改进的必要。所以我暂时不能回到北京城。”
赵岩一副纯真善良的模样,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魏公公要回去,那么这份题本自然是由魏公公带回去比较合适。”
沉默来半晌,魏朝看着赵岩有些迟疑的说道:“我的身子好像不舒服,偶感风寒,怕是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辽东了。”
这个操作,直接让赵岩张大了嘴。
第一九八章 兵仗局
赵岩这么说的理由很简单,他现在的确没有办法回北京城,他要留在这里检验天启一式火绳枪的可靠性,同时收集到第一手使用的资料。
至于和他不想拿着熊廷弼谢恩的题本回京这事,没有任何关系。
之所以让魏朝将熊廷弼的题本拿回去,一来这是魏朝应该做的事情,二来也的确是想恶心一下他。
因为这件事情肯定会不好办,由魏朝将此份题本带回去的话,他肯定会在陛下那里吃个瓜落。
但是显然魏朝也不上当,他看了五千条天启一式火绳枪,心里面就明白了一件事情,辽东接下来有大仗要打了。
自个儿在这个时候回京师去显然是得不偿失的。等到辽东这边打胜了之后,他可以带着捷报回去,这与现在回京师完全是两码事。
让赵岩佩服的是,魏朝这家伙反应真的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这个装病的办法。
“那魏公公可要好好休养。”赵岩有些无语,只能这么假意关心的说道。
“多谢赵大人关心。”魏朝笑着说道,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两个人在这边谈话,那边熊廷弼快速的去把题本给写好了。他根本就懒得搭理这两个人,直接就派人快马加鞭的把题本送往京城了。
所以魏朝和赵岩两人的谈话对熊廷弼根本没什么影响。
京师,乾清宫。
朱由校活动了一下筋骨,说起来自己穿越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甚至连老婆都已经娶到手了,但是还没有出宫活动过。
自己真的想看看这个时代的京师,不过想要偷溜出宫去难度也不小,关键问题是不安全,谁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皇爷,工部尚书**星来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躬着身子轻声的说道。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笑着说道:“让他进来吧。”
事实上朱由校也知道,这一段时间,**星的日子不太好过。
原因也比较简单,那是因为很多人将**星视为叛徒,是踩着别人的血上位的官员。
在这样的情况下,**星的风评很差,所以日子也就不那么好过了。
这就导致了**星彻底倒向了自己这个陛下这一边。
不过朱由校也不太知道**星今天过来做什么,工部最近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最近自己的确在想把王恭厂弄到百工院去,可是自己这边还没动手呢。
很快,**星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朱由校之后,**星连忙行礼,恭敬的说道:“臣工部尚书**星,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吧。”朱由校笑着说道:“爱卿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启禀陛下,臣今日来见陛下,是有一件事情想向陛下禀报。这是臣近些日子查的账,还请陛下过目。”说着,**星将一本账册双手奉上,递到了陈洪的面前。
陈洪不敢怠慢,连忙将账册呈给了朱由校。
伸手将账册拿了过来,大概翻看了一下,朱由校脸上的表情就很精彩。
因为这是工部下面几个衙门的账册,其中就包含了王恭厂,上面也写了一些贪腐的内容。
显然**星这是得到皇帝要搞王恭厂的消息,提前下手了。
那么这个罪责就怪不到工部的身上了。
朱由校想要借由工部没有管好王恭厂的名义把王恭厂划拨给百工院,这个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
同时**星也在告诉自己这个陛下,工部不想放弃王恭厂。
“爱卿这又是何苦呢?”朱由校看着**星,苦笑着说道。
“启禀陛下,工部这些年的确做的不好,这件事情臣也知道。但是臣有信心,一定可以把工部管理好,也可以把工部下属的衙门管理好,绝对不会再出现以前的事情。”**星面容严肃的说道。
朱由校看着**星,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显然**星是在向自己做出保证了,就是他一定能够把工部管好,请求自己不要将王恭厂划拨给百工院。
自己的下属衙门被划拨到别人的权力之下,这是**星身为工部尚书不能够接受的结果。
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的**星,朱由校心里面还真的有些心软了,沉吟了片刻说道:“爱卿放手去做吧,朕相信爱卿能够把事情做好。”
这就是朱由校给**星承诺了,就是你把事情做好,朕就不会将王恭厂从工部剥离出去。
“如此,臣就告辞了。”**星躬身说道。
朱由校挥了挥手。
看着**星离开的背影,朱由校苦笑着摇了摇头。
臣子们不做事,自己心里边着急;现在臣子们都争着做事,自己心里边还是着急。
这边倒是安抚了**星,可是那边也要给徐光启一个交代。
好在自己早有备用计划,既然工部的王恭厂动不了,那就再建一个。
事实上也不用再重新建一个王恭厂,因为宫里面本身就有,那就是二十四衙门之中的兵仗局。
兵仗局原本是由太监管理的,设置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为皇家禁军铸造兵器。
可以说,在明朝最初建立的时候,皇帝将朝廷和自己的皇家分得很清楚。
给各地朝廷军队铸造兵器的地方是工部,但是给皇帝禁军铸造兵器的地方却是兵仗局,也就是说,兵仗局是皇帝的私人武器制造基地,用来装备皇帝的私军。
在军队的划分上面,各地有卫所,归地方官员和朝廷管辖;但是在京城却有亲军,是属于皇帝的军队,直接被皇帝调遣,不受任何人的节制。
说白了,亲军就是一旦皇权和臣权发生冲突的时候,皇帝有采取暴力手段的能力。
只不过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糟糕。文臣削弱皇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连皇帝的亲军都裁撤掉了,何况是兵杖局这种衙门?
那就更不可能任由兵仗局壮大了,那是一定要收拾掉的。
从土木堡之变开始,兵仗局从原来的3163名工匠,到隆庆年间只剩了1781名工匠;至于到了现在,也就只剩下大鱼小鱼两三只了。军械的制造全部落在了工部军器局的手里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兵仗局就是一个摆设。
就在刚刚,朱由校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可以把兵仗局交给百工院。
原本朱由校还在想百工院的定位,现在看来可以当做原来的兵仗局来使用。
反正八局的很多事都要交给内务府,那就索性把兵仗局划拨给百工院吧。同时让工部和百工坊竞争,也会促进两者的发展,不失为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是解决了这一茬,最关键的问题是自己能够将徐光启和工部两边都安抚下去。
要知道,朱由校不得不考虑工部上下官员的情绪。之前的大清洗已经让很多人人心惶惶,现在如果再强行去打压工部,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如果百工院真的能够做得很好,那个时候再裁撤掉工部的兵器局也来得及。
想通了这件事情之后,朱由校转身对站在不远处的陈洪说道:“你去一趟内阁,告诉徐光启,王恭厂不能给他了,但是朕可以把兵杖局给他。”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转身就走了出去。
看着陈洪的背影,朱由校叹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是把事情办好了。
这件事情完事之后,自己也可以放心去考虑其他的事情,这对自己来说比较重要。
朝廷现在比较棘手的事情也就那几件,内务府的事情有序就行了,其他各个衙门也都还好,书院那边也推进的很快,所以剩下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了。
倒是自己可以考虑动一些钱出来了,光靠杀人抄家是不行的,自己需要一个稳定的财源。该怎么去弄?
让内务府找人合作或许是一个好办法。
合资?
朱由校的脑海中兀地出现了这两个字。
看来可以试试看,不过这些事情让谁去做呢?
自己的国丈张国纪怕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方正化好像也不行,那就只能重新找一个更合适的。
可是这个人真的不太好找。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禁有一些头疼了。
这需要一个会做生意的人,同时还必须是自己信得过的,这样人可真的不多。
不知道谁做合适,这一点朱由校没太想明白。
宫里面的太监怕是不行,要去外面找人。自己需要一个律师胡雪岩那种人物,也就是红顶商人。
让人去查一下,看看自己手下的那些大臣里面,谁家里的生意做的比较大;勋贵勋戚那边也可以查一下,到时候给他们一个官职。
这么做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一方面是为了彰显对他们的重视;另外一方面原因就更简单了,等到自己想收拾他们的时候,不用找什么理由,直接定罪就行了,贪污这个罪名就很不错,可以让他们乖乖的认罪伏法,是个好理由。
想到这里以后,朱由校决定就这么干了,至于人选可以慢慢找。
看着走回来的陈洪,朱由校说道:“朕有一件事情交给你去办。去查一查朝廷上下哪位臣子家里面的生意比较大,让锦衣卫去查。”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安排。”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虽然陈洪不知道自家皇爷为什么要查这个,但是既然皇爷要查,那么自己就一定要去查,而且还要用心努力,不能够出任何的纰漏。
这一点陈洪的心里非常的清楚,这是巩固自己地位最重要的手段。
第一九九章 商人胡飞
对于自己如今风生水起的状态,胡飞是很满意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街头混混,他能够在京城走到今时今日的这个地位,那绝对是非常自豪的一件事情。
不过胡飞能够走到今时今日的这个位置,有一件人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就是他的姐姐。胡飞的姐姐嫁给了英国公张维贤作妾。
原本胡飞家里面很穷,他姐姐进英国公府也只是做侍女赚点月钱。可是谁想到,貌美勤快的姐姐就被英国公给看中做了妾,于是她就一步登天了。
借着姐姐这个东风,胡飞也一步登天了。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的生意中出彩,这几年他越来越得到英国公的看中,掌握的生意也越来越大。
事实证明,胡飞在做生意这方面还是非常有头脑的、有天赋的。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和姐姐在英国公府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这是相辅相成的两件事情,所以胡飞现在算是志得意满。
胡飞正在看账本,门房进来小声的说道:“胡爷,外头有人找你。”
“谁啊?”胡飞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他没说,只是让小的传话,说是有人在庆丰楼等着胡爷过去吃酒谈一个大的生意。”
胡飞一愣,庆丰楼?
“行了,我知道了。”胡飞摆了摆手,高兴的来到对方预约的地方。
看地方,就知道对方出手不小。
庆丰楼,听着一个很俗气的名字,但是却没有人敢小看。
因为这里掌柜的背景不一样,有人说是宫里的人。虽然没有被证实过,但是大家都言辞凿凿。
胡飞也听说过一些庆丰楼的事情,不过他也不太清楚。因为没有人愿意去尝试调查这里的背景,无论对方的背景是真是假。
见到胡飞走进来,小二连忙笑着迎了上来,恭敬的说道:“原来是胡二爷,里面请。”
看了眼跟自己打招呼的小二,胡飞将一块碎银子扔给了他,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认识我,赏给你了。既然认识我,知道我来做什么的吗?”
小二立马将碎银子收了起来,谄笑着说道:“这个小的当然知道。二爷,你是来这里见人的。那位贵客已经在里面等你了,我带着二爷过去。”
胡飞笑着点了点头,直接跟着小二往里面走。
走进去之后,胡飞就发现不一样了。
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大堂,此时却一个人都没有,空落落的,落针可闻。
胡飞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了小二,迟疑的问道:“怎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回二爷,不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是今天一个人都没放进来。”小二感叹着说道:“为了和您见面,那位贵客今天已经把这里给包下来了。所以不会有人打扰二位的谈话,二爷尽管放心。”
我滴乖乖,这得花多少银子?
胡飞在心里惊诧的想道。
虽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出手不凡,可是没想到居然如此大手笔。
自己虽然背靠英国公,同样也拿了不少钱,可是这样的大手笔还真的办不出来。
这让胡飞对对方越发的好奇起来,不过他心里面也不担心。自己背靠英国公,在京城能动得了自己的人并不多。
很快,胡飞就被小二带到了大堂后面一个精致的小院子里。
从周围的环境就能看得出来,这里应该不是对外开放的地方,也就是说今天要见自己的人,很可能是庆丰楼的幕后人物。
想到关于庆丰楼的传言,胡飞的脸色就有一些不好看了。
凡事一旦牵扯到了皇宫里面,那就没有小事情。
自己的背景在京城也算得上深厚,毕竟自己背后的是英国公。可是如果真的对上了宫里,那么事情就会变得不好办。
如果真的是和宫里有了什么牵扯,即便是自己背后的靠山都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何况是自己这个不知道算哪门子的外戚呢?
想到这里,胡飞脸色有些难看。他不知道怎么就把自己和宫里面牵扯上了。
走进院子。胡飞就看到了院子两侧站着两个小当差的。
显然他的猜测的没错,来者的确是宫里面的,而且人家身份都没有掩饰,直接就穿着内侍的服饰就出来了。
看到了胡飞之后,其中一个小内侍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身在前面带路。
胡飞跟那小内侍走进了一间屋子,但是带路的内侍却没有邀请他坐下,而是带着他绕过了屏风,穿过了回廊来到了后院。
来到后院,胡飞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不小的池子。此时正有人坐在池子边钓鱼。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青年人,他坐在一个摇椅上,旁边放着一个桌子,上面摆着茶水点心、水果蜜饯。旁边则站着一个年岁比较大的老太监。
看到这一幕之后,胡飞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
原本他觉得要见自己的,不过就是一个太监。
即便是皇宫里面的大太监,胡飞也不会如此畏惧。可是那个年轻人穿的并不是太监的服色,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套书生穿的淡色儒衫。
可即便如此,胡飞也不会傻到真的以为对方是书生。
这样一来,胡飞已经大概能猜到对方是谁。
能够让一个宫里面的大太监站在旁边伺候,这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胡飞还是不敢相信,陛下怎么会出来呢?
陈洪看了一眼不远处战战兢兢的胡飞,低头对朱由校说道:“皇爷,人已经到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没有放下手中的鱼竿,只是淡淡的说道:“行了,让他过来吧。”
听了朱由校的话,陈洪就向着胡飞走了过去,笑着对胡飞说道:“不要在这里站着了,过来。”
听到大太监的话,胡飞还是觉得有一些脚软,不过还是对着大太监拱了拱手,这才迈步走了过去。
被陈洪带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没有丝毫的迟疑,胡飞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忙大声说道:“草民胡飞,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胡飞的这个说辞,朱由校顿时就笑了。
说起来穿越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到万岁的话,还真有上辈子影视剧里面的感觉。
于是朱由校眉眼温和的笑着说道:“行了,起来吧。”
等到胡飞从地上站起来,朱由校上下的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看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你的本事是什么。不过也没关系,既然陈洪说你行、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朕问你,可愿意为朕做事?”
这是问题吗?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有且只有一个答案,不可能出现另外的答案,没有人敢说出来其他的答案。
胡飞惊异之下,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是陛下要任用自己了啊!而且还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位置!
他语气非常真挚的大声说道:“这是草民的荣幸!能为陛下做事,草民愿鞠躬尽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胡飞感激涕零的模样,朱由校顿时就笑了。
原本自己并不是来找胡飞的,只是溜出宫来想参观下大明朝的京师。这一次凑巧赶上了,所以就和胡飞见一面,没想到这还是个挺有意思的。
“赴汤蹈火就不用了,也不用你去死。”朱由校笑着说道。
胡飞自然知道陛下不可能让他去死,听到陛下语气中的调侃,他知道陛下对他还是挺满意的。
“内务府你知道吗?”朱由校看着胡飞笑着问道。
“启禀陛下,草民知道。”胡飞连忙说道:“现在京城里面的人全部都知道,所有的商人也都在打听这一次的事情,都想着和内务府做生意。”
“要知道宫里面的花销和用度都是很大的。每年采买的钱也不少,这就代表着有利可图。像草民这样的商人,自然是要趋之若鹜的。”胡飞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的迟疑,把自己所想的和自己要干的全都说了出来。
看着胡飞,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看来陈洪的眼光还是不错,你的确不错。回去和英国公说,朕把你借走了,让他重新再找个人。”
“是,陛下。”胡飞连忙说道。
对于自己和英国公的关系,胡飞不觉得能够瞒得住陛下,所以也没有什么值得吃惊的事情。显然陛下已经把他里里外外调查了一个清清楚楚。
“行了,你回去吧。后面的事情朕会让陈洪和你联系。”说完之后,朱由校继续看着水面,专心的钓鱼了。
“草民告退。”离开前胡飞又磕了三个响头后才走。
等到胡飞离开之后,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温和的说道:“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找你。好好干,不要让朕失望。”
“皇爷放心,奴婢一定不让皇爷失望。”陈洪连忙保证道。
朱由校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笑着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有一个文会吗?今日正好去看看。说起来朕还不知道文会是什么样。”
“奴婢这就带路。”陈洪连忙说道。
对于皇爷要去文会这事,陈洪没有什么反对的,同时还很支持。
因为他之前被皇爷给吓到了。
皇爷要出宫,他倒是不觉得意外,反倒是早就有预料似的。
可是谁承想,皇爷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居然是青楼?
用皇爷自己的话来说,这出一趟宫不去青楼,简直就是浪费机会。
可是陈洪哪敢让皇爷去青楼啊?
皇爷出宫的事情估计也瞒不了太久。如果他真的把皇爷弄到了青楼,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朝廷甚至有规定,官员都不允许押妓,何况是皇帝?
到时候,文官们肯定就说是自己这个大伴引诱皇爷的,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去青楼陈洪是万万不敢的,但是去文会就没问题。那是读书人的事,是斯文事,要是被人知道了,那也是一件好事。
对此,朱由校不置可否。
自己当然想去青楼看看,甚至还想去南京的秦淮河看一看。有机会的话,见识一下秦淮八艳。
在前世,秦淮八艳可是大名鼎鼎。自己穿越过来了还一回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不过先去看看文会也好,以后找机会再去看秦淮八艳。
朱由校一边想着,一边满意的点了点头。
陈洪还以为朱由校对文会很满意。
要是他知道朱由校现在是这么想的,肯定要哭了。
第二零零章 文会
对于这一次的文会,朱由校还是抱着很大的期待的。原因也十分的简单,那就是自己从来没参与过这种聚会,前世就非常好奇,所以这一次有机会自然要期待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文会举办的地方,一个园子。
园林翠幄,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通向茂密的幽竹深处。看规模,这个园子并不是很小。
下了马车之后,朱由校四下看了看,转头问陈洪道:“这里看起来规模不小,这一次的文会是谁举办的?”
这样的文会可不是谁想举办就能举办的,这是需要花钱的。在这种地方的开销必然是不小的,虽然可能会有人赞助举办这次文会,但是吃喝用住都是要花钱的。
朱由校询问的就是这个。因为谁干这件事情,谁就需要提供地方和花销,能够在京城做这样事情的人可不多。
“回皇爷,是魏大中。此人乃是高攀龙的弟子。”陈洪连忙说道。
听到此人是高攀龙的弟子,朱由校一愣,随后转头看了一眼陈洪,眼神之中有一些复杂。
不过朱由校没有说什么,转回了头继续问道:“那这一次看样子邀请的人不少,知道他们要谈什么吗?”
“回皇爷,是为了营救高攀龙和孙慎行。”陈洪躬着身子说道。
营救这两个人?
听了陈洪的这句话,朱由校微微一笑。
说起来自己还真是把高攀龙和孙慎行给忘了。实在是朝中这些大臣们最近都在找各种理由打扰自己,他们两个人的存在感也实在是不高,
好像还在锦衣卫的诏狱里面关着。
想到这里,朱由校再一次看了眼陈洪,面无表情的说道:“回去之后,自己去领三十廷仗。”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迈步向里面走了进去。
站在朱由校身后的陈洪,脸上顿时露出了苦笑,随后则是如释重负。
事实上这就是陈洪耍的小聪明了。高攀龙和孙慎行的事情,朝中并没有提起。
原因很简单,就是没有人想再把他们两个的事情翻腾起来。现在他们在锦衣卫的诏狱里面关着就关着吧,才没有人管他们。
对于朝中的大臣来说,要是高攀龙和孙慎行像邹元标一样死在锦衣卫的诏狱里面,那就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根本也不用审问,不用判罪,然后就大家谁都不负责任。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去倒腾这件事情。
即便有人想要行动,也会被朝中的大佬给按下去,比如徐光启那几个人。虽然徐光启那几个人是朱由校自己提拔起来的,可是朱由校也不会觉得他们是什么善茬。
即便是徐光启也是如此,他们的手段也很多,虽然忠心爱国,但实际上官场上的手段全部都有,一个也不缺。
即便徐光启他们做不到,他们身后也会有人给他们出谋划策。所以他们干出这种事情朱由校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锦衣卫那边受不了了,上一次已经死了一个邹元标,如果让高攀龙和孙慎行两人再不明不白的死在锦衣卫的诏狱里面,那就不好交代了。
如果是陛下的意思,那还好,即便高攀龙他们不死,锦衣卫也会让他们死,没什么太大的难度。这个锅背的也值,因为是替陛下背的。
只是现在陛下的态度不明,谁也不知道陛下想要做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锦衣卫也不敢把高攀龙他们弄死。
想要保证他们不死,那就要给他们特殊的待遇。不然锦衣卫的诏狱里面,那环境可不怎么样,死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可是如果一旦给了他们优待,事后被陛下知道了,如果明明陛下想让他们死,自己这边却给了优待没让他们死去,那陛下那边怎么交代?
所以锦衣卫就要想办法让陛下知道这件事情,最好能够试探出陛下的态度。
锦衣卫没办法,自然就求到了陈洪的身上。
陈洪肯定是不想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他也没得选择。
陈洪现在的地位很高,是宫里面地位最高的太监,可是实际上的权力却没有那么大。如果没有锦衣卫的支持,陈洪分分钟被人踩在脚底下。这是他不能够承受的结果。
要是不帮锦衣卫,他们说“怎么都拿好处的时候都有你,真遇到事的时候,你却撒手不管。”怎么办?
所以陈洪只能硬着头皮上,才有了今天的安排。
朱由校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只让陈洪领了三十廷仗。否则的话,他今天这种安排就是死罪了。
自己这是在试探皇爷的心意,这是最犯忌讳的事情。所以即便是挨打,陈洪也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现在陈洪也算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皇爷,接下来就等着皇爷的反应了。
如果皇爷没什么反应,当做压根没有知道这件事情,那么高攀龙和孙慎行就继续按照现在的样子在锦衣卫的诏狱里待着。
如果皇爷有别的反应,那么就代表着皇爷会给出旨意处置。无论结果是什么样的,至少锦衣卫都知道该做什么。
看着朱由校已经走进去了,陈洪连忙跟了上去。
走向了园子之后,朱由校发现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高谈阔论,看起来气氛很好的样子。
不过很快朱由校就发现不一样了,因为他们虽然成群结队的站着,但是彼此之间却泾渭分明,偶尔视线交织的时候,还会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气。
如果用一句玄乎一点的话说,那就是他们的视线之间闪烁着电火花。这就证明这些人并非都是一起的。
事情变得很有意思,朱由校心中笑着。
朱由校前世就看过一段记载,《王学质疑》提要说:“夫明之亡,亡于门户;门户始于朋党;朋党始于讲学。”
今天这里虽然不是讲学,说是文会,但是朱由校觉得也差不太多。
倒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会说什么,有些事情总是耳听为虚,自己还是眼见看看。
朱由校很快就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去。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朱由校,因为他穿着一身华服。就这身衣服,一看价格就不便宜,在场的人没有几个能穿的起。
同时朱由校身后还站着两个仆人,那两个仆人看起来也不简单;面前还有一个人在伺候他喝茶。
朱由校一看就像一个富家公子,想不吸引人的目光都难。
不过一时之间也没有人上来结交,这样的富家公子很可能会不好结交,而且还会落了别人口舌,说自己有结交富贵之嫌,所以没有人上来干这种事。
也有人不畏惧这个,看着朱由校很感兴趣的样子,最后径直走了过来。
对着朱由校抱了抱拳,来人笑着说道:“见过兄台。”
朱由校也站起了身子,学了他的样子,还礼道:“有礼有礼。”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对方。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士子,看他的打扮应该是有功名在身,可能是一个举人。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朱由校现在穿的这一身衣服,基本上不太像是一个读书人,反而像是一个富家公子。
对方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结交自己,倒是让朱由校没想到。
“不知兄台怎么称呼?”朱由校笑着说道。
“好说,好说。在下宋应星,见过兄台。”宋应星笑着说道。
朱由校看着对方,脸上有一些诧异。
这就遇到一个叫宋应星的了?
这还真是有些巧。不过这个人看样是得留住了,不能让他给跑了。
“原来是宋兄。在下白玉,见过宋兄。”朱由校笑着说道。
“公子世如玉,贤弟好名字。”宋应星笑着说道:“刚刚看到贤弟坐在这里卓尔不群,特意过来结交一番。不知可否与贤弟同座?”
“当然,当然,宋兄请。”朱由校笑着说道。
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坐了下来。
朱由校先开口说道:“不瞒着宋兄,我其实就是来凑热闹的。听说这里有文会,我就过来了。但实际上这里是做什么的,我一点也不知道。不知宋兄能否和我说一说?”
听到朱由校说这话。宋应星一愣,随后大笑着说道:“看来我真是来对了。”
“宋兄此话何意?”朱由校问道。
“刚刚我看到贤弟,就觉贤弟这个很不一般。可是这周围多人对贤弟感兴趣,他们不过来,我也不好过来,免得被人说三道四。可是最终还是没忍住。”
“现在见贤弟如此洒脱,我知道我来对了。”
朱由校看着宋应星,有些迟疑的问道:“会有人说三道四?那岂不是与市景之中的长舌妇一般无二?此种人也敢称自己为读书人?也敢说自己学的是圣人之道?”
诧异的看着朱由校,宋应星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大胆,不过还是笑着说道:“为了你这个长舌妇,当浮于大白。不过没有酒,我就以茶代酒敬贤弟。”
说着,宋应星举起来了手中的茶杯。
朱由校和他一起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宋兄还没有告诉我,今日这里的文会所谓何事?不会真的是想要以文会友吧?”
“以文会友?”宋应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屑的说道:“根本不是以文会友,而是在拉帮结派。”
“这一次组织文会的人叫魏大中,是高攀龙的徒弟。这些日子就是他一直在串联大家,一直在为他的老师奔走。可是在我看来,此人迂腐的很。”宋应星冷冷的说道,很是看不上的模样。
“此言何意?”朱由校有些疑惑的问道。
“就是读书读傻了呗。”宋应星笑着说道。
他的笑声之中充满了嘲讽,但更多的却是失落。
第二零一章 不才宋应星
“兄台此言何意?”朱由校温和的笑着,有些好奇的问道。
事实上他对宋应星的想法还是很感兴趣的。前世自己只听过宋应星的名字,知道这是一个很牛逼的人物,但是对宋应星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写了一本《天工开物》。
现在有机会听宋应星敞开心扉的聊一聊,朱由校觉得是一个好机会。
这是一个了解这个时代精英分子想法的非常好的途径。以后自己可能就不一定有这种机会了。
一旦宋应星知道了自己是当今皇帝的身份,那么他说话就会有顾忌;现在自己对宋应星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会和自己说的更深入一些。
所以朱由校就来了兴趣,想听听宋应星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这对自己来说很重要。
看了一眼满脸好奇之色的朱由校,宋应星问道:“贤弟应该是不常出门吧?”
朱由校默默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贤弟的家世应该很不凡,对外面的事情了解也不多,家教甚严。这些事情贤弟还是不要问了,无非是一些龌龊的事情罢了。”宋应星苦笑着说,脸上全部都是落寞。
宋应星越是这么说,朱由校就越是好奇。
朱由校笑着对宋应星说道:“这里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看样子文会还要等一会开始。宋兄不妨和我说说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既然贤弟想知道,那我就和你说一说。”宋应星想了想,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说现在读书为了什么?”宋应星问朱由校,眼神之中有些期待。
“这个问题往小了说应该是为了明理,往大了说应该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朱由校沉吟片刻,又笑着反问道:“难道兄台还有别的看法吗?”
“可是如果学的东西就是错的呢?明理,明的道理是不对的,那怎么办?”宋应星再一次问道。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静静的看着朱由校。
朱由校自然知道宋应星在问什么,可自己要听他怎么说,而不是自己怎么回答,于是再次反问道:“可那都是先贤的书,先贤怎么会错呢?”
“左传中有言,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被说过了无数次,也被证明了无数次,被无数的先贤所推崇。”
“可见先贤也是知道,是人就会犯错。可是现在呢?没有错。书籍没有错,先贤没有错。可那些书籍是谁著述的?是先贤本人吗?”
“并不是的,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谁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样的?会不会被他们夹杂了一些有对他们有利的东西?”
“可怕的不是这种观点;可怕的是不允许质疑。”宋应星无奈的笑着说道:“你看看在场的这些人,等一下贤弟就知道了。他们是不允许质疑的,你如果要质疑,他们就会攻击你,会想办法你让你闭嘴,不会让你再开口说话。而不是通过道理来击败你,他们是不让你发声。”
朱由校看着宋应星,突然对他感兴趣了起来。这个道理宋应星认识的很深刻。
事实上就是这么回事。东林党妥妥的就是这种存在,他们不允许不同意见的出现。
“兄台要做什么吗?”朱由校看着宋应星,面带疑惑的问道。
“因为我要去做一件事情。可能会决定我的后半生。所以在这之前我想证明一件事情。”宋应星看着朱由校说道:“等一下或许会牵连到贤弟,所以我还是先到一边去吧。”
朱由校伸手将要站起来的宋应星给拉住了,毫不在乎的说道:“本公子最不怕麻烦,说不定以后还能够帮到你。在京城地面上,我解决不了的麻烦很少。”
“看来贤弟果然出身不凡。”宋应星赞叹的说道:“可是我不想这么做。我今天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得到结果之后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重要。”
说着,宋应星看向了另外一侧,说道:“他们来了。如果贤弟想走,现在还来得及。”
“我这个人最喜欢看热闹,这样的热闹我是不会走的。”朱由校笑着说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再说话,看向了不远处。
在不远处,走过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30多岁的男子,看起来非常的儒雅,留着一抹胡子,梳的很整齐。整个人打理的非常好,头发也梳理的十分整齐。
宋应星见到朱由校有些不明所以,便笑着给他解释说:“这个人就是魏大中,高攀龙的得意弟子。高攀龙你应该知道吧?前些日子被陛下给抓到锦衣卫去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轰动朝野,在京城的没人不知道。”朱由校不解的问道:“可是这件事情和魏大中有什么关系?他们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想冲到锦衣卫去救人?”
“他们没这个本事。”宋应星不屑的说道:“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我反而会敬佩他们。贤弟等着看,一会儿真的有热闹。”
此时,魏大中已经走到了台上,对着众人拱了拱手,笑着说道:“诸位,魏某感谢诸位今日的到来,谢谢诸位了。今日的文会,现在开始。”
台下不少人都在看着魏大中。
朱由校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魏大中一伙的。
“今日请诸位过来,是有一件事情和大家说。我的老师还在锦衣卫的大牢里面,为人学生,这个时候自然想为老师洗清冤屈、救老师出来。所以我现在把诸位请过来了。”
“身为为大明读书人,应该为国家出一份力,匡扶社稷。当今陛下被妖道和太监蒙蔽了,宠信朝中奸臣;而忠正良臣,却无法立足于朝堂。此乃大名危急存亡之秋,正是我辈读书人奋起之际。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应该做一些什么!”
朱由校玩味的看着魏大中,发现他的演讲很有蛊惑性。
事实上这件事情朱由校看明白了,他们说的这些东西完全迎合了年轻人的一些想法。比如我应该做点什么;比如我很有能力,我能做到;又比如我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可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魏大中就是在蛊惑这些士子。
“先生想要怎么做?”下面有个人大声的叫了一声。
朱由校顺着叫声看了过去,怀疑这个人是个托。因为这个捧哏实在是捧的太好了,时机和分寸拿捏的很到位。如果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很难。
“我们应该去联合朝中的忠正之臣,让他们向陛下劝诫,去弹劾朝中的奸臣,营救被关在锦衣卫诏狱里的忠正之臣。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忠正之士才能够得到重用,而不是被奸臣当道、有能之士被忘于朝廷之外!”魏大中大声的说道。
前面如果说是从理想主义的方向出发,那么后面就是从功利主义的角度出发了。
虽然喊的非常大声,可是朱由校却洞悉了里面的一些东西。
只有忠正之臣在朝中做官,那么忠正之士才能够得到重用。可是谁是忠正之士?
说的应该不是其他人吧。那么就只能是他们自己。也就是说,做到了这一点之后,大家都能够得到重用,这就是好处。
朱由校记得很清楚。多伦党有一个非常好的提议,那就是朝廷应该不拘一格用人才,不要光看资历,不要看他们的科举成绩,只要是有用的人才就使用。
有问题是什么是有用的人才?谁说谁是有用的人?
后世有一句话朱厚照觉得放在这里,非常的合适,那就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谁是有用的人?谁是忠正之士?
我说了才算。
看起来光明正大,看起来是为了朝廷好。实际上,藏的全是私心。
推动大佬是为了提拔自己人,下面鼓吹的人是为了自己被提拔。
真正想着国家、想着百姓的,有谁?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宋应星。
从刚刚开始,朱由校就在注意着他。
最早的时候,宋应星显得有一些紧张,甚至有一些急切。可是此时此刻,他反而显得很平静,目光之中也没有了那种急切,看似古井无波的样子。
可是朱由校却知道,并不是因为宋应星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而是因为他做好准备了。
果然,宋应星直接站起了身子,大声的说道:“不才宋应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魏兄。”
这个话一出来之后,现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全都转过头看着宋应星,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时候站出来要做什么。
“这宋应星是谁啊?”
“不知道啊,不认识啊。你认识吗?”
士子们互相询问,但是认识宋应星的人却不多。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退缩。魏大中看着宋应星,笑着问道:“不知宋兄有何赐教?”
“很简单。你说你的老师是忠正之臣,那么你的老师是为什么被陛下关进了锦衣卫的大牢?是有人栽赃,还是有人诬陷?”宋应星向前走了一步,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听了这话之后,魏大中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位宋兄,你可能是不知道情况,那我就和你说一说。家师是为了天下的读书人,是为了天下的士子,是为了大明。”魏大中掷地有声的说道。
宋应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是因为朝中要禁止私下讲学、禁止各地创办书院。你的老师可是因此事被抓?”
听了这话之后,魏大中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应星。
这个人绝对是来捣乱的,但是还不能现在就让人把他轰出去,他要保持风度。
第二零二章 怒斥魏大中
虽然要保持风度,但是该有的反击还是要有,不能让这个人掌握主动,否则的话就落入他的陷阱之中。如果今天在这里丢了人,那么以后自己就完蛋了。
于是魏大中就这么儒雅的站在台上,看着宋应星,眼中含笑的说道:“难道你认为此事不对?当年孔子讲学,也是弟子三千,所有人都知道讲学的好处。至于书院,那是传承学问的地方,难道不应该捍卫吗?
“我的老师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为了天下的读书人?难道不是为了大明?”
朱由校喝了一口茶,冷冷的看了一眼台上的魏大中。
不说其他的,单单是这个帽子扣的就很厉害了。
这个魏大中上来就先把孔子给抬出来,这就是在给宋应星施压。说白了就是让宋应星不要乱说话,或者是让他无话可说。
朱由校往嘴里丢了一把蜜饯,继而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宋应星,想知道他会怎么说。
宋应星今天既然到这里来了,显然也是做好了准备,自然不会被魏大中这几句话就吓到,肯定会是要反驳的,甚至会激烈的反击。所以朱由校等着看热闹。
果然,宋应星悠悠的向前走了一步,朗声说道:“陛下有说过不让讲学吗?”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魏大中也是一愣,随即脸色难看的谁都能看得愣来。
因为这件事情他没法说,一来牵扯到了当今陛下,算是比较敏感的话题;二来则是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陛下没有禁止讲学,只是不允许什么人都讲学,同时不允许私自讲任何课题之外的内容。
可是对于魏大中来说,禁不禁止讲学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不能讲学。
显然之前朝廷针对的就是他们,可是他们总不能以自己的立场来反击,自然是要拉上天下读书人。
可是现在这个宋应星要把这件事情给撕开,简直就是罪不可赦!
“陛下自然是没有说过不让讲学,可是那些奸臣却是这么做的。他们只让他们自己的人讲学,却不让别人讲,这是什么?这就是奸佞!我们当然要反对他们。”魏大中一昂头,义愤填膺的大声说道。
“那么,谁来判断什么是该讲的,什么是不该讲的?”宋应星不急不慢的继续向前走了一步,再一次大声的说道:“难道是你来判断?还是在场的人来判断?亦或者是当今的陛下来判断?”
宋应星大声的说出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非常的严肃。
在场的人全都互相看了一眼,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实际上没有办法回答。在私下的时候,他们当然觉得应该是自己说了算;可是在这个场合,没有人敢公开这么说。
要真的这么说的话,那就等于在公开场合发表大逆不道的言论了。
魏大中向前走了一步,挺了挺背,昂首说道:“只要是圣人学问,自然都能讲。”
这句话,魏大中自认说的没毛病,无论放到哪里都有道理,陛下也不能说什么。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宋应星,脑子中在快速的思考着,该怎么样把宋应星给赶走,并且最好让他颜面无存。
“圣人?”宋应星嗤笑了一声,突然猛地拔高了嗓音:“谁是圣人?”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人一片哗然。
不过宋应星却没有停,继续说道:“在我们儒门弟子的眼中,孔圣人是圣人,孟子是圣人,荀子是圣人吗?是不是谁都可以讲?”
闻言,所有人都有一些迟疑。
因为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说,荀子和孔孟不一样。他们的思想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与宋代的理学更不一样,有非常大的冲突。反而荀子的思想与关学有很多共同之处。
那自然是不能谁都能讲的。我能讲你不能讲,说白了就是争夺话语权。
魏大中傲视着宋应星,说道:“那自然是配享孔庙的圣人,只有进入孔庙的人才能够被称为圣人,其他的人都不行。”
宋应星看着魏大中,突然就想笑了。
他觉得今天自己没有白来。荀子,并不是没有进入孔庙,而是被赶出来了。
荀子主张:“礼法并举、王霸统一”。
汉宣帝宣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
汉家制度是王霸杂用,汉儒思想亦是儒法兼综,荀子在当时思想界与学术界备受推崇。
唐初,统治者在反思隋亡唐兴的历史教训中,对荀子及其思想尤其关注。
从中晚唐开始,儒家开始推崇孟子,荀子开始受到儒家的质疑。
到了宋代,程朱理学兴起。理学家们针对荀子的天人相分说和性恶说展开激烈批评。
明初,当时的儒家意欲将荀子取消孔庙从祀资格。
嘉靖九年,皇帝批准张璁建请黜祀荀子的题本,荀子也由此被取消从祀的资格,被人从孔庙中赶了出去。
魏大中反驳的观点就是:能够讲的只是在孔庙里的那些人的学说,孔庙外的人的学说都不能讲。
他就彻底把荀子的路给堵死了,至于关学的张载那就更不可能了。所以这就是魏大中反驳宋应星的话,他觉得这一条已经把宋应星给堵死了,让对方无路可走。
可是这话被坐在一边的朱由校听到了,他反而有些高兴。
这是一个好主意啊。
只有在孔庙被祭祀的人的学问才允许被传扬,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从这上面做点手脚?
把自己不喜欢的那些人全都从孔庙中赶出去,比如理学的朱熹。然后让自己喜欢的人进孔庙?
这不光是名誉上的事情,也是实际上的好处。可以考虑制定一个策略,只有配享孔庙的人的学说才能够作为科举的试题,直接断了理学学生考科举的道路。
这是一个好主意,只不过影响有些大。
朱由校琢磨着,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可是这个锅可不好背呀!
如果真的要这么干了,估计真的会有人骂自己昏君了。是不是找一个人背锅呢?
可是这个锅谁背得动呢?
朱由校看了一眼宋应星,然后摇了摇头。
算了吧,不能坑宋应星,这是一个人才。
此时,魏大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给当今的陛下出了一个好主意,但是却给自个儿挖了一个大坑。
他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宋应星。
宋应星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而是向前走了一步,温和的笑着问道:“那就是说,你也赞成不是什么人都能讲学,不是什么学说都能讲学,必须要做出限制,最好是讲那些在孔庙之中的圣人的学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句话一出,魏大中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魏大中看了一眼宋应星,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
这个问题,魏大中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们之前捍卫的是讲学的权力,那就是要求所有人都能讲,像以前一样。
朝中那些臣子要做的事情就是限制讲学,陛下是这么说的,现在也是这么做的。如果你也是这个想法,那你反对什么?
魏大中怎么能承认自己这个想法?
可是他之前也说了,得是孔庙之中的圣人的学说才能讲。
“那你怎么会觉得你的老师没有错呢?”宋应星继续说道。
“既然觉得不是什么人都能讲,不是什么学说都能讲,那是不是应该上书向陛下说出自己的想法?你的老师呢直接反对、直接顶撞陛下,他们这么做是在干什么?”
“你的老师不是为了大明,也不是为了天下的读书人,而是为了你们自己!”
“朝堂上的大臣们针对的也不是天下的读书人,也不是针对讲学,更不是针对书院,否则陛下也不会拿钱建立书院了。他们针对的只是你,只是你们东林党!”
“你们结党营私!你们贪赃枉法!但是却不承认,还要拉上所有的读书人,你们简直就是无耻之尤!”
“现在你还说你的老师没有做错吗?你还说你的老师没有私心吗?你还说你的老师是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的读书人吗?”
宋应星说一句就向前走一步,脸色胀得通红,瞪着眼睛,大声的怒斥着台上的魏大中。
魏大中此时也非常愤怒,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将这个宋应星压下去,那么自己的声名就完了,从此以后再无立锥之地。
于是魏大中大声的说道:“我们讲的也是圣人之学!朝堂上的贪官污吏,那是他们。学没有错,做错的只是那些贪官!”
这是在切割。
朱由校冷眼旁观看着魏大中,比起他的老师,这个魏大中好像更决绝一些。
“我的老师反对的是那些奸佞,捍卫的是天下的读书人。我的老师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些奸臣。你在此为奸臣张目,你是何居心?你是不是和他们是一伙的?”
“替奸臣张目,进了官场也必然是奸臣。你这种人我羞于与你为伍!”
宋应星看着魏大中,突然之间就笑了,大声的说道:“真的是太可笑了。难道不敢承认你刚才说的话?你刚才说孔庙之中的圣人学说才允许讲,难道不是规范讲学吗?”
“那你岂不是和你老师做的不一样?你的老师顶撞了陛下,为的可不是规范教学,而是为了捍卫你们讲学,如此自私自利,他说是为了大明的读书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宋应星笑的更大声了,转而眼睛一瞪,怒视着台上那个粗鄙小人说道:“说不过我,就说我是奸佞,就说过我是为奸臣张目。那我来问你,谁是忠臣,谁是奸臣?你说的算?”
第二零三章 打不过就跑
宋应星的这句话说得非常大声,可以说是掷地有声,同时语气之中也是满满的嘲讽,显然对魏大中很不屑。
他指着魏大中,满眼讽刺的问道:“何为奸臣?何为奸佞?朝中的诸位大臣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称为奸臣?我做了什么事情被你称为奸佞?”
“我与人为善,从不欺压良善,从没有作奸犯科,我为什么是奸佞?我每日苦读圣贤书,我为什么是奸佞?我忠君爱国,我为什么是奸佞?”说完这句话之后,宋应星的眼圈都有一些发红了。
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难道只是因为我和你的想法不同,或者和你的政见不同,我就是奸佞?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骂你一声奸佞?”
“明明应该规范讲学,你们却去反对。你们自私自利,你们无君无国,你们才是奸佞!你们的老师也是奸臣!”
“朝中忠正之臣当政,大明中兴有望!尔等奸佞的末日到了!”
朱由校看着侃侃而谈的宋应星,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这番话在逻辑上无懈可击。
不过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其实倒是有一些意思,没有白出来。
至于台上那个胀红脸的魏大中,估计是要恼羞成怒了吧!
朱由校微微一笑。
事实上东林党嘴炮无敌,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不让别人说话。
他们嗓门大,实际上就是他们掌握了话语权,别人有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憋着。这是一个道理。
他们可以熟练的带舆论、带节奏,别人想发声都没有渠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能做什么?
只能任由他对付你,你也没有办法反击他。这就像后世一样,谁掌握着舆论渠道,谁就拥有话语权。
至于道理,谁是道理,谁说谁是道理?
你都没法说,你算什么道理?
就比如现在,魏大中被宋应星一步一步的引入了陷阱里面,最后哑口无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大中能做的事情其实已经不多了,因为道理上已经说不过去了。
除非魏大中大喊一声“皇帝滚蛋,我说了算。”
可是他还不敢喊,所以他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给他留下的余地也不多了。除非他选择对宋应星翻脸。
朱由校站起了身子,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洪,对着他点了点头。
陈洪立马会意,对着不远处的一个人使了一个眼色。
很快那人就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他就带着其他人过来了。
这些人就是暗中保护朱由校的。
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一些。所以朱由校带了不少保镖,另外也准备回去专门训练一批保镖。
别的不说,就按照中南海保镖的规格来。自己将来出去的话,他们可以保护自己,让自己能够到处浪。不然自己哪儿都不敢去,万一溺水了怎么办?
朱由校猜的果然没错,站在台上的魏大中果然怒了。
他伸手指着宋应星的鼻子,气愤的喊道:“尔等奸佞,惯于颠倒黑白。如此诬陷于我的老师,今日我与你势不两立!”
说完,魏大中就冲向了宋应星,同时嘴里面还大声的喊道:“跟着我一起诛杀这个奸佞!”
显然魏大中在这一群人里面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在他一声喊话之后,后面也有人跟着冲向了宋应星。
虽然大多数人还在愣神,可是冲上来的这几个人也不是宋应星能够抵挡的。
只要被这几个人冲到身前,那肯定会被暴打一顿。到时候别的不说,被打个残废肯定是跑不了了的。
于是宋应星脸色大变,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不忘从桌子上拿起盆盆盏盏摔向魏大中他们。
朱由校看着宋应星逃跑时麻利的样子,顿时就笑了。
这宋应星看起来还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与他自个儿说的一样,他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也不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人。
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陈洪,朱由校站起了身子,笑着说道:“今天没白来,倒是遇见了有意思的事情。让他们拦住那些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就向着宋应星逃跑的方向跑了过去。
陈洪示意保镖们去拦截魏大中等人,自个儿径直追向朱由校。
“哎?闪开!别挡道!”
“干嘛?再不闪开我动手了!”
听到身后魏大中那些人咋咋呼呼的,朱由校越发跑快了一点。自己去追宋应星,如果去的晚了,可能他就跑没影了。
很快朱由校就找到了宋应星。
显然是高估了宋应星的体能,因为朱由校在一个转角的路口看到了他。
此时的宋应星正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看上去这位的体能锻炼也不怎么样嘛!
朱由校回头看了一眼距离,这也就两三千米,怎么跑了几千米就虚成这样了?
见到朱由校跑来,宋应星嘴角扯出了一抹无奈的笑,继续大口喘着气。
朱由校将宋应星扶了起来,搀着他继续往前慢慢走。
一边走,朱由校一边笑道:“兄台好本事,别的不说,这跑得就够快的了。不过呢,刚跑完不能立马停下休息,要继续往前慢慢走走。”
说着,朱由校拍了拍宋应星的肩膀说道:“你今日可挺危险的。如果不是我在,你怕是要糟糕。”
听了朱由校的话,宋应星此时已从剧烈运动后缓了过来,苦笑的说道:“那愚兄多谢贤弟了。我其实并没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只是想看看他们是什么德性。只不过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也怪我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我也算对他们彻底死了心了。原本以为他们最多就是把我扔出来或者赶出来,这已经是我能预料到的他们能做的最坏的事情了。谁曾想,他们居然想打我?还真是斯文扫地。”
宋应星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些人还真是无法无天。不过如此也好,我可以继续去做我的事情了。”
“宋兄,光是用嘴说可不行,你得请我吃饭喝酒。我手下的那些人现在还拦着他们呢,不然他们早就追出来了。你得谢谢我。”朱由校笑着说道。
“好,没问题。”宋应星大笑着说道:“今天高兴,的确应该去喝酒。你跟我来,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宋应星带着朱由校往远处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只不过你这种富家公子未见得能吃得惯。如果你不嫌弃,那就来吧。”
朱由校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直接跟了上去。
两个人很快就走过了几条街。
在一个拐角处,朱由校看到了一家小酒家,做买卖是一对中年夫妻,店铺并不大,屋子里面只有两三张桌子,外面的屋檐下也摆着两张桌子。
此时店里比较冷清,也没什么人。
“这里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掌柜的手艺很好,今天我请贤弟尝一尝。”宋应星笑着说道:“我尤其喜欢这里的烧肘子,做得那叫一绝。今日贤弟一定尝一尝!”
朱由校也没犹豫,直接跟着宋应星走了进去。
陈洪刚追上来,看到这一幕,他着急的连忙上前说道:“公子,这不妥吧?出门之前夫人一再交代不能让公子在外面用饭。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回去吧。”
朱由校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无妨,难得遇到知己,怎么能够失之交臂?你少说废话,在一边伺候着就行了。”
说完,他就拉着宋应星走了进去。
两个人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就坐了下来。
宋应星看向朱由校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亲近,他熟练的叫了几个菜。
很快掌柜的就把茶水酒饮给端了上来,爽朗的笑道:“二位客官请稍等,我们马上就把肘子准备好。”
等到掌柜的走了之后,朱由校这才疑惑的问道:“宋兄总说要去做什么事情,能否和我说说?看得出来,这一次宋兄好像比较决绝。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京师地面上我还是有几分能力的。”
宋应星给朱由校倒了一杯清茶,抬起头对朱由校说道:“贤弟知道皇家书院吗?”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现在在整个京师,应该没有人不知道皇家书院吧?那是陛下让人创建的,只不过大家好像都不太愿意去,好像说是为了抗议什么东西?”
“就是以魏大中这样为代表的那些人在闹事。”宋应星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不想要这样的书院,他们不想让讲学受到管制。所以他们在反对,他们在闹腾。”
“其实我是想考皇家书院的。我今天过去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想看看他们的嘴脸,原本我对他们是抱有希望,现在看来没什么希望了。”
宋应星苦笑着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没了退路,那就索性去皇家书院吧。”
“以宋兄的才学,想必考上皇家书院是没问题的,他日自然能够金榜题名。到时候蟾宫折桂,可不要忘了小弟。”说着朱由校端起了茶杯,笑着说道:“小弟以茶代酒敬宋兄。”
“那就借贤弟的吉言了。”宋应星也笑着说道,一扫刚刚的郁闷。
两个人喝了一口茶之后放下了茶杯。
宋应星这才说道:“实际上我自己并没有什么信心,皇家书院中的人和这些人未必有什么不同。”
朱由校眯着眼睛看着宋应星,“宋兄此言何意?不是说皇家书院的人和他们不是一个学说的人吗?”
“贤弟这就想错了。这些人是东林党,他们是理学。心学的人看起来和他们不对付,是他们的反对者,可事实上他们都是一类人,彼此勾结、党同伐异。”
“心学的人在台上与原来的东林党人在台上没什么区别。新上来的人还会做老人做的事情,所以谁在上面都一样。只是看起来更加的光明正大,说起来也会更好听,但是做起来还是这么回事。”
“这一次皇家书院是一个希望,因为我是先听了当今陛下的一句话。陛下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觉得陛下说的好,所以我想试一试。”
“如果我能考得上书院,那么我就好好做事,忠君报国;如果我考不上,那我就回家去写书,希望能够传于后世吧。”
第二零四章 帝王就得行王道、行霸道!(求全订)
朱由校看着宋应星,疑惑的问道:“宋兄似乎对理学和心学都很不屑,这是什么原因?我很好奇,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显学。”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百家争鸣了,但是儒家之中的各个门派也很多,他们的主张也非常的多。宋应星看样子不是心学的人,也不是理学的人,因为他对这两个学派都不怎么推崇,似乎还有一些不屑。
“因为他们的路走偏了。”宋应星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说道。
这种说法朱由校还是第一次听到,瞬间就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他又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是正确的路?”
这是朱由校最感兴趣的,自己也在为大明寻找一条路。
目前有心学和理学两个学说在明面上摆着。
理学肯定不会被朱由校推崇了,心学的话朱由校也要考虑。
自己支持徐光启和沈庭筠,那是因为他们的科学眼光;而至于李贽的学说,主要看中的是他关于资本主义的论述,以及关于人与侵略性的认识。
朱由校现在想知道宋应星是怎么想的。
“我是关学门人。”宋应星笑着看向了朱由校,却在朱由校的脸上看到了一些疑惑。
他有一些尴尬的停止了笑容,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面前的这位贤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关学。
朱由校也有一些尴尬,他还真的就不知道什么叫关学。儒学里面有这门学问吗?
朱由校对着宋应星抱了抱拳,有些歉意的说道:“让兄长见笑了,是小弟孤陋寡闻。”
看着朱由校这个样子,宋应星笑着摆了摆手,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也怪不得贤弟。学派之间的争论,一直都是有的。主流学派打压别的学派,也一直都是在做的事情。像我们这样的人,自然得不到主流的认同。贤弟没听说过关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宋应星看着朱由校,笑着说道:“所以我才想为我们的关学做点事情,让更多的人都能够知道,让当今的陛下也知道大明除了心学理学,还有一门关学。”
“你怎么知道当今陛下会对关学感兴趣?”朱由校问道。
事实上这是朱由校真的非常好奇的问题。因为他能够从宋应星的眼光之中看到希望,尤其是在提到当今陛下的时候。
这就是说,宋应星对当今陛下充满了希望。
那么这种希望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这让朱由校很好奇。
“因为当今陛下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宋应星开口说道:“如果让陛下知道还有关学,那么陛下一定会支持。只不过如何突破陛下面前的封锁,是一个难题。”
说到这里,宋应星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当初理学不允许我们出声,现在心学或许也不会允许我们出声。但是终归还是要试一试的,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只是为了弘扬关学?”朱由校看着宋应星,再一次问道。
“我知道贤弟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人的一生,终究是要做点什么。读了圣贤书,自然是想要一展胸中所学,想要致君尧舜上。这是所有读书人的理想,我自然也不例外。”
宋应星说完这句话后,定定的看着朱由校问道:“贤弟觉得现今的大明如何?”
“内忧外患,岌岌可危。”朱由校也没有丝毫客气的说道:“看起来盛世繁华,实则如烈火油烹。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深渊。”
“大明已经两百多年了。纵观历朝历代,已经到了王朝末世的时候。”朱由校没有丝毫的迟疑。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笑了,然后接着说道:“可能看出来的也不止我一个人。朝中的有识之士、在野的那些士林清流他们也看得出来,所以他们才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策略。从张居正改革开始,大家都在寻找一条能够中兴大明的道路。”
“可是像贤弟这么敢说的却没几个。”宋应星笑着说道:“人都是有私心的,终究是被这些东西所缠绕。如果事事都是这样,你觉得你行,我觉得我行,斗来斗去的最终就只能是党争。”
“所以我很推崇陛下说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说你行,不行;我说我行,也不行,那咱们就试试呗,看看究竟是谁行。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所以我觉得陛下会喜欢我们关学。既然心学和理学都不行,为什么不让我们关学试一试呢?”这句话宋应星说的很轻,但是却掷地有声。
“兄长可知道,这走上朝堂主持革新,搞不好就会流血、就会死的!当初张居正落到什么下场,想必兄长应该也知道。”朱由校看着宋应星,面无表情的问道。
“大丈夫行事,何惜此身?我为的是这天下,为的是大明,死有何惧?如果张居正还活着,他悲伤的肯定不是他的下场,而是他的新政被毁掉了。”宋应星看着朱由校,笑着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但是我想试一试。”
沉默了半晌,朱由校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说道:“那你就说说吧,给我讲一讲关学。能够培养出兄长这样的大才,我对关学更好奇了。”
“贤弟真的感兴趣?”宋元星笑着反问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温和的笑道:“我自然是很感兴趣了。看到兄长这样,我就想学一学了。如果合适的话,那么我就跟着兄长一起学关学。”
“你要是不怕耽误前途的话,那就没问题,我就和你说说。”
“关学乃是北宋庆历之际的大儒申颜、侯可最早开创的,至大儒张载而正式创立的一个学派。因其实际创始人张载先生是关中人,故称‘关学’;又因张载先生世称‘横渠先生’,因此又有‘横渠之学’的称呼。”
“‘关学’,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礼》为用,以孔、孟为法。张载先生曾经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便是先生一直奉行的思想,我们都是先生的信徒。”
听到这句话之后,朱由校的脸色就是一变。
原来这个关学的张载是这个张载,他的关学实在是不了解,可是这几句话朱由校听过呀,这实在是太有名了。
在后世没有人不知道这句话,这简直就是宣言一般的存在。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宋应星非常详细的向朱由校说明了什么是关学。
在听了宋应星的讲述之后,朱由校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所谓的关学,其实就是一种朴素的唯物主义,但其实远不如荀子来的透彻。
说白了关学还是一个理学的学派,只是很多地方不招待见。主张的是气本论,它的“天人合一”、“民胞物与”思想,不仅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也反映了他视民如同胞的平等原则。
它还主张恢复井田制,认为井田制可以使百姓贫富均匀,丰衣足食;主张爱护天下所有的人和物,不要贪婪,不许霸占。
这些东西在朱由校看来,唯一可取的就是它朴素的唯物主义价值观,其他的完全不可取。
不过也有让朱由校感到震惊的地方,那就是关学提出了一个让朱由校没有想到的学说: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本身有自转,由太阳、月亮和其他五颗星宿组成的七曜与地球同时向左旋转,只是因为转速不同而形成了在地面上看,有左旋、右旋。
这其实就是一种地心说,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不过关学不行,它的政策和思想救不了大明。
朱由校看着宋应星,笑着问道:“为什么我觉得荀子的学说更好一些?荀子开篇就说: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在人性问题,荀子主张性恶论,人性善是教化的结果;在天道观方面,提出“制天命而用之”的人定胜天的思想。荀子对礼很重视,宣扬儒家的王道思想,认为‘水能载舟亦能复舟’。荀子曾经说过:天人相分,制天命而用之。”
看了一眼朱由校,宋应星眼睛瞪的老大。
他没想到自己认识的这个贤弟,居然如此大胆说自个儿推崇荀子的学说。
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荀子都已经快成为异端了。
大家推崇的是孔孟,在人性方面认为是人性本善,推崇的是理学,推崇的是朱熹,推崇的二程,即便推崇是王阳明,也没有人会去推崇荀子,因为荀子的学说没有市场。
既然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那么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学说是什么?
天灾是帝王失德的预警,如果天人相分,制天命而用之,那帝王是什么?百官用什么去限制帝王?
如果人性本恶,那么应该用什么去限制这种恶?
用教化,用律法。在荀子的主张之中,隆礼重法。
在荀子看来,人的天然本性是追求利欲的,而礼的作用则在对人的利欲的无限追求作出限制,二者之间不免有冲突。
为了确保公共秩序的正常运转,礼的遵循不免要诉诸于一种强制性。由此,礼转为法。
因此,荀子常有“礼法之枢要”“礼法之大分”的提法,而以礼法并称。
这与“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背道而驰。
虽然没有人会喊出来“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可这是谁都想要一个特殊待遇,谁都想自己与众不同,谁都想在自己犯罪的时候不会受到处罚,做官的更是如此。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喜欢法家,这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原本帝王应该坚持支持法家,可是却没有。
在儒家壮大之后,彻底占据了主流,把法家的思想关进了笼子里。法律需要靠着帝王的强大来维持。一旦帝王失去了权力,或者权力被削弱,那么帝国的法律就荡然无存。
大明朝建立之初,法律之严苛,执行之到位,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年文臣犯罪的后果越来越轻,自然就有更多人会走上这条路。
在这样自私自利的基础上。荀子的思想自然就不合适了。
于是他们开始打压荀子的思想,开始将荀子斥为异端,甚至将荀子赶出了孔庙。这都是他们在做的事情。
说到底就是在打击异己,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朱由校刚刚说的这一套言论,在这个时代绝对是被排斥的。
没有人希望帝王推行荀子的理论,因为一旦帝王推行了荀子的理论,那么他们的很多特权都会被削弱,他们的很多说法都会行不通。所以他们不会让帝王这么做。
这是读书人集体的利益,他们下意识的就会反对。每个人找出来的理由可能会不同,但是他们就是会反对,因为这是他们整个阶级的利益,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甚至连宋应星看向朱由校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贤弟竟然想学荀子?”宋应星诧异的问道。
“不可以吗?”朱由校反问道,脸上露出了笑容。
“可是荀子……”宋应星略微有一些迟疑。
原本他还想开口说什么,可在看到了朱由校脸上的笑容之后,原本想说的话就咽了回去,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我说我想学荀子,宋兄是这个反应?”朱由校面容严肃的说道:“宋兄是不是想要让我改邪归正?如果我冥顽不灵,是不是需要对我进行打击?可是这样的作为,与理学和心学他们有什么不同?”
“你说你觉得陛下说的有道理,可是荀子的思想没有用吗?你说可以试一试关学,那为什么不能试一试荀子的思想?”
“你知道我管这个叫什么吗?这个叫双标,意思就是放在我自己的身上可以,但是放在你的身上就不行。”
宋应星有一些惭愧地看着朱由校,半晌才开口说道:“贤弟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我茅塞顿开。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
“多谢贤弟。”说着宋应星对朱由校抱了抱拳。
“我们不应该去决定谁对或者谁错,也不应该决定谁的学说是对或者谁的学说是错。互相勾结就会形成党争,索性就去实践看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如果是对的,那么自然就会有一个好结果;如果没有一个好结果,那就证明是错的。”
“我们要允许别人有不同的想法,我们要容得下不同的学派。即便要争论,也是拿事实去证明,而不是去破坏他人,不让他人说。”
宋应星看着朱由校,眼中带着敬佩,笑着说道:“贤弟大才。”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力。”朱由校看着宋应星,笑着说道:“或许这就是你想要的吧。没有门户和门派之见,用事实说话,而不是用嘴。”
“就是这样!”宋应星一拍手说道:“贤弟果真大才!”
“你去书院吧,那里是你施展的地方。”朱由校笑着说道:“或许到了那里之后,你会有不同的想法,会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到时候你可能会有新的想法。”
对于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朱由校是不相信他。
虽然看起来很有哲学思想,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现实永远是很残酷的。看起来很有道理的东西,到了现实那里却必然会行不通。
“今天见到了宋兄,让小弟茅塞顿开想到了很多事情。想来下一次再见面,我们都会不一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他日再见吧。”
朱由校说完,对宋应星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朱由校的背影,宋应星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果他现在还看不明白对面这个称自己为兄长的人的不凡,那他也就不用在京城继续混了。
只是对方的名字似乎不像是真的,而且也没和自己留下什么联系方式。
摇了摇头,宋应星苦笑。他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了。
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对方好像很自信能找到自己。
实在是猜不出什么情况,宋应星只好将这种想法放在了脑子里。
离开了小酒家之后,朱由校大步的向前走了出去。
这一次没有白出来,遇到了宋应星,看了一场文会,实际上就是吵架。
同时也明白了大明朝的党争是怎么一回事,利益之争、意见之争,相互交合,错综复杂。
从还没有进入朝堂开始,大家就已经不一样了,代表着地域,代表着意识形态,代表着各自的利益,彼此之间争论不休。
进入了朝堂之后。演变而成的就是政治斗争,没有其他的可能。
只不过东林党将这种情况给升级了,他们开始排除异己,开始打击报复。
随后迎接而来的就是报复,凡是站在自己对立面,他们就是东林党或者是阉党。
朝堂上乌烟瘴气,非此即彼。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争论不休。
以前朱由校觉得这是一串乱麻,自己在内阁用了徐光启,用了韩爌,也用了孙承宗。朝堂之上也是犬牙交错,相互平衡,看起来比较安稳。
但实际上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朱由校一直在想找一条途径,一种意识形态上的东西,一种符合这个时代的执政观念。
大明缺少很多东西,但是朱由校一直都觉得思想上的混乱才是最要命的。
首先自己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下面的臣子、别人也不知道。
朱由校相信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了大明出了问题,他们想要救亡图存。比如徐光启,比如沈庭筠,比如更多更多的其他人。
甚至东林党之中也会有人这么想。他们坚信自己做的是正义的,他们坚信自己做的能够拯救大明。但是其他人不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只能斗个你死我活。这是路线之争,是意识形态之争,同时是一些利益之争。
不将其中的一方彻底绞杀至死,是绝对不会停止的。
朱由校曾经也想过玩平衡,通过他们这种争斗来利用他们双方。
自己也知道权术对于帝王来说是下层的手段,可是他没有什么其他好办法。因为他没有想到好办法,他只能这么做。
行王道、行霸道,这才是帝王该做的事情。
帝王就得有大格局,大气魄。权术实在是太小家子气。
这一次走出宫,看了一次宋应星,了解了一下现在的风气。朱由校的心里面有了一个想法,同时也有了一个方向,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这条路或许危险,这条路或许前途坎坷,但是自己愿意试一试。
跟在朱由校身后的陈洪,此时正看着自家的皇爷。
陈洪的脸上神情有些疑惑,因为他今天觉得皇爷的背影好像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更加的有力挺拔,似乎变得更加的宽广,同时也更具威严。
陈洪不知道这种变化是怎么来的。怎么皇爷出了一次宫就变得不一样了呢?
可是事实却是这么回事。
朱由校真的变了,他的心境变了。所谓相由心生,在不同的心境之下,人的外貌是不一样的。
自信的人永远是朝气蓬勃的;而不自信的人就会呈现出一种颓丧的状态。
此时的朱由校,心中意志坚定,找到了一个方向,所以他想为之而努力。
回到皇宫之后,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朗声说道:“去一趟京营,把戚金给朕找来。另外在西苑准备一个场地,宽敞一点的,那边的宫殿收拾一下,朕准备住过去。”
陈洪没想到皇爷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这个。
想要见戚金没什么奇怪的,皇爷对他一向都是宠信有加,想要见他也很正常。
可是要搬到西苑去住,这好像就不太正常。
大明朝常驻西苑的皇帝是谁?
是嘉靖皇帝。
当初嘉靖皇帝在西苑住,也是受到很多大臣的诟病的。现在皇爷居然也要住到西苑去,这恐怕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或者轩然大波。
不过想到自己家皇爷做的一些事情,陈洪也就释然了。
要知道宫里面现在还养着一个道士,现在去西苑住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显然皇爷是这一次出门被影响到了。
可是,是什么影响到了皇爷?
陈洪没有想明白。他跟了皇爷一路,还是什么还都没有得到。
“怎么了?”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皱着眉头问道。
“皇爷,那边收拾可能要花费一些时日。奴婢想是不是多叫一些人手?”被皇爷的问话吓了一跳,陈洪连忙说道。
第二零五章 审核司
听到陈洪这么说,朱由校才收回了目光,摆了摆手,语气随意的说道:“你看着安排就好,尽快把东西全部都弄好,好搬过去。”
“是,皇爷。奴婢马上就安排人手去办。”陈洪连忙答应道。
看着陈洪离开的背影,朱由校摇了摇头,迈步走到了大殿的外面。
趴在玉石栏杆上,眺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和随风微微有些翻滚的云海,朱由校感觉到了一些放松与舒适。
这一次出宫一趟,让他原本有一些迟疑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也找到了下一步进行的方向。
前路坎坷,自己还是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去待着吧。
西苑那边现在荒废的很厉害,自己搬过去之后,可以把那里面的人全部都弄走,然后筛选出一些足够自己相信的人带过去,以此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同时西苑那边地方比较宽敞,适合自己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皇宫这么大,谁是忠心的,谁是有想法的,这个或许很难分辨。因为人太多了,人心太复杂。
可是要选一些忠心的人,反而简单一些。内廷的内侍和宫女被清洗过几次,若是还有可疑的,就不用呗。
所以这是一个保证安全的好办法,朱由校准备搬去西苑了。
至于皇后和两个妃子,那自然是要带过去的。
其他人就算了,全都留在这边待着吧。
到了西苑那边之后,自己可以开始策划和实施新的事情了。
只是要怎么开始,自己还是要想想。
陛下要搬去西苑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朝堂上下所有人的态度都不一样。
像徐光启、沈庭筠等人,他们觉得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陛下喜欢住哪就住哪,没有大兴土木,何必要去管?再说了,陛下也没有荒废正事,他们为什么要去管?
但是有的人则认为不行,西苑那个地方不好,一旦陛下住到那边去,就会让人想起嘉靖皇帝;再加上陛下如今还在宫里面养着一个道士,这一点就更让人不放心了。所以他们觉得不应该让陛下搬去西苑。
事实上这两种态度不仅仅是态度这么简单,而是代表着朝堂上的两派势力,或者说是两股趋势。
其中一派是以徐光启、沈庭筠为首的,他们提倡为臣子要少干涉皇帝宫里面的事情,那不是臣子该管的。
另外一派则认为皇帝的事情没有私事,只有国事,所以臣子们应该管,而且必须管。
这一种其实是东林党的残留。以前东林党在的时候,就有人攻击过他们这个观点,认为他们对皇帝后宫的事情干涉过多了,这不是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情。
现在东林党虽然被拔除了,但是这种想法还是残留在一些被东林党毒荼已久的官员脑子里。
至于外界如何纷纷扰扰、他们两派如何争斗,朱由校根本就不在意;那些送进宫的关于这方面的题本,也根本就不看,全部都留中。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有人说什么,而是有人给你办事。
多少人不满严嵩,多少人整天弹劾严嵩,可是那有什么用?
只要严嵩能够笼络住一批人给皇帝办事,那么他就倒不了。对于皇帝来说,严嵩就是有用的臣子。至于那些人是嘴炮或者不是嘴炮,随他们去吧。
皇宫外面纷纷扰扰,里面却在忙着搬家。
与此同时,朝廷外面的内务府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整合阶段。
一旦这个整合完成之后,内务府将成为宫里宫外的大管家。
首先便是宫里的开销用度,全部都要重新核算和采买。
其次便是宫里的产业,包括皇庄以及八局下辖的一些厂子和工匠,这些也需要全部纳入内部复合体系,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
虽然看起来是直接拿过来用就行了,可是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真的能够拿回来就用,那和以前还有什么区别?
自己要的就是和以前不一样,所以才会成立内务府。如果谁敢把内务府做成和以前一样的,那么他也就不用干了。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事情就更加繁重了一些。
不过内务府上下却没有人抱怨,反而都非常的兴奋。原本大家都觉得内务府是一个权力非常大的衙门,但对外的感观却是皇帝的家臣,所以事情不好办,名声也不会好。
可是等到他们真的到了内务府之后,却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内务府的权力不是一般的大,出乎他们的想象。而且在内务府干好了,到时候无论是外放到地方还是进入朝廷中枢,那都是可以的。这一点让人比较有干劲。
虽然内务府还是一个新建立的衙门,可是大家也都比较了解办事流程,所以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不过这一天却出了一件大家谁都没看明白的事情,那就是内务府里面突然多出来一个衙门。
这让所有人都有一些差异,原本好像没有这个衙门。这是什么情况?
所以在这个衙门挂牌子的时候,不少人都过来看了。
审核司。
这个名字略微有一些怪异,不过却带给人一种不亲近不友好的感觉。所以大家对这个衙门都抱着谨慎的心,谁也不知道这个审核司衙门是做什么的,难道是用来内部审核的?
不是已经有了督查司了吗?还弄一个审核司做什么?
很快就有人开始在审核司进进出出了,围观的人发现这些全部都是一些陌生的脸。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见到国丈爷张国纪从里面走出来,众人全都微笑着围了过去,想询问一些东西出来。
从公事方面来说,国丈是内务府里面的领班大臣,而且是排名第一的。内务府新设立了一个衙门,国丈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从私事方面来说,张国纪可是陛下的老丈人,这种设定新衙门的事,陛下肯定是要和他商量商量的,至少也会给他一个消息。所以国丈应该是知道的。
“国丈,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之前可是没见过啊。”
“国丈爷,这审核司……”
“国丈……”
不过张国纪似乎让他们失望了,根本没有和他们说这个事情的意思,只是摆了摆手,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似乎这些和他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只不过张国纪心里面清楚的知道,审核司以后会成为内务府的核心衙门,但是却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因为这个衙门上上下下的人,全部都是从宫里面出来的。
即便不是从宫里面出来的,也是被这个衙门的主官带来的。至于这个主官是谁,张国纪还真的就知道。
这个人是英国公府上出来的,好像是叫胡飞,之前是一个做生意的人。
对于这个胡飞,张国纪很是看不上。
这人首先是依靠裙带关系来的,这就让张国纪很不耻了。至于自己,张国纪是不会这么认为的。
虽然他是皇后的父亲。但他认为得到重用靠的是自己的能力;而这个胡飞就是彻彻底底的靠关系。
其次就是读书人的傲娇。张国纪不但看不上勋贵和勋戚,他更看不上这些商人,尤其是像胡飞这样的商人。
可是这个胡飞就是得到重用了,似乎是英国公那边出了力气。虽然来这里的人是胡飞,可这个人却是英国公的人。
似乎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外面终于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
大家都觉得来人有一些脸生,从来都没见过,所以有一些迟疑,并没有迎上去。
张国纪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一些难看,他认得这个人,这个人就是胡飞。
“诸位这是在等我?”胡飞看着这群人,笑着拱了拱手,随后对张国纪说道:“卑职参见大人,大人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听闻你今日到这里来,本官过来看看,同时有几句话也告诉你。”张国纪面无表情的看着胡飞,沉声说道:“你是商人出身,能够得到陛下的重用招进内务府,是你的福气和荣幸。”
“所以你要事事用心,不能够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本官会随时随地的看着你,一旦有什么出了纰漏,本宫绝对不会轻饶。”
“当然了,若是你做了什么有功的事情,本官也会上报给陛下为你表功。你只要好好做事,内务府还是会有你一席之地的。但你要学会守本分,明白吗?”
胡飞的脸色丝毫不变,笑着拱了拱手说道:“谢大人提醒,下官知道了。”
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一些变化,可以说是心思各异,不过却看不出来每个人都是怎么想的。
看起来张国纪这一手下马威玩得不错,可以说是恩威并施,但却是漏洞百出。这让不少人有了别样的心思。
至于眼前这个胡飞,也让大家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这个人能到内务府来,那是陛下同意的。而且他还是商人出身,那么就有一些意思了。
要么就是胡飞这个人特别的有能力,要么就是这个人特别的有根脚,所以才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来。
又或者说他是既有能力又有根脚,所以才会如此的淡然。面对国丈的这些话,此人不卑不亢的态度,似乎什么都没听出来的笑容,让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寻常。
等到张国纪离开,胡飞对众人拱了拱手,笑着说道:“麻烦诸位了。只是我审核司刚刚成立,内外纷纭,我就不多留诸位了。等到本官把一切都理顺了之后,再和诸位好好的亲近亲近。”
虽然胡飞话说的客气,但实际上就是赶人了。
众人不禁一愣,这个胡飞看起来不像是不会做事的人,可是这个态度是几个意思?
第二零六章 谁有配享孔庙的资格
大家都是在内务府当官,无论之前的关系怎么样,现在大家都是同僚了,那么自然以后相处的机会要很多。
虽然不会去刻意讨好谁,但是终究也不会去刻意得罪谁。
可是这个胡飞的态度却不一样,摆明了就是在得罪人。这就让大家都非常不理解了。
不过自然也没有人会选择热脸贴冷屁股。既然这个胡飞这样的态度,也没有必要再和他说什么。
“既然如此,我等先告辞了,改日有空再拜访。”于是众人拱了拱手,前前后后都走了。
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胡飞脸上的表情就缓缓收敛了起来。
一个留着一抹八字胡的小个子男子来到胡飞的身后,有一些担心的说道:“东家,咱们这么做怕是不妥吧?得罪这么多人以后怕是日子不好过。”
胡飞看了一眼这个小个男子,神色淡淡的问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回东家,十六年了。小人从十四岁进府,就一直跟着东家。”小个男子笑着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东家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是他也不担心东家会对自己做什么。
“是啊,十六年了。”胡飞笑着感叹了一声,转而神色一凝的说道:“这十六年我们都是在做生意。可是你要记住,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做生意的了,我们是做官的。”
“做官和做生意是不一样的,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最好谁都别得罪,大家一团和气赚钱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做官不一样,做官可不是你不得罪人就行的,不要怕得罪人。”说着胡飞拍了拍仆人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走进了自己的衙门之后,胡飞四下看了看,然后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事实上,胡飞到现在还有一些恍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做官的一天。
原本胡飞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够坐到今天这个审核司主管的位置上来。
现在想一想,命运还真的是奇妙。
对于自己的处境,胡飞心里边很清楚,也很明白。
他在内务府必然是一个特例独行的存在,与这里的人必须格格不入;如果他与这里的人打成一团和气,那么才是他的末日。
他是陛下的人,那就只管把事情做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最关键的是陛下也不希望他和他们走的太过于亲近,否则这个差事就落不到他的身上了。
见到仆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胡飞伸手拿过来一张纸,然后对仆人说道:“胡老二,你按照这个名单,把所有的人通知一遍,后天在内务府衙门,我要见他们。至于要做什么,你可以明确的告诉他们,内务府要和他们谈一谈关于皇家供奉的事情。”
“除此之外,你去找一些和咱们交好的大的商人,让他们也跟着一起来。这是我罗列的皇宫里需要的物品清单,按照这上面去找商人,不要滥竽充数的。如果有人给你塞银子,记得别收。”
胡老二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的东家会专门叮嘱自己别收银子这件事。
因为以前他们做生意的时候,很多人为了和东东家做生意,都给自己赏赐过钱。这些钱东家也都从来没说过什么,更像是给自己的一种福利。但是这一次东家却叮嘱的很严厉。
“我们是给皇家办事,稍有不慎就是人头落地,满门抄斩。我们需要钱,但不是这样的,明白吗?”似乎怕胡老二不明白,胡飞又再一次开口嘱咐道。
这一次的语气又严厉了不少,显然是害怕胡老二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东家,您放心,我明白。”胡老二连忙保证道。
等到胡老二走了之后,胡飞继续忙碌着。
对于胡飞来说,后天这一战就是关键之战。
成,自己就会名扬天下,地位也会瞬间被稳固住;如果失败了,那么自己就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且下场也不会太好。
那么自己就只能全力以赴的把事情做好,绝对不能够有纰漏。
至于直接回头或者不做,胡飞从来没有想过。从陛下找上自己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没有自个儿做主的权力,有的只是按照陛下的想法勇往直前。
自己就像是一个过河的卒子,只能向前,毫无退路。
紫禁城,坤宁宫。
搬家还在继续,朱由校嫌弃乾清宫有一些乱套,于是直接跑到了张皇后这里,每天陪着张皇后吃喝玩乐,也没有上朝的意思。
对于朝中的争论,朱由校也是不置可否。从每天传递过来的消息来看,一切都是按部就序的在进行之中。
沈庭筠的皇家书院都已经开始报名了;内务府的建立也比较顺利。
百工院那边有徐光启盯着,自从兵仗局给了百工院之后,那边的发展也很迅猛,所以也不用自己太操心。
虎啸营的练兵,有戚金在忙碌着,也不用自己担心什么。
户部那边也开始进行试种了,徐光启收集了不少种子。
原本的历史上,徐光启尽最大可能推广的作物是番薯。但是这一次因为有了户部和朱由校的支持,徐光启的胆子大了不少,弄来了不少不同的种子进行试种。一旦成功之后,就可以进行大规模的推广。
对此朱由校也没有过多干涉,不过他还是把自己从后世那里带过来的一些种植经验告诉了徐光启。
在后世可能是特别特别简单的事情,可是在这个时代就不一样了,绝对是非常非常难以突破的,也算是高科技的技术。
至于最后的结果怎么样,那要等到今年的秋天再说了。
对于这个问题,朱由校非常的看重。在现在这个时代,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加上大明末年的天灾**特别多,如果粮食得不到保证,就很难熬的过去。粮食绝对要摆在第一位。
自己安排的事情都在有序的顺利进行,朱由校自然就心情不错了。
至于大臣们关心的事情,朱由校并不怎么关心,因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你们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我就当没听见;如果我要是听见了,那算我输。
“皇爷,内务府那边刚传了消息过来。”陈洪来到自家皇爷的身边,恭敬的说道。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说道:“那就说说看吧。”
于是陈洪把胡飞在内务府的所作所为全都向自家皇爷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陈洪躬身站到了一边,等着皇爷的吩咐。
略微的想了想,朱由校淡淡的说道:“你准备一下,后天咱们也去。”
原本陈洪觉得皇爷应该会提到胡飞做的怎么样,可是没想到皇爷却一句都没有提,反而说后天也要去。
虽然陈洪觉得皇爷不应该去,可是这事他也没办法阻止。于是他便开口说道:“皇爷放心,奴婢马上就去做准备。”
等到陈洪离开了之后,朱由校迈步走回到张皇后的身边。
此时的张皇后正在大殿前看着一株垂丝海棠,见到朱由校走了过来,便笑着问道:“好不好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皇后靠在朱由校的怀里,歪头倚着朱由校的身上,脸上全都是笑容。
朱由校环住张皇后的腰身,温和的笑道:“在朕的眼里面,朕已经分不出来这花是不是好看了。因为在朕的眼睛里面,就只有宝珠你。”
听了朱由校的话,张皇后娇嗔的晃了晃自己的身子,轻声的唤了一声:“陛下!”
这种软弱的声音,让朱由校有一些心神荡漾,不过还是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笑道:“等到了西苑之后,朕弄一个园子,中间种上地,四周养一些花。然后再养两条狗,养一些鱼,可以尝试着自己做着吃。”
“到时候咱们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男耕女织。算了,织布就算了,我们还是做点别的,可以搭建一个水车,到时候让皇后见识一下朕的本事。”
听了朱由校的话,张皇后靠在他的怀里,眼中带着向往的说道:“男耕女织,田园之乐,只要陛下愿意,妾身愿意一辈子陪着陛下这么过。”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对张皇后说道:“我们养一只猫怎么样?”
这的确是朱由校想过的生活,因为那样的环境会让他觉得放松。
事实上,朱由校只要一坐在大殿里面,想的更多的是谋算,是国家是百姓,那样的话会让他的精神特别的紧绷。
在那样的情况下,人是处于一种高度集中和兴奋的状态下。可是一旦出了那个状态之后,整个人就会特别的颓丧。
人不可能永远处于那种生活状态之下,不然迟早会崩溃的。所以朱由校想过另外一种生活,那就是田园牧歌。
前世他没有过过这种生活,这一世也没有,前世他是没有条件,但是这一世他有了。
“妾身想养鸟。”张皇后想了想,俏皮的说道:“最好是大一点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皇后都兴奋起来了,歪头看着朱由校说道:“妾身有的时候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然后在天上不断的飞来飞去的。”
“不过妾身没有翅膀,这辈子怕是飞不起来了。”
轻轻的拉着张皇后的手,朱由校笑着说道:“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将来有一天或许就能够实现了,到时候朕带着你一起飞。”
抬起头看着自家的陛下,张皇后柔柔的说道:“只要能跟陛下在一起,妾身怎么样都高兴。”
在两个人腻歪的时候,内阁那边现在进行着一场谈话。
四位内阁大学士的表情都很严肃,显然今天商量的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不然他们的表情也不会如此严肃。
“现在大家都说说吧,该怎么办?”最先开口的是韩爌,他主持召开这一次谈话。
原因也很简单,在内阁里边,他是首辅大学士,地位最高,所以这个会议由他主持很合适。
只不过在韩爌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人开口说什么。显然大家都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很棘手。
虽然大家沉默着,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没法就这么过去。
如果沉默能够解决问题的话,那么大家就谁都不用说话了。
可事实却不是如此,任何问题依靠沉默都解决不了,大家只能去寻找其他的办法。
“我实在是有一些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徐光启缓缓的说道。
只不过从徐光启刚刚的话语之中,几个人都听出了里面的不快,甚至是有一些埋怨。
原因也说了,徐光启觉得不应该开这个会,因为根本没什么必要。
这个时候,孙承宗把话接了过去。他看了一眼徐光启,缓缓的说道:“可事情到了实行这个地步,我们就是要做一些什么。再说也不光为了这一次的事情,以后类似这种的事情应该会更多,所以我们应该拿出一个统一的意见来。”
徐光启也看了一眼孙承宗,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显然是认同了他的话。
见众人皆是沉默着,徐光启又说道:“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想法。我的想法你们应该也知道,无论陛下住到哪里去,这都是陛下的私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朝中的臣子们关心陛下后宫的事情关心的太多了,这种事情应该严厉禁止。不应该让臣子们过多的关注于陛下的后宫,是不是今天关心陛下住到哪里,明天就应该关心陛下睡在哪里?”
“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去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现在的官员都这么闲吗?”徐光启的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在场的人也都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显然对于徐光启这样说话也早就习惯了,或者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这个态度。
等到徐光启说完了之后,韩爌点了点头说道:“徐阁老的意思,我们知道了。”
然后韩爌的目光落到了孙承宗和黄克缵的身上,不急不慢的问道:“你们两个也说一说吧!这件事情我们谁都躲不过去,终究是要拿出一个意见的,毕竟这种事情以后还会有很多。”
黄克缵看了一眼孙承宗和徐光启,点了点头,温和的笑着说道:“我觉得徐阁老说的有道理。”
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克缵就不再开口了,而是向后仰了仰,等着其他的人说话。
孙承宗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黄克缵。
韩爌的目光也落到了黄克缵的身上。
显然他们两个谁都没想到黄克缵会是这样的态度。一直以来,在内阁之中,黄克缵都不怎么起眼,他甚至都会规避内阁之中的一些事情。
这一次黄克缵居然会如此鲜明的表明态度,这就让人觉得有一些奇怪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也到了他们表态的时候了。
孙承宗看了一眼两个人,沉声说道:“现在朝臣们舆情纷纷,全部在说这件事情;也有人在指责我们内阁不作为。所以我们内阁终究要有一个态度,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既然徐阁老和黄阁老这么说了,我也明白你们的意思。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如果真的少管陛下后宫的事情,那发生一些大事怎么办?要知道陛下在后宫的事情,终究是要牵扯到前朝的。”
“那个自然是要管的。”徐光启一脸凝重的说道。
孙承宗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没有意见了。不过这件事情如何行文给百官,你们也要想清楚。恐怕这件事情我们做了之后,名声都不会太好。”
现在的内阁大学士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名声都不怎么样。
原本韩爌的名声不错,但是因为上一次东林党的案子,他的名声已经变得非常差了,很多人甚至视韩爌如仇寇。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说名声,就已经是非常不合适的事情了。
孙承宗,当今陛下的老师,原本名声也挺好的。同样是上一次东林的事情,搞得灰头土脸。
徐光启就更不用说了,因为陈可道的关系,他就已经被视为彻彻底底的奸臣了,没有丝毫的悬念。
至于黄克缵,他的风评就是一个庸讳无能的官员。原本挺有才干的一个人,现在却得到了这样的评价。
孙承宗的话是事实,如果四人这么做了,这名声怕是更难听了。
看了几个人一眼,徐光启下了决心似的说道:“由我来上奏吧!”
说到这里,徐光启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我的名声也就这样,好也好不了,坏也坏不了。”
好也好不了、坏也坏不了是假话。好也好不了是真的,但是坏也坏不了却是假的。
原因很简单,这件事情出了之后,徐光启的名声肯定会变得更差,到时候阶级的帽子就肯定又戴上了,或者说是又加高了几尺。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不过他们清楚,不能让徐光启自己一个人上。
徐光启的风评确实不好,这一次的事情也是他的态度最坚决。
但却是有一点他们都知道,那就是陛下对徐光启的看重。一旦让徐光启自己顶上去,他们几个在陛下眼里成什么了?
“还是联名吧!”孙承宗沉声说道:“既然是我们商量出来的结果,那就联名吧。”
说着,孙承宗转头看向了韩爌,面色严肃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由我来草拟。一旦陛下同意之后,就可以行文给百官了。”
“还是我来主笔吧!”韩爌伸手向下压了压,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是内阁首辅,这件事情我来做最合适,你们也不用再你争我夺了。等我写好了之后再让你们看,然后你们再把名字署上。”
这不是韩爌真的非要写,也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他自己必须要写。
看起来这是一个非常怪异的行动,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这或许就是在献媚陛下。
可是在陛下那边看来,这就是有没有担当的问题。
如果你没有替皇帝背黑锅的想法,那么你这个官也不用做了。
韩爌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在这样的时候,他必然要走在最前面。
如果让别人主笔,那么把他放在哪里?韩爌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几个人见到韩爌的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全都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韩爌的说法。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韩爌最先站了起来,又说道:“回去各自忙碌吧,等我把东西写好之后会给你们看。”
四人刚想散开,外面突然有一个人走了进来,见到四个内阁大学士都在场之后,躬身说道:“诸位大人,宫里面刚刚传出来消息,陛下召见。”
四个人皆是一愣,随后连忙问道:“不知道都召见了谁?”
“回大人,下官不知,宫里面来传话的人并没有提到。只是说陛下要召见四位大人。”男人连忙躬身说道,低着头,态度很是恭敬。
四人也没有再追问,既然没有说,问了也是白问,索性就去看看吧。
于是四个人一起向着外面走出去,他们一边在心里琢磨陛下召见他们四人是为了什么,希望不是因为刚刚商量的这一件事情。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事实上,除了四位内阁大学士之外,朱由校还叫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礼部尚书沈庭筠。
等到人都到齐了之后,朱由校缓缓的开口说道:“今天把诸位爱卿找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
“昨日朕收到了一份密报,京城之中居然有学子互殴。这种事情原本并不用上报,毕竟他们打架顶多算是有辱斯文。”
“可是他们打架的原因倒是有一些意思。打架的双方,一方是叫宋应星的学子;另外一方则是叫魏大中,是高攀龙的学生。”
“在动手之前,他们还进行了辩驳。其中那个叫魏大中的提出了一个说法,那就是只有在孔庙之中的圣人的学问才可以被讲学。朕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所以想问问诸位爱卿的意见。”
“看过他们争吵的内容之后,朕反而觉得他们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天下的学问,如同黄河之沙,我大明的士子们应该读什么,的确是一件需要好好斟酌的事情。”
“前些日子朕说禁止私下讲学,禁止乱办书院,现在朕觉得规矩讲学更合适一些。所以想和诸位爱卿商量商量,看看这件事情是不是可以做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商量商量看看谁能够在孔庙之中继续留着,或者谁能够进入孔庙,又或者谁要搬出孔庙。”
第二零八章 陛下何故造反?(8200+大章,求全订)
“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黄永吉看了父亲一眼,脸上有一些疑惑的问道。
从自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亲之后,父亲就对这件事情特别的看重,好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不过一直没有和自己说。
现在父亲又提起了这件事情和这两个人,这里面肯定是有事情。
黄克缵看了一眼儿子,面色凝重的说道:“特殊的不是事情,而是人。你说的那个和宋应星见面的少年,应该是陛下。通过你的描述,我应该没猜错。”
听了父亲的话,黄永吉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震惊道:“居然是陛下?”
看着一脸震惊的儿子,黄克缵的脸上露出了嗔怒之色,直接责备道:“看看你的样子,遇事如此大惊失色,将来还怎么做大事情?不要急,要平稳。”
看着父亲,黄永吉苦笑着说道:“父亲,遇到这样的事情,谁还能够平稳?”
“当天孩儿要是主动一些,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跟上去,那估计就是我结交陛下了。真的到了那一天的话,那儿子不至于整日待在家里面了。”黄永吉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与悔恨。
“待在家里面还委屈你了?”黄克缵没好气的说道:“就你现在这个模样,即便是进入了官场也没你的好果子吃。行了,别说这个了,这些天让你看荀子的书,你看没看?我跟你说,这关乎着你的前途。”
“孩儿已经在看了。”黄永吉有一些心虚的说道。
他的确已经在看了,只不过并没有怎么用心,而是当成了闲书来看。
之前他还腹诽过父亲为什么让自己看这样的书,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好吧。
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黄永吉终于明白了父亲的用心。
看着父亲,黄永吉有些迟疑的问道:“父亲你不是想……”
看着一脸吃惊的儿子,黄克缵笑着说道:“有什么不行的吗?你父亲我现在也是内阁大学士,可是在内阁里面有你父亲什么地位吗?”
“内阁首辅大学士韩爌,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可是他起到的就是一个平衡的作用。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事情,只要他不乱动,他的地位就很稳固。”
“内阁次辅大学士徐光启,人家是新政的代表,从讲学的陈可道到礼部的沈庭筠全都是徐光启的人。他们那些人都是陛下准备要用的人,所以他们的地位也很稳固。即便是做一些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有关系,陛下都会护着他们。”
“至于内阁大学士孙承宗,他是陛下的老师,代表着翰林和一些清流官员。因为他本身就是翰林出身,地位很高,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承宗的地位自然也是非常稳固的。因为他是陛下要用来平衡徐光启的。一旦那边的事情失控,陛下就会让孙承宗接手。”
“至于你父亲我呢,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吃闲饭的。可是为什么陛下要把我放到内阁里面?”
“那是因为陛下需要我为他们增加一点危机感;同时也是陛下做了一个保险,一旦他们都靠不住的时候,陛下就会把他们一次性全换掉。到了那个时候,内阁里总要有一个老人撑着,那个老人就是你父亲我。”
“可是内阁里面的几个人都是老狐狸,他们不会给你父亲这样的机会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做什么都做不成,只能憋憋屈屈的做几年内阁大学士,然后告老还乡。而且陛下也不会太过挽留,因为朝中并不是没有人能够取代我。”
“你觉得我愿意这样吗?”黄克缵看着儿子,笑着问道。
“如果没入内阁的话,或许没什么想法;但是既然已经进入了内阁,自然是不甘心的。”黄永吉直接说道。
“父亲的才学自然是一等一的,智谋和资历也是不比他们差,这样自然是不甘心的。一展心中的抱负,名留青史才是父亲该做的事情。”
“所以呀,你父亲我一直在寻找机会。”黄克缵笑着说道:“只不过一直没有什么好的机会,但是这一次机会终于来了。”
“陛下喜欢荀子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恰恰被我们知道了,这就是老天爷给机会。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这一次的机会绝对不能够放过。”
“可是如此一来,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啊。”黄永吉有些担忧的说道:“而且恐怕对父亲的名声有损,孩儿担心到时候舆情会对父亲不利。”
黄克缵摆了摆手,语气之中有些带着嘲讽的说道:“那些都没有什么用。你父亲进入内阁之后,领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内阁之中一定要有自己的立场,无论这个立场是什么,但是一定要有。随波逐流的人是永远都不会被重用的。”
“徐光启代表的是什么,他现在的名声什么样?但是那又有什么用,人家还是内阁次辅。如果真的有一天改革成功的话,你就知道徐光启能够名留青史。这种事情没有未来可以说,因为谁都不会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所以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你父亲我是内阁大学士,同时还是刑部尚书。如果我开始推崇荀子的学说,那么就可以引入法家的思想,到时候我就算有了观点。最重要的是这个观点为陛下所喜欢,就足以保证我的地位,至于其他的没那么重要。”
“朝廷上下这么多年,多少人都在寻求一条路,很多人都在想办法?谁知道荀子的办法就不是一条路呢?”
“你还记得那天那个叫宋应星说过的话吗?他说谁知道关学就不是一种办法呢?那么谁知道荀子就不是一条办法呢?”
“荀子是陛下提出来的,那么你父亲我提出来肯定也没有什么危险。所以为父让你好好看看荀子的书,以后出去也多谈谈荀子,在外面塑造一个你已推崇荀子学说的印象。等到事情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你发挥的余地。”
“到时候就会有人说你没有中进士,不是因为你的学问不好,而是因为你推崇荀子的学说。为父已经让人把消息放出去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黄永吉略微想了想,有些兴奋的说道:“父亲,孩儿去考皇家书院行不行?”
“那个宋应星要去考皇家书院,既然陛下对他有如此感兴趣,那么很可能陛下还会关注着他。如果孩儿进入了书院,大肆的宣扬荀子的思想,会不会引起陛下的注意?”
黄克缵听了儿子的话,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办法,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不要做的太过刻意,有些事情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才最好。”
“父亲放心,孩儿知道分寸。”黄永吉连忙开口说道。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黄克缵温和的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怎么做,那为父也就不用操心了。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事情再来禀告为父。”
“父亲放心,孩儿知道了。父亲劳累了一天,也早点休息。”说罢,黄永吉退了出去。
紫禁城,坤宁宫的小花园里。
朱由校此时还没有睡,躺在摇椅上摇晃着。
张皇后坐在朱由校的身边静静的绣着小香囊。
旁边的石桌上放着茶水和水果蜜饯,朱由校伸手不时的吃上一口。
抬头看着天空之中的圆月,朱由校的心情十分闲适和放空。
不过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寂静的院子中,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音响了起来。
这让朱由校微微一愣,随后转头看了过去,发现来人居然是陈洪。
看陈洪的模样就知道了,怕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和自己说。能在这个时候跑来打扰自己,那么就肯定是大事情,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大事情。
张皇后也看到陈洪过来了,于是笑语嫣然的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臣妾去准备一下,陛下还是早一些安歇吧。”
朱由校点了点头,伸手拉了拉张皇后,笑着说道:“好,你先去,朕马上就过去。”
等到张皇后走了之后,朱由校对着站在不远处的陈洪招了招手,面容严肃的问道:“说说看有什么事情,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挺着急的。”
“回皇爷,是关于黄阁老的事情。”陈洪连忙往前快速走了几步,来到自家皇爷的身边。
朱由校点了点头,不急不慢的说道:“那就说说看吧。”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继续说道:“锦衣卫那边已经传消息过来了,黄家这几天的确有一些不正常,但事情不是在黄阁老的身上,而是在他的儿子,黄永吉的身上。”
朱由校喝了口茶复又问道:“什么事情?”
“好像是因为黄阁老儿子读书的事情。黄永吉喜欢荀子,好像是对荀子的学说特别的推崇,为此这些年一直都没有考上进士。外面已经有人传言了,说是黄阁老其实也是荀子的信徒。”
听了这话,朱由校一愣,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消息传了多久了?”
“锦衣卫那边说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具体的时间已经查不到了。”陈洪有些迟疑的说道:“那奴婢让他们再继续查一查?”
“行了,不用查了。”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随他去吧。”
说完,朱由校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向着坤宁宫里面走了进去。
张皇后还在等着自己呢,要早点睡觉,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走进了张皇后的寝殿之后,朱由校便见到张皇后有一些担心的看着自己。
他微笑着走到张皇后的身边,坐到床边伸手拉起她的手,安慰道:“宝珠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有一个老狐狸在耍一些阴谋诡计罢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朱由校自己就先笑了,又继续说道:“原本朕还以为他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谁想到一样是一个老狐狸。”
“有人说朝中的这些大臣们能做到今时今日的这个地位,没有一个是心干净的。朕原本还不相信,但是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连黄克缵都是如今这个模样。”
“一群没有理想没有目标的人,有的只是出于自身考虑的东西,他们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坏处,至少能够为朕所用。”
朱由校不禁想到了后世,想到了那个时候国家的领导人,想到了共和国的开创者们那一个个的身影,在脑海之中越来越清晰。
那真的是一群怀揣着理想,为了祖国、为了民族的人,他们和自己朝堂上这些大臣完全不一样。
如果自己不是皇帝的话,自己会不会选择造反?
这是朱由校思考的一个问题,不过他觉得可能还是和自己穿越的身份有关系。
如果自己是皇亲国戚,或者是士绅,那可能自己不会造反。
可是如果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军户的身上,或者是普通的老百姓身上,那自己极有可能就会拉杆子干了。不过更多为的是自己,而不是心怀大理想。
看来,自己和那些革命先辈的差距还是很大啊。想到这里,朱由校自嘲的笑了笑。
“放心吧!没事!”见到张皇后还在看着自己,朱由校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笑着说道:“咱们还是早点睡吧,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
“那妾身伺候陛下。”张皇后脸色微红地说道。
在朱由校和张皇后睡了之后,关于黄克缵的消息也逐渐传了出去。
甚至内阁里面的几位大学士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再看见黄克缵的目光就有一些不一样了。
在内阁里面的几个人当中,孙承宗和韩爌学的是理学;徐光启是心学,而且还是信奉李贽的心学。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已经尽可能的模糊自己的学派印记了。可是谁能想到黄克缵居然又弄出来一个荀子。
大家都是读书人,而且都是读的非常好的人,做官也做了这么多年,对于荀子的学说谁不知道?
为什么荀子的学说不被儒家所承认?
因为荀子的学说走到最后就是法家。
荀子的学生李斯、韩非、浮邱伯、张苍等,每一个都是法家的巨头。
一个儒学大儒,最后教出来的却全都是法家,这不能不让人思考。正统的儒学子弟怎么可能不排斥荀子?
如果让荀子去教学的话,那教出来的都是法家,大家怎么混?
现在黄克缵居然要推崇荀子的学说,不光是内阁之中的几位大学士,即便是其他的一些人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朝中的大臣更是议论纷纷。
如果说理学和心学的斗争是他们可以容忍的,那是因为毕竟都是儒学。大家争来斗去的,实际上区别也并不是很大。
但是荀子的学说是不一样的,从儒学出来,但是直指的却是法家。这样的情况怎么能行呢?
让荀子的学说传扬出去,最后搞出来一大批法家怎么办?
一时之间,黄克缵有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所有人都在质疑和怀疑他。
不过黄克缵却并没有察觉一样,每日都是笑眯眯的上班下班,似乎对大家的议论也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堂上无数的臣子开始上题本。
原本一些对于制定科举考试大纲的态度倾向于赞成的臣子们,此时也上了反对的题本。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他们不想让黄克缵得逞。他们不想让荀子的学说再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学说已经被摒弃掉了,甚至连荀子自己都没有办法进入孔庙,何苦再让他的学说出来翻腾?
一旦法家当家作主,自己这些人过的将会是什么日子?
这是绝对不能够同意的。
于是一时之间,反对之声,甚嚣尘上。
就连内阁里面的几位大学士,心里面都已经画上了问号。
他们觉得自己好像上了黄克缵的当了,当初他替徐光启出头说话,好像并不是真的为了心学。
现在大家也知道他是为什么这么说、这么办了,可是好像有一点晚了。
外面的事情纷纷扰扰,朱由校没有搭理这些,他终于完成了搬家的事情,来到了西苑。
比起乾清宫,西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地方更大,也更空旷一些。
相比较起来,这里看起来更加像园林,而不是像宫殿。
在这样的环境下,朱由校倒是轻松了不少,同时自己前面安排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
戚金已经把人手给自己准备好了,于是朱由校就去见他们了。
在朱由校到这里的时候,戚金也在这里。
这段日子对于戚金来说,是一段非常好的日子,他想要的东西陛下全部都提供给了他,对他也并没有任何的掣肘。
银子或者各种各样的兵器,想要什么给什么,可以说全力支持他练兵。
在这样的情况下,戚金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将自己的所有精力全部都用到了这一次的练兵上面,发誓要为大明朝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来。
一来为了报国,二来也为了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在这样的情况下,陛下让他选一些人出来,那自然是要非常非常用心的。
于是戚金就举行了大规模的遴选,从整个新编练的虎啸营的一万人里面,选出了眼前的这五百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即将成为陛下的禁卫,可以说是陛下的贴身侍卫。他们怎么可能不开心不高兴?
“陛下驾到!”就在这个时候,陈洪喊了一声,朱由校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见到朱由校走进来,戚金连忙带着所有人磕头行礼。
“免礼。”
朱由校摆了摆手,这些人才站起了身子。
他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这五百人。
这些人的身材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大,但是身上的肉却非常的结实。虽然不像后世健身一样的隆起,但每个人的身上都能看到肌肉块。而且他们的目光泠冽,看得出来,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偏过头对身边的戚金说道:爱卿有心了,这些人选的都不错,朕很满意,让朕想一想给爱卿什么赏赐。”
“对了,关于这些人的领军者,爱卿有人选吗?”
听到朱由校的这个问题,戚金心里面一动,随后连忙说道:“启禀陛下,臣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还请陛下做主。”
朱由校看了一眼戚金,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笑着说道:“唉,看来爱卿不但和你的叔叔学了兵法,连你叔叔这做人你都学了一个十成。”
这倒不是朱由校开玩笑,而是他真的这么想的。
戚金的叔叔自然就是戚继光,这是一个非常会做人的官员,无论是在文官还是在武将那边,他都是非常非常会做人的。
同时期的俞大猷,那是什么遭遇?
再看看戚继光,历史上有非常清楚的记载,戚继光贪污了很多钱。
不过戚继光不是通过克扣下属的饷银来贪污的,而是通过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扩大自己的编制。
事实上,那个时候朝廷给的军饷就从来没有给齐过,当兵的拿不到全饷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能够拿到半饷,那都已经是特别好的待遇了。
这些军饷,其中一部分是被朝廷的官员给克扣了,有的时候则是根本就没有给齐。
在那么多军队里面,只有戚继光的军队能够拿到全饷,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戚继光会向朝廷都要编制。
比如他有20万人的编制,但是他只养10万人的军队。
20万人朝廷给的饷银就可以完全的给这10万人,同时戚继光还会向朝廷多要赏赐,同时给那些帮忙的大臣多送一些礼物。
甚至历史上就有戚继光给张居正送礼的记载,还有给张居正搜罗美女的记载。只不过是因为张居正死的比较早,所以戚继光的下场比较惨。
至于戚继光的下场,看起来是特别特别惨。可是在朱由校看来,这里边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比如戚继光怕老婆,被老婆赶出家门,只能够独自一个人过活,甚至连死后都没有人照顾他。
在朱由校看来,这很大可能就是戚继光在卖惨,在使用苦肉计。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张居正死了之后,朝廷都在清算,甚至张居正死了下场都那么惨,连棺材都被挖了。
张家的人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凄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戚继光是不可能不害怕的,所以他采用这样的方式也很正常。至少如此一来,他就可以不必牵连到家人。至于他自己,已经有了被老婆赶出家门的事情,很多人会把他当成笑柄,认为他已经足够惨了,不需要再针对他了。
事实上,戚继光最后也的确没有那么惨,没有被杀,也算是寿终正寝。
所以朱由校一直觉得戚继光是一个情商非常高的人。显然戚金跟戚继光学的不光是兵法,还有做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戚金选择不开口说话,也就是在避嫌。所以朱由校才会这么说戚金,才会说他是和他叔叔学的。
不过看戚金一副憨厚的笑容,朱由校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自己怎么说都没有用。不过也能够理解,这应该是戚金的自保之道。
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没有必要难为他了。
略微沉吟了一会,朱由校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爱卿不愿意说,那就朕来说。其实在朕的心里面,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这个人就是戚元辅。”
听到朱由校的话,戚金顿时就是一愣。
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个人选特别的吃惊,而是因为这个人是他儿子。
戚金一共生了三个儿子。
老大叫戚元功,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边,学习行军作战。这是将来他们家准备继承他衣钵的一个人选,就像当年戚金培养他一样。
戚金的另外两个儿子,一个叫戚元辅,一个叫做戚元弼。
这两个儿子虽然也是跟着他在军中,只不过并没有像长子那么培养。不过两个儿子也倒是十分的争气,这些年也还算不错。
原本戚金想着等到自己不行了之后,家里面的职位就传给自己的长子,然后将二子和三子分出去。
这都是戚金安排好的事情,可是他没想到陛下会说出这样的话。
戚金选拔的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他自然是很清楚的,这是给陛下做贴身侍卫的。
这个位置有多重要就不用说了,能够担任这个统领的人,必然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同时也是责任非常重大的人。因为一旦有什么疏漏的话,那就麻烦了。
因为是戚金自己选择的人,所以他才不会在统领的人身上动心思,甚至陛下问他他都不敢说,因为这是一件十分犯忌讳的事情。
一旦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就吃不了兜着走。
可即便是戚金如此躲避,事情还是找到了他的身上,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陛下居然想到用他的儿子来统领这些人,虽然戚金不知道这是不是陛下在试探他,但是他的心里面却知道现在事情绝对不能答应。
他现在手握重兵,如果儿子再做了陛下的贴身侍卫统领,那么他就真的太危险了。
“启禀陛下,臣子并不出色,而且年少轻狂,实在是不堪大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戚金连忙躬身说道。
朱由校看了一眼戚金,看着他一脸惶恐的模样,笑着拍了拍了他的肩膀,说道:“看来你和朕还是不亲近。你与朕相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朕是不屑于去做试探臣子的事情的。所以只要是朕和你说的,那么就是朕心中所想,你不用有什么迟疑。”
戚金心中一愣。
要知道他来到北京城时间也不短了,也看到了陛下是怎么收拾那些臣子的。
他看到了朝中的臣子们是怎么样被陛下杀得血流成河的。
在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他只以为陛下是一个青葱少年,心中有着复兴大明的期望,同时有大的魄力,却没想到陛下还有那样血腥杀戮的一面。
也正是在那些事情之后,戚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自己眼前的这位少年天子,那是真的帝王。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戚金没有丝毫的大意,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可是他没想到陛下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心中里面顿时就是一动,好像真的像陛下说的这样,陛下做事情好像从来不试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难道陛下真的想重用自己的儿子?
陛下想重用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情。
只是,如果让自己的儿子成为陛下禁卫的统领,那自己一家恐怕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要知道众口铄金,即便是陛下现在对自己父子很信任,可是谁知道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这份信任会持续多久?
一旦这份信任出了裂痕,自己父子想退都难了。
“臣子的确不堪大用,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戚金再一次躬身说道,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态度很坚决的样子。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戚金略微一愣,这是要赶自己走了吗?
于是他连忙说道:“臣已经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朱由校面色凝重的说道:“因为你是戚元辅的父亲,所以朕把这件事情和你说一声,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戚元辅也是朕的臣子,朕想怎么使用他是朕的事情。现在你就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了,你的事情已经完了,回去忙你的去吧。”
戚金有一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朱由校。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一时间就有一些愣住了,也没有起身告辞离开,似乎还想要再说点什么的样子。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有一些疑惑的问道:“爱卿还有什么事情吗?”
“臣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戚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还没等他张嘴再说什么,就再一次被朱由校摆了摆手给打断了,“既然没有什么事情了,那就给朕退下吧。”
无奈之下,戚金只好躬身行礼,缓缓的开口说道:“如此,臣告退。”
等到戚金离开之后,朱由校才缓缓的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再也忍不住了,瞬间就大笑了起来。
刚才戚金那表情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笑完,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有些懵圈的陈洪,朱由校淡淡的说道:“你就去他们家传旨吧,让戚元辅明天早上就到西苑待命。”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陈洪连忙答应道。
第二零九章 千牛卫和戏肉
随着朱由校搬到了西苑,大明进入了新的阶段,朱由校的西苑治国开始了。
第二天一早,戚元辅就来到了西苑。
对于他来说,第一次到这里来还有一些紧张的。他的父亲在昨天回家之后,就说了陛下让他做贴身侍卫统领之事,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在父亲一番叮嘱之下,戚元辅就更紧张了。自己家里面的情况他是知道的,父亲现在深受陛下的信任。
只是,有些事情过犹不及,得到陛下的信任是好事情。如果与皇家走得太近,对于臣子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是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虽然不知道陛下这么做是为了彰显对父亲的宠信,还是为了收买人心,亦或者是真的看重自己的才能,戚元辅都不知道。
现在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事实,他只能被动的接受。
戚元辅报到的时候,朱由校正在吃饭,不过还是把戚元辅给招见了进来。
对于朱由校来说,他是不吝啬用这样的方式来展示自己对臣子的亲近的。
“臣戚元辅,参见陛下。”见到朱由校之后,戚元辅不敢怠慢,连忙跪下磕头。
朱由校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道:“免礼,平身。”
同时他转身对陈洪说道:“给他准备一份吃的,这么早来,估计没吃饭吧。”
“臣谢陛下。”戚元辅连忙说道。
这是陛下对他的器重,这种赏赐是没有办法推辞的,所以戚元辅连忙就答应了下来。
很快陈洪就为戚元辅送上了一份吃食。
戚元辅坐下来,赶快吃了起来。只不过从头吃到尾,戚元辅连自己吃的是什么都不记得。
在吃饭的这个过程之中,朱由校一直在打量着戚元辅。他发现戚元辅颇有军武作风,看起来非常不错。
至于他的本事怎么样,朱由校也不是很担心。大明朝不是一个迷信血脉的地方,或者说整个古代都不太迷信血脉这种东西。
虽然会有一定影响,但不会人人都相信谁的儿子就应该什么样的;更多的是相信传承和教育。
在这个时代,这个道理也是说得通的。因为这个时代并没有公有制的教育,更多的都是家庭的教育。
这种家庭教育在武将家庭尤其明显,甚至连兵书都会藏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将领的后代更容易出将领,优秀的将领后代更容易出优秀的将领,这也就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比如戚金,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是被他父亲培养起来的。
甚至于那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其实那个时候秦赵之战已经是赵国必败了,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赵国的后勤能力跟不上,也就是所谓的国力不行了。
在双方打到那种僵持的程度下,谁能熬到最后,谁才能打得赢,也就是论持久战,局部战争的胜利已经影响不到了整场战争了。
戚元辅未必能赶得上戚金,更不要说赶得上戚继光了。
事实上戚金也赶不上戚继光,但是有一点,戚金至少比其他的将领要强得多。
从他们家的培养方式来看,戚元辅至少不会是一个草包。
再说了,朱由校只是选一个侍卫头子,试验一下自己的想法,也不需要他的太有能力。
吃过早饭之后,朱由校带着戚元辅来到了外面的训练场。
这里是朱由校专门让人准备的,摆放了不少健身器材,当然就是他在后世看过的那些。
比如独立的木杠,让人练习挺好用的,同时还有练习翻墙的,还有那些攀爬的,总之就像后世军训用的那些设备。
这些都是朱由校按照自己的记忆恢复和设置的。虽然他不知道这里边的原理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朱由校很清楚,这个东西肯定是有效果的。
在后世被普遍采用过的东西,自然证明过科学性,比起大明的肯定更先进。所以朱由校就让人建立了这个训练场。
此时在不远处,已经聚集了500人,这些人就是戚金为止朱由校选出来的贴身侍卫。
“那些人以后就归你管了。”朱由校指着不远处的人群,笑着对戚元辅说道:“至于你们的名字,朕已经想好了,就叫千牛卫。”
“朕记得李唐的时候有一个千牛卫,所以你们也叫这个名字吧。虽然现在人数还不多,但以后应该会有更多的人,你好好干。”
朱由校说着还拍了拍戚元辅的肩膀,以示亲近。
“是,陛下,臣一定尽心尽力。”戚元辅连忙严肃的说道。
“这个东西,我让人给你演示一下。”朱由校说着,便招呼过来一个小内侍吩咐道:“你们去做一遍。”
看到小内侍向远处跑了过去,朱由校就转身对戚元辅说道:“你看着一点。”
小内侍很快就将所有的项目全部都跑了一遍,或者说是快走了一遍。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他的确是把所有的项目都做了一遍。
此时小内侍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了,显然是身体被掏空了,虚弱的很。
朱由校看着小内侍,挥了挥手吩咐道:“赏赐他。”
戚元辅看着做了一遍这些事物的小内侍,眉头略微皱了皱。
原本他以为这些东西不会太难,可是看到小内侍虚脱的模样,他知道怕是不容易。
毕竟如果换成他们来做的话,肯定不可能做得这么慢。
“试试?”朱由校看着戚元辅,笑着说道。
“那臣去换衣服。”戚元辅连忙躬身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转身对不远处的陈洪说道:“你带他去。”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之后,带着戚元辅离开了。
下面的人早早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朱由校的身后。
朱由校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喝着茶,心里面在静静的思考。
虽然戚金已经在编练新军了,可是对于朱由校来说,这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人马。
这一次就是一个尝试,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么自己就会再考虑其他的尝试。
很快戚元辅穿着一身显得异常干练有劲的练功服,快速将所有的项目都跑了一遍。
戚元辅的速度自然不是小内侍能够比拟的,看得出来他平日里面也是经常练武,跑起这些东西来,虽然谈不上游刃有余,还略微有一些生疏。
但是看得出来,戚元辅并不是跑不好,而是太紧张,同时也是第一次跑,显得有些生疏。
不过也还好,朱由校很满意。
等到戚元辅走过了,朱由校笑着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千牛卫的千户了。这支人马交给你训练,不过怎么训练要朕说的算。”
“陛下放心,臣明白。”戚元辅连忙答应道。
朱由校将一本册子递给陈洪,陈洪连忙递给了戚元辅。
朱由校一脸认真的说道:“按照这上面说的先训练三个月。你们这些人的衣食住行,不用担心,会有专门的人负责,伙食也不会太差。”
在这个时候,吃饭是一个大问题,身体得不到太好的保证。当兵的三天一操就很不错了,想要一天一操,根本不可能,因为肚子里面没有足够的油水。
不过眼前那500人的话还是得给他们能吃点好的,朱由校能够养得起。
把事情交代完了之后,朱由校就离开了千牛卫的训练场,他现在没有心思在这里呆着。
回到前廷之后,这边的大臣们已经在等着了。
今天有一件事情要敲定下来,那就是关于科举教纲编写的事情。
毕竟这件事情来说是大事情,而且很快就要实行下去了,所以要尽快推行出去。
这一点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一旦确定下来,很快就会推行到各个州城府县。
参加这次会议的人不少,除了四位内阁大学士之外,六部尚书都到了,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也来了。
朱由校到这里的时候,这些大臣们都坐在那里不动声色。
他们都知道今天要谈的必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是简单的事情的话,陛下不会把他们全部都召集过来。
与陛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心里面多少也有一点了解陛下。
他们的这位陛下喜欢开小会,有什么事情几个人研究一下就直接出台办法了;很少把这么多人召集到一起来。
能够把四位内阁大学士召集在一起的时候都比较少,基本上就是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什么事。
所以这一次必然是大事情。
关于科举教纲编写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显然今天要讨论的就是人选问题。
谁来决定这个科举教纲?
在场的所有人立场都不一样,可谓是各怀鬼胎,所以在开始之前也没有人说什么,大家都在暗自琢磨着该怎么让自己的立场被陛下所接受,最好让别人的立场不被陛下所接受。
“陛下驾到!”
陈洪喊了一声之后,朱由校才迈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参见陛下!”在几位内阁大学士的带领下,臣子们开始躬身行礼。
朱由校则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诸位爱卿免礼吧。”
等到所有人都站起来身子,朱由校这才继续说道:“今日把诸位爱卿全部都召集过来,就是想谈一谈关于科举教纲编写之事。”
“前些日子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朝中臣子们进行了踊跃的讨论,朕这里也收到了不少题本。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臣子们对于这个想法倒是非常非常支持的,这样做很好,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政策,有着非常广泛的基础,可以进行推广了。”
朱由校的目光扫过诸位大臣,然后缓缓的说道:“所以朕今天把诸位爱卿找来,为的就是和诸位爱卿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在场的诸位大臣们神色各异,但是却没有人说话。
朝廷里面是个什么态度,他们当然知道赞成的人不少,但是反对的人更多。可是在陛下这里,却是被说成大部分人都赞成了。
没有人敢去说破这个事情。
陛下这么说就只能这么认,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没办法停下来。
因为这件事情从最开始的推行就是陛下在一手策动,从最早的陈可道讲学开始,一直被推动到现在这一步。
科举教纲编写是与皇家书院捆绑起来的政策,如果想要推翻这条政策,就必须把前面的都推翻了。
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所以只能够沉默。
“前些日子的一次内阁商讨上面,徐光启徐阁老认为,关于科举教纲的制定由礼部来牵头就可以了,毕竟这件事情是礼部在做主。”
“孙承宗孙阁老则认为需要广征博引,多选择一些臣子来共同参与。今天朕把诸位爱卿叫来,主要就是想问问这件事情。”朱由校笑着开口说道。
这才是戏肉!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
徐光启提出来的意见就是让沈庭筠去制定科举教纲。这代表着他们的意思会彻底得到执行和贯彻,那么别人的利益肯定会受损。
而孙承宗的想法则是兼顾了所有人,大家一起商量着来吧,到时候商量个大差不差就行了。
孙承宗的想法自然更容易得到官员们的支持,不过现在问题的关键的不是在这两个人的想法是什么,而是陛下的想法是什么。
陛下想要怎么做?
这一点实在是太关键了。
一时之间,气氛显得有一些沉闷。
不过事情终究不能永远这样,有人开口了。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孙阁老的办法比较好。”这个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旗帜鲜明的支持孙承宗。
众人一看,发现这个人居然是吏部尚书周嘉谟。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他周嘉谟,而且还如此立场鲜明的支持。
周嘉谟的资历可是非常的老了,是隆庆年间的进士,年纪也比较大。到了朱由校这里,可以说是四朝老臣了,尤其是他经历了整个万历朝,堪称朝中最老的资格派。
谁也没想到,周嘉谟居然和孙承宗走到了一起。
要知道周嘉谟也是朝中有名的中立派,很少去掺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会在个别的人受到处置的时候,他会出面保下来。
但是一旦牵扯到特别深的事情,周嘉谟不会参与。尤其是像高攀龙等人,他们的罪名很确凿,所以就周嘉谟也一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不过这一次显然不一样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周嘉谟竟然选择支持孙承宗,而且还是第一个站出来发言的,这个分量就很不轻了。
果然,听到周嘉谟这么说,徐光启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那周爱卿就说一说。”朱由校笑着说道,脸上看不出来有丝毫的不快或者是其他的感觉,就是正常谈话的样子。
“是,陛下。”周嘉谟躬身说道:“臣以为,这件事情毕竟是大事,要能服众,毕竟天下的读书人都在看着。如果只由礼部来决定,恐怕会引起别人的不服,到时候会引起非议。”
“如此一来,陛下的好想法、朝廷的好政策,反而会变成人人厌恶的政策,这就是不美的地方了。如果能够旁征博引,能够广泛的采纳臣子们的意见,臣以为能够更多的服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经过朝廷上下商议之后制定出来的策略,以后推广的话也会更容易一些,下面也会少一些抵触。”
“所以臣觉得孙阁老的想法比较好。”周嘉谟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继续开口的意思了,而是站到了一旁静静的等着,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事情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朱由校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他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朝堂上再一次形成了几个派系。
或许是人为利益,或许是因为意识形态,或许是因为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总之朝堂上又出现了新的派系,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还和上次东林党为首的派系一样。
朝堂上有派系是允许的,但是如果发展成党争就不行了。
因为派系这个问题是历朝历代都存在的,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只不过派系在发展中形成党争,这个就是比较要命的事情了。
“其他爱卿还有什么想法?”朱由校再一次笑着说道。
“陛下,臣以为徐阁老的想法比较好。”有第二个开口的了,不过支持的不是孙承宗,而是徐光启。
朱由校看向说话的人,发现是工部尚书**星。
这事情就变得比较有意思了。
支持孙承宗的是吏部尚书周嘉谟,支持徐光启的是工部尚书**星。
原本朱由校觉得**星应该和内阁首辅韩爌走的比较近一些,没想到他跳到了徐光启的船上,这里面有点意思。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事情。
韩爌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也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星。
在韩爌的心里面,**星即便不投靠自己,那应该也不会去投靠徐光启,他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孙承宗。
可事实却恰好相反,**星没有选择孙承宗,也没有选择自己,而是选择了最不可能选择的徐光启。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事情呢?
韩爌有一些不明白。
虽然时间还不是很长,但是通过这一次的事情,韩爌发现朝中的局势越来越错综复杂了,谁和谁搅和到一起都不奇怪了,这是新的朝堂势力在形成。
就像之前的黄克缵,一直以来都是老好人的现象,谁也不得罪,不偏不倚。但是这一次他也冒头了,显然他也看到了机会。
这让韩爌心里边有了一些异样的想法。
“赵爱卿,不妨直接说来听听?”朱由校笑着说道。
“回陛下,臣只是觉得这件事情用不着从长计议。至于说惹人非议,或者说下面不满意,朝廷做事,由得他们满意不满意?”
“再说了,这要制定科举教纲,肯定就会有人不满意。制定到他擅长的地方,那他就非常高兴;但如果是他不擅长的事、没学过的,那他就肯定不满意。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够让所有人都欢喜的办法,与其纠结这个,还不如想想怎么样做更适合大明。”
“所以臣觉得应该快刀斩乱麻,直接让礼部来做,方便快捷。反正科举的事情也是礼部负责,怎么做他们最合适。如果选出一些不知所谓的人进来,让他们在编写科举教纲之事上插一手,更容易坏事情。所以臣觉得徐阁老说的有道理。”
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客气,不过**星也没有不留一点余地的意思。
果然,**星的话一说完,周嘉谟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
什么叫选一些不知所谓的进来?
什么人叫做不知所谓?
这话说的还是不知所谓。于是周嘉谟就想站出来反驳。
只不过还没等周嘉谟向前走一步,又一个人站出来了,这个人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
见到余懋衡站出来,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余懋衡其实是陛下的人,因为从最开始他就是站在陛下这边了。所以余懋衡说话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陛下的意思。
不过朱由校却不这么想,因为他根本没有给余懋衡什么暗示,也不想让余懋衡参与到这一次的事情里面来。
朱由校把余懋衡找过来,无非是想提升一下他的地位,让他能够参加朝廷之中的高级会议。
这样的资格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这不但能够赢得在场众人的尊重,同时回去也能够震慑都察院的那些人。
不过现在看到余懋衡准备说话,朱由校倒是挺好奇他要说什么的。
“启禀陛下,臣觉得徐阁老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应该尽快的去做,拖的时间越久,问题越多,礼部的事情就应该归礼部管,没有必要兴师动众。”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礼部尚书沈庭筠是支持徐光启的,除此之外工部尚书**星也表态了,加上徐光启本身是户部尚书,六部之中,他已经占据了三部了。
再加上一个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余懋衡,也就是说徐光启已经占据了朝廷一大半的势力。
反观孙承宗这边,支持他的只有吏部尚书周嘉谟,然后就没有了。刑部尚书黄克缵还没有表态。
孙承宗本身是兵部尚书,六部之中,他占了两个部门,最后一个是刑部的黄克缵。
韩爌则是没有立场,六部尚书之中也没有人支持他,算是一个比较惨的内阁首辅。
不过朱由校从这里面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什么时候徐光启这么得人心了?
什么时候徐光启成了要领袖群伦的人了?
倒不是说朱由校觉得徐光启没这个实力,而是属于意识形态上的问题,总感觉世界上有人在捧着徐光启。
朱由校的目光从在场的几个人的脸上扫过。
无论是内阁首辅韩爌,还是孙承宗,甚至是黄克缵,全部都有这个能力,说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做的朱由校都不会吃惊。
不过这件事情要以后再去查。现在不要说自己了,连徐光启都只能吃了一个闷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黄克缵的身上,因为现场是剩下他和韩爌没有表态了。
现在轮也轮到黄克缵表态了,何况他的事情还比较严重,因为他之前提出了荀子的说法。
“回陛下,臣以为孙阁老和徐阁老的说法都不妥。”黄克缵缓缓的说道。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黄克缵这是不准备战队吗?还是说他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现在对于黄克缵这样一个人,不但没有人敢小瞧,而且还随时随地都提防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克缵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严肃和认真的思考,绝对不能够有一点点的疏忽。
“那爱卿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说说看。”朱由校笑着说道。
“臣以为此事既不能够只交给礼部来处理,同时也不能够旁征博引的征集很多人。因为如此一来的话,既达不到快速的效率,也会让所有人议论纷纷。”
“所以臣认为朝廷应该遣一重臣成立一个临时的衙门,专门来负责这件事情。这个衙门可以以礼部为主,毕竟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礼部的事情,以礼部为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同时也可以请一些与事情相关的人员,大家相互商议。”
“最重要的是事情可以直接汇报给陛下,这个临时衙门可以不用向任何衙门负责,甚至不用向内阁交代。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但可以解决两方面的烦恼,还能汇聚两方面的优点。臣觉得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克缵便不再开口了。
不过在场的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因为黄克缵等于直接否决了大家的想法。
而且这个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派遣朝廷重臣这一项。
什么样的人是朝廷重臣?
在场的人全都算是。
可事情不是这么说的,礼部尚书的位置都不够格,那就只能是内阁的几个大学士。
因为如果可以派尚书去的话,那就直接让礼部尚书沈庭筠来做就好了,何必再派其他人?
在四位内阁大学士里面,三个人的立场都不一样,徐光启是心学,孙承宗是理学,而这个黄克缵最近表现出来的居然是荀子的门徒,这不得不说有一些诡异。
原本所有人都知道,黄克缵也是理学的门徒。只不过他不结党不赢私,与东林党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痕迹并不明显,但他师承的确是理学。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克缵居然选择了荀子的学说,不得不说这里面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韩爌的脸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表态了。韩爌还是内阁首辅,他的态度在此时此刻就显得至关重要。
连朱由校都觉得确实如此,于是他也看向了韩爌,也想知道韩爌是怎么想的。
这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韩爌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没有丝毫迟疑的说道:“臣以为黄阁老说的有道理,如果按照黄阁老说的办,的确能够达到两全其美的效果。”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爌也不开口了。
这个答案依然出乎大家的预料,所有人都以为韩爌会站在孙承宗那边,但是他却站在了黄克缵这边。
这也是一个看起来非常诡异的决定。
朱由校顿时心中发笑了,今天这个会开得有点意思,在场的这几个人好像都在隐瞒着什么。每个人的图谋都看不出来了,比较好看的就是孙承宗和徐光启了。
从一开始这两个人就是旗帜鲜明,周嘉谟支持孙承宗,**星支持徐光启,余懋衡也支持徐光启,这里面肯定是有事情。
不过韩爌的战队才是最有意思的。
所有人都发表完了意见,那么现在就轮到朱由校了。
因为既然意见不统一,那么就只能他这个皇帝来拍板做主。
朱由校的目光在所有的人脸上扫了一圈之后,才说道:“那就按照韩爱卿说的办吧!”
朱由校嘴里面的这个韩爱卿,指的自然是韩爌。
虽然说是按照韩爱卿的意思办,但其实却是黄克缵的办法。这里边的东西也够人思考一阵子了。
不过朱由校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开口说道:“既然这件事情是黄爱卿提出来的,那么就让黄爱卿来主持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转头看向了礼部尚书沈庭筠,说道:“沈爱卿,这一次是以你们礼部为主,所以你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同时也要尽心尽力配合好黄爱卿,明白吗?”
沈庭筠连忙说道:“陛下放心,臣明白。”
陛下最后选择了黄克缵的办法,让他来主持科举教纲编写,这里面究竟是有什么含义呢?
是对两边人互相撕来撕去的不满意?还是为了力挺韩爌这个内阁首辅?或者说是真的喜欢黄克缵的这个办法?
如果论得宠、论陛下最喜欢的,那也应该是徐光启胜出。
从陛下听心学的陈可道讲学开始,那么就应该是心学的徐光启他们占据优势。所有人都以为徐光启他们会胜出,即便是孙承宗自己。
可是并没有,难道是因为看到支持徐光启的人太多了,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每个人的心里面都在翻转着思考着,但是每个人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想法,也给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因为没有人知道朱由校是怎么想的,他们也不敢去问。
“既然事情已经商量完了,时间也不早了,诸位爱卿就回去吧。”朱由校站起身子说道:“朕也要回去吃饭了。这研究了一上午,还真有一些累了,也有一些饿了。”
“臣等恭送陛下。”没有人敢怠慢,连忙给朱由校行礼。
第二一零章 达成协定
回到西苑之后,朱由校的脸色没有变得太好看。
坐在椅子上半晌没动,朱由校最后露出的只能是苦笑。
原本还以为至少能够坚持一段时间的,谁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也没能坚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臣子们居然又划分了派别。
这一点其实朱由校早就有设想,他们这么早就划分了派别,自己或许会吃惊,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之所以像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有些事情超出了朱由校的控制。那就是这些臣子的划分派别的方式,或者是说这些臣子们自己结党的方向。
在朱由校的眼里面,孙承宗应该与韩爌、徐光启则应该和余懋衡走到一起,这才是自己原本的安排。
现在他们这么干,彻底打乱了自己的布置,或许他们就是故意的。
不过无论他们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这么做的,朱由校都没有办法,他需要把这件事情认下来,哪怕事后想要调节的话,也需要换一个方向,而不是生硬硬地去参与。
“皇爷,皇后娘娘来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躬着身子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让她进来吧。”
说完,他揉了揉发僵的脸庞,试图让整个人在感观上能温和些。
时间不长,张皇后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朱由校的身边,轻轻的弯下身子说道:“妾身参见陛下。”
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张皇后,朱由校刚刚的忧愁已然消失不见,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径直来到了张皇后的面前,伸手拉过张皇后的手,笑着说道:“宝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朱由校和张皇后的关系很好,私下里相处也很自然,但皇宫里面毕竟是有规矩的地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胡乱来的。
即便是皇帝都不行,何况是皇后。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皇后基本上不怎么到这边来。就算是她想见朱由校,也会等到朱由校过去,或者是派人过来通传一声,而不是直接跑过来找朱由校。
如果是直接来寝殿,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朱由校身体不适或者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张皇后会过来亲自照顾。
又或者是朱由校自己让张皇后过来的;或者就是最后一种,张皇后可能有什么急事需要找朱由校解决。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最后一种,因为前两种的情况都不存在。
说是想见朱由校,基本上也是不太可能的,因为昨天晚上朱由校就是在张皇后那里过的夜。
见张皇后出神的模样,朱由校知道她是遇上什么难事了,便拉着她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笑着问道:“宝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回陛下,是妾身父亲的事情。”张皇后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随后她又有一些迟疑的问道:“陛下,能不能把妾身父亲的差事给免了?”
听完这话之后,朱由校一愣,脸上带着些许关切的问道:“可是国丈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下面的人做了什么让国丈不高兴的事?宝珠你和朕说,朕保证严厉的惩处他们。”
张皇后有一些无奈,她也不知道自己眼前的陛下是真的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
这一段时间父亲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内务府里面的斗争很激烈,大家都有各自的一群人撑腰。
王安就不用说了,人家从宫里带了一堆人到内务府;另外一个太监方正化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虽然名义上是父亲的下属,但是也不得不给他们面子,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宫里面的人。
除了王安和方正化这两个人之外,还有一个文官那边来的朱童蒙,人家有整个文官集团的支持。
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人家掌管的是督察司,父亲也不能得罪。
而且朱童蒙这个小黑老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整日盯着这里、盯着那里,仿佛随时随地想要找出所有人的错误。
最关键的是这个朱童蒙对父亲盯得很紧,搞得父亲好像已经犯事了的样子。
除了朱童蒙之外,还有一个叫胡飞的。这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就成立了一个审核司,已经将跟商人接触的事情都接了过去,弄得父亲什么都管不了。
用父亲的话来说,他现在在内务府就是一个傀儡,已经被所有人给架空了。
父亲受了委屈,自然就跑来身为皇后的自己了,希望自己这个女儿能帮帮他。
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张皇后能有什么话语权?总不能跑去直接说让他们听父亲的话吧?
这也不是一个皇后该做的事情啊,何况张皇后也觉得如此一来不妥。
从最开始张皇后就不想父亲去内务府,是父亲非要去。
反正干的也不顺心,在张皇后看来,父亲还不如乖乖的回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对于张国纪在内务府的遭遇,朱由校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可是他为什么装不知道?
因为这些事情都是他授意底下的人干的,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
对于朱由校来说,张国纪本身就是一个傀儡,没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朱由校的话,张皇后有些幽怨的看着朱由校,心里面也非常的无奈。
张皇后知道,陛下可能并非什么都不知道,而是知道一些东西,但是没有办法,或者是不想管。
不过张皇后还是要帮一帮自己的父亲,软软的说道:“陛下,家父想让妾身问问,内务府那边是不是可以开始考核了?毕竟现在内务府缺人手,早点开始考核早点能够把人手补充上。”
这是张皇后给父亲找的理由。
事实上,父亲的话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他在内务府没有人帮忙,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些人能够把他给架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
所以父亲想快一点开始考核,如此一来的话就能够招募一批自己的人。到时以他的才华,肯定能把那些人全都收拾了。
对于父亲的说法,张皇后保持怀疑态度。
陛下不答应她的话,那就只能按照父亲说的办了,希望父亲能从里面招募一些他要的人手吧,或者是他说的人才。
朱由校心中暗笑。
这张国纪是忍不住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内务府的事情进行的也差不多了,正好就让他开始吧。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考完之后,张国纪还能不能在内务府继续待下去?
不过朱由校也不会让张国纪走,因为他是内务府的一个背锅侠。
要知道内务府要干的事情,那还是很得罪人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就需要一个头够硬的人去当背锅侠。
当朝皇帝的老丈人、皇后的亲爹——张国纪,这样的人就头够硬,就像当年万历皇帝的姥爷家一样就头够硬。
关键的问题在于张国纪这个人,他的身份太特殊了。即便是他犯了什么错误,也不可能被严惩,这一点连臣子们都知道。
你怎么能让皇帝去杀了他的老丈人呢?
还是你想让皇后大义灭亲?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国纪就是一个完美的背锅侠。
所以在张国纪的利用价值没有耗光之前,朱由校是不可能让他离开内务府。
不过考核也的确应该开始了,原本朱由校犹豫着是内务府先开始考核还是皇家书院先开始考试。
既然内务府这边着急,那就让他们先开始吧,让张国纪试试水也好。
于是朱由校拉着张皇后的手说道:“宝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朕马上就让陈洪去一趟,这件事情马上就安排下去,一定尽快进行,绝对不会再耽误什么事情。宝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面吧。”
听着朱由校的话,看着他摸上肚子的不安分的手,张皇后脸色微红。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了朱由校的怀里面,轻声的说道:“陛下真疼妾身。能嫁给陛下,真的是妾身祖上修来的福气。”
见到皇帝和皇后似乎有腻歪的意思,陈洪连忙招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在朱由校和张皇后卿卿我我的时候,徐光启的家里面,几个人正在聚会。
正是心学在朝堂上的三个人物,内阁次辅徐光启,礼部尚书沈庭筠,以及户部侍郎李之藻。
三个人坐在一起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徐光启抬起头,看了一眼沈庭筠,面色沉重的说道:“你和振之说说情况吧!”
振之是李之藻的字,今天的会议他的级别不够,所以并没有在场。
徐光启就是让沈庭筠告诉李之藻会议现场发生了什么,然后三个人可以进行讨论,否则的话没法说。
沈庭筠点了点头,同样面色沉重的说道:“好。”
答应完这一声之后,沈庭筠详细地向李之藻介绍了事情的经过。
沈庭筠说完之后,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大概经过就是这样了。我们实在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演变成今天这样。”
李之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因为这件事情他们三个也不是没商量过,甚至是十拿九稳的一件事情,他们觉得陛下肯定会倾向于自己这一派。
如果拿下这一次的执掌资格,那么注定会让自己这一学派腾飞。
可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三个人的心情都不是太好
这个时候坐在主座上的徐光启幽幽的说道:“今天在御前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了,我们好像是被人针对了,而且还不光是一伙人,但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
“事实上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是现在纠结这个已经没有用了,陛下把差事给了黄克缵,可以说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这一点至关重要,谁也不知道黄克缵要做什么。”
“其实已经有迹可循了。”在一边的沈庭筠说道:“这些日子有什么消息传出来,那么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改信奉荀子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沈庭筠的脸上带着嘲讽。
其他两个人也都反应了过来,李之藻沉着脸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此一来就都说得通了。只是有一点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黄克缵会如此肯定陛下会信荀子?”
当初我们也是得陛下召见,陈可道去讲学,我们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可黄克缵是怎么知道陛下会对荀子感兴趣的?这才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过黄克缵的做法好像是在学我们,你说他会不会安排人去给陛下讲学?”
“安排人?”徐光启有些嘲讽的说道:“黄克缵会自己去的。”
其他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一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他会自己去吗?不可能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徐光启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不了解黄克缵的为人,这是一个非常谨慎的老狐狸,但做事情就非常有魄力。一旦决定了的事情,黄克缵会直接就去做,不会有什么退缩的地方。”
“之前在内阁里面,黄克缵一直都是不动声色,对我们的事情也都不关心。并不是因为他甘心这样,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不甘心,也想要有所作为,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朝廷的几个实权衙门,吏部是周嘉谟说了算,黄克缵想伸手根本不可能;兵部是孙承宗的,户部是我的,礼部是沈庭筠的,工部在**星的手里。”
“虽然黄克缵是内阁大学士,他手里面仅仅握着一个刑部,除此之外,六部没有任何让他插手的余地。”
“虽然黄克缵也是内阁大学士,可在陛下那里边,他并不是很得宠。相比较起来,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而我则是为陛下所看重的,韩爌是内阁首辅。黄克缵在我们几个人里面没有丝毫的特殊,所以他一直不动声色,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没有办法。”
“这一次黄克缵看到了机会,他想到了荀子的学说。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让陛下接受的,但是他确确实实找对了方向。荀子的学说你们都知道,礼法并重,正好对应黄克缵的刑部。所以对黄克缵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只要能够他做成了,刑部的地位就会大大的提升;在内阁里面,他也会有足够的话语权,会成为代表一方势力的人选。”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克缵就会全力以赴的去做。这里面最难的一个点,其实就是让陛下接受荀子的学说。前面不知道黄克缵是怎么做到的,但后面他一定会亲自去给陛下讲学,因为这是整件事情最关键的地方。黄克缵要保证万无一失,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出一点纰漏,绝对会自己去。”
听了徐光启的话,在场的几个人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谁都没想到徐光启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结果却恰恰如徐光启所说的,他们都相信了,因为很正确。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沈庭筠问道。
这件事情对沈庭筠来说也很关键,原本他想利用这件事情来拓展自己一方的势力,可是现在却被黄克缵插了一杆子,心里面肯定是不开心的。
但是开心不开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能夺回属于自己的利益。
听到沈庭筠的问题,李之藻的眉头一皱,有一些迟疑的说道:“恐怕是不好办,陛下现在任命了黄克缵,我们想要拿掉他很不容易,陛下也不会朝令夕改。我们唯一能下手的地方,就是让陛下不信任荀子的学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之藻抬起头看向徐光启,这件事情还要他想办法。
不过徐光启却没有什么表现,只是静静的沉思。
半晌,徐光启才抬起头,目光在沈庭筠两人的脸上扫过,缓缓说道:“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做什么。虽然我们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可是当今天下,依然是理学的天下。各个地方的书院你们也都知道,各个地方官员的出身你们也都知道,如果我们现在和黄克缵打起来,高兴的就是他们,同时也会让陛下对我们不满。”
“因为陛下用我们的时候,我们不也是名不见经传?我们不也是被朝廷排挤?如果我们现在排挤黄克缵,那我们和之前的人有什么区别?这让陛下会怎么看我们?所以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一边的沈庭筠点了点头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和黄克缵一起。原来我还有一些担心,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来做的话,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心里不畏惧,只是担心事情会不成,那样我们所有的心血就都白费了。但是现在有了黄克缵,他可以替我们顶在前面。比起我们,他更显眼。”
李之藻也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是这个道理。”
徐光启下了定论,直接说道:“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我们不但什么都不能做,反而还要支持黄克缵,如此一来,陛下会觉得我们公忠体国,同时也会让黄克缵为我们承担风险。”
在这一个时候,三个人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算是达成了同一个方向。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办。”沈庭筠点头说道:“明天我们就去找黄克缵,礼部上下全部都配合他,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这个结果是对我们有利的。”
这三个人达成协定的同时,黄克缵正在家里和儿子黄永吉谈话。
黄永吉有一些担心的看着自己的老爹,担忧的问道:“父亲,如此做法是不是太冒险了?恐怕到时候支持父亲的人不会太多,这样的话可能会出问题。”
黄克缵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你想多了。这个世界上人心险恶,你父亲我为官多年,深深的知道官场上的人心更险恶,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和支持者。只有在有利益的时候,他们才会跟着你,不然谁会?”
“即便是坐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上,那又怎么样?你在位的时候,自然是所有人都敬着你,可是一旦你不在位了,那就是人走茶凉。你真的以为他们是尊重你?”
“不是的,他们尊重的只是你的官帽子,同时也是在尊重他们自己。因为在官场上混,只有你尊重了别人的官帽子,别人才会尊重你的官帽子,这才是官场上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要你父亲我这一次把荀子的事情敲下来,立刻会有人跟进。他们不是跟着我,他们跟着的是这里面的利益,如果出现了新的一个学说,谁占据的早,谁就会成为这个学说的最早说话的人,他就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
“在官场之上,敢冒险的人很多,为了权力,不要命的人都有。你要知道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赚钱是有瘾的。你看很多人他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哪怕传给他的败家的后世子孙,翻身打个滚也花不完,可是他还在拼命的赚钱。为什么?你以为为的是钱吗?并不是的,他想要的只是赚钱的快感。”
“当官也一样,当官也是有瘾的,而且这种瘾比赚钱来的更快。所以官场上每天来来往往的各种人,总都是在想着往上爬,今天做七品嫌小,就想换一个五品;明天做五品也嫌小,就想换一个三品。”
黄永吉有一些迟疑,看着自己的老爹问道:“那这个世上就没有一心为国为百姓的吗?”
“有,”黄克缵点了点头说道:“可是又有多少呢?大明朝就有一个海瑞,其他人或许也还有,但是并不多。可官场之上,像父亲说的有官瘾的,这样的官员有多少?”
没等黄克缵继续说,黄永吉先开口说道:“如黄河之沙。”
“所以你的父亲从来就不担心没有支持者,会有人跟着你父亲的,同时也会有人反对。你要记住,儿子,在官场之上如果没有人反对你,那你就危险了,陛下不会让你做高官的。”
“是因为平衡吧?”黄永吉问道。
“是,也不是。一个没有敌人的人,让陛下将来怎么收拾?”黄克缵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
看着儿子似懂非懂的样子,黄克缵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样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的书读得怎么样了?”
“回父亲,儿子一直在用功。”黄永吉开口说道:“儿子不但在看荀子,还在看韩非子和法家的书。”
听了儿子的话,黄克缵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最好了。过些日子我把你弄到皇家书院里面去,到时候我们父子二人同心,这大明一定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韩爌这个内阁首辅就做不下去了。”
黄永吉有些沉默,或许父亲说的就是他自己。
第二一一章 皇家标识的商号(万字)
朝中的大臣们有各自的想法,下面的臣子们也一样,大家想的都不同,都是从自己的自身利益上出发,或者是自己的想法上出发。
这一点其实是很难改变的,不过朱由校也没有想到去改变他们。
在后世有一个词叫做统一思想,在那个时代都很难做到,何况是在大明朝?
所以朱由校根本就不期望统一思想,只要这些官员能够把自己要求的事情做到,他们本身的事情朱由校并不感兴趣。
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收拾的陈洪,朱由校问道:“我早就让你准备了,怎么还这么慢?”
“回皇爷,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之前准备的衣服有一些不妥。皇爷放心,奴婢已经让他们去拿新的了。”陈洪连忙恭敬的说道。
至于是什么地方不妥,朱由校没有去追问,因为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衣服收拾完之后,朱由校带着陈洪离开了皇宫。
这一次跟在朱由校身边护卫的,是戚元辅和他的手下。
这次着实可把戚元辅给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陛下要出宫,想劝劝什么,却没等说话,人就已经出来了。
看着陛下和陈洪驾轻就熟的样子,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宫了。虽然戚元辅心里边想说一点什么,可是根本没这个机会,只能默默的把保卫工作做好。
出了皇宫之后,朱由校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打扮的就像一个富家公子,在大街上东游西逛,似乎对什么东西都比较感兴趣。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内务府所在的街口。
戚元辅以为陛下要去什么地方闲逛,没想到居然来到了内务府,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里是朝廷的衙门,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内务府也能够帮不少忙。
不过今天的内务府似乎有一些过于热闹,街口外面停了不少马车。
走进街口之后,有更多的马车一辆挨着一辆停靠在街边,也有更多的人一小堆一小堆的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这就让戚元辅有一些不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
于是戚元辅直接来到了陈洪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陈公公,这里人多眼杂,是不是有一些危险?不然就请陛下回去吧,或者去其他的地方。”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戚元辅,陈洪说道:“陛下就是来参加这件事情的,你想请陛下回去?咱家是没有这个胆子说,要不然你试试?”
听了这话之后,戚元辅知道这是没有办法了。
“行了,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陈洪拍了拍戚元辅的肩膀,笑着说道:“剩下的事情,陛下自有分寸。你好好做事。”
“是,陈公公。”戚元辅连忙躬身说道。
对于这位陈洪陈公公,戚元辅的感觉还不错,平日里面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架子,自己有什么事情找他也不会吝啬,而是会直接向自己说明事情的情况,算得上是一个忠厚长者。
不过戚元辅心里面也明白,这恐怕也是看在自己父亲的面子上。
很多人都说父亲是陛下现在最宠信的军方臣子。在戚元辅看来,也恰恰是这样的,不过父亲曾经告诉过他,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谨慎。
所以戚元辅对任何人都一直保持着非常恭敬的态度,尤其在进入皇宫之后。
虽然陈公公表现了亲近的意思,但是戚元辅对陈洪却一直都保持着距离,只是面子上要过得去。
在进皇宫之前,父亲就和他说过,在皇宫里面一定不要结交任何人,你只要听陛下的命令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听也不要问。
其他人或许会结交别人,陛下会睁一只闭一只眼,但是对于他们戚家来说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
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陛下绝对不会有原谅的余地。
所以戚元辅一直都很小心谨慎,对陈洪的收买也不怎么上心。
对于陈洪来说,他倒不是想让戚元辅做什么不利于陛下的事情。他只是皇宫里面的一个太监,因为陛下的存在才有他的今天,所以他不会想着怎么对陛下不利。
不过现在外朝竞争激烈,宫里面也一样,陈洪只是想要得到更多的助力罢了。不过现在看戚元辅这个态度就知道了,戚金怕是不想和自己这个大伴搅和在一起。
不过陈洪心里边也明白,自己也不敢和戚金搅和在一起。一旦自己和戚金有了什么关联,陛下一定会二选一处理掉一个。
以自己对陛下的了解,被处理掉的肯定不是戚金,那么就一定会是自己。
所以陈洪不会找死,他善待戚元辅也只不过是想和戚金结一个善缘。很多时候没必要走得太近,有一个善缘就足够了。
看着戚元辅离开的背影,陈洪也转身走到了朱由校的身边。
见到自家皇爷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陈洪冷汗嗖地一下就流了下来,连忙躬身说道:“戚元辅担心这里人多眼杂有危险,所以想请皇爷回宫。”
朱由校轻轻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说道:“回宫之后给他一些赏赐。”
“是,皇爷,奴婢明白。”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心里面不禁感叹,这戚家父子果真是受宠,就这么样一件小事陛下就给赏赐。
朱由校关注的并不是这些,他关注的是今天内务府里面的事情。
带着人走到了里面之后,朱由校就混杂在人群里面,想要找人攀谈一下。
不过很快,朱由校就发现这里边的人都比较谨慎,对于自己的陌生人,根本就不搭理。
于是朱由校只能够跟着这群人在这里面东游西逛,看看能不能听到点风声。
事实上,今天这里要做什么,朱由校的心里面一清二楚。
今天这件事情是由胡飞主持的,是审核司的第一个差事,同时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所以朱由校才会过来观看。
很快,人群就开始向里面走了,显然是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朱由校也没有迟疑,直接跟着人群就向里面走了进去,然后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站着,静静的等着看。
自己还是不能够太露脸,不然会被胡飞认出来。虽然胡飞不一定会暴露自己皇帝的身份,但是见到自己在场的话,他未必会像之前那样洒脱和自如。
很快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胡飞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对所有在场的人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在场的诸位,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我的,所以先让胡某自我介绍一下。”
“我姓胡,名叫胡飞,以前也是京师地面上混的商人。现在呢,我加入了内务府,是内务府审核司的郎中。或许很多人不知道我们这个审核司是做什么的。今天,我就和大家说道说道。”
“首先,审核司的第一个职责,就是审查送入皇宫中的东西。但凡有人敢虚报高价,有人敢以次充好,全部都归审核司管。你们也知道,这送入皇宫里面的东西,那都是贵人用的。如果真的被我们发现有问题,你的脑袋恐怕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在场的商人听闻此话,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尤其是专门给皇宫里边供货的那几个。
当然了,他们这些人是不敢以次充好的,毕竟送到皇宫里面的东西,如果以次充好的话,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祸。他们不是通过这个发财的。
他们给皇宫里送的都是好东西,只不过报价的时候比市场价格要高,同时送进去的时候还要和内侍们分享利润,所以这个价格就更高了。大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赚钱的。
可是现在看这个胡飞的意思,以后这方面也要查,那还怎么赚钱?
“本官上任之后,彻查了皇宫里面这几年的旧账,的确是查出了一些东西。宫里面的人已经去拿人了,负责采买的那些内侍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不过在场的诸位,如果有问题的,我劝你现在站出来,别让我说出来。”
“你自己站出来还能有一个主动认错的态度,说不定会给你一个轻的处罚;如果让我说出来的话,那就真的是要去受重罚了,至少也是一个充军辽东。至于辽东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我想在场的人应该都不会不知道吧?”
谁都没想到,这个胡飞上来就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
不过在朱由校看来,这件事情办得非常好,胡飞把一个商人到官员的身份转变拿捏的恰到分寸。
自己的选择果然没有错,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
作为一个商人,你可以和这些供货商勾三搭四,玩的不就是一个和气生财嘛?
但是作为一个官员,你是绝对不能够这么做的,你要树立起自身的权威,至少让他们尊重你,让他们不敢忽悠你,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
现在看来,胡飞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所以他做的很到位。
前面的帐,胡飞和朱由校请示过究竟要怎么做。当时朱由校就和他说了,让他看着办,毕竟这件事情现在归他管了,同时也算是自己对他的一个考验。
现在看来,胡飞是准备拿这些事情搞事情了。
在场的人脸色都更难看了,一个个的低着头神色各异,但是却没有人往前走,显然在没有弄清事实情况之前,他们也不想出头。
这个时候胡飞就笑了,说道:“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人会抱有侥幸的心理,万一查不到你呢?”
说到这里,胡飞笑得更大声了,接着说道:“你们这么想,其实有道理。因为我也不敢保证会抓到所有人,肯定会有漏网之鱼。但是你们可能会赌一把,赌我抓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赌你自己是不是漏网之鱼。”
“如果你们赌赢了的话,那么就能够平安回家;如果你们赌输了的话,全家充军辽东。想好了,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可就真的没得选了。”
随着胡飞的这句话,下面终于有人动了。
这人直接向前走了一步,苦笑着说道:“我认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这个人,他怀疑这个人是胡飞安排的托。
如果真的是胡飞安排的托,朱由校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要确保万无一失嘛。
在这个人之后,人群之中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
胡飞看着这几个人,笑着对其中一个胖子说道:“刘掌柜,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也在这里边,你就是那条漏网之鱼。不过你站出来了,这很好。”
那个刘掌柜脸上的表情,此时非常的难看,懊恼中带着些许悔恨。
“不过刘掌柜你也别不高兴,”胡飞继续笑着说道:“马上你就会看到有人倒霉了。有人想冒充那一条漏网之鱼,不过可惜喽,他可不是。”
一边说着,胡飞一边对身后摆了摆手,冷着脸吩咐道:“动手抓人。”
早就在他身后准备好的人立马上来就冲到人群里面,直接将几个人给拎了出来。
那几个人这个时候顿时大叫了起来,“我们说,我们说,我们说!”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所有人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拖了出去。
胡飞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然后才继续慢悠悠的说道:“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经过你们也都看到了,后边被抓到这几个人充军辽东,家里面的东西抄家充公。”
“不用再想了,这件事情是内务府定的,所以你们也不用再想着去找什么人了,因为谁也没有办法。”
“你们要知道我们内务府做主的人是谁,那可是当朝国丈!无论你们求到谁,那都没有用,毕竟不是我们冤枉你,你们自己做事没有章法。”
听着胡飞的话,朱由校的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怪异,因为这个胡飞直接把帽子扣到了张国纪的脑子上。
难道这是内务府内部的共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张国纪这个内务府领班大臣真的干不久。这是什么帽子都往他的头上戴,什么样的黑锅都让他来背呀!
说着,胡飞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那几个人,他们是自己主动站出来的。
“至于你们,把你们这些年所挣的赃款全部送来,同时加罚一倍。记住哦,我这里边都有账册,如果你们敢少给,那么你们的下场和他们一样。”
所有人都被胡飞这一番话给震惊了。
谁都没想到,平日里面和和气气的胡飞,此时居然是这个样子的状态。这简直就是要人命了,下手如此狠辣无情!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狠辣无情?”胡飞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是这么想的,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要告诉大家,从今天开始,内务府做事要有规矩。如果谁敢坏了规矩,那么就别怪我胡飞无情了。”
看着下面的商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朱由校脸上露出了笑容。
果然只有商人最了解商人,现在应该是打一棒子,或者就是震慑,那么在这之后就应该是给个甜枣了。
胡飞的这套手段倒是玩的不错,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把下面的商人给吓住,让他们不敢再出头。
朱由校的心里边还真的有这个怀疑,所以他准备继续看下去。
在后世朱由校就听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这句话就是马克思的资本论里面的。
在资本论里面,马克思有这样的论述:
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
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
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
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虽然朱由校觉得这可能是真的,但事实上也不一定,所以他想看看今天现场是什么样子。
至少胡飞已经用行动告诉大家了,你们和内务府做生意是可能会丢命的。那么这些人还会不会选择和内务府干,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不过仿佛是在验证朱由校的想法,那些人没有当场翻脸。
这不奇怪,毕竟他们都是商人,胡飞现在却是官,他们不敢翻脸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却不正常,因为这些人开始笑着拍胡飞的马屁了,显然这是在为等一下的合作打下基础。
在场的这些商人也都不是傻子或者笨蛋,恰恰相反,能走到这里的都是聪明人。他们也看出来了胡飞是在给自己这些人下马威。
那么既然给了下马威,后面肯定会有好处,所以他们都在等这个好处。如果这个好处够大的话,前面的事情自然就无所谓。
被抄家的或者死了的又不是自己,关键是在其他人看来,那些人就是作死。如果换成自己的话,肯定不会这样,自己又不差那点钱,安安稳稳的做生意不好吗?
所以先拍拍胡飞的马屁,反正马屁又不要钱。如果最后成了,自然好处多多;哪怕最后不成,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于是朱由校就看到了这十分热烈的一幕,这一次胡飞就不是再板着脸了,而是笑眯眯的和众人客套着,仿佛他又是那一个商人。
在一番客套完成之后,胡飞笑着说道:“我们呢,现在说说正事吧。”
听到胡飞这么说,众人的表情也都严肃了起来,知道终于要到戏肉了,于是全都静静的听着,等待着胡飞给自己一个说法。
胡飞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对着身后的人点了点头。
有几个人走了上来,手中都拿着一摞纸单子。他们走在人群之中,把纸单子分给每一个人。
这个时候胡飞在上面说道:“这上面罗列的是宫里面所需的物品,总共分为几个大类,每个大类下面又有几个小类。这些东西你们可以看看谁能拿得出来,然后可以去那边报名。”
“不过在报名之前,我先把事情说清楚,免得等下你说我骗你们。”胡飞说到这里还笑了笑,一副很好笑的模样。
可是周围的人却谁都笑不出来,于是就显得有一些尴尬了。
不过胡飞也不以为意,直接说道:“以后宫里面的东西,宫里就不会再出钱了,全部都由你们进献入宫。”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不过却没有人开口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这里边肯定很有内情,否则的话不会这么说。
陛下不可能让所有人白拿东西,这绝对不是陛下的所作所为。如果内务府真的这么干,外面的那些大臣也不会饶了他们。
再说了,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些人,谁的身后没有什么人支撑着?
普普通通的商人,也走不到这里来,能站在这里的每一个,都是代表的身后一方势力。
所以他们也并不是很畏惧,也不会很慌乱的跑去质问胡飞。
现在大家都在等着继续说下去,胡飞也就没有耽搁,而是继续说道:“凡是能够取得向宫里面进献资格的,都可以和内务府联合成立一家商号,由这家商号专门向宫里面进献物品。”
“当然了,这家商号也可以对外卖,同时商号的牌匾上还可以印下专属于皇家的标识,代表着这个商号专门为皇家供最好的货。”
“同时这家商号也可以行销各地。我不妨把话说直白一些,这家商号在各地的事情,内务府都会帮一把手,有什么问题也都可以找内务府来解决。”
“所以这里面的好处你们也都知道了,不说其他的,单单是一个皇家标识,这里面所蕴含的价值,你们应该都很清楚。”
朱由校看着侃侃而谈的胡飞,心里面有一些忐忑。
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借鉴的自然也是从后世来的东西,但是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现在到了检验效果的时候了。
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大明朝的文明进程被打断,遭遇了很多苦难,所以并没有形成这些东西。不过在欧洲大陆上就形成了,那就是奢侈品。
所谓的奢侈品,原来只不过是供给皇室的一些东西,在进入平民家庭的时候就成为了奢侈品。
而在这片土地上,自然也是有这样的东西存在的。比如像后世里边经常提到的皇宫御厨,或者是宫廷秘方之类的。
只不过因为没有传承下来,很多东西都毁于战火,所以并没有形成有规模的奢侈品。
不过朱由校也曾经去看过丝绸刺绣一类的东西,那个价格也是很让人咋舌的。
朱由校现在要做的就是树立这样的奢侈品品牌,从皇宫大内开始,然后逐渐的拓展到各个地方,最后波及到大明所有的藩邦和邻国。
一旦那个目标达成之后,大明朝就可以用制造很便宜的物品去掠夺更多财物的能力。
只不过现在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要看这些商人的反应。
因为这毕竟是猜想之中的可行性办法,但是拿到现实当中来是否可行,谁也不敢保证,主要就是看这些商人是不是接受。
如果这些商人选择接受,那么就证明自己的政策没有问题,可以大胆放心的继续去做。
如果这些商人选择不接受,那么就证明自己的想法和策略有问题,只能说这个想法和策略不适合大明,不适合现在这个时代。如此一来,自己就要想其他的办法了。
要知道,商人是世界上最敏感的一群人,尤其是面对利益的时候,他们觉得有利可图的时候才会上;在他们觉得无利可图的时候,他们就会退缩。
他们的感官是最敏锐的,所以朱由校想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我愿意。”突然,前面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朝着四面八方拱了拱手,然后大声说道:“能够为陛下尽忠,那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个事我愿意干。”
“咱们先不说赚不赚钱的,哪怕是赔钱,哪怕是倾家荡产,都愿意干。胡大人,算我李万金一个,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做什么的。这以后皇宫里面的布料,无论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用的,还是宫里面各位内侍宫女用的,我李万金全包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万金还拍了胸脯说道:“我李万金说话算话,请诸位共同做个见证。”
朱由校看着这个李万金。
这是一个50多岁的男人,身材有一些微胖。白白的脸颊,五官方正,看起来倒是挺大气。
他身上透着一股书卷气,看来不太像是一个商人。可是他这个名字和做派,那就是妥妥的商人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觉得这是一个有意思的人。至于李万金说的话,朱由校一个都不相信。
愿意把所有家当都进献给皇宫?
这种话,自己就听听得了。
看着李万金和听着他说的话,胡飞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件事情他其实也在担心,这可是陛下让他做的事情。如果事情做好了,自然是有好处;可事情要是做砸了,难道你能说是陛下的主意不行?
你只能说是自己办事不力,到时候肯定会被收拾。
现在李万金已经站了出来,这就让人很高兴了,而且他还直接就把衣服这一块给承包了,这里边的东西就有点意思了。
不过这个李万金,胡飞也认识,多少知道他一些家底。
这个李万金是浙江人,是整个浙商在京城比较有名的人物。如果他能把这个买卖拿下来,那就代表着整个浙商集团把这个买卖拿了去了,不但有利于巩固他自己的生意,同时也有利于提高他自己的地位。
至于后续怎么操作,那就需要再一次讨论了。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不干了,于是就有人站了起来说道:“李万金,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给陛下尽忠心,我们这些人也是当仁不让。”
“况且你李万金只是有丝绸,可是这宫里的贵人们也不能整日里穿丝绸吧?这天下的好布料多的是,你可不能只顾着自己,你也得多为宫里面的贵人想一想吧?”
这一次站起来说话的是一个清瘦的男子,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挑衅。
朱由校也看向了他,不过脸上全都是笑容。
至于原因那就很简单了,因为朱由校发现自己的主意还是有效果的,看他们抢起来就知道了,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在里面,他们怎么可能会这么抢?
在这两个人之后,其他人也都全都站了起来,同时表示自己愿意,只是索要的分类不同罢了。
一时之间屋里边吵吵闹闹的,气氛十分的热烈。
这个时候,站在台上的胡飞动了。只见他把手压了压,笑道:“诸位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
见到胡飞开口了,所有人这都才安静下来。
胡飞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知道这一次自己的差事办成了。
有了这一份功绩,对自己来说,第一步就走成功了,陛下那里自己也算是有一个交代了。
于是胡飞热情洋溢的说道:“既然大家都愿意,那么诸位就先去报名,把自己的名字和住址留下,同时把自己想要进献的东西名单留下,剩下的咱们以后再谈。”
“内务府会给大家准备的时间,让大家把样品准备好,到时我们从里面选择最好的。”
“好说好说。”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胡飞带着这些人闹闹腾腾的去报名。
朱由校这次没有跟着过去,自己到这里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已经知道事情的进展如何,所以就没有必要再跟上去了。
对于朱由校来说,其实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带着人离开了,一边走,一边露出了笑容。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之前,朱由校也想过,这件事情该怎么做。
最早是想着把这个名额卖掉,每年拿一笔钱就好了。这种是最简单也是最方便的办法,同时来钱也比较快,但是控制能力就比较弱,内务府想要延伸出去也不太可能。
于是朱由校把这个办法给放弃了,选择了直接入股的这种方式,算是公私合营的一种套路。
到时候用来一起赚钱,赚出来的钱自然是要按比例分成。这样的做法自然就是时间长了,收益也比较稳定,同时也能够赚得更多。
在权衡了利弊之后,朱由校选择了这个方式。
只不过如果事情进展的不顺利,后面自己的想法也就无法实现,更不可能有什么新的效果。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出了内务府的大门之后。朱由校带着陈洪和戚元辅四处乱逛,还带着人跑去买了不少礼物,说是要给张皇后的,展现了一个好丈夫该有的模样。
在朱由校回到皇宫之后,已经要太阳落山了。回宫之后在宫女的伺候下洗了澡,他就带着礼物去了张皇后那边。
听说朱由校来了之后,张皇后连忙上去迎接。
走到张皇后的身边,伸手将她给拉了起来,朱由校笑着说道:“宝珠就不用这样了,咱们以后全都轻松一点。”
说着,他拉着张皇后往里面走了进去。
看着桌子上摆的饭菜,朱由校笑着说道:“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
张皇后在一边笑了笑,也不说话,陛下这个时候过来摆明就是来吃饭的。
陛下愿意到自己这里来吃饭,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于是张皇后伺候着朱由校开始吃饭。
在吃完了饭之后,残羹冷炙被撤下,温热的茶水被端了上来。
夫妻二人喝着茶水聊聊天,朱由校把自己今天出宫的事情告诉了张皇后,同时还夸奖了一下张国纪。
“国丈在内务府干得很好,这就为宫里面省了一笔钱。一旦这件事情办成之后,宫里采买东西都不用花钱,全部由那些商人进献,到时候这笔大钱就能做点别的事情了。”
“要知道皇宫大内这么大,每年养的人这么多,这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张皇后想了想,巧笑道:“那些商人愿意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他们觉得在外面赚的会比皇宫里花的要多?那如果要是反过来呢,皇宫里面花的更多,他们赚的更少,那他们怎么办?”
“那他们就破产了呗。”朱由校笑着说道。
这件事情他自然是考虑过的,他早就想过了,进献的只能是满足皇宫里面的日常需求,剩下的还是需要去采买;或者把每年进献的东西划分一个数量,有缺口的话,然后再去采买。
这就保证勤俭的皇帝可能还会存下一点,浪费的红利不够就需要自己去买。
如此一来能够保证这个体系的正常运转,不至于到最后崩溃了。
不过现在这个钱看来挺多的,等到以后的话,可能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的了。
“陛下,什么是破产?”张皇后看着朱由校,歪着脑袋问道。
“破产就是资不抵债了,”朱由校想了想给张皇后解释了一下大概是什么意思,笑着说道:“你放心吧,朕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朕又不是那种只知道花钱的皇帝。如果钱不够,那就少花点。”
“陛下如此,一定会成为英明神武的皇帝。”张皇后悄悄的拍了一下朱由校的马屁。
朱由校对此颇为受用,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他拉着张皇后去睡觉了。
内务府的这个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审核司搞出来的事情,瞬间就让整个北京城都震惊了。
无数人都没想到内务府居然会有这样的操作,尤其是官场上面的官员。
要知道很多官员在家里面都有生意,如果真的这么搞的话,自己的生意怎么办?
这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发考虑。还有另外一点非常关键,那就是在意识形态上面。
这属于与民争利,皇帝怎么能够赚百姓的钱呢?
这是非常非常不合规矩的,在这些官员脑子里面,这是绝对不能够做的事情,皇家怎么能做生意呢?
实在是有损斯文!成何体统?
于是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官场,不少人开始上题本,意图也很明显,认为这不是好的事情,不希望陛下这么做,陛下不能这么做,希望陛下能够收回成命。
对此,朱由校不置可否。他也不出门,整日陪在张皇后的身边,他倒是想看看外面这些人怎么闹腾。
他等着有人跳出来,想看看会不会去威胁那些商人。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那些人叫得欢,真正的实际行动却没有。
至于去威胁那些商人,根本没有人敢去。因为通过锦衣卫那边的摸底之后,大致上能够摸清楚这些商人的底细。
他们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勋贵和勋戚家里面,另外一部分则是各个地方上的。虽然他们在各个地方上的资本暂时还查不清楚,但是通过京城来人的说法,这些人在各个地方上都是大族,在官场上的也都是盘根错节的。
不管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能够把生意做出一省之外,那就全部都是能人。
后世有地方保护主义,在这个时代这种想法更严苛,同时也更极端的多。
所以能够把生意做出一省之外的,那么全部都是有能力且有背景的人。如果能够把生意做到京城,那就更了不起了。
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官员能够动得了的。至少也是朝中顶层的那几个才能动的。可是那些人也没什么反应。
事实上并不是他们没什么反应,而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内阁之中,四位内阁大学士就在商量这件事情。
因为科举教纲编写的事情,内阁那边的气氛有一些不太好,或者说是有一些微妙。不过谁也不敢耽误正事,所以这一次四个人又坐在一起商量了。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反正他们愿意给宫里送钱,那就让他们送呗。”徐光启无所谓的说道。
“只要按规矩办,那就没什么问题。”黄克缵在一边补充道。
徐光启这么说没人觉得奇怪,但是黄克缵这么说,就让人觉得有一些奇怪了。因为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最近这几天,黄克缵就开始强调规矩了
谁都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的荀子学说做铺垫。尤其是这种不分场合、不分立场,直接选择了这么做,这是非常不妥当的行为。同时,几个人对他的提防也就更深了。
可是无论如何,黄克缵也是表态了,他站到了徐光启那边。
这两个人持这样的态度,只剩下孙承宗和韩爌了,就要看他们两个想要怎么做了。
这个时候孙承宗开口了,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只不过让商人用皇家的标识,似乎有一些不妥当吧?”
这句话一出来几个人都严肃了起来,其中也包括徐光启和黄克缵。
第二一二章 绝对权威在手(万字求赏!)
这个才是他们在意的关键地方,其他的他们都不是很在意。
士绅集团虽然有很多的共同利益,但是他们单体利益和诉求是不一样的。
有人在意的是有皇家标识的商号会影响到自己家的生意。
有人在意的却不是这些,因为他们家里面没有那么多生意,学校里面有的只是很多的田地。所以这个事情和他们的关系就不大,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并不是很担心。
有人则是觉得让商号拥有皇家标识,生意会变得更好,他们很支持。
所以意见分裂的很厉害。
不过在有件事情上,确实所有人都谨小慎微的,那就是孙承宗提起的,若是把皇家标识给这些商号,他们万一做了什么坏事,是不是会有损皇家的脸面?
这一点,在场的人都很在意。即便是朝堂上下,也没有人敢大声的说什么,因为这件事情比较敏感。
不过在内阁里面,既然孙承宗提出来了,那么就是绕不过去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就必须提上日程来讨论。
徐光启看了一眼孙承宗,缓缓说道:“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人本来就是在为皇家进献物品,那也就是说这是事实。既然是事实,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我们就不用管了。”
徐光启的这个态度,倒是并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
徐光启一贯都坚持臣子要少对皇上的事情指手画脚,皇帝的事情让他自己去做决定,这样会减少不必要的君臣矛盾,不会让君臣离心。
不过这与现在主流的想法相反,所以徐光启受到了不少抵制。
这个时候孙承宗再次开口说道:“可是如果这些商家以次充好坑害百姓怎么办?你们要知道,他们打的可是皇家的名号,如果他们以次充好的话,伤害的可是陛下的清誉。真到了那个时候,陛下的声誉受损,那些人即便是被弄死,也没有用了。”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面同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让陛下这么做。
如果没了这件事情,那自然也就没了这个问题。
“那就要因此废止这件事情?”徐光启有一些愤怒的说道:“这件事情的好处你们看不到吗?我不相信你们看不到,这件事情的好处显而易见。难道就因为那些问题就把好处视而不见?这叫什么?这叫因噎废食!”
“你既然担心他们坑害百姓、弄虚作假,那为什么不想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不想着去解决问题,而是想着不办这件事情,这是什么?这是懒政!”
徐光启目光扫过所有人,缓缓的说道:“反正我是不会同意停下来的。”
孙承宗看了一眼徐光启,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了靠。
他不会和徐光启争论这些。
自从进入内阁开始,他们两个就像是不在一个频道上一样,什么事情都要冲一冲。
可是孙承宗心里面明白,自己不能真的和徐光启起冲突。如果现在自己和徐光启对上了,那么倒下的肯定是自己。
虽然自己是陛下的老师,但是这个没有用,因为在这个时候,自己和陛下就只是臣子和君王的关系,师徒关系早已经不存在了。
自己要做的就是等,等徐光启自己犯错误。
现在陛下要用徐光启,自己要等到徐光启让陛下失望的时候,否则自己绝对没有希望。
尤其是在关于陛下的事情上,如果自己站在徐光启的对立面,根本毫无胜算。
韩爌看了一眼孙承宗和徐光启两人,原本以为两个人会爆发非常激烈的冲突,没想到孙承宗居然不说了。
韩爌心里边略微有一些失望,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也不能怪孙承宗。
于是他笑着说道:“徐阁老说的有道理。咱们受陛下的任命,执掌内阁,当然不能够因噎废食。不过这件事情的坏处你们知道,好处你们也知道,那么就要好好想一个办法了。”
“既然徐阁老你提出来这个想法,那么这件事情你看就你来办吧?你写一份题本给我们看看,合适的话我们一起上奏陛下。你看这件事情这么办怎么样?”
孙承宗看了一眼韩爌,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一边的黄克缵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心里边更清楚,这一次徐光启是被坑了,被孙承宗和韩爌联手给埋了。孙承宗挖坑,韩矿埋土,两个人一前一后,配合的极好。
徐光启看了一眼两个人,这么明显的事情,自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何况这两个人也不是玩弄阴谋诡计,这就是彻彻底底的阳谋。
那既然你同意,那你就拿出一个理由来吧。这也是说得过去的。
如果自己不接招,那就等于前面说的话都白费了。
徐光启知道,他们两个人这么做不是为了害自己,而是单纯的为了让自己多做事,多做得罪人的事。
所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可能在内阁的时间就长不了了。
他们这么和自己对冲从来不是为了任何一件事情,想要的无非就是把自己从内阁赶出去。
不过徐光启心中却对他们十分的不屑。
他们坐在内阁的这个位置上不想着做事情,整日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自己才懒得和他们说这些事情。
于是徐光启站起身子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徐光启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孙承宗和韩爌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没想到徐光启居然这么干脆利落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让他们有一些诧异。
这个时候,旁边的黄克缵也站了起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用看似玩笑的语气说道:“这徐阁老还真是一个做事的人,做什么都是雷厉风行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克缵也转身离开了。
但恰恰是这句话解答了韩爌和孙承宗的疑问。
徐光启如此痛快的答应下来,除了与他们的意气之争以外,更多的则是他真的想做事情。
徐光启觉得这件事情是对的,那么他就要去做,无关其他。无论这件事情自己提不提出来,徐光启都会这么做。
想到这些之后,孙承宗和韩爌就有一些尴尬了。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站起身子就去各忙各的了。
紫禁城,西苑的池塘边,有一棵长势茂密的香樟树。
此时,树下面,朱由校躺在椅子上,手里面拎着一根鱼竿,任凭鱼漂随风在池塘里游荡。
他半眯着眼睛,惬意的看着天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在他旁边摆放的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茶水和水果,另外一侧则坐着张皇后。
此时的张皇后就没有朱由校这么随意了。
虽然也是跟朱由校差不多的造型,但她却是端庄贤惠的坐着,手中的鱼竿也垂在水面上,陪着朱由校在钓鱼。
自从到了西苑之后,朱由校的生活就更加的闲适了。
比起在乾清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于是钓鱼这种活动就提到了朱由校的日程上来。
果然换一个地方就能够改变人的心情。
“宝珠,咱们今天吃烤鱼好不好?”朱由校看了一眼张皇后,笑着问道。
张皇后嫣然笑道:“陛下是想用咱们自己钓的鱼吗?”
说完,她看着一边空空如也的鱼桶,笑颜如花。
对于张皇后的取笑,朱由校丝毫不在意,直接摆了摆手,坐直身子放下鱼竿,搓了搓手说道:“看来不给你展现一下朕的实力,你是不知道朕的能耐。今天就让你好好的见识一下!”
看着朱由校的样子,张皇后笑得更灿烂了。
对着站在不远处的陈洪招了招手,朱由校说道:“来来来,打个窝。”
“皇爷,什么是打窝?”陈洪有一些迟疑的说道。
“行了,你别管了,让朕来。”朱由校玩心大起,开始自己忙活。
见到陈洪还站在一边,朱由校便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回皇爷,内阁那边的几位阁老好像吵起来了。”陈洪有一些迟疑的说道。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有些好奇的哦了一声,问道:“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听说是因为内务府和商人合作的事情。内阁的孙阁老好像觉得这样会有损皇家的颜面,如果那些商人做奸犯科的话,损害的是皇家的清誉。”陈洪小心翼翼的说道。
“可是徐阁老却觉得,既然那些人会作奸犯科,那就要想办法不让他们作奸犯科,不能因噎废食。如果都因噎废食的话,那就是懒政。”陈洪再一次小心的说道:“于是韩阁老和孙阁老就让徐阁老来写题本。”
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似乎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反应。
事实上,朱由校还真就没什么反应。
有人反对,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内阁几个人的争斗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这件事情徐光启他是又要得罪人了。不过也无所谓,徐光启得罪人有什么问题?
自己一样还要用徐光启,而且还要重用,这一点谁都没办法改变,尤其是在这一次的事情之后。
对于朱由校来说,徐光启这样的臣子可遇不可求。
很快朱由校就忙活完了,直接来到了张皇后的面前,笑着说道:“这回让你看一看朕的能耐。”
说着,他再次开始钓鱼。
不知道是朱由校刚才打的窝有了效果,还是那些鱼听到了朱由校的召唤,反正全都快速的游了过来。
时间不长,就被朱由校给钓上来一条鱼,看着还不小。
把鱼卸下来放到桶里面,朱由校对着不远处的陈洪招了招手。
等到他走到自己的身边,朱由校才说道:“把这条鱼送到徐光启的府上去,让他补补身子,别整日里操劳的身子都不行了。”
陈洪知道皇爷还是把刚才的话记在了心里面,不然不会给徐光启赏赐,而且还是这种具有特殊意义的赏赐。
这可是皇爷今天钓上来的第一条鱼。
刚刚皇爷还说要和皇后一起吃烤鱼,现在却要把钓上来的第一条鱼给徐光启,可见这里面的意义和对徐光启的看重。
陈洪连忙躬身说道:“皇爷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转头看向了张皇后,见她朝着自己甜甜的笑,朱由校也温和的笑了笑说道:“等一下再给你钓一条大的。”
听到这话之后,张皇后摇了摇头。
“陛下疼惜臣子,实乃明君,妾身怎么会因为一条鱼而有什么想法?”张皇后笑着说道:“妾身为陛下高兴。”
朱由校笑着将张皇后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大声的说道:“那不行,今天一定要吃烤鱼。”
看着朱由校认真又有些搞怪的模样,张皇后笑倒在了他的怀里面。
徐光启家。
自打从内阁值班房回来之后,徐光启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虽然今天他被摆了一道,但还真的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毕竟这是他要做的事情。
他生气的是内阁那几个人的态度,简直就是枉为臣子。不过他也只能是生生气,也不可能把他们所有人都赶出去。
于是徐光启去书房开始写题本。正事还是要办的,这个不能耽误,跟那些人生气犯不上。
不过很快老仆人就进来书房,来到徐光启的身边禀报道:“老爷,宫里面来人了,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听到这话,徐光启放下手中的笔杆子,站起身子向外面走了出去。
事实上,整个徐家对于这种事情都不陌生,因为皇宫里面经常来人,陛下经常会给一些赏赐,基本上都是这样操作的。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应该又是来了赏赐。
走到外面,见到陈洪之后,徐光启连忙拱手道:“陈公公。”
陈洪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道:“咱家见过徐阁老。”
内阁里面的几位大学士,陈洪最看重的就是这位徐光启徐阁老,因为他知道自家皇爷对这位徐阁老有多么的看重。
其他的那几个人对皇爷就没那么重要,所以陈洪对徐光启一直都非常的客气。
“不知道什么事情要劳烦陈公公亲自来一趟?”徐光启笑着问道。
“是陛下有赏赐。”陈洪笑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小内侍合拎着一个水桶就走了过来,里面还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
徐光启顿时就是一愣,这是给自己赏赐了什么呀?
并没有太多的卖关子,陈洪直接说道:“今天陛下和皇后在西苑钓鱼,商量着钓上鱼来烤着吃。没想到等到真的钓上鱼来了,陛下就想起了徐阁老。”
“这是今天陛下钓上来的第一条鱼,这不,就让咱家给徐阁老送来了。陛下还说了,徐阁老整日为国操劳,吃不好、睡不好,这身子骨怕垮了,所以要好好的进补。这条鱼就给徐阁老炖汤,让他好好的去补一补。”
陈洪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带笑的看着徐光启。
此时的徐光启心中真的很感动,在内阁所受的委屈也消失不见了。
这是陛下对自己的看重,自己只对陛下做事就行了,那些人其实不重要。
想到这些之后,徐光启连忙跪下,感激的说道:“臣徐光启,谢陛下赏。”
事实上像这种赏赐,根本用不着徐光启如此大礼,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因为不这么做,不足以表达他的感激。
这不是一条鱼的事情,这是陛下在表明他的态度。有了陛下的这一份支持,自己可以昂首挺胸,毫无畏惧。
陈洪没想到徐光启居然会行这么大的礼,连忙侧身走到他的旁边,伸手将他给搀扶起来,笑着说道:“徐阁老这份心,咱家会转呈给陛下的。”
徐光启没有说什么,亲自将水桶接了过来,拎到屋檐下放好。
等到徐光启转身回来,陈洪正满脸笑容的看着他,直接拱手说道:“东西已经送到了,陛下的话咱家也带到了。如此,咱家就告辞了。”
徐光启连忙说道:“我送陈公公。”
等到陈洪回到西苑,朱由校已经在这边烧上了火。
炭火燃烧的很旺,旁边已经摆好了腌好的鱼,朱由校正准备把鱼放在炭火上面烤。
一边的张皇后像小女孩一样雀跃的看着朱由校,眼中全都是崇拜。
看到皇爷和皇后两个人这个样子,陈洪也没敢过来打扰,直接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
或者说,周围的人全都在静静的看着,这更能体会到皇爷对皇后的宠爱。
皇宫里面一片安静祥和,皇宫外面却是一直纷纷扰扰。
给商号加皇家标识这件事情引起的波澜并不小,随着徐光启的一份题本,再一次把这件事情推上了风口浪尖。
因为徐光启请朝廷增设一个衙门,这个衙门管理的内容也很简单,那就是专门管商人坑蒙拐骗的。
在得到了朱由校一条鱼的赏赐之后,徐光启这一次是发狠了。
用徐光启的话说,这个衙门可以由户部来管理,专门负责管有商人坑蒙拐骗的。
在这一份题本里面,徐光启还阐明了为什么要成立这一个衙门。
因为很多商人坑蒙拐骗都不是在自己的本地做的。在自己的乡里,他们都是好人;但是出了乡里到外面,他们都干一些坑蒙拐骗的事情。同时因为是跨省作案,很难追查。
所以需要朝中成立这样一个衙门,一旦有商人坑蒙拐骗的事情,就用这个衙门来查。
这个提议一出来之后,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为什么会有这个提议的消息也很快就传了出来,就是因为有人反对内务府皇家商号的事情。
他们认为一旦那些商人作奸犯科,会有损陛下的清誉。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和商人合作的事情就不应该存在。
可是徐光启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是因噎废食,所以他上了这么一道题本,他希望朝廷能够成立这样一个衙门,能够对商人进行监管;一旦有人作奸犯科,全部抓起来严惩。
既然是管商人的,人家不可能光盯着内务府,所以徐光启就直接把事情扩大了,扩大到了所有商人的头上。
所以这份题本才会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它把大明朝所有的商人全都囊括进去了。
内阁的几位阁老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孙承宗他们。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会让徐光启吃个亏,没想到他胆子居然这么大,直接就搞出了这么一件事情,而且还要把这个衙门放在户部。
要知道徐光启可是户部尚书,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在为户部扩张权力。
一旦这件事情达成,那就等于户部又多了一个衙门,而且还是管理所有商人的衙门。
这个衙门的权力有多大,只要在官场上混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会愿意徐光启这么干?
要知道官场上的权力就那么多,你拿走了一部分,别人就要损失一部分,这是绝对不能够被允许的。
当然了,也有人支持新设衙门的提议,那就是徐光启这一个派别的人;同时也有想要在户部里面升官的人,他们想要更多的权力。
一时之间,朝堂上次争论的乱七八糟,吵起来都没完没了。
无数的题本被这样送到了皇宫里,直接摆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在他们吵不出一个结果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让朱由校这个皇帝来做主。
对于这种裁判的角色,朱由校还是很喜欢的。
不过徐光启这一次的所作所为,倒是让朱由校也有一些震惊了。
没想到徐光启会提出这样一个想法,说起来还是挺超前的,朱由校倒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当然,这个衙门不可能是用来管内务府的,但也不代表不管内务府。
虽然内务府是朱由校的衙门,可是他还真就不敢说特别信任他们。要知道后世清朝的内务府**可是出了名的。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如果没有监管的话,肯定不行。
虽然自己在内务府的内部设立了监管体系,可终究还是不够全面,自己监督自己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所以朱由校觉得徐光启这是一个好想法,是一个一举两得的想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内务府会被这个衙门监管到,同时这个衙门也可以去管别的商人。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想法。
一旦这个衙门成立之后,就可以制定商人管理法,到时候把所有的商人全部都纳进来。如此一来,朝廷想办事就方便多了。
不过现在外面争论的很激烈,一时之间朱由校也没准备出头,想看看双方能够打到什么程度。
不过朱由校猜想,徐光启应该会吃亏,毕竟他势单力薄。虽然他是内阁阁老,同时还是户部尚书,但毕竟上位时间太短,很多事情也没有办法,支持他的人还没有被提拔上来,所以要吃个亏。
不过朱由校也不在意,这样的争论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结果。事实上只要有人支持自己,只要有人愿意为自己办事,那么自己这个皇帝就是说了算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拥有绝对的权威,可以决定任何事情。
现在的朱由校就是这个状态,朝廷上下有人愿意为他做事,所以他就能决定很多事情。
这也是朱由校上位之后收拾东林党的原因;同时也是朱由校在朝中留下这么多党派的原因。
因为只有这样,皇帝才能够平衡各方,然后让他们去做自己这个皇帝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让臣子们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这点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至关重要。
无论是徐光启也好,还是其他任何人也好,如果让他们掌握了全部权力,他们就会按照他们的想法去规划和做事情。这一点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通用。
朱由校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的身上,只需要自己做主。
不过徐光启提出的这个衙门,倒是让朱由校有了一些想法,只是不知道该找什么人来做合适,或者说是建成什么样的规制比较合适。
按照徐光启的意见,这个衙门更像是后市的城管,或者是工商局。
如果是成立一个这样的衙门,只拥有这两个职位,朱由校是不甘心的。
因为大明的问题很清楚,并不是什么土地兼并之类的问题。或许这也是个大问题,但是大明最要紧的问题就是税收。
朝廷没有钱,就什么都做不了。
相反民间掌握着大量的资本,他们会用资本倒逼政府。这一点不论是在大明朝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只有朝廷有钱了,才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够去解决其他的问题。
所以如果成立这样一个衙门而不具备税收的职能,真的是有一些可惜了。
不过也要一点一点来,如果自己现在就下去收税,估计会搞出乱子。
就像当年万历皇帝弄出来的矿税,直接就导致了万历皇帝和臣子们之间的争斗,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这个或者因为那个,但实际上就是因为钱。
朱由校不想犯这样的错误。
不动则以,动就是雷霆万钧。
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陈洪,朱由校想了想说道:“等一下你去内阁传旨,就说现在朝廷内外议论纷纷,有人说内务府做的对,有人说内务府做的不对。让百官商议一下,多上一些题本;要让内阁写明,朕是善于接受意见的,只要他们说的有道理,朕就一定会去做。所以让他们大胆的说,不要有什么顾忌。”
陈洪连忙恭敬的说道:“是,皇爷,奴婢这就去。”
等到陈洪走出去,朱由校的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或者说他要这么做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为自己刷一刷声望。
至于那些人想要做的事情,或者是他们提出来的意见,朱由校根本就不会采纳,因为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即便是有什么意义,朱由校也不会让他们去做。
虽然外面舆论纷纷,但是内务府这边却一切照常进行,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内务府,领班大臣值班房。
张国纪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
这段日子他就心情不太好,原本想着到内务府后大展宏图,到时候公私两便。
可是谁曾想,到了内务府之后,事情却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现在外面对他的议论越来越多,他的风评也越来越差。
尤其是在内务府和商人合作的事情出来之后,张国纪的风评可以说是一落千丈。至于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外面都在传这件事情是他干的。
这时候,张国纪有一些受不了了。他虽然是内务府名义上的领班大臣,可事情却并不是他做的,甚至他根本就没有参与。
整件事情张国纪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也知道审核司那边做的事情肯定是大事情。
一旦这件事情做成了之后,这里面的利益都有多少?
先不说是否贪污的事情,每年那些商人给的孝敬,那得多少钱?
当然了,也不是为了钱,咱说的就是这个事本身就不是我做的,甚至我都没有参与,凭什么就全部都赖我?
张国纪觉得委屈。
在这个时候,一个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有一些清瘦,年龄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与这里的其他人不同,其他人穿着的都是官服,这个人穿着的却是一身儒衫,看起来更像是教书先生,而不是一个混迹官场的人。
看到这个人之后,张国纪抬起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说道:“先生来了?”
这个被张国纪称为先生的人,名叫秦炳,身份也非常简单,他是张国纪的幕僚,也就是给他出谋划策的人。
听到张国纪和自己打招呼,秦炳笑着拱了拱手说道:“见过大人。”
“行了,你我之间就不用客气了。”张国纪脸上的不快一扫而空,露出了些许温和的笑容说道。
这是上位者展现对手下亲近的一种方式,张国纪觉得自己用的很好。
在这样的亲近的情况下,自己的手下必然会尽心尽力的辅佐自己。
这不是他自己的猜想,而是他理论结合实践得出来的道理。比如眼前这个秦炳,这就是自己礼贤下士、给予尊重招揽来的人才。
等到秦炳坐下之后,张国纪这才说道:“先生,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没有回答张国纪的话,秦炳只是笑道:“学生刚才从外面回来,听到了一点消息,想来大人应该会很感兴趣。”
听了秦炳的话,张国纪的脸色果然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这不是因为他配合演戏,而是因为每一次这位秦先生这么说,那么肯定就是有了把握。
张国纪已经好几次经历过这种事情了,所以他也很有信心。
“现在陛下下旨了,让朝臣们商议一下咱们内务府是不是该做这件事情。”秦炳笑着说道:“学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此话怎讲?”张国纪皱着眉头说道。
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机会,只觉得现在朝中都关注上了这件事情,稍有不慎就会出事情。
这个时候趟进去不是明智之选,无论事情成功与否,这都不是好选择。
“先生此言何意?”张国纪看着秦炳再次问道。
“就是我们的机会来了,”秦炳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话,不过这一次他给了解释,“现在朝廷百官都盯着这件事情,所以大人需要尽快把事情办成。”
张国纪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件事情本就不是我操办的,我为什么要办成?办成了还不是那个胡飞的功劳?我看应该把这件事情给它搅黄了,到时候那个胡飞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等到这个胡飞吃不了兜着走之后,我就把事情接过来,到时候再把事情办成,这功劳和利益就全都来了。”
秦炳看了一眼张国纪,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但心里面却好无奈。
这位国丈还真是愚蠢的可以,到这个时候了,还做着这样的美梦。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而是继续解释道:“事情办不成,宫里肯定会不高兴。”
张国纪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也知道,因为那个胡飞就是宫里面弄来的,所以这件事情大概率就是宫里面的意思。如果真的搞砸了的话,那么那胡飞肯定要倒霉。
于是张国纪兴奋的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把胡飞推出去,才要把事情弄黄了。”
秦炳微微有些绷不住,说道:“大人,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这件事情可是我们内务府提出来的,上上下下都在提内务府。即便大人把胡飞推出去,那又能怎么样?那些人还是会追着内务府穷追猛打。”
“他们要的不是内务府的一个人,而是整个内务府。这件事情胡飞现在做不成,等到了大人去做,他们还会用一样的理由让大人也做不成。到时候大人怎么向陛下交代?”
“所以搅黄了这件事情,那是下策,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做。大人不但不能够落井下石,反而还要雪中送炭,把这件事情给办成,这样才能够让陛下高兴。”
“学生还听说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传旨到了内阁,让臣子们商量这件事情看看能不能继续进行下去。这才是大人的机会,大人完全可以去找胡飞,让他把这件事情的主导权让出来;不然的话,大人就不支持他。”
“只要胡飞愿意让出主导权,大人就可以进宫去找皇后娘娘。到了那个时候,整件事情就是大人的功劳了,大人也就把这些全都握在了手里。”
“如此一来,大人在内务府之中的名声必然会瞬间高涨,既向皇上证明了自己的办事能力,同时也收服了胡飞让他跟着大人,也将审核司握在了自己的手里面,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大人把握住了,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从今往后内务府就是大人的了,能够摆脱现在这样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
听着秦炳的话,张国纪的眼睛越来越亮,半晌之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说的有道理,谋划的也非常的周全,的确是这么回事。”
听到张国纪这么说,秦岭的脸上没有露出得意表情,依旧还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张国纪再一次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些反对的臣子岂不是就会不看好我了?我的风评不就是更差了?”
“大人,这官场之上一向都是尔虞我诈,今天他支持你,明天你支持他。那些人不支持大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陛下支持大人就行了。”
“再说了,现在外面的人也不光都是反对的呀,也有人赞成。比如内阁的徐光启徐阁老,人家就很赞成,所以还是有人支持大人的。”
“在官场上厮混,不可能两边都不得罪。因为两边都不得罪的是墙头草,墙头草是永远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大人熟知各种典故,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吧?”
张国纪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我马上就去找胡飞让他答应。”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国纪又有一些迟疑了,黑着脸问道:“他要是不答应的话,该怎么办?”
“大人尽可放心,那个胡飞他不敢不答应。”秦炳笑着说道:“自从进了内务府之后,这胡飞可是很高调的,也得罪了不少人。你想想,上一次他抓了多少商人,从这里出去的话,您觉得他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不敢冒这样的风险,无非就是听大人的话罢了,他有什么好拒绝的?再说了,大人本身就是内务府的领班大臣,他就是您的下属,他听您的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并不折损他的面子,所以他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朝中那边还没有说这事不行呢?”张国纪再一次问道。
“大人,现在这个事情谁都拖得起,就是他胡飞拖不起。他已经和外边的那些商人商量好了,可是如果现在朝廷打了反悔,那么他怎么和那些商人交代?”
“那些商人也不敢这个时候答应他。只要局势不稳,商人就不会答应,否则搞不好就是人财两空。最不想让事情争论下去的,除了胡飞,没有别人了。”
“现在大人过去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这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是一定会答应的,所以大人就放心去吧。”
秦炳的脸上带着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轻松,仿佛事情都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