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了坚(五更)
李澄空皱眉:“不可能!”
霍青空不守信,多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太子出现问题?
断不可能的。
袁紫烟道:“好像太子生母,惠贵妃是在皇帝出巡之后怀的孕,有的太子。”
“太子跟皇上还是很像的。”李澄空摇头。
遗传是没办法作假的。
太子眉眼有些地方很像霍青空,这是没办法假冒的,所以他们的血脉绝对相承。
袁紫烟笑道:“据说惠贵妃跟八王爷的关系有暧昧,那次出巡,惠贵妃的马忽然惊了,是八王爷忽然出手解救的她。”
“……真够无聊的。”李澄空摇头。
但凡有一点儿理智就绝不会干这种事,这是要掉脑袋的,感情再重要也没命重要。
所以这种谣言只是谣言,不会有人相信。
“老爷觉得是谣言?”袁紫烟撇撇红唇道:“真要是没有影子的事,也不会有这样的风声,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李澄空道:“即使惠贵妃与八王爷有情,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感情之下谁能控制得住自己?”袁紫烟摇头:“惠贵妃对皇上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怎能没有缘故?”
李澄空皱眉摇头。
“老爷——!”袁紫烟看他如此固执,没好气的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是有人信,而且这种事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的,我不相信霍青空心里不犯嘀咕。”
李澄空笑道:“他是多疑,不仅仅会怀疑太子,也会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要整太子!”
“那有什么呀,只要怀疑太子就好。”
“可怀疑太子也不会换太子,他的时间不多了。”
“越是时间不多,越会疑神疑鬼,他难道不担心自己最后把位子传给了外人?”袁紫烟摇头道:“我觉得,他肯定是不甘心的!”
“有办法证明太子的清白。”李澄空摇头。
大永也有钦天监一样的机构,足以看清楚太子的血脉,甚至还有专门的检测之法。
袁紫烟道:“可他是个多疑之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会不会怀疑其他人联手蒙蔽了自己呢?”
“所以,他会先杀了八王爷,然后再让宗正检查。”李澄空叹一口气:“这手段太卑鄙了。”
“为了扳倒太子,才不管误杀什么人呐。”袁紫烟撇撇红唇。
李澄空道:“此法现在不宜行之,皇上现在还没乱方寸,理智犹在。”
“那要什么时候?”
“……一年之后吧。”
“一年呀……”袁紫烟一幅迫不及待的神色:“真想马上就看看这热闹!”
李澄空淡淡扫她一眼。
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管误伤别人,骨子里就是草芥人命的冷漠心肠。
所以绝不能松手,一旦管得松了,她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
想到这里,冷冷道:“还不快些沏茶!”
“是——,老爷!”袁紫烟嘟了嘟红唇,无奈的退出脑海,去煮茶。
这死太监太扫兴了!
李澄空坐在自己院内,梳理着诸多杂事,亏得自己有超算大脑,即使头绪杂乱也能一一应对。
不过自己的帮手也不错,南境的事几乎都交给独孤漱溟,她只捡一些重要的跟自己说,交流意见。
而青莲圣教的事,则交由四**王,自己也不必干涉太多,所以自己现在闲下来了。
待袁紫烟端上茶盏,李澄空从怀里掏出八块玉佩抛过去。
袁紫烟素手一抄接住了:“老爷?”
“去一趟灵山,把这八块玉佩布置下去。”李澄空淡淡道:“小心一些。”
这是洞天里的他所设下的阵法,是结合了周天流虚观星诀所创的阵法。
吸纳星辰之力,源源不绝,其力量越来越浑厚,日积月累会庞大得惊人。
要破掉这套阵法,光洞彻阵法破解之道没用,还需要足够庞大的力量强行击溃才行。
而越是往后,星辰之力积累越厚,越不可能破掉。
“是,老爷!”袁紫烟顿时兴奋的道:“我去看看那帮秃驴什么样了!”
她说罢一闪消失。
李澄空轻啜一口茶茗,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天空。
她会有一劫,也该让她受点儿挫折了,顺风顺水太厉害,尾巴翘得越来越高。
——
袁紫烟一闪出现在须弥灵山的阵法之外,身处一片浓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她抿嘴轻笑。
这是阵法之威,浓雾的范围越来越大,到了现在,已经吞噬了方圆十里。
再往后会继续扩大,百里,数百里,然后灵山就彻底甭想找到了。
即使知道原本灵山的位置,进了浓雾之中也难辨方向,与灵山永远脱离。
她飘飘往前,寻找灵山所在,到了阵中,她想找到灵山也费劲。
走出几步之后,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倏的一闪,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
“砰!”闷响声如雷,周围虚空震荡。
袁紫烟闪现出身形,忙横挪出一丈,却被无声无息的掌力击中后背。
“砰!”她如离弦之箭暴射出去二十米,然后在空中喷出一道血箭,再次横挪,又横挪。
身形闪烁数下,终于避开了一只金色的手掌。
“是你!”袁紫烟终于看清楚了金色手掌的主人,却是一个英俊青年和尚。
这和尚脸庞宛如刀削斧凿,英俊之极,眉心处还有一个红痣,宛如美人痣,正因为这美人痣,才让她一眼认出来。
她听江逾白说起过这青年,乃天刑司的大宗师,法名了坚。
了坚和尚一掌合什,另一掌轻拍,轻松自如,对付袁紫烟好像对付孩童。
了坚和尚却不知道她是谁,但毫不犹豫出掌,要先拿下再问其他。
“砰砰砰砰……”袁紫烟咬牙猛攻。
了坚和尚的掌力透着古怪,强绝力量好像能反震她的力量,总是比她更胜一筹,震得她五脏六腑隐隐疼痛。
而且这只金掌好像她的影子一般,如影随行,怎么也摆脱不了,无法施展诸多秘术。
她双眸渐渐放光,打开天眼要堪破他的掌力虚弱与运功路线,施展诸多奇功要破了他的掌力。
可这了坚修为深厚,就是一只金掌,自己万般奇功在这一只手掌跟前好像通通失去了作用。
她知道这便是江逾白所说的虚空如来掌。
万般变化皆如来,在虚空如来掌跟前,一切玄妙皆归其源,还是要靠修为说话。
“砰!”她再次被震飞出去。
“砰!”她又被震飞。
想施展虚空大挪移却施展不得,他掌力紧随着她,须臾不离,无法分身。
就这么硬生生的被磨去力量,越来越弱。
第496章 逼进(六更)
“啊——!”袁紫烟大叫,恼怒之极。
她实在不想跟李澄空救援。
一旦求援,一定被死太监好好的笑一番,趁机再好好批评一顿,发出戒骄戒躁的告戒。
一想到这如老和尚念经一般的教训,她就浑身发麻,实在不想再领教。
她苦思冥想,寻找着破解之法,随即想到自己脑海里还有一道镇魂神诏。
她大喜过望,也顾不得疼痛,直接发出这一道镇魂神诏。
“嗡……”虚空震动。
一道金色的卷轴在空中缓缓打开,卷轴里飘出两个金符,慢慢的飘向了坚和尚。
了坚和尚见状肃然,另一手也一样放开,变成了金光闪烁,身后缓缓浮起一尊巨大的如来佛像。
“阿弥陀佛!”他高宣一声佛号,双掌推出。
“嗡……”金色符号毫无阻碍的飘向前,一个飘向了坚和尚眉心,另一个飘向那如来佛像。
了坚和尚仿佛中了邪一般不闪不避,眼睁睁看着它来到眉心。
眉心的红痣顿时迸射一团红血光芒,却仍没能挡得住金符的靠近与侵入。
他双眼一下变得黯淡,然后缓缓倒下,昏迷过去。
“吁——!”袁紫烟长长吐一口气,上前一脚把了坚踹得飞起来,然后“砰砰砰砰”一顿乱砸。
尽管袁紫烟看着花拳秀腿的,拳头白生生如一块白玉雕像的,小巧玲珑,但其威力足以砸碎石头甚至砸扁铁块。
白生生小拳头砸在了坚和尚身上,发出金属般的闷响。
了坚和尚仅仅是嘴角吐出一丝血迹,纵使皮肤坚韧如铜,五脏六腑受到强大震动后仍无法避免受伤。
了坚和尚慢慢睁开眼,想要说话,眉心处的红痣更红,便要迸射红光。
袁紫烟从怀里掏出一块玉,往他身上一抛。
“砰!”天空一道雷光倏的出现,落到了坚和尚身上。
了坚和尚身体发出焦糊味儿,双眼瞪得快要跳出来。
天雷正是金刚不坏神功的最大克星,这一下正中要害。
他五脏六腑间仿佛在蹿动着雷电,身体酥麻,心脏仿佛要停止跳动。
袁紫烟冷笑道:“你不是挺能耐嘛!”
她又拿出一块玉佩抛向了坚。
又一道雷霆击下。
一块又一块,一口气抛了五块,了坚变成了一块焦炭,浑身颤抖着不能动,她才停住。
了坚身怀奇功,即使被天雷克制,即使被击得重伤,仍旧没有死去。
袁紫烟在脑海里跟李澄空求救。
一道无形的力量出现在她的小洞天,然后直接抛向了坚,了坚周身气势一下萎缩。
她顿时明白,这是万神归寂诀,是将了坚封了修为,跌落到了宗师境界。
她顿时大喜,咯咯娇笑。
了坚醒来,发现了异样,对世界的感应一下变得迟钝,周围好像蒙了一层雾气,不再那么生动鲜亮。
身体虚弱而沉重,精神也疲惫,好像打不起精神,睁不开眼睛。
袁紫烟得意的打量着他,直接封了穴道,也不理会他的重伤,踩着他胸口问道:“投不投降?”
了坚平静看着她,焦黑的脸庞一派从容神色。
“好,我喜欢!”袁紫烟笑道:“我就喜欢硬汉!”
她脚尖轻点两下,毁掉了坚的修为,然后提起他腰带往外走,袖中抛出八块玉佩,把李澄空的阵法布置开。
带着了坚,她不能施展虚空大挪移,只能催动轻功赶回去,在半路上好好折腾了一番这了坚。
最近她很少吃这么大的亏,这一次被了坚打得受伤,让她愤怒异常。
了坚纵使心坚如磐石,一路被她折磨之后,慢慢屈服,不复先前的坚定。
她有的是办法折腾人,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了坚元神被封住,精神不济,心志也不复原本的坚定,承受不住她的摧残。
最终以佛祖的名义发了毒誓,进入烛阴司效命,绝不背叛,否则永世坠入地狱,不得解脱。
当她提着了坚来到李澄空身前的时候,李澄空皱了皱眉,看着了坚,摇摇头:“还是直接送他归灵山吧。”
“嘻嘻,老爷,他归不了灵山,并不是灵山的弟子,虽然修炼的是灵山武功。”
“嗯——?”
“他原本是皇明寺的弟子,天赋奇绝,被皇上看中而选入天刑司,苦修须弥灵山的奇功。”
“皇上有须弥灵山的奇功?”
“有三门奇功,像虚空如来掌啦,金刚不坏神功啦,最后一种好像是光阴步,他把这三门奇功练得炉火纯青,当真是天赋惊人。”
“那就送他走吧。”李澄空摇头道:“他不是能够屈服之人,还是忠心于天刑司的。”
“老——爷——!”袁紫烟娇嗔道:“他可是大宗师呀,怎能送走。”
“不差一个大宗师。”李澄空摆摆手。
这了坚心志如磐石,纵使现在有了破绽,被袁紫烟破开,但总能恢复。
到时候还会反抗,不如现在就送走。
袁紫烟紧抿红唇看着了坚。
李澄空道:“不准杀他!”
“老爷,为什么呀?”袁紫烟不解:“不杀他,他早晚会报仇,会跟我们做对。”
“一场误会而已,也未必是仇。”李澄空道:“现在解开了误会,化解了仇怨便是。”
“老——爷——!”袁紫烟还是不甘心。
李澄空摆摆手。
“是!”袁紫烟无奈的点头,挥手解开了了坚的穴道,轻笑一声道:“小和尚,便宜你啦,滚蛋吧。”
李澄空道:“你们两个各自扯平了。”
了坚和尚起身轻轻拍一下衣襟,冲李澄空合什一礼:“多谢王爷,不过贫僧既然已经发下重誓,便不会违背誓言,否则要下地狱的。”
“那你当初进天刑司就没发下重誓?”
“没有。”了坚和尚摇头:“贫僧进天刑司并未立誓,只是遵命行事。”
“那为何进天刑司?”
“圣旨一下,贫僧自当遵行。”
“……你还非要留在烛阴司?”李澄空打量着他。
了坚道:“还望王爷成全!”
“不是潜入烛阴司的吧?”李澄空盯着他。
了坚缓缓摇头。
袁紫烟眼巴巴看着李澄空。
李澄空盯着了坚看了半晌,慢慢点头:“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先进烛阴司吧。”
“是,老爷!”袁紫烟兴奋的道。
李澄空看她一眼:“这一次知道人外有人了吧?”
袁紫烟顿时收敛笑容,忙用力点头。
心下哀叹:又来了!
李澄空一口气批了她半个时辰,看她脸色苍白快受不住了才停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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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送信(一更)
一个时辰之后,李澄空坐在清溟公主府的湖上小亭里,袁紫烟与徐智艺皆站在对面,垂手侍立。
“烛阴司真那么好?”李澄空淡淡道:“了坚非要进去,别说什么毒誓,他这种心志,即使应发誓也会做该做之事。”
“难道别有所图?”袁紫烟蹙眉:“是我强迫他进的,难道正中他下怀?”
她清丽脱俗的脸庞一沉。
那自己就是中计了,是被算计了,心里便涌着恼火,忍不住想收拾了坚。
她一路上收拾了坚已经形成了习惯,动不动就手痒。
“是不是了坚知道,他不可能再突破到大宗师,只能投靠我们才能再恢复大宗师修为?”徐智艺轻声道。
袁紫烟看过来,笑道:“是,我跟他说过,想恢复到大宗师,只能投靠我们烛阴司,否则,他自己修炼,猴年马月也恢复不了!”
“那应该就是了。”徐智艺道。
李澄空摇头:“他不会相信,怎么也要自己撞一撞南墙才会相信。”
徐智艺道:“难道是大月皇帝派过来的?以打探我们这边的消息?”
“有可能!”袁紫烟点点头,明眸闪过一缕寒光,冷冷道:“老爷,要不要……”
“算了。”李澄空摇头:“别冤枉了他,姑且用之吧。”
“可留在烛阴司还得时时防备着他。”袁紫烟明眸闪着寒光,贝齿轻咬。
“对。”徐智艺轻轻点头。
她也主张还是把了坚撵走为好,留在烛阴司确实麻烦无穷,一不小心就会泄了消息。
李澄空道:“让他去北境吧,去华王爷身边。”
袁紫烟明眸一亮:“难道让他刺杀华王爷?”
李澄空道:“保护华王爷。”
“可华王也忒不给老爷你面子啦,怎还保护他?”袁紫烟娇笑。
李澄空瞪一眼她。
袁紫烟忙道:“是,遵命。”
李澄空轻哼一声,看向徐智艺:“智艺,你去一趟天京太子府,替我送一封信。”
徐智艺轻轻点头。
“老爷,我去便是了。”袁紫烟忙道:“一眨眼就到了,徐姐姐还要施展轻功赶路。”
“没关系的。”徐智艺忙道:“我难道要闲着什么不干?”
“我有虚空大挪移,可以多去跑腿。”袁紫烟笑眯眯的道:“徐姐姐你就呆在老爷身边,侍候老爷就好。”
徐智艺抿嘴轻笑,狠狠白他一眼。
这丫头,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怪不得对自己这么热心呐,是为了她自己能脱身。
李澄空道:“紫烟,你就算了,你太灵动,让人信不过。”
“老爷——!”袁紫烟娇嗔道:“我怎么让人信不过啦?我办事多让人放心呐!”
李澄空没理她,看向徐智艺:“你将信投给太子便是,多的不必说。”
“是。”徐智艺道。
李澄空瞪一眼袁紫烟:“笔墨!”
袁紫烟来到石桌边开始研墨,嫣然笑道:“老爷,要写给太子什么呀?”
“关于他的身世流言。”
“是要提醒他一下?”
“对。”
“老爷也太好心了吧?”袁紫烟不忿的道:“他可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李澄空摇摇头:“他不仁,我不能不义。”
“老爷……”
李澄空摆手打断她。
袁紫烟叹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双手呈上紫豪笔:“老爷,请——!”
李澄空接过笔,醮上墨,然后笔走龙蛇一挥而就,袁紫烟提起素笺,鼓红唇吹吹气,封上信封递给徐智艺。
徐智艺接过来:“老爷,那我便去了。”
李澄空道:“你上前来。”
他左手骈成剑指,按一下眉心,拈出一团金光,按到了徐智艺的黛眉间。
徐智艺道:“多谢老爷。”
李澄空摆摆手:“去吧,你也可以在天京玩一玩,散散心,别太压抑自己。”
“……是。”徐智艺轻轻点头。
袁紫烟明眸瞪大。
自己每次出去,都要被死太监叮嘱快去快回,莫要耽搁,好像生怕自己多玩一会儿。
徐姐姐倒好,主动让她多玩一玩。
徐智艺看她气鼓鼓模样,特意冲她笑一下,更气一气她,然后抱拳飘然而去。
袁紫烟看向李澄空。
李澄空漠然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她心情压抑,郁郁寡欢?”
“徐姐姐一直这样吧?”袁紫烟道。
徐智艺美貌动人,但也端庄沉稳,沉闷得很,平时也不太喜欢说话。
自己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
李澄空摇摇头:“她一直想报仇,偏偏报不得仇,这种滋味你可知道?”
“老爷,她师弟到底是谁杀的?”袁紫烟道:“是天人宗吗?”
李澄空摇摇头:“不是天人宗动的手,是大云皇帝。”
“啊——?”袁紫烟讶然。
“杀人灭口呗。”李澄空摇摇头:“皇室的事,比这肮脏的多的是,不足为奇。”
“他们可是皇后养大的。”袁紫烟道:“难道皇上就不看在皇后的脸面?”
“皇后的脸面?”李澄空笑笑:“这就是给皇后脸面了。”
袁紫烟狡诈多智,但有时候也有些天真,身为皇帝,谁的脸面也不会管。
“难道徐姐姐也知道?”袁紫烟道。
“原本是不知道,现在应该差不多知道了,”
“唉……”袁紫烟幽幽叹气:“还真是呢,要报仇就要杀皇帝,徐姐姐杀不了皇帝,只能生闷气了。”
李澄空道:“所以多开解一下她吧,别把自己闷坏了,甚至因此而招来心魔。”
“是。”袁紫烟轻轻点头。
——
天京太子府
太子霍天送正与卢照川在书房里说话。
“殿下,已经打探清楚了,南王那边确实出了矿,一座铁矿一座煤矿,应该蓄量都不少,现在已经开采了,据说正在往外卖。”
“卖给谁?”
“大云的九公主殿下,还有大月,”卢照川摇头:“没往北境卖的意思。”
“因为交通不便吧?”
南境甚至没有官道,朝廷没主持亲自修建过,所以没有官道只有主道。
没人维护,这条主道越来越难走,坑坑洼洼,车马难行,一下雨就更泥泞难行。
而偏偏南境多雨。
与此相反,南边海上却是又快又近。
“交通不利是一方面,更多是因为与华王的关系不睦吧,华王眼里揉不得沙子。”卢照川微笑摇头:“当初南王回大月探亲的时候,华王爷见都不见,已经是撕破脸皮了。”
这个消息让他们觉得轻松。
南王与华王如果联手,对整个大永的形势都有巨大影响。
南北联成一气,西边又有大云虎视眈眈,天京便如身处群狼环伺之内。
“唉……”霍天送摇摇头:“卢先生,说实话吧,孤常常后悔当初的决定。”
“殿下的决定没错,世事两难全。”卢照川正色道:“圣心是根本,皇上厌弃南王,我们如果拉拢,皇上会怎么看?难道要跟皇上对着干?”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霍天送点点头,又叹气:“可如此人物不能为我所用,委实可惜,甚至还恶了他。”
“我想南王通情达理,是能理解殿下的难处。”卢照川道:“况且殿下也没做什么,只是疏远一些而已。”
他当然不能说太子顺水推舟,在李澄空被皇帝抛弃的时候,也避而不见甚至赶其出太子府。
这主要是为了展现太子的决心,做得是有些过了,可没出手攻击,已经是仁至意尽。
霍天送摇头叹息。
封为镇南王,然后有了矿藏,甚至做了青莲圣教的教主,这些消息一条一条的传进来,让他的后悔多一分又一分。
如果自己没有疏远,那矿藏的好处自己也能分到,青莲圣教对自己的助益更大,自己这太子之位会稳得多。
可惜……
恰在此时,外面太监通禀,说南王的侍女亲自求见太子殿下。
“快快有请!”霍天送精神一振。
他看向卢照川。
卢照川沉吟道:“南王现在独成一片天地,不必理会外界的袭扰,……不过这个王爷想做得安稳,还是需要跟皇上搞好关系,难道是想缓和跟殿下的关系,提前烧香?”
“呵呵……”霍天送笑道:“看来南王很识趣呐,去看看吧。”
他与卢照川来到太子府的大厅,看到了一个修长婀娜,身段曼妙的女子正垂头喝茶。
姿态优雅,充满着无形的韵律,莫名的勾人心神。
听到脚步声,徐智艺起身转过头。
一张宜喜宜嗔的美丽脸庞映入他们眼帘,两人莫名的一呆,皆不由失态。
觉得眼前大亮,容光照入自己心底,好像天地一下变得明亮许多。
这也是修炼万神归寂诀的影响,能斩断天地之根的力量,能刺激周围人的精神。
“见过太子殿下。”徐智艺抱拳道:“我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给太子殿下送一封信。”
她从罗袖摘出一封信,轻轻一弹。
信封慢慢悠悠飘到霍天送跟前,悬在半空中不动。
卢照川探手上前接住,撕开信封,抽出素笺抖了抖,然后递给霍天送。
霍天送接过来观看。
数次过后,他俊逸脸庞迅速笼罩一层乌云,阴沉沉的把素笺递给卢照川。
卢照川迅速看过,脸色也变得阴沉,抬头看向徐智艺:“南王殿下他……”
徐智艺轻轻摇头:“老爷什么也没说,只让我把信送到,信既已送到,那便告辞。”
“慢着。”霍天送忙道:“这位姑娘,容我写封回信给南王。”
徐智艺摇头:“殿下不必回信的,老爷没命令我捎回信,告辞。”
她说罢飘飘而出,婀娜曼妙身影眨眼消失。
“这……”霍天送脸色难看,目送徐智艺消失,扭头道:“看来南王还没消气呢!”
“怕是如此,不过能捎来这消息,南王显然是只大局为重,还是念及殿下的盛情。”
霍天送叹一口气,摇摇头:“造化弄人呐!”
第498章 保护(二更)
卢照川忙点头。
这其实没什么造化不造化,是利益的取舍罢了,归根到底是情谊抵不上利益。
身为太子,圣眷第一,如果让皇上不开心,自己就不会开心,开心的只有李道渊一人而已。
太子怎会做这种傻事?
外表柔和,豁达大气,其实太子头脑最是清醒不过,趋吉避凶的本事极高。
否则,也轮不到他来当这个太子了,那么多皇子为何太子之位偏偏落到他身上?
长吁短叹,不过是一种表演,表现他的求贤若渴,其实后悔是后悔,再让他做一次选择,还是同样的选择。
“殿下……”卢照川迟疑。
他实在不想开口说此事,涉及太子阴私之事,掺合了后患无穷,有可能丢了小命。
可又没法不说,这是一个巨大麻烦,处理不好的话,有覆顶之灾。
李澄空特意捎信过来,显然也看得出此事非同小可,看似仅是一个小小的流言,却关系重大。
李澄空能从一介太监而迅速的蹿至南王,从一个孝陵种菜小太监成为天下顶尖的青莲圣教教主,已然是一位传奇。
天下诸人,骂者有之,不屑者有之,却难掩心底深处的赞叹与羡慕。
且不说其资质,这些绝不仅仅是武功强大就能得到的,还有惊人的智慧。
比起李澄空来,自己实在黯然失色,李澄空都重视的消息,自己等人怎能忽视而不提?
“卑鄙无耻!”霍天送咬牙切齿,缓缓道:“卢先生,孤该如何应对?”
这一招太过恶毒,既无法澄清,越澄清越让人相信这谣言,又不能装作不知。
卢照川道:“现在要看皇上的……”
“孤不能跟父皇说。”霍天送摇摇头:“恐怕没人敢在父皇跟前提起这流言。”
“一旦最后传得满城风雨,一定瞒不住皇上的,不如趁着现在还没传开,先捅给皇上,让皇上镇压。”
“可万一传不起来呢?”霍天送皱眉道:“孤先跟父皇说了,反而会闹得满城风雨,假的也成真的了!”
卢照川其实也犯嘀咕。
这件事听着荒谬,可在皇宫大内,皇族内部,甚至王公贵族之间,多荒谬的事都能发生。
“殿下,我们只能往坏处想。”卢照川摇头:“而且凡事往往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我不能跟父皇说此事。”霍天送摇头。
“南王的意思是殿下主动说出来,主动破解掉。”卢照川皱眉道:“臣也觉得此法最稳妥。”
“此法最冒险!”霍天送只是摇头:“万一父皇问起,到底从哪里听来的呢?难道说从皇宫大内?那父皇岂不知道我在皇宫大内安插了眼线?”
“殿下,在皇宫内有我们的眼线,这是很正常的事,皇上应该能理解的。”
“父皇非常多疑。”霍天送摇头:“远比你想象的多疑,卢先生,论对父皇的了解,你不如我,此事绝不能提的,权当作不知道吧。”
“唉……”卢照川叹一口气,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走下策了。”
“嗯——?”
“此事十有**是华王爷所为。”
“……嗯,虽说三哥向来光明磊落,可皇后娘娘她……,此事便是从皇后娘娘宫里传出来的。”
“殿下,南王怎知是从皇后娘娘宫里传出来的?”
“肯定是安插了眼线,这位南王殿下还真不能小觑。”
“可能是宪王府的眼线吧。”卢照川摇头:“宪王府虽没落,可树大根深,远不是我们能比的。”
“唉……,是啊。”霍天送露出羡慕神色。
他当初招揽李澄空,也未尝没有把宪王府的暗势力都接收过来的想法。
可惜……
他只能叹息造化弄人,天不助己。
卢照川压低声音:“殿下,我们得想办法除掉华王爷了,否则……”
霍天送脸色微变,忙一摆手打断。
他迅速往门外看一眼,周围没有人,松一口气落回原本位子上,埋怨道:“卢先生,此话不可轻发!”
“没有外人在,殿下放心。”卢照川低声道:“只能出此下策,别无他法。”
“可……”霍天送迟疑:“五哥的教训……”
“殿下,此一时彼一时也!”卢照川沉声道:“隆王殿下是太急,现在则不同,其实陛下只有两个选择了,或者是太子你,或者是华王殿下。”
霍天送轻轻点头。
他隐隐知道霍青空的时间不多了,肯定没有时间再换太子,或者直接让自己登位,或者直接让三哥登位。
自己是太子,名正言顺。
而三哥到北境历练,守着镇北城,朝夕在军中操练,历风经霜,据说大有长进,沉稳雄毅远胜从前。
这很难说是不是父皇故意磨砺他,有可能在传位之际,直接让他做了皇帝。
这成了他一块心病。
“如果把华王……”卢照川轻轻做一个斩首的手势,轻声道:“那只剩下殿下你,皇上还有什么选择吗?恐怕也只能装糊涂了。”
“真会如此?”
“殿下,有时候只能赌这一把了,不赌一把,形势恐怕……”卢照川皱眉:“我嗅到了不好的气味。”
霍天送起身负手踱步,踱来踱去,一口气踱了二十几个来回。
卢照川目光低垂,没有催促。
霍天送最终咬了咬牙:“你觉得派谁去好?谁能杀得掉他?”
“空海静院。”卢照川轻声道:“别人恐怕不敢接此事,唯有空海静院……”
空海静院与皇帝其实有怨。
当初国师被杀便是皇帝借李道渊所为,这般过河拆桥之举一定让空海静院痛恨无比。
空海静院一定想找机会报仇,可杀不掉皇帝,能杀一杀王爷也是一种报仇。
“他们……”霍天送迟疑。
他对空海静院很忌惮,这是一群疯子,一个不好,恐怕就会反噬自身。
“他们虽然仇恨,但也没放弃壮大宗门的夙愿。”卢照川轻声道:“殿下只要给他们一个承诺,不愁他们不效死命!”
“就怕他们……”
“如果他们真能完成任务,殿下遵守承诺也没什么。”卢照川摇头道:“有一个这般宗门顶在前面,会省很多事。”
霍天送还迟疑。
大永大云大月三国皆排斥顶尖宗门,不让顶尖宗门干涉朝政太多,不停斩断几大宗门伸向朝政的触手。
这绝非无因。
“殿下,空海静院也不算什么顶尖宗门,没那么多顾忌的。”卢照川道:“当前之急还是华王!”
“……好!”霍天送缓缓道:“找空海静院的人来吧,孤要亲自见见。”
这样的事,自己不亲自出面谈,空海静院绝不会相信。
“是,殿下!”卢照川抱拳起身:“我这便安排下去。”
霍天送摆摆手。
——
镇北城的城主府内,霍天歌打量着了坚,上下左右不停的打量,好像在看一个稀罕物。
他的目光落在了坚眉心的红痣上。
了坚神色如水,平静的合什,一言不发。
“南王派你过来保护我?”霍天歌伸手道:“大师请坐吧。”
了坚合什:“正是。”
“大师是须弥灵山的和尚?”
“小僧不是须弥灵山的,但也修习了一些须弥灵山的武学。”
“那是空海静院的?”
“小僧也不是空海静院的,只是王爷座下的一个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霍天歌失笑:“无名的大宗师?……你们南王也真够慷慨大方的。”
“王爷说,一直没忘记华王爷当初的情义。”
“哼!”
“而且王爷也说,华王爷你最近会有劫难,需得小心戒备,否则……”
“嗯——?”
“别的小僧便不知道了,只需守着华王爷一个月即可。”
“这么说,这一个月内我就有难?”
“阿弥陀佛,正是!”了坚合什。
他其实也不信。
但既然李澄空有吩咐,又恢复了自己大宗师的身份,听命行事即可。
自己原本就无欲无求,万事不荧于心,世间一切皆磨砺心境,只为解脱。
而唯有尽历世间磨难方能超脱,否则,隔岸观火又怎能超拔于火海,登上彼岸?
在明觉寺如此,在天刑司如此,在烛阴司也是如此,顺势而为随波浮沉,一切皆是缘,缘来缘去不必强求。
既然自己落到袁紫烟手上,被她逼迫加入,那就是与烛阴司结缘,那就好好在烛阴司做事,尽量做到更高的位置。
“哈哈……”霍天歌终于忍不住:“李道渊成了青莲圣教的教主,难道就成了神仙不成?还能预测我有危险?”
了坚沉默不语。
“……罢了,既然来了那就住上一个月,且看李道渊的话准不准。”
“是。”
三天之后的傍晚时分,霍天歌从军营里出来,回到镇北城,身边仅跟着两个青年。
一个是光头锃亮的了坚,另一个是须眉皆白的老者,两人皆是大宗师。
了坚气息浑凝,只看出不凡却看不出大宗师之气势,另一个老者也是如此。
霍天歌进了城之后便把骏马一甩,抛开缰绳,大步流星进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成为镇北城的城守之后,与大月的关系更加缓和,镇北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华起来。
他这是为了让父皇霍青空看到自己治理天下的本事,能让百姓过上富足日子。
了坚与老者加速,一左一右与霍天歌并肩。
“放心吧,城内不会有刺客。”霍天歌看他们如此,摇头失笑。
了坚神色不动,另一个须眉皆白老者道:“王爷,不能不防。”
“好好好。”霍天歌道:“那我们快一点儿回去。”
他脚步加快,施展起轻功。
“阿弥陀佛!”忽然一声断喝,人群里忽然冲出六个壮年,瞬间到了霍天歌跟前。
“轰隆!”霍天歌还没能反应过来,六人已经炸成血雾,瞬间笼罩了他们。
须发皆白老者怒吼着出掌,想拍开血雾,却没能成功,反被血雾沾上。
顿时手掌变得乌黑,身体也迅速变黑,眨眼功夫已然重伤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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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效果(三更)
周围行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凡被血雾笼罩的已然化为白骨,霍天歌周围一片白骨,宛如森罗地狱。
“啊——!”惊叫声中,人们看到白骨,反应过来,四散奔逃。
惊叫声,惨呼声扩散开去,恐慌的人们如潮水般往四周涌奔。
六人逆行而上,阻挡在身前的惊慌行人被挤到两旁,无法阻止他们。
六人扑向站着没反应过来的霍天歌身边,乍一靠近一丈范围便“砰”一声同时炸成血雾。
霍天歌再次被血雾笼罩其中。
他闭上眼睛,暗叫“我命休矣!”。
他脑海里闪现出一幕幕往事,自己的母后如果听闻这消息,会不会惊厥,会不会郁郁寡欢,后半生以泪洗面。
父皇会不会掬一把汗,还是骂自己没用?
自己那些兄弟们呢?
会不会幸灾乐祸,说死得好?
还有自己那些女人跟孩子们呢?他们会不会跟宪王府一样的下场?
极度的不甘心汹涌而起,化为强烈的求生欲,他不由想到了李澄空。
他李澄空说自己有一劫,还派那年轻大宗师保护自己,人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了坚和尚垂眉敛目,一脸悲悯的面对周围森然白骨,嘴里喃喃念诵超度经。
听到这声音,霍天歌猛的睁眼。
周围空空荡荡,与先前的熙熙攘攘形成强烈反差,碰触到一双双躲在两边铺子里的眼睛。
他抬起手看看,双手安好,再摸摸自己的脸,仍旧安好,浑身上下并无痛苦。
这才发现自己周围笼罩了一层琉璃罩,淡淡的散发着金光,薄得若有若无,若隐若现,不注意很难发现。
他好奇的伸手一戳,周身顿时一酥,琉璃罩柔韧如皮球,却流转着一股奇异力量,触之则酥麻。
霍天歌看向了坚:“大师,是你救了我?!”
了坚仍旧低头诵持超度经。
霍天歌露出笑容,劫后余生的狂喜冲溢心间,他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王爷在小僧来的时候曾吩咐,华王爷应该是重伤,而不是安然无恙。”
了坚迅速说这句话便继续诵经,好像从没有停顿过,刚才这句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霍天歌也不傻,顿时省悟,捂着胸口软绵绵倒地,嘶声吼道:“谁刺杀孤王?!”
这一声嘶吼透着愤怒与不解,似在质问。
了坚诵完经,从怀中取了一颗金丸塞到浑身黑如炭的老者嘴里。
金丸入嘴即化,迅速化为生机,让老者精神一振。
这是烛阴司的灵丹-造化丹,蕴含无限生机,只要不死,再重的伤服下之后皆可多撑一段时间。
霍天歌躺在地上,再次嘶吼:“孤王乃皇三子霍天歌,谁敢杀孤王——,来啊——来啊——!”
他状似癫狂,嘴里吐着血,然后软绵绵的一倒,再也不动。
“阿弥陀佛——!”了坚合什宣一声佛号,暗叫厉害。
没想到儒雅翩翩的华王爷还能如此模样,如癫似狂,真像被气疯了一般。
所以说这些皇子王爷们没有一个是善茬儿,都不能以貌取之。
黑炭老者得造化丹之助,迅速恢复气息。
一茶盏后,他翻身坐起,猛一扯衣衫,露出了里面已经千疮百孔的银甲。
这银甲雪白莹亮,好像白银与白玉融合在一起,既有白银的雪亮无瑕,又有白玉的温润莹莹。
可惜一个个小黑孔破坏了它的美好,那些小黑孔显得格外丑陋。
“王爷?!”他忙叫道,上前要去扶霍天歌。
了坚和尚合什一礼:“周前辈,我们速送王爷回府吧。”
“对,快走快走。”黑炭老者忙点头,扶起霍天歌,强忍五脏六腑疼痛,如一缕黑烟飘掠,消失在人们视野中。
了坚临走之际,再朝一片森然白骨合什一礼,然后紧随霍天歌而去。
“哦——”
“呕——!”
……
躲在暗处的人们纷纷呕吐,被现场吓得浑身发抖。
他们见过武林高手厮杀,也看过刺杀,可头一次看到如此惨烈如此残暴的刺杀。
这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弱小与无助,好像没有一处安全,还是呆在家里的好。
走在大街上,如果再来这么一次,能不能幸运的躲过去,会不会成为其中的一具骷髅?
——
李澄空坐在湖上小亭里,迎着徐徐清风,欣赏着湖上的夕阳金辉,听到天人宗报告,便返观内视,洞天里的天子剑果然猛增了一大截。
看来逆天改命,尤其是改皇子皇帝的命是捷径,尽管他操纵的这一番刺杀,却没因此而影响天子剑的增涨。
他露出一丝笑意。
袁紫烟送上茶,笑道:“老爷何事这么高兴,是因为那封信吗?”
李澄空瞥她一眼。
袁紫烟笑道:“我越想越觉得老爷这一招毒辣,送信给太子是不安好心。”
她并不知道华王霍天歌遇刺,但一直在揣摩李澄空为何要送信给太子,还让了坚和尚去保护华王,想来想去,隐隐觉得可能是不安好心,再往下就想不出来了。
李澄空皱眉哼道:“小人之心!”
袁紫烟娇笑:“老爷会对太子那么好?”
她所知道的李澄空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跟豁达开胆毫无关系。
“去一趟镇北城,让了坚回来。”李澄空道。
“是,老爷。”袁紫烟娇声应道,身前出现涟漪,然后一步跨进去。
李澄空思索。
既然这般是天子剑增涨之妙法,那就得好好发挥一番了。
——
“查!给我狠狠的查!一定要查出谁指使的!”
霍天歌双眼布满血丝,在大厅两排椅子中间的地毯上走来走去,咬牙切齿。
“是,王爷!”太监总管唐广躬身应道。
“今天如果不是大师在,孤王已经没命了!”霍天歌咬牙切齿的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刺客都防不住?”
唐广乖乖听其训示,没触他霉头。
还是霍天歌撤去了城门的搜查步骤。
嫌城门搜查太繁琐,严重阻碍了人流,对整个镇北城的繁华大大不利,也不能提升多少治安,所以索性撤去。
唐广道:“王爷,如此激烈手段,依奴婢看来,是空海静院无疑了。”
他看一眼旁边的焦黑老者:“区区宗师甚至不到宗师,能让大宗师如此狼狈,据老奴所知,恐怕也只有空海静院了!”
霍天歌扭头看向旁边椅子,了坚正垂帘如睡过去,顿时收敛了咬牙切齿神色,声音不复阴狠,变得温煦柔和。
他怕打扰了坚睡觉一般柔声道:“大师怎么看?”
“小僧不懂这些的。”了坚睁开眼,合什说道:“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南王果然不愧是南王!”霍天歌笑呵呵的道:“竟然预料到了孤王会被刺杀!”
了坚沉默不语。
“既然能预料到孤王遇刺,那应该也知道谁刺杀的孤王,想必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了坚继续垂帘沉默。
“大师就透露一二吧!”霍天歌亲切的道。
“阿弥陀佛,小僧真的不知。”了坚轻轻摇头:“王爷问小僧就问错人了,不过当世敢刺杀王爷的想必也不多,凭王爷的手段,必能查得水落石出!”
“哼!”霍天歌脸色一沉,冷笑道:“敢刺杀皇子,当真是活腻了!”
“殿下,是不是空海静院又勾搭上了什么人,杀殿下是为投名状?”
“空海静院!”霍天歌咬牙切齿:“在镇北城内搜查所有空海静院弟子,但有所见,格杀勿论!”
“是!”唐广肃然应道。
他转身往外走。
片刻后,又转身进到大殿,来到霍天歌跟前,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霍天歌扭头瞪向他。
唐广轻轻点头:“殿下,千真万确的消息。”
“老六这是要倒霉啊,有趣有趣,呵呵……”霍天歌摇头失笑,幸灾乐祸,笑了两声忽然瞪大眼:“不会是老六吧?!”
关于惠贵妃及霍天送身世的流言很恶毒,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他听得都浑身发麻。
只是他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老六会不会以为这流言是自己散播的?
自己确实有很大的嫌疑,如果真是自己,老六狗急跳墙也是有可能的。
可明明不是自己啊!
自己太冤了!
可老六也太狠毒,竟然要刺杀自己,难道他不知道同门相残的后果?
老五至今在圈禁中,他难道不害怕?
唐广脸色微变。
了坚沉默不语。
焦黑老者也装聋作哑,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只是闭眼运功疗伤,伤势至今没恢复。
即使有银玉宝甲保住性命,伤势却极重,空海静院的力量太诡异难除。
“老六……”霍天歌咬咬牙:“老唐,我要回京!”
“殿下……”唐广露出为难神色:“殿下,不奉诏,不能随意回京的。”
“父皇想罚就罚!”霍天歌转身便走:“现在便出发!”
恰在此时,一道涟漪忽然出现在院中。
紫衣飘飘、肤若凝脂的袁紫烟跨出来,淡淡瞥一眼霍天歌,对了坚道:“和尚,老爷吩咐你回去。”
“是。”了坚合什。
袁紫烟重新跨回涟漪之中,消失不见。
霍天歌皱眉看着那涟漪所在位置,已经什么都没有,袁紫烟惊鸿一现,好像幻觉。
他扭头看众人。
众人也呆呆看着涟漪所在方位。
“大师,这是……?”霍天歌看向了坚。
了坚合什道:“王爷,恕小僧告辞。”
他说罢一礼,转身往外走,灰色僧袍飘飘,超然而潇洒,毫无挂碍。
第500章 圈禁(四更)
“大师!大师!”
霍天歌追出镇北城城主府外,高声呼唤。
了坚走在宽阔冷清的青石板大街上,像没听到一般,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走出他视野范围外。
“大师——!”霍天歌不甘心的扬声叫道。
但周围寂寂,杳无踪影,了坚已经离开,彻底消失。
霍天歌的心空荡荡的。
没有了这位大宗师和尚,万一再有空海静院的刺杀,自己怎么办?
这一次如果不是他相助,自己必死无疑。
且看身边大宗师护卫的下场吧,有银玉宝甲还那般重伤,况且还有一身强绝修为。
自己没那般反应,没那么高深修为,一旦被袭,一定会结结实实挨一记,没等服灵药已经没命了!
空海静院这帮疯子真的疯了,疯的还有老六,竟然敢同室操戈,同根相煎!
“老爷,南王怎忽然召他回去了?”
霍天歌摇头:“南王太不地道,既然送过来了,何不多呆一阵子,这么匆匆就撤回去!”
“据说南王身边不缺大宗师,像刚才那位丫环便是大宗师。”唐广道。
霍天歌点点头:“他本身就是大宗师,根本不怕刺杀,忒小气了!”
“可能是因为当初殿下那般冷落他,生气了吧?”
“心眼忒小!”霍天歌摇头。
唐广笑而不语。
李道渊心眼如果小,怎能派大宗师过来保护殿下?很可能是看到刺杀已经结束。
“殿下,南王怎知殿下会遇险?”唐广低声道。
“大师说是南王观天象观到的,南王还真够能的,竟然还能观天象了!”霍天歌撇撇嘴。
“观天象……”唐广道:“这位南王越来越神乎了,殿下,还是不宜得罪的好。”
“这次又得了他大恩,怎么能得罪他?”霍天歌摇头:“让人去问问他们缺什么,能支援一点就支援一点儿。”
“是,殿下。”
“老唐你亲自回京,向父皇哭诉!”
“是,殿下!”唐广用力点头。
他日夜兼程,唯恐碰上空海静院的刺杀,所以隐匿行踪,悄无声息,提心吊胆的来到天京后,直奔皇宫,跪倒在宫外,求见皇后娘娘。
如果直接去求见皇帝,未必能恩准,直接求见皇后,却绝不会被拒。
片刻后,宫里出来一个小太监,引他直接来到皇后所在的景西宫。
皇后在花园里接见了他。
身边是一群彩衣侍女,好奇的看着低头大步流星进来的唐广。
唐广低头直趋向前,“砰”一声跪倒在皇后脚下,抹起了眼泪。
“这是怎么啦?”
皇后娘娘一袭墨绿色宫装,肌肤欺霜赛雪,鹅蛋脸庞五官精致,雍容而秀美,看起来丝毫没有四十多岁,倒像是仅仅三十岁出头。
“老唐,”她罗袖淡淡一拂:“别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起来吧。”
唐广抹着眼泪起身:“娘娘,恕奴婢失礼了,是久不见娘娘,骤然之下百感交集。”
“你呀……”皇后轻轻摇头。
唐广也是她宫里出去的,是最信得过的心腹,所以才遣他去照顾霍天歌。
唐广回到西景宫,自然如回到娘家一样,她对唐广也格外的不同。
“娘娘,奴婢带回一个坏消息。”
“嗯——?”皇后脸色微变:“歌儿他?”
“殿下遇刺,受了重伤!”唐广垂头道:“都是奴婢的错,没能好好护住殿下!”
“重伤?重伤?那性命要不要紧?”皇后起身抓住他肩膀,死死瞪着他。
“托娘娘洪福,殿下吉人天相,”唐广摇头:“已经渡过危险了。”
“谁干的?!”皇后跌回座位,被两个侍女扶住,死死瞪着唐广。
唐广叹道:“是空海静院,但一定是有人指使的空海静院,否则,空海静院跟殿下无冤无仇的,怎能骤然刺杀?”
“谁使指的?”
“不知。”
“我会让皇上查!”皇后秀美的脸庞一片煞白,浑身轻轻颤抖着,用力还是没能站起身。
她极度紧张之后放松下来,受到太强烈刺激,一时之间失去了控制。
唐广看一眼周围。
皇后摆摆玉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娘娘。”
众彩衣侍女们纷纷退下,花园里只剩下两人。
“现在你说吧。”
“娘娘,奴婢与殿下都怀疑,是太子所为。”
皇后脸一下阴沉下来,冷冷瞪着他。
唐广平静坦然的道:“因为殿下听到了一个流言,是关于太子身世的。”
“哼!”皇后冷冷道:“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流言,简直卑鄙恶毒!”
唐广点点头:“太子殿下很可能认为是殿下制造的流言,所以才会狗急跳墙!”
“太!子!”皇后缓缓说道。
涉及到太子的话,那就不是小事了,一个不好甚至动摇国本。
但现在却是难得的扳倒太子机会,先是流言,再是刺杀兄弟,太子还不倒下?!
太子一倒,就轮到歌儿了!
她想到这里便激动。
“娘娘。”唐广低声道:“此事却急切不得。”
“嗯——?”皇后瞪向他:“机不可失!”
唐广道:“太急会惹皇上反感,娘娘只向皇上哭诉被刺差点儿身亡即可,……其实殿下受高人保护,并没受伤,重伤只是对外宣布的。”
“这坏小子!”皇后露出笑容,彻底放松下来。
唐广笑道:“这也是殿下机敏。”
“他呀……”皇后骄傲的微笑:“是有几分小聪明,好吧,本宫这便去找皇上。”
唐广随皇后往端和殿走的时候,心中浮现一个疑惑。
看来这流言并不是皇后娘娘所炮制的,那是谁呢?
他隐隐感觉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如果此人炮制出这流言,激两位皇子自相残杀,会不会想着渔翁得利?
难道是哪一位皇子出的手?
他想着诸位皇子,最终摇头,好像都没有这样的手段与心智,炮制不出这种阴谋来。
没等他想出头绪,已经到了端和殿外,他站到殿外等了片刻便被宣进去,被霍青空询问刺杀经过。
唐广老老实实回答,没有一句谎言,听得霍青空脸色阴沉如铁。
皇后轻轻拭着眼泪,这会儿明眸已经红如兔子的眼,不但不难看反而增了几分楚楚动人风情,惹人怜惜。
唐广暗叹皇后娘娘的手段高超。
在皇帝跟前,丝毫没有后宫之主的气魄与气势,一幅柔柔弱弱小女人的模样。
可在众妃跟前却是端庄从容,仪态万方,雍容华贵尽显后宫之主的气势。
霍青空问完唐广,摆摆手示意退下。
唐广后退出端和殿。
霍青空冲皇后疲惫的挥挥手,皇后柔声说一句“皇上也别太过生气,气坏了龙体,歌儿他的罪过就大了”,然后盈盈退出了端和殿。
“唉……”霍青空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长长叹一口气。
叹息声在大殿里传荡。
霍青空好像一下老了十几岁,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刻,双眼也变得黯淡。
半晌过后,霍青空看一眼葛衣老太监:“高寿,你怎么看?”
高寿低头道:“陛下,奴婢鲁钝,没看出什么。”
“哼,你最聪明不过,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吧?”霍青空哼一声。
高寿轻轻摇头:“陛下过誉,奴婢愧不敢当,真没看出什么来。”
“你看出来了,却不敢说!”霍青空冷冷道:“是怕得罪了未来的皇帝?给自己留后路?”
高寿忙道:“陛下,有可能是旁人嫁祸的呢?”
“哼,你自己相信这话吗?”
“奴婢僭越,斗胆说一句,此事还是慎重一些。”高寿跪倒在地,狠狠叩三下头:“陛下保重龙体为要,有些事,糊涂一些就过去了!”
他说罢,头抵地不起。
霍青空起身,负手在龙案前踱步,脸色阴晴不定,双眼冷电闪烁。
半晌过后,他缓缓下丹墀,来到高寿跟前:“你,起来吧。”
高寿起身,已经眼泪涟涟:“陛下不管去哪里,奴婢一定要跟着去的,要一直伺候陛下,如果圈禁了太子,……大永经不起再一番动荡了啊,皇上!”
“哭什么,朕还没死呐!”霍青空皱眉。
高寿抹去眼泪,低声道:“陛下,权当没有这回事吧,就说是大云所为。”
“唉……”霍青空负手抬头,看着端和殿的栋梁与藻井,摇头道:“人呐,不能老,老了就什么也不是,如果朕再年轻十岁,这帮混帐东西敢做出这种事来?!”
高寿看着他老态尽显,苍凉凄苦,莫名的心酸,眼泪再次簌簌流下。
“唉——!”霍青空叹一口气,仿佛又苍老了十年,缓缓道:“传旨给南王,让他捉拿华王归京,圈起来吧。”
“……是。”高寿郑重应道。
霍青空走到端和殿前,看着外面的天空,喃喃道:“朕这万里江山呐……”
高寿抹去眼泪,到旁边案上拟旨,然后拿给霍青空看。
霍青空接过来看一眼,又看一眼,慢慢发起呆来,迟迟没有还回去。
高寿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良久过后,霍青空将圣旨递还给高寿:“以秘旨发给南王,让他秘密送华王回来,务必保证华王的安全!”
“是!”高寿沉声道。
霍青空摆摆手。
高寿转身出了大殿。
此时的李澄空,却正在青莲圣教的教主大殿里,皱眉看着赵灿臣。
ps:更新完毕。
第501章 堕落(一更)
赵灿臣身形笔直,目光平静坦然与李澄空对视。
李澄空摇摇头:“真到了这般糟糕的地步?”
“比这个更糟。”赵灿臣缓缓道:“这还只是粗粗一查,真要细查,恐怕……”
他摇头道:“我也没想到,形势糜烂至此,总算明白教主你为何一上任,就不顾得罪所有教众,非要肃整教规,依我看,再不肃整,教将不教!”
李澄空负手踱步,沉吟道:“一个堂主,两个香主,这还只是你白虎坛治下的!”
“另外三坛,我不好说,但形势恐怕也不乐观,当然,也有可能是君惜年故意纵容,其余三坛不会如此。”赵灿臣缓缓道:“但据我观察,恐怕差不太多。”
李澄空皱眉:“为何会如此?”
青莲圣教前辈们为了防止圣教**衰驰,自行崩溃解体,已经有诸多教规。
如只有二十年教主任期,法王也只有二十年,不得超过,保证了更新换代,新血换旧血。
依据历代经验,二十年为一轮,二十年就会人心懈怠,**糜烂。
这种变化如天地岁月之经行,非人力可逆转。
纪梦烟任教主还不到十年,不该恶化得如此厉害才对,现在的情形,比经历了二十年还严重。
这必是人为。
赵灿臣皱眉摇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处,一直没找到根源。”
“与朝廷的渗透有关?”
“大有可能。”赵灿臣点头:“沾染了朝廷那些官僚的习气,迅速堕落!”
李澄空叹息。
赵灿臣道:“教主,恳请圣女尽快出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她们只有两个,选够四个再一起下山不迟。”
“……那让二位圣女先去我白虎坛吧!”赵灿臣沉声道:“我要好好清理白虎坛。”
“你就不怕反噬?”李澄空微笑。
赵灿臣平静的道:“反噬又能如何,最多送我去妙境而已!”
李澄空摇头:“那怎算反噬,怕是魂飞魄散。”
赵灿臣淡淡道:“死则死矣!”
“……也罢,你且放手去做吧。”李澄空眉心飞出一朵青莲,拳头大小,轻盈飘入赵灿臣眉心内。
赵灿臣想避却没能避开。
这青莲看似悠悠缓缓,其实快愈闪电,瞬间即至,避无可避。
“它能护你魂魄。”李澄空道:“但只有一次,不可大意!”
“多谢教主!”赵灿臣抱拳。
“将那堂主与两个香主送入总坛吧,三日后你们四**王加上两位圣女会审。”李澄空道:“给我一个结果。”
“是!”赵灿臣肃容抱拳,转身离开。
——
李澄空看向空荡荡的大殿,摇摇头。
青莲圣教现在就如一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但根系与树心已经腐烂。
想要挽救,委实不易。
世事总不会让人趁心如意。
原本以为接过来的是一方庞大势力,让自己如虎添翼,现在看却先是一堆麻烦,解决了这些麻烦才能让它成为自己的翅膀。
他闪回到青莲宫,纪梦烟与两圣女皆在。
两圣女盘膝坐在蒲团上,宝相庄严宛如两尊白玉观音像,温莹光泽在肌肤上流转不休。
纪梦烟盘膝坐在她们身后,一只玉掌按住一人背心。
源源不绝的妙境力量注入她们身体,助她们青莲照心诀迅速精进。
李澄空露出微笑。
有纪梦烟在,两位圣女的青莲照心诀进境想慢都不可能。
纪梦烟感觉到他进来,睁开深邃的明眸。
李澄空道:“她们如何了?”
“已经练成了第四层。”纪梦烟道:“可窥宗师之心。”
李澄空沉吟:“宗师……”
纪梦烟摇头:“想窥得大宗师之心至少要第六层,依照他们的进境,需得一个月。”
李澄空道:“西法王赵灿臣等不及了。”
“不急在一时吧?”纪梦烟道。
圣教弟子因为对于死亡不在意,不怕衰老死去,所以对时间不敏感。
出了总坛,可能会入乡随俗,切换到高速率运转模式,在总坛的话,就会慢慢悠悠,远比前世大都市与农村乡下的节奏差距更大得多。
纪梦烟全部身心皆在修炼上,所以对时间更不敏感,觉得世上事不必急,除了报仇。
李澄空道:“赵灿臣是个急脾气,看不得那些违了教众的属下在眼前乱晃,我已经让他把违规的人送来总坛,三日后让法王与圣女会审!”
纪梦烟蹙眉:“很严重吗?”
李澄空缓缓点头。
纪梦烟现在已经不是教主了,所以不好意思大张旗鼓的责怪她,她这个教主委实不称职。
圣教衰落**到这程度,她要负大部分责任,最大的昏招就是废止了圣女。
就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废了圣女,却不知圣教每一个制度都是前人智慧的高度结晶。
圣女不在,便如撤去了头顶的剑,人心会莫名的懈怠与贪婪,没有了压制,迅速的**堕落。
纪梦烟道:“多严重?”
“仅白虎坛就有一个堂主三个香主严重违教规,”李澄空叹道:“不过也没什么,圣教别的没有,人多的是!”
其实他心底却暗暗心疼。
人才最难得。
平庸与杰出之人差距大得超乎想象,同样一件事,平庸之人永远做不成,杰出人物却完成得游刃有余。
而有些事往往就差一点儿,结果却是天差地别,命运截然不同。
像他前世看过的历史,鸿门宴就是最典型的一例。
刘邦如果没那些杰出手下先收买项伯,再机智应对当场发难,必被范增所灭,就没后世的大汉江山。
能当上香主与堂主的无一庸才,如果压制住自己的贪婪与性情,能给自己做多少事?
“如此严重地步?”纪梦烟肃然。
李澄空道:“可能也跟君惜年故意纵容有关吧。”
“君惜年!”纪梦烟明眸闪了一下。
法王乃十二峰及诸教众共选,自己这个教主有一票否决权,但并没有行使。
现在看来,自己眼光确实不成。
李澄空看看两个圣女,缓缓道:“继续让她们修炼,至少练到第六层再出宫。”
既然进境如此之快,他决定两圣女延后出宫。
一旦出宫后,窥得他人之心,很容易干扰心境。
心镜再难无瑕,想进第六层更艰难。
当然,第六层之后,想踏入更上一层,就不能单纯的埋头苦修,要走相反的路子。
需得窥别人内心,映照到自己的心镜上,然后拭去痕迹。
此乃红尘炼心诀。
在心镜不停留痕再拭去,一次一次拂拭的过程中精进,单纯的修炼已经没办法踏上第七层。
“到了第六层再出宫最好。”纪梦烟颔首:“不急在这一时。”
李澄空点点头告辞离开。
他回到清溟公主府的湖上小亭时,发现袁紫烟正在小亭里走来走去。
一看他出现,袁紫烟忙上前娇笑道:“老爷,大云九公主要见老爷呢。”
“在哪里?”
“正在我们府上等着。”
“走吧。”李澄空与她回到自己的府邸。
宋玉筝正在厅外的院子里负手踱步。
一袭白衣如雪,肌肤如雪,通体上下一尘不染。
宋玉筝看到李澄空进来,斜睨他一眼哼道:“真是贵人,忙得很呐,南王殿下!”
李澄空笑道:“殿下何时来的?”
“早来了!”宋玉筝道:“等好久了!”
“那快进去坐吧。”
“不进去了,在外面坐就好。”她指了指旁边的小亭子。
李澄空点点头。
两人进到小亭对面面。
袁紫烟奉上茶茗,退到李澄空身后。
她贴到紫漆柱子旁,好像与柱子浑然一体,难分彼此,很难惹起注意。
“这一次没遇上海匪吧?”
“你那一次吓着他们了,大云与南境这条航道现在太平得很,这帮混帐,就该杀得他们胆寒才行!”宋玉筝紧抿红唇恨恨说道。
想起自己折损的那些船员,她还恨得咬牙切齿,海匪死有余辜,就不该让他们这些人渣活在世上,这些人渣不配活着!
李澄空端着茶盏不在意的道:“那就好,不行就再清理一遍。”
宋玉筝看他平平淡淡却杀气森森,露出笑容:“就该这么干,不时的清理一遍,杀光这些混帐!”
李澄空扭头看一眼袁紫烟。
袁紫烟道:“是,老爷,我会派人一个月清理一遍这条航道!”
李澄空点头。
宋玉筝道:“我这次来,是替人捎信的。”
李澄空投来疑问眼神。
宋玉筝道:“慧妃娘娘,她想见你,当面拜谢救命之恩。”
李澄空笑了笑:“慧妃娘娘太客气,举手之劳,……多照顾我这边的贸易已经足够了。”
宋玉筝顿时警惕的道:“先说好了,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
李澄空笑道:“呵呵,好吧,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
“呵呵。”宋玉筝松一口气。
“不过殿下你也太小气,瞧把你吓的。”
“你不小气?我们两个谁也别说谁!”宋玉筝没好气的道:“彼此彼此!”
李澄空哈哈大笑。
宋玉筝道:“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下次有机会去云京,再见慧妃娘娘吧。”
“慧妃娘娘眼巴巴盼着呐。”
“殿下你言重了。”李澄空笑着摇头。
“我可一点儿没说瞎话,慧妃娘娘恨不得现在就见你,你要是没事,就随我回去见见她吧。”宋玉筝道:“怪可怜的。”
李澄空眉头挑了挑。
“慧妃处境挺差的。”宋玉筝露出不忍心的神色:“现在你也知道她如何了。”
“……也好。”李澄空缓缓点头。
再不济,慧妃也是天人宗弟子。
身处皇宫之内,却被皇后派人暗杀,确实是够惨。
宋玉筝顿时眉开眼笑,容光灿烂。
第502章 结盟(二更)
宋玉筝没让护卫跟着,自己与李澄空先赶回云京。
一路之上,两人说说笑笑。
宋玉筝活泼灵动,敏锐而聪慧,而且博学多识,从小受过严苛的精英教育,见识不俗。
李澄空与她说话,就跟独孤漱溟一般,能正常交流,不像跟袁紫烟那般忍不住想呵斥。
“你这个南王是强要来的,根本不稳当。”宋玉筝警告他:“依霍青空的德性,临死之际,一定会想办法拉你一起死的,你可要小心了!”
李澄空缓缓点头。
这话他深以为然,换了自己是霍青空,也不会留自己这么一个强大的王爷在世上给儿子造成威胁。
所以霍青空临死一击,恐怕会用天子剑灭杀自己,这需得好好准备。
“要不然,你先出手算啦。”宋玉筝给他出主意:“别等他先出手,反正你成为青莲圣教的教主,有能力杀他了吧?”
青莲圣教的教主号称天下第一高手,当然是大月第一高手。
不仅仅是纪梦烟这一代,更上一代也有此封号。
便是因为青莲圣典的强大。
而凭李澄空的资质,她笃定,一定不会逊色于历代的青莲圣教教主。
他现在不是大月第一高手,也将很快是了。
李澄空沉吟:“现在还差了一点。”
青莲驻世经能挡得住天子剑一击,可纪梦烟的教训不能不吸取,霍青空说不定还有别的手段。
自己要尽快增强天子剑,以天子剑对天子剑,即使不敌也能削去大部分实力。
他顺便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心神。
已经九十多份,快要到一百零八份了,他越来越觉得这也是一记杀手锏。
青莲驻世经,封神金录,镇魂神诏,再加上天子剑,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他修为到了这一步,甚至比从前更惜命。
练到这一步还拼命那就太傻了,被杀了就太冤枉,而且动辄是魂飞魄散,死了就绝没机会重来。
天子剑还是要尽快增强,那就得掺合进皇室的恩怨里去,好好搅动一番风云。
这也是他为何来云京的原因。
“那你尽快吧,霍青空那老奸巨滑的,下手越早越好!”宋玉筝劝道。
李澄空道:“霍青空一死,你们大云便有机可趁啦,是不是顺势进兵,占了大永?”
“李澄空,你把我想成什么啦!”宋玉筝恼怒瞪他。
她狠狠一甩,便要把握着自己皓腕的手甩掉。
李澄空自然不能被她甩掉,笑道:“被我说中啦,所以恼羞成怒!”
“你才恼羞成怒呐!”宋玉筝回道:“我一片好心却被你当成什么啦!”
李澄空道:“你没这个心思,大云皇帝会放过这机会?”
“……父皇怎么做,我哪干涉得了!”宋玉筝顿时心虚。
那是确定无疑的,霍青空一死,大云绝不会坐视不理,父皇一定会趁机发难,能抢多少是多少,千载难逢的机会放过了就是罪过。
两人吵吵闹闹,很快到了云京,直接来到宋玉明陈旧沧桑的府邸。
宋玉明看到他出现,大喜过望,设下盛宴,并且派人通知了慧妃。
后妃不能随意出宫,但如果有急事例请,多数不会拒绝,一年有十二次机会出宫。
李澄空与宋玉明宋玉筝刚喝了三杯酒,慧妃便到了。
如今的她与李澄空先前所见的枯槁如木截然不同,丰神玉骨,美丽动人。
身边只跟着两人,一个陈至善老太监,一个陆玄周供奉。
她进屋来,便盈盈一礼,谢过李澄空的救命之恩。
李澄空一拂袖:“娘娘不必如此。”
慧妃嫣然一笑,带着敬意坐到李澄空身边,感慨道:“本宫一直想当面道谢,可惜王爷身在大永,今日终能一偿所愿,本宫敬王爷一杯!”
陈至善已经斟了一杯酒,双手递给慧妃。
慧妃接过,拈着玉杯仰脖一饮而尽,干净利落,微笑看着李澄空。
李澄空笑道:“适逢其会罢了,娘娘言重了,那我就生受了。”
他也一饮而尽。
慧妃道:“明儿,筝儿,我要跟王爷说几句话,你们都退下吧。”
“……是。”宋玉明不解的看看她,见她神色坚决,只好拉着宋玉筝退下去。
厅内只剩下李澄空与慧妃及陈至善陆玄周。
陆玄周看一眼慧妃与李澄空,缓缓退出,陈至善也跟着退出,站到厅门口守着,免得有人靠近了偷听。
“见过宗主!”慧妃盈盈一礼,郑重拜见,先前的雍容华贵一下收敛,变成一个柔弱小女子。
李澄空摆摆手:“你已经不是宗内弟子,不必如此。”
慧妃自废武功,便是自行请离天人宗,已经不算是天人宗弟子了。
天人宗的规矩虽严,有时候却又很宽松。
慧妃道:“弟子想重归宗门。”
李澄空摇头道:“离开便是离开了,不能再回来,宗内弟子没有回头路。”
“唉……”慧妃幽幽叹息。
李澄空道:“你想见我,就是要入回宗门?”
她既然知道自己宗主身份,显然与天人宗内弟子仍有瓜葛,一直没真正离开天人宗。
慧妃轻叹道:“弟子即使废了宗内心法,但心一直没离开宗门,仍拿自己当宗内弟子,可以替宗内传递消息的。”
她知道天人宗弟子无孔不入,但独独忌惮天子剑,不敢进入皇宫,所以自己的消息很重要。
李澄空道:“你想要什么?”
“请宗主扶持明儿做皇帝!”慧妃低头郑重说道。
李澄空一怔。
他没想到慧妃是为了这事找自己,还真能异想天开,摇头失笑道:“他绝不可能成为皇帝的,你也知道原因。”
慧妃道:“如果是一般人,弟子也就死心了,只要能做个安乐逍遥王爷就心满意足,可宗主你乃非凡人,必能成非凡事!”
“你要知道,一旦夺嫡,便是踏上了不归之路。”李澄空摇头道:“到时候失败了,即使想做个安乐王爷也做不到,说不得人头落地。”
慧妃轻轻点头:“弟子想让明儿搏一搏,即使能扬眉吐气一时也是好的,这么憋屈压抑过一生,还不如灿烂一回再死!”
李澄空道:“四殿下可知?”
慧妃摇头道:“明儿还不知道。”
“他会同意?”李澄空道:“据我所知,四殿下生性淡泊,是不会想争皇位的。”
“形势一逼,他会迎难而上的,我了解明儿,他外表看上去柔弱,其实骨子并不弱。”
“……我不能答应。”李澄空摇头:“实在没有机会,大云不是大永。”
立长不立贤,总不能把前面三个皇子都杀掉吧?
自己再想练天子剑,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宗主——!”慧妃恳切唤道。
李澄空眼睛一眯,冷冷道:“劝你收起非份之念,让四殿下安安稳稳过一生,这才是为他好。”
“那,就请宗主护佑明儿平平安安吧。”慧妃轻轻叹息,无奈的说道。
李澄空忽然轻笑,摇摇头。
慧妃讶然看他。
李澄空叹道:“你呀……,还真是历练出一幅好手段,跟我耍起了心眼儿!”
“弟子不敢!”慧妃轻声道。
李澄空哼一声道:“取乎其上,得其中,取乎其中,得其下,还真是好手段!”
慧妃露出委屈神色,轻声道:“弟子确实不甘心,明儿也是皇子,却过得还不如寻常百姓子,一天到晚担惊受怕,何时是个头?”
她轻叹道:“明儿是无辜的。”
李澄空摆摆手:“我看四殿下过得不错,淡泊宁静,坦荡自如,倒是你关心则乱。”
“是。”慧妃轻轻点头没反驳。
李澄空道:“就这样罢,我权当没听到你这一番话,你好好做你的贵妃,宗门的事就别掺合了!”
“皇后一直视我为眼中钉,一定还会杀我。”慧妃轻轻摇头:“我逃不出皇后的掌心。”
“……”李澄空沉吟。
“我又不能逃离皇宫,否则明儿就完了。”慧妃叹一口气道:“只能乖乖等死。”
李澄空失笑:“真要这么容易死,你早就死多少回了,这次皇后不敢再出手的。”
慧妃轻轻摇头:“宗主不知皇后娘娘的心性,坚韧无比,想要做的事,无论如何都做得到。”
“嗯,我会给皇后娘娘打招呼的,”李澄空淡淡道:“让她明白后果。”
“多谢宗主。”慧妃盈盈一礼。
李澄空打量着她,笑了笑。
慧妃柔柔弱弱的,手段确实厉害,怪不得能在如此凶险的环境坚持到现在。
又是让自己保全宋玉明,又是让自己保护她,警告皇后。
她付出了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他却没反悔的意思。
看似自己要做得很多,其实只是举手之劳,这件事非常简单,只要表明天人宗庇护慧妃即可。
除非大皇子有一天踏上皇位,有了天子剑,才无惧天人宗,否则,皇后再不敢妄动。
而且她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得到与付出的关系,是不会与虎谋皮的。
她应该知道触怒自己的后果。
慧妃轻声道:“宗主,我听到一个消息,需得亲自禀报宗主的。”
“嗯——?”李澄空淡淡看着她。
慧妃左右看一眼,低声道:“大云与大永已经结盟。”
李澄空眉头挑了挑。
慧妃轻声道:“要共同对付大月。”
李澄空起身负手沉吟。
他神色不动,心神却震动。
这是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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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押送(三更)
大云与大永结盟对付大月,这可以理解,只要结盟了大永就有可能灭掉大月。
可大永与大云结盟就让人费解了。
即使霍青空只有一年半的寿命,开始变得疯狂,也不至于如此疯狂吧?
唇亡,则齿寒,大永与大月就是唇与齿的关系。
真要把大月灭掉,只剩下大云与大永,大永的灭亡就是注定的。
霍青空看起来没到昏愦的程度,仍旧很精明很清醒很多疑很警惕。
那霍青空到底贪图什么?
可惜他没办法扒开霍青空的脑袋看清楚,自己也没有那般本事。
他若有所思,缓缓道:“可知道为何?”
慧妃轻轻摇头:“我只偶尔偷听到这消息,两方交换了国誓,必不会假。”
李澄空道:“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可出宫?”
“他们在宫外有府邸。”慧妃轻轻点头:“不过甭想从他们嘴里问出来的,绝对忠心!”
她猜测是要天人宗捉人然后逼问。
这是不可能成功的,即使把他们打死或者用什么酷刑都没办法逼他们开口。
李澄空道:“说说看,哪个太监都住在哪里。”
“皇上的大内侍卫总管是铁铮,住在朝阳巷子,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不像是太监更像是护卫统领。”
“他还有什么习惯?”李澄空道:“可喜欢出去消遣?”
“唔,他好像喜欢去外面吃酒,喜欢凑热闹,去明心楼就喜欢到一层坐着。”
“……好得很。”李澄空颔首:“那他喜欢女色吗?”
“是。”慧妃轻轻点头,脸颊飞起红晕:“他府里有十八个侍妾。”
“呵呵,有趣。”李澄空点点头。
慧妃道:“宗主,他是绝不会开口的,人如其名,是铁骨硬汉,……曾有一次被捉,十根脚趾的指甲全被拔了,分筋错骨手,逆血搜魂功折磨了两天两夜,都没开口。”
李澄空道:“嗯,我知道了,可以招呼他们进来了。”
“那属下就告辞。”慧妃盈盈一礼,转身袅袅离开大厅,与陈至善及陆玄周离开王府。
李澄空若无其事与宋玉明喝酒,待酒足饭饱,便告辞离开王府。
宋玉筝跟在他身边:“你不去我府上住两晚,好好游玩一下云京?”
“不耽搁了,尽快回去。”
“又是练功!”宋玉筝没好气的道:“练功练功练功,你除了练功还会干什么?”
李澄空笑道:“有什么事比练功更重要?”
“当然是好好享受。”宋玉筝哼道:“世间那么多美好之物,美酒美食美景美人儿,多的去了,你弃这些于不顾,非要埋头练功,真不知怎么想的!”
“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李澄空道:“待练好了武功,才能更好的享受这些。”
“你现在的武功已经足够用了,还练什么!”
“不够。”
“非要天下第一才行?”
“是。”
“……哼,那你练你的功吧,不打扰你,走啦!”宋玉筝哼一声转身便走,眨眼消失在人群。
李澄空失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摇摇头飘向城外,返回镇南城。
——
他回到清溟公主府之后,一直在想这件事,派出了天人宗的弟子前去监视皇宫的大太监们。
除此之外,并没别的行动。
赵灿臣四**王与两圣女在总坛会审了一位堂主与两位香主,最终决定废除这三人修为,逐出圣教。
这是比魂飞魄散轻一级的处罚,对圣教弟子来说,已经是奇重无比。
从此之后,青莲妙境除去他们之名,死后不能进妙境,死便死了,不能复活。
这刑罚之重震动整个圣教。
所有圣教弟子认识到教主并不是口头上说说,是认真的,真要肃清教内风气。
——
镇北城城主府前,李澄空扫一眼身后的高寿与四个太监,摇摇头。
城主府的大门洞开,华王霍天歌脸色苍白,慢慢悠悠的走出大门,摆手退开唐广的搀扶,站在门槛抱拳拱手,声音虚弱的道:“南王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啦,恕罪恕罪!”
李澄空勉强笑着抱抱拳,伸伸手:“王爷,我只是奉命过来的,高公公才是正主。”
“高总管?”霍天歌讶然看着他:“你怎亲自来了?真是有失远迎啊!”
他声音越发虚弱,好像说这几句话已经耗费了力气。
高寿抱拳道:“王爷,进去说吧。”
“请——!”
霍天歌伸手肃请,给李澄空一个眼色。
李澄空摇摇头,在他耳边传音:“王爷,不是好消息。”
霍天歌脸色微沉。
高寿既然来了,不是好消息的话,那就不是一般的坏消息,父皇要干什么?
霍天歌行走迟缓,高寿他们也慢慢的走,一步一步挪到了大厅内。
高寿从怀里取出圣旨,双手捧起朝西拜了拜,上前呈给霍天歌:“王爷,这是皇上的旨意。”
霍天歌脸色沉重的接过来,扫一眼,顿时扬声喝道:“不可能!”
他双眼猛的瞪大,顾不得装成重伤,怒瞪向高寿:“高总管,弄错了吧?”
“王爷,是皇上亲自下的令。”高寿摇摇头,慢慢道:“下这道圣旨,皇上也很痛苦,说对不住王爷你,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永天下,只能委屈王爷你了!”
“父皇他——!”霍天歌还是难以置信,叫道:“我是被刺杀的,却要被圈禁?天理何在!”
他扭头看向李澄空。
李澄空叹道:“王爷,还是遵旨吧。”
“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他……”
“王爷!”李澄空打断他的话,沉声道:“王爷三思!”
“我还有什么可三思的?”霍天歌被绝望攫住,无法控制的恐惧。
圈禁之后,就彻底成了废人。
大永建朝已来,还没有一个圈禁之人能够翻身的,圈禁就意味着完蛋了!
他苦苦努力,费尽心思经营镇北城,难道最终还要落得这个结果?!
老天太不公,父皇太不公!
“王爷!”李澄空沉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慎言!”
“我……”
“王爷!”李澄空断喝。
霍天歌身体一震。
宛如暮鼓晨钟在心头响彻,瞬间感受到了一种超脱与淡泊,好像世间一切皆无所谓,皆是幻相,唯心所造。
所有的激昂与痛苦,绝望与恐惧一下消散,唯有宁静详和,如沐浴着夏天的晨风。
他嘴角甚至露出一丝笑容来。
李澄空道:“王爷,你要相信陛下。”
“好。”霍天歌平静的点点头,温声道:“既然父皇如此决定,孤王遵从就是!”
“如此甚幸!”高寿看一眼李澄空。
他暗舒一口气。
这四个太监其实就是为了控制霍天歌的,可这种事一旦做了,那是要留下后患的。
不用控制霍天歌最好不过。
这李道渊的手段确实厉害,一声断喝就能改变了华王爷的心境,仿佛高僧当头棒喝。
看华王爷的模样,就差合什宣诵一声“阿弥陀佛”了,一派庄严神圣的祥和之态。
“王爷,我们尽快动身吧。”高寿道。
他巴不得立刻动身,夜长梦多,一旦华王爷真要犯起浑来,煽动兵变,麻烦无穷。
霍天歌平静的道:“走吧。”
高寿道:“王爷不用交待一声?”
“呵呵……”霍天歌淡淡微笑:“交待?有什么可交待的?走吧。”
“……是。”高寿看他淡漠的笑容,心下也难受。
这一次确实是华王受莫大的委屈,原本王爷当得好好的,却受了刺杀,结果皇上不但不替他做主反而把他圈禁了。
天下之奇冤莫过于此,他能理解霍天歌的心死如灰,愤怒欲狂。
一行七人走出城主府大门,唐广一直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好像隐身人。
李澄空扭头道:“唐总管,你且留下吧。”
“王爷,老奴随你一起去,老奴不在,谁伺候王爷啊!”唐广忙道。
霍天歌淡漠而平静,正准备说话。
李澄空道:“唐总管,你先留下,王爷自会有人伺候!”
霍天歌看一眼李澄空,轻轻点头:“那老唐你就留下吧……”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哀莫大于心死。
唐广顿时咬牙,死死瞪着霍天歌的身影。
李澄空瞥他一眼,使了个眼色。
唐广看到了这眼色,轻轻点头,转身回了城主府,关上了大门。
一行人往西而去,李澄空带着霍天歌,速度越来越快,渐渐把高寿他们抛开。
高寿他们招呼几句,但李澄空充耳不闻,一会儿功夫已经不见踪影。
他们大惊失色,拼命追赶却赶不上,已经不见了李澄空与霍天歌的影子。
霍天歌扭头看一眼身后,低声道:“南王你想救我出去?没用的。”
李澄空脚下不停,摇头道:“陛下既然已经圈禁了你,你就只能圈禁了。”
“唉……,终究不敢放我走。”霍天歌露出希望神色,又露出失望神色。
说来也是,真要放自己离开,李道渊要承受莫大的压力,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放王爷你走又如何?”李澄空道:“你就成了逃犯,天下之大无处立身,难道王爷你甘心如此?”
“嗯——?”
“王爷你只是圈禁而已,”李澄空道:“又不是杀你。”
霍天歌摇头:“圈禁了,也就完了,我不可能再出来!”
李澄空微笑道:“事在人为,王爷你这些日子在军中的根基可扎下了?”
“这是自然!”霍天歌傲然道:“提拔了一批新人,皆忠于我!”
他可谓励精图治,发挥了全部的潜力,效果也是卓著的。
“那且安心吧,”李澄空道:“还有一搏之力。”
第504章 套取(四更)
霍天歌摇头:“一旦我离开,父皇肯定要安排别的将军过来,然后便撤掉我原本拔提之人,没用的。”
李澄空道:“现在撤掉,将来还能启用,……圈禁之人从没有过翻身的,这便是你的机会,皇上与太子都会彻底放下心,不会再做多余的事。”
霍天歌皱眉道:“圈禁之地,不可能突破的。”
李澄空从怀里掏出两块玉佩递给他:“这两块玉佩是阵法,一块抛到圈禁之地之外,一块抛到你被圈禁的院子,我自有办法救你出来。”
霍天歌精神一振。
李澄空微笑道:“据我所知,皇上没有多少日子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决定,否则,说不定会再换一次太子。”
霍天歌轻轻点头:“我知道,父皇的日子确实不多了,父子连心呐。”
他露出惆怅神色。
李澄空道:“皇上驭天之际,便是王爷你的机会,到时候,王爷你与我同时起兵,围住神京,取而代之即可,其实很简单的事。”
霍天歌双眼明亮。
被李澄空这么一说,确实是简单之事。
南境与北境的军队一围,西境的军队又被拖在边境,根本不可能来得及救援,皇位便是自己的。
李澄空微笑道:“此事贵在保密,而且王爷你要有所准备才好,写一封书信给唐广,让他暗中准备吧。”
“好。”霍天歌缓缓点头。
他随即看向李澄空:“南王,你为何如此助我?”
李澄空道:“可能是因为我负了王爷,而太子负了我吧,选一个人当皇帝的话,当然是选王爷你,太子嘛……”
他摇摇头。
霍天歌露出笑容,呵呵笑道:“你是看孤王心直,太子他花花肠子多吧?”
李澄空点点头。
两人已经钻进了一座城内,找了路边一个代写书信的摊子,霍天歌迅速写了一封信,递给李澄空。
李澄空接过来:“那我便送王爷回京啦。”
“走吧。”霍天歌道。
两人来到大永都城天京,高寿他们还没回来,李澄空直接带他到了皇宫。
霍青空在端和殿内见了霍天歌,而李澄空则直接返回镇南城,没有停留。
让袁紫烟把信送给唐广。
对他来说,从圈禁之地救出霍天歌轻而易举。
晚膳跟独孤漱溟一起吃。
李澄空看着独孤漱溟清冷的脸庞,声音温润柔和,讨论着矿藏的开采。
已经开始了大规模开采,而且城卫军剿匪得力,正由北往南扫荡,快要扫到海边码头。
打通了这一条路,那么矿藏与棉布就能平安的抵达海边,运到大云与大月。
“这帮城卫军还是有潜力可挖的,不过最杰出的还是城主府的护卫。”独孤漱溟轻轻咀嚼着一块牛肉,优雅端庄:“三十七洞的弟子确实是天生的战士,而且个个奋勇拼杀,悍不畏死,压得城卫军抬不起头,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拼命。”
李澄空笑着点点头,轻啜一口美酒。
他知道三十七洞的弟子为何悍不畏死,因为他们只要是三十七洞的,即使死了,也能在天隐城内复活。
就像前世的人们玩游戏一般.
游戏里的人物如果不能复活,那一定是小心翼翼,如果能复活,就不用那么小心,如果复活之后既不掉级又不掉装备,那便是肆无忌惮。
李澄空道:“既然已经肃清了盗匪,那便开始修路吧,召集人手修路,不要徭役,直接雇佣。”
“花钱雇?”
“对,卖布的银子,还有卖矿石的银子,拿来修路。”
“……也好,不过这样一来,城主府还不会太宽裕。”
“藏富于民,才能收了南境人心。”李澄空无奈摇摇头:“老百姓是最实际的,谁让他们过好日子,他们就支持谁,否则纵使再英明神武也没用!”
他也想看看天子剑能不能增涨,民心的用处大不大。
如果用处大的话,那就要想办法扩张人口,让南境人口暴涨起来。
“好。”独孤漱溟轻颔首。
李澄空看着她的脸庞,知道关于大云与大永的盟约不能再拖了,要好好确认了。
——
天京城的傍晚格外熙攘热闹。
人们或者放工开始回家,或者从家里出来游玩,或者出来吃饭,或者三两友人聚会。
明心楼身为天京城最顶尖的酒楼之一,尽管夜色还没笼罩,灯笼已经全部亮起。
上上下下的灯笼把明心楼照得亮亮堂堂。
三层楼高的明心楼近有三十米,类似于前世的十层楼,但乃大师手笔建造,尽管只有三十米,却给人强烈的冲击力,宛如天上仙宫寒阙。
站在楼下,便莫名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好像自己是一只巨峰下的蚂蚁。
非是达官贵人,不敢进入明心楼。
此时明心楼的一楼内,熙熙攘攘,客人满堂。
李澄空与叶秋冷露坐在一张靠窗的桌边,神情悠闲。
他一袭青衫,叶秋与冷露也着青色罗衫,肌肤如羊脂白玉,皮肤下流转着莹莹润光。
她们端坐桌边不动,美得不像人间女子,更似广寒宫的仙子。
周围几桌人们不由自主压低声音,唯恐惊扰了两女,亵渎了仙子。
这是一种气质的碾压,超乎理智。
李澄空微笑道:“你们的进境超乎我想象,怎会练得这么快?”
“是纪长老助我们一臂之力。”冷露微笑,顿时变得甜美,却仍旧清冷似仙女,不可靠近。
李澄空知道这是青莲照心诀的威力,即使是自己也没办法免疫其影响。
“纪长老?”李澄空笑道:“她一直助你们,但凭你们的进境,还要半个月吧?”
“纪长老也练了心诀。”叶秋轻声道。
李澄空皱眉。
青莲照心诀唯有圣女可修,当然,也只有女人能修持,不过她身为女教主,也是能修练的。
可修炼此诀是一种惩罚,而不是好事,纪梦烟明知如此,还要修练?
“纪长老练得比我们快得多,很快超过我们,然后便助我们一臂之力,迅速踏上第六层。”
“她……”李澄空蹙眉。
两女好奇的看着他。
她们能看透所有人的心中所想,当然,她们到了第六层后,已经能定向听取。
即使在熙攘的人群中,也不会被乱七八糟的心声影响,只听想听之人,其余人的心声皆被隔绝于外。
但她们听不到李澄空的心声。
她们觉得纪梦烟修炼青莲照心诀有点儿蹊跷,却又不知道蹊跷在哪里,心如猫挠。
拥有了洞察人心的本事之后,她们好奇心越发旺盛,想要洞彻世间一切事,所有人的内心。
偏偏听不到李澄空的,越是听不到,越想知道。
李澄空点点头,看向一个缓缓走进来的锦衣老者。
铁塔一般的身体,脸色黧黑,面相忠厚,宛如一只巨熊缓步而行。
李澄空眯了眯眼睛。
这老者便是自己要找的铁铮了,大光明境宗师修为,但身上气息诡异,似强似弱,却给他一丝森冷感,对自己是有威胁能力的。
即使一个大宗师在自己跟前,也没有如此森冷感,这铁铮应该是另有奇功或宝物。
铁铮一路行过,众人纷纷打招呼,恭敬的唤他“铁爷”。
他则笑呵呵的回应,宛如弥勒佛般,或点头或问好,对每个打招呼的都没冷落,当真面面俱到。
众人皆一幅于有荣焉的神情,显然是都知道了他的尊贵身份。
铁铮坐到旁边一张靠窗的位子,与李澄空这一桌隔了一桌,并不相邻。
小二跑过来,以“铁爷”称之,问是否是老六样。
铁铮点头之后,迅速上来了六盘菜,一壶酒,小二恭敬的退下。
众人也没有打扰铁铮的,各自说着话。
再尊贵的人,见得多了相处久了也便渐失敬畏,觉得也不过如此,彻底放松下来。
况且他虽然尊贵,可众人套近乎也没用,根本不替人办事,有交情也不办。
可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李澄空压低声音道:“我不能喝了,正事要紧,我们这一次过来是探路的,看能不能与大云结盟。”
两女一听到这话,便知道该开始演戏了。
叶秋道:“老爷,我们跟大永结盟岂不更好,跟大云结盟,不是明智之举!”
“就是。”冷露轻轻点头:“大云太强,一旦跟它结盟,灭了大永的话,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你们说得有理,可皇上自有考虑,我们奉命行事,不必管那么多。”李澄空道。
“唉……”叶秋叹息道:“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呀。”
“皇上深思熟虑,英明神武,岂是我们这些臣子能揣测的?只管奉命行事即可。”
“是,老爷。”
“那我们找谁呀?”
“大皇子那边门槛太高,不如找九公主如何?”
“还是算了。”
“要不然就找一个皇帝身边的人,探听一下口风?反正不能泄了我们的身份,毕竟明面上我们是跟大永结盟的。”
“哼,大永那皇帝,据说不太可信,所以皇上才会另谋他途吧?”
三人低声细语,在众人喧闹大笑声中,几乎微不可闻,却没能瞒得过铁铮的耳朵。
他对皇上,大云,大永之类的字格外敏感,所以侧耳周围环境的声音时,注意力马上追过来,听了他们说话。
片刻后,李澄空起身:“走吧。”
两女跟着起身,从容离开了明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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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配合(一更)
铁铮低头,以眼角余光扫视,看到了李澄空三人的模样,目光皆被两女吸引。
就如同周围所有人一样。
两女出尘仙姿如巨大磁铁,牢牢吸摄周围目光,无一能够抗拒。
李澄空在她们跟前黯然失色,想不起他的模样,忽略他的存在。
她们心湖如镜,平静无波,对众人目光毫不在意,随着李澄空出了明心楼。
走入熙攘的人群里,人群自动分开,宛如持辟水珠在水中行走。
李澄空摇摇头。
青莲照心诀确实玄妙,根本转变了她们气质,由凡化仙,如同仙女降世。
如果说独孤漱溟美得如谪仙在凡尘,袁紫烟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射仙子,那她们就是真正的天上仙女降凡尘。
她们超凡脱俗的气质太过强烈,行走于人群,如持火把行于黑夜。
李澄空道:“可探听到了?”
两女沉着玉脸摇头。
“嗯——?”李澄空扭头看她们。
“教主,好像有无形力量护住他,无法窥得。”叶秋蹙眉道:“跟教主你的情形不一样。”
冷露道:“应该有宝物护体。”
李澄空皱眉道:“不是特殊的奇功吧?”
“不好说。”两女齐摇头。
“那就再试一次。”李澄空沉吟,伸手一指左边一间巍然巨楼:“去那边等他!”
这间明月楼气氛旖旎,踏入楼内,丝竹声缭绕不绝,桌边皆有女子作陪,不时笑得花枝乱颤。
“教主……”两女玉脸酡红如醉。
她们还没经历过这种场合。
李澄空扫一眼窗边的位子,摇头道:“甭管他们便是,正事要紧。”
“是。”两女正色应道。
现在暮色初涌,真正的热闹时候还没到,明心楼已经喧闹,这边还显得有些冷清。
李澄空招来秀美的侍女,要了几道菜,拒绝了酒楼的姑娘相伴。
冷霜摇头道:“我们肯定被当成酒楼的姑娘了。”
叶秋轻轻点头。
李澄空斜睨她们两个。
冷霜微微一笑道:“当然,他们怎么看无所谓。”
叶秋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教主,要不然,我们还是换一家酒楼吧。”
“这里挺好。”李澄空道。
叶秋显得局促:“他们的眼光怪怪的,好生尴尬。”
冷霜笑着一搂叶秋:“师姐,他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认识我们!”
叶秋还是觉得不自在,浑身如爬了蚂蚁。
李澄空道:“正事!”
“是。”两女顿时一肃。
李澄空哼道:“这点儿目光都承受不住?”
这里仅仅是一点儿异样目光而已,她们将来要面对的会比这些丑陋得多,险恶得多,
“是。”叶秋低下头。
冷露却笑盈盈扫向四周,那些惊艳而蠢蠢欲动的男人们被她笑容一照,顿觉一盆冷水浇下。
如果在别处,她们这般超凡脱俗的气质会让他们自惭形秽,不敢直视,可在这明月楼,在周围旖旎气息的影响下,他们个个精虫上脑,变得大胆许多。
冷露笑容甜美,但目光却蕴着冰冷与森然,他们觉得自己一下变成了猛虎爪下的虫子,不由自主瑟瑟发抖。
周围众人不由转开目光,不敢直视。
叶秋松一口气。
李澄空摇摇头:“你们可是大宗师!”
两女在他相助之下,很快便冲破了天地之根的束缚,成为了年轻的大宗师。
她们禀赋卓绝,否则也不能如此迅速精进青莲照心诀。
而青莲照心诀的炼体之术让她们能够承受李澄空的灌顶之术,直接将修为拔高到大光明境宗师,然后助她们一举突破。
“对,我们是大宗师!”叶秋忙点头。
自己可是大宗师呀,可以俯视众生的,何必管他们的目光!
她给自己鼓劲儿。
李澄空笑笑。
这是没转变过来观念,还把自己当成一般的武林高手,没有大宗师高手的自觉与心境。
这便是骤然提升境界,不一步一步爬上更上一层所致,心境没能跟得上境界。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们很快就能踏入真正的大宗师心境,视众生如蝼蚁。
“待会儿我会将他身上的宝物盗走,如果还看不出来,那只能硬来了。”
“怎么硬来?”
“直接制住他,封住穴道不让他心法运转。”李澄空道:“这该能听得到吧?”
冷露道:“要是还看不透,那真没办法了。”
“教主。”叶秋道:“要不然还是改天吧。”
李澄空看她:“嗯——?”
叶秋道:“看来今天这运气不好,明天说不定运气就好了。”
“运气?”李澄空笑道。
叶秋认真的点点头:“要是运气不好,一整天的运气都不会好,改天就变了运气。”
她们练成第六层青莲照心诀,而且还是大宗师,原本兴致勃勃,要大显身手,在教主跟前显一显圣女之威,直接照得这铁铮之心,窥得机密。
可她们万万没想到这铁铮如此难缠,竟然看不透,圣女之威风尽失。
天下间这样的人罕之又罕,偏偏碰上了,不是运气不好是什么?
“运气好不好还是要看实力强不强!”李澄空道。
“就是就是。”冷露忙点头。
她是极不赞同叶秋那一套运气理论的,运气并不重要,还是修为更重要。
“可是……”叶秋道:“竟然碰上这么一个,运气还不够坏吗?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换一个人便是了。”
“先试一试吧。”李澄空道:“如果不成就再换一个。”
叶秋忙点头。
她是怕李澄空想不开钻牛角尖,非要从这铁铮身上打探到消息。
与其费这心力与功夫,还不如换一个人,大云皇帝身边又不是只有这一个人。
冷露认真的说道:“一定能拿下他的。”
李澄空又说起了她们巡察圣教要注意的问题。
这些经验教训都是教主秘库里所载。
有不少圣女吃过亏,或者被蒙蔽,或者被欺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还真有人能够在心里骗人。
用李澄空的观点看,这就像是前世的催眠术,催眠了自己,骗过自己也当然能骗过圣女。
这个世界虽没有催眠术,却有比催眠术更厉害的奇功,可操纵心神。
青莲圣教中天音妙相便是这般奇功,须弥灵山也有类似的奇功绝学。
所以圣女仅有观照人心的能力还是不行的,还需要有足够的智慧,足够的分析能力。
这便需要经验与经历,足够的阅历。
她们身为圣教弟子,资质卓异,多数时间都是埋头在总坛里苦修。
偶尔离开总坛,在红尘里走一走而已,经验少得可怜,宛如两张白纸。
所以保持着纯真。
李澄空看到她们总是感觉不忍心,不想让她们骤然接触到丑陋的人心。
这会对她们造成太过强烈的刺激与冲击,从而扭曲她们的三观,扭曲她们心理。
用前世的话说就是留下太多心理阴影,影响心理健康。
他带她们游历一番,能及时梳理开导,算是保驾护航了,既是为了她们,也是为自己着想。
两个健全理智而有智慧的圣女,对他的助益最大,而两个扭曲的圣女只会成麻烦。
一个时辰在他们说说笑笑中很快过去,她们发觉时间过得格外快,好像只是一眨眼。
明月楼的客人越来越多,周围越发热闹,咯咯娇笑声,吃吃低笑声与丝竹声缠绕在一起,绵绵不绝。
叶秋已经能安然坐着,不受周围目光的影响,她如海绵般迅速学习,吸收着李澄空的心境。
李澄空眉头一挑:“到了,我下去,你们注意了。”
“是,教主小心。”两女异口同声叮嘱。
李澄空笑了笑,起身往外走。
下了明月楼进入熙熙攘攘人群里时,往脸上一抹,已经换了一张面孔,戴上一幅面具。
面具毫无破绽,如真实脸庞无异。
他流水般无声无息穿过密集人群中,从铁铮身边轻盈掠过。
恰在此时,冷露推开窗棂,露出两人清冷出尘的仙人之姿,并轻轻咳嗽一声。
声音清脆如玉磐敲击。
来往行人们纷纷被吸引,抬头看去,目光一下被牢牢吸住。
铁铮是个好色如命的,纵使心智坚定如铁,此时也被两女仙姿所慑,没注意到李澄空掠过。
一者是李澄空轻功高绝,再者也是被叶秋冷露吸引了心神。
他凝神于双眼,盯着两女看,要看清楚她们每一寸肌肤。
看到她们白玉般晶莹肌肤,不由露出贪婪渴望,想像着抚摸起来的滋味会多美好。
叶秋冷露的明眸一闪,眼波一凝。
铁铮顿觉一记闷棍敲到额头,眼前一阵阵发花。
他忙转开目光,加快脚步逃离。
这是硬茬子,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他怀中与袖中的东西同时消失,进入李澄空洞天里,甚至脖子上挂的牌子也一样消失。
系牌子的绳子无声无息断开,仿佛被利刃划过,他仍毫无所觉。
不过这两个女人好像先前见过,就是谈论要与大云结盟的,好像是大月之人。
嘿,可惜可惜,这么美丽的两人女人,注定要失望而归,还蒙在鼓里呢,不知皇上已经与大永联盟,要一起瓜分大月。
冷露伸出玉手,比了一个手势。
李澄空在人群里一转,从另一侧上了明月楼,脸上面具已经消失无踪。
第506章 凝心(二更)
“如何?”
“已经看到了。”叶秋明眸放光。
李澄空露出笑容。
看来这铁铮确实戴着能遮住心神的宝物,身为圣女,需得想办法破解了这种宝物才好。
越是关键人物,恐怕越有这样的宝物,如果破解不了,就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冷露哼一声:“这个死太监!”
她随即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忽然想起李澄空当初也是太监,虽然现在成了教主,修复了身体,可太监这个称呼对他应该还是敏感的。
李澄空笑了笑:“他想法很肮脏?”
冷露撇撇红唇,不想说。
叶秋轻轻点头道:“他一脑子乱七八糟的不堪想法,教主,大云与大永确实结了盟约,要共同瓜分大月,而且准备在下个月动手。”
“嗯——?”
“铁西关糜烂不堪,正是他们的机会。”叶秋道:“大云要率先出兵,夺取铁西关。”
李澄空皱眉道:“然后呢?”
“大云的想法只有铁西关,铁西关一破,必然牵动整个大月的兵马调动,到时候大永的镇北关会出动,攻破天南城。”
“大云得了铁西关,大永得了天南城,各得一城。”
“到这里就算是结束,大月即使丢了两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李澄空皱眉:“南境呢?”
“不知道呢,一旦大永与大月翻脸,南境恐怕……”叶秋轻轻摇头。
冷露道:“教主你得早早做好准备啦,有可能夺了教主你的南王呢。”
虽然教主是被封为大永的南王,可毕竟骨子里是大月人,大永肯定会趁机发作,剥了南王之封地,夺了教主的一番心血。
圣教上下现在对南境很关注,南境成了圣教的热地,一点点消息都飞快传来。
南境一改往昔的荒凉冷清,现在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像。
从镇南城通往南海码头的官道正在修建,密密麻麻的百姓在挑土,铲石,搬运,进度飞快。
因为不征发徭役,而是雇佣百姓,而且是每天发工钱,干完活就结帐,回家可以好好的抚摸把玩赚到的银子,所以老百姓的热情高涨。
原本对官府的顾虑很快被银子冲破,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修路大军中。
据说这条官道修好之后,还要修镇南城通往镇北城的官道,还有镇南城通往天京的官道。
总之只愁百姓不够,不愁没有路可修。
一艘艘的船离开港口,把一船船的煤或者铁送走,带回来一船船的银子。
然后这些银子又流水般的花出去,让南境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圣教内原本的反对声音没那么强烈,众弟子持观望态度,要看南境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会不会成为宜居之地,适合不适合圣教弟子们生活。
李澄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走吧,回去。”
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计划,那就得想一想办法,看看怎么搅动风云才能更利于自己。
他现在首要考虑的是自己,是天子剑,再是南境,然后才是别的。
“是。”两圣女起身。
三人离开明月楼,穿梭于熙攘人群里,叶秋忽然一拍玉掌,将一个青年拍僵住。
青年袖子里飞出一个布囊,落到前面一个老妪手掌里。
老妪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钱袋,转头看向僵住的青年,扑上去便是一顿挠。
青年僵住不能动,他身边有几个青年没管他,反而围向叶秋。
冷露哼一声:“祸害!”
数个青年顿时眼白一翻,“砰”的直直倒地,抽搐着吐白沫,仿佛犯了羊癫疯。
李澄空三人已经飘然远去。
他看一眼叶秋。
叶秋道:“教主,我是不是胡乱出手啦?……没忍住。”
他们这次来天京,是秘密行动,实在不宜多惹事端,否则直接把那铁铮绑起来便是。
可她看到这小偷竟然偷一个老婆婆的钱囊,委实忍不住愤怒而出手。
李澄空笑笑:“举手之劳,练了这一身武功,这点儿小事做不了岂不冤枉?”
虽然有可能节外生枝。
但节外生枝就节外生枝,也没什么大不了,到了大宗师,不违自己的初心才重要。
三人很快出了天京城。
李澄空这一次没像来的时候那样让两女独行来天京汇合,他这一次陪着她们一起赶路,完全按照她们的速度。
经过小镇或者城市往往停下来,进去逛一逛,买一些好玩的东西,或者吃一些好吃的。
两女的青莲照心诀是自行运转的,不必催动,想要关闭就要分出精神停止。
一旦松神,则又自行运转。
所以两女一不小心就会被周围的人们的心声所冲击,各种各样的心思混乱无比。
她们刚开始时,觉得脑袋要爆炸了,后来则慢慢习惯,再后来学会了专注于一种心声,其余的声音模糊化处理而做为背景声。
当她们随着李澄空回到总坛的时候,已经能够娴熟操纵青莲照心诀,能一边抓取想要的心声,摒弃掉其余心声的干扰,还能一边迅速的分析思考。
还被李澄空灌输了一些奇异的理论,很多都是他前世世界的思想,人生如戏,人间不值得之类。
李澄空一路上在研究从铁铮身上得来的宝物,却是一枚玉牌,名叫凝心玉。
这凝心玉让李澄空隐隐有熟悉感,很快想起来在大月大云的秘库里都看到过这凝心玉,大月有四块,大云有八块。
——
“教主,另外两位圣女还没选出来。”四**王俱在,惭愧的对李澄空摇头。
李澄空坐在主位,皱眉看着他们。
教主大殿庄严肃重,周围已经有一群少男少女在侍候。
他们会在这里一年,之后各自返回各峰,这是李澄空提出来的规则,四**王与十二峰主皆没反对。
杨秋晖无奈的摇头:“都不能服众,票数太过分散,所以……”
常云弦道:“近年来,圣教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各自过自己的小日子,青年俊杰们没有表现的机会。”
黄自牧道:“教主,要不然,六个甚至八个,那就能选得出来了。”
“还是四个吧。”杨秋晖道:“四个正好,再多就难免出问题。”
“你们呐……”李澄空摇摇头:“罢了,就先她们两个吧,过两年再选。”
缩在总坛或者各坛各堂里,无所是事当然没有表现的机会,往后就不会了。
“是。”四**王皆松一口气。
“杨法王,黄法王,常法王,你们的坛下没有违教规的?”
“教主,我们管得甚严,不像君惜年那么放纵,有一点儿违规处就处理,管得住,没有问题。”
“正是。”
“没问题的。”
“那好,两位圣女就先去杨法王的玄武坛开始。”
“啊,教主,不从赵法王的白虎坛开始?”
“白虎坛已经查出一堂主两香主,应该差不多了,过一阵子再捋一捋即可。”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白虎坛上,两圣女忽然出现在玄武坛,出奇不意,效果更好。
“……好。”杨秋晖缓缓点头。
“宣圣女吧。”李澄空道。
一个少女跑出殿外。
叶秋与冷露盈盈进来,神仙之姿,凛然不可侵犯,来到李澄空跟前:“教主。”
“二位圣女,杨法王会配合你们,查一查玄武坛这一路,先从副坛主,再往下各分坛坛主,再堂主,再香主。”
李澄空温声道。
他要查的不是寻常的教内弟子,他们自有各上司管理,如果他们违了教规而得上司庇护,那上司就违教规,查这上司就能查得出来。
所以从官入手是最便捷的途径,当然,最后还是会让众人举报,再筛查一遍,就算筛过了,十有**的违规弟子都能处理掉。
“是。”两女应道。
她们对杨秋晖抱拳:“还请杨法王多多指教。”
“是我请二位圣女多多指教才是。”杨秋晖苦笑道。
他自忖管得不松,可圣女有青莲照心诀,直破人心,那些鬼域伎俩瞒不过她们。
到时候不知有多少破事儿被发现,累得整个玄武坛丢人。
毕竟没有了圣女震慑,人心难免放纵,自己管得再严也不可能完全管得住。
“杨坛主,关于圣女的安危,你要负责好。”李澄空道。
两女都隐藏了修为,只展现出大光明境宗师的修为,已经足够惊人。
而且还修习了天隐心诀,他能随时支援她们。
“是。”杨秋晖沉声道:“属下会亲自陪着二位圣女!”
李澄空点头:“那再好不过。”
——
清溟公主府
又是夕阳西下,金辉在湖上闪烁,如锦如霞。
独孤漱溟蹙眉盯着李澄空。
李澄空点头:“这消息已经准定无疑,不过嘛,皇上未必相信。”
“父皇会相信你。”独孤漱溟道。
李澄空摇摇头:“这事是超乎想象,很难让人相信,至今我还不明白霍青空的想法,为何要来这么一出。”
委实不合利益。
“可能为了死后的事。”独孤漱溟蹙眉:“如果能占了天南城,他这个皇帝也就功德圆满,脸上有光,能挺直腰杆见历代先皇。”
“唔……”李澄空若有所思点头。
这确实有道理。
现在霍青空恐怕已经在想着身后事。
“他只想着自己的身后事,不管有什么后果?”李澄空道:“破坏了两国联盟,以后怎么办?”
“想必是要左右逢源吧。”独孤漱溟道:“即使得罪了大月,大月如果不想灭亡,最终还是要跟大永结盟的,与大永一起对付大云。”
第507章 破解(三更)
“确实是有恃无恐。”李澄空摸索着手上的茶盏:“不过嘛,也不是没有操作空间。”
“什么空间?”
“如果大月摆出跟大永死磕的架式,甚至率先把大永重创,会如何?”
“恐怕难以做到吧?”
“未必不能。”李澄空微笑道:“甚至可以主动攻击大云。”
“那是没胜算的。”独孤漱溟轻轻摇头。
大云的强大不是开玩笑的,绝非大月能对抗。
“如果全面战争,确实不是大云的对手,可如果局部战争那就未必了。”李澄空道。
“铁西关……”独孤漱溟蹙眉。
她非常不解,为何贺兰晴身为军神,竟然摆不平区区一个铁西关呢?
铁西关没那么难梳理啊,当然,那是因为有李澄空的帮助,事无巨细皆运筹帷幄算无遗策。
可贺兰晴也不差啊,也是在战场上百战百胜,几乎没落败,为何偏偏就收拾不了一个铁西关?
李澄空道:“依我看,还是公主你去铁西关吧。”
“我——?”独孤漱溟蹙眉,轻轻摇头:“不可能的,我现在已经是大永的人。”
“但铁西关诸人眼里,你还是那个清溟公主。”
独孤漱溟看向小亭外,眼眸迷离,陷入回忆之中,想着当初的峥嵘岁月。
那个时候的她,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自傲自信,可惜,最终还是被抛到了大永,经历这一番曲折变故。
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独孤漱溟,已经知道民间疾苦,知道自己何等的幸运。
虽然对独孤乾还有恨意,却已经没那么浓烈。
“我试试看吧。”她轻声道。
李澄空微笑:“公主你身怀虚空大挪移,来往穿梭,两边都不耽搁。”
独孤漱溟白他一眼。
这是还不放过自己啊,还要继续替他撑着南境的政务!
李澄空笑道:“现在南境正进入大发展,离不开殿下你的管理。”
“你比我强多了!”独孤漱溟道。
论机敏应变,论缜密周全,论灵动轻盈,自己都远不如李澄空。
李澄空摇摇头道:“治理天下跟练武差不多,还是要讲天份的,我严谨周密,却太过中规中矩,无法有什么突破,属于没有资质之人,查漏补缺还好,别的就不成了,远不如殿下你,直觉精准,一眼看破。”
他其实还是不想被束缚在俗务之中,只指出一个大的方向即可。
他的根本还是武功,这毕竟是武学昌盛的时代,天子剑、封神金录都很重要。
独孤漱溟是得力的助手,恰到好处。
“你呀……,就是偷懒!”独孤漱溟白他一眼。
李澄空嘿嘿一笑。
——
“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声从明玉宫的后花园传来,独孤乾笑得前俯后仰,欢快不已。
独孤漱溟冷冷瞪着他。
玉妃疑惑的看着独孤漱溟,半信半疑:“溟儿,这消息也太……太……”
“难以置信吧?”独孤漱溟哼道:“当初我也不信,可如果不弄清楚了,我会跟父皇说?就知道他会有这反应!”
独孤乾笑着抹眼泪:“溟儿,你真调皮,竟开这种荒唐的玩笑,哈哈!”
“父皇,这是真的。”独孤漱溟冷冷道:“是李澄空亲自确定过的。”
“李澄空?”独孤乾收敛了笑容。
独孤漱溟道:“你是觉得李澄空会因为上次的事报复你,故意误导你吧?”
“这倒不至于。”独孤乾摇头。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独孤漱溟的面子上,李澄空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独孤漱溟发出讽刺的冷笑:“父皇,你是被霍青空当成傻子耍了,急急的把我嫁过去,好嘛,人家却根本不嫁公主过来,这已经有迹象了吧?你还要糊弄自己,装看不见?”
独孤乾脸色沉了沉。
独孤漱溟道:“到现在你还确定霍青空会按照盟约嫁公主过来?”
独孤乾哼道:“那公主据说已经私奔,住到镇南王府了?被李澄空庇护着?”
“她——?”独孤乾想起了霍静云。
霍静云人如其名,确实很安静,也很忧郁,在清溟公主府里好像一个隐形人。
霍静云不讨人厌,甚至很惹人喜欢,也难怪一下就迷住了宋玉明。
独孤乾道:“如果你们不庇护她,已经嫁到这边来了!”
“可笑。”独孤漱溟摇头:“难道大永只有一个公主?只是借口罢了!……信不信由你吧,反正我是传到信了,娘,我先走啦!”
她便要离开。
“慢着!”独孤乾忙摆手打断她。
独孤漱溟瞪向他:“权当我什么也没说,铁西关一丢,然后是天南城再一丢,看父皇你到时怎么办,如何跟列祖列宗交待!”
独孤乾道:“李澄空既然知道了这消息,那他有什么主意?”
“他主张我去铁西关。”独孤漱溟淡淡道:“先稳住铁西关,否则,一旦大云出手,铁西关不战自溃。”
“你——?”独孤乾看向她。
独孤漱溟道:“父皇觉得我不行?”
“你……你虽然能稳得住铁西关。”独孤乾无奈的点点头:“不过你现在是宪王妃,已经是大永的人了。”
“有名无实,我算什么王妃?”独孤漱溟冷冷道。
“唉……”独孤乾叹息。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清溟公主确实有几分天赋。
不管是治军还是内政,皆天赋卓绝,可惜……
如果不是女儿身,这个皇位传给她最佳。
贺兰晴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是整个大月最杰出的将军,不但行军打仗无敌,治理内政也是一把好手。
可如此人物,却对铁西关束手无策。
这不是贺兰晴无能,而是大云的手段厉害,不停的破坏阻挠,再厉害的政策,阳奉阴违又能如何?
再加上贺兰晴一上去便重伤,极大的损害了威严威信,压不住铁西关这帮骄兵悍卒。
这便形成了恶性循环,最终压不住铁西关,如果不是贺兰晴,换了另一个人,恐怕铁西关已经崩溃。
一营神武卫已经调过去,准备随时镇压,可一旦如此,铁西关更是废了,重建铁西关需得时日。
大云绝不会放过这机会。
所以自己一直在权衡在迟疑,到底怎么处置这铁西关,实在是挠头。
独孤漱溟能重回铁西关是最好的,可她一介女儿身,真要参与军国大事中?
后宫不能干政,这是大月的规矩,自己这个皇帝是绝不能有违的。
自己带头破坏祖训,那天下人谁会遵循祖训?
独孤漱溟道:“父皇不用我,那便算了,我先走了,娘。”
她摆摆手,眼前泛起涟漪,便要离开。
她能够在皇宫施展虚空大挪移,也是因为李澄空在这明玉宫布置了特殊阵法。
只有两处阵法,一处是这后花园,另一处是她在明玉宫的寝宫内。
独孤乾刚要张嘴,独孤漱溟已然跨入涟漪之中。
“溟儿!”独孤乾喝道。
可独孤漱溟没有回来的意思,涟漪消失。
“皇上。”玉妃摇头道:“如果有别的办法,还是找别人吧。”
“哪有别人!”独孤乾摇头:“唉……,真是悲哀,大月上下竟然找不出一个人来,还不如一个女人!”
“那是你自己的女儿!”玉妃白他一眼道:“女人怎么啦,女人就不如男人?”
“我是说女人不能干政。”
“好得很,那就别让溟儿去冒这个险!……先是把她抛到大永,如果不是李澄空护着,恐怕早就没命了,你欠她的多了,现在还要让她去铁西关?……那是铁西关,随时会跟大云接战,你这个当爹的真就这么狠心?!”
“唉……”独孤乾叹息道:“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可为了江山社稷……”
“江山社稷江山社稷,你眼里只有江山社稷!”玉妃打断他的话,恨恨道:“除了江山社稷,你就不想想自己的女儿?!”
“谁让她运气不好,生在独孤家呢。”独孤乾轻轻摇头:“只能怨她运气不好。”
“她是运气不好,摊上你这么个铁石心肠的爹!”玉妃恨恨哼道。
独孤乾把她揽到怀里,不顾她的挣扎扭打,死死搂住她:“玉儿玉儿,听我说!”
“不听!”玉妃扭动身子要甩开他。
独孤乾忙道:“有李澄空在,溟儿哪有什么危险?况且她还有虚空大挪移!”
“可战场上破罡弩无眼!”玉妃仍不放心,恨恨道:“谁知道她能不能躲得过。”
“朕赐她宝甲,保准不会被射伤。”独孤乾道。
玉妃停止了挣扎,眼眶泛红:“我真是个命苦的人,我运气才真不好呐!”
独孤乾搂住她安慰。
独孤漱溟在李澄空对面,看着李澄空在把玩一块玉牌,扫一眼道:“这是一块凝心玉,有何不对?”
“很神妙之物。”李澄空赞叹。
独孤漱溟笑道:“神妙?跟寻常的玉佩没什么不同,如果不是母妃所赐,我才不会戴呢。”
她说着探到雪颈,抽出一块比这玉牌小得多的玉坠。
只有拇指大小,但光泽更莹亮,好像有泉水在其中流淌着,灵气内蕴。
李澄空接过来,犹带着温暖与幽香。
他确实感觉不到这玉坠与寻常的白玉坠有何不同处,当初在秘库也没察觉出来。
他悠闲把玩,其实一直在高速推算,寻找破解之法,最终锁定了万神归寂诀。
万神归寂诀气息一注入,白玉牌迅速黯淡。
片刻后,“啪”一声脆响,白玉牌裂成四块,大小均匀,黯淡如寻常石头。
李澄空露出笑容。
第508章 肃清(四更)
“怎跟这凝心玉过不去?”独孤漱溟不解。
李澄空道:“它能封住自身的心声,从而隔绝外人的窥探。”
“外人窥探?”
“类似于他心通之类的。”
“是青莲圣教的青莲照心诀吧?他心通根本没听人练成过,只有青莲圣教的青莲照心诀,可洞彻人心。”
“是。”
“这凝心玉真能阻拦?”
李澄空缓缓点头。
“那确实是神妙之物。”独孤漱溟道。
李澄空递还给她:“皇上没答应你去铁西关?”
独孤漱溟接过来重新戴回雪颈上,塞进饱满挺拔的双峰之间,淡淡道:“后宫不得干政,女人不得干政,这是祖训,父皇他怎能违了祖训?”
李澄空失笑。
独孤乾是个实用主义者,嘴里说祖训难违祖训不可违,可真需要违祖训的时候,还是一样毫不犹豫违背,但会扯一层遮羞布挡着。
这一层遮羞布很关键,也是一个帝王的态度,是给众人的定心丸。
至少他不会表现出肆无忌惮来,表明了他愿意遵从规则,这会给臣子们极大的安全感。
李澄空道:“终究还会用殿下你的。”
独孤漱溟轻轻点头。
她也看透了独孤乾的真面目,一切为了江山社稷,在江山社稷跟前,什么都可以让步。
“这一次可得好好的敲一笔呀。”李澄空笑道:“不能白白放过这机会!”
“这是自然!”独孤漱溟抿嘴轻笑:“一定要让他气得跳脚!”
想到把他气得跳脚,她就解恨。
一道白光射至,停在独孤漱溟肩头,她解下灵鸟爪下的竹管,看一眼纸条,哼道:“父皇催我回去呢。”
李澄空笑道:“去吧。”
——
清晨的阳光下,铁西关仍显得暮气沉沉,整个铁西关上下都笼罩着暮气。
东城门口已经打开,来往行人稀疏。
除了那些不得不出来做事维持生计之人,能不来铁西关的人就不来铁西关。
城门口的守卫一共四人,身穿铁甲,懒洋洋抵着城门,无精打采的看着来往行人。
看了一会儿,眼神渐渐就直了,陷入恍惚与似睡非睡间,仿佛在站着睡觉。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起,惊醒了四个城卫。
他们精神一振,双眼迸射出寒光,随即又敛去,恢复了无精打采的模样,扭头看向马蹄声处。
明媚阳光下,一群骑士宛如披着霞衣冲到城门口。
“希聿聿”轻嘶声中,十八个骑士停住。
四个城卫眯眼睛打量他们。
当头骑士白衣如雪,肌肤如玉,戴着一个帷帽遮住脸庞,身后三个女子身穿湖绿罗衫。
剩下的十四个骑士气质彪悍,精明干练,鼓鼓的太阳穴与锐利如刃的眼神皆表明他们修为不俗。
白衣女子取下帷帽,露出了绝美无伦之姿容。
四个城卫军只觉眼前一亮,随即狂喜,忙躬身抱拳,沉声道:“见过公主殿下!”
独孤漱溟轻哼一声:“你们就是这么守门的?!”
“殿下恕罪,属下知错!”四人躬身惭愧说道,满脸涨红。
“下了值,去军法司领鞭子去!”独孤漱溟淡淡道。
“是,殿下!”四人毫不犹豫回答。
独孤漱溟满意的点点头。
一个青年大着胆子问:“公主,您要来我们铁西关吗?要重回铁西关吗?”
“嗯。”独孤漱溟轻颔首。
四人同时欢呼。
独孤漱溟打马冲进城内,众骑士也跟着冲进去,片刻后不见踪影。
四个城卫喜笑颜开。
“公主殿下终于回来啦!”
“殿下早就该回来啦!”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主殿下,没想到……”
“圣上英明啊!”
“啊啊,你先前一定腹诽过圣上昏庸,把公主嫁到大永,现在看看!”
“谁腹诽过皇上啦!”
……
他们一反先前的有气无力无精打彩,变得精神百倍,神采奕奕,即使中午下值,跑去军法司挨鞭子,也一直保持着兴奋,说了清溟公主重回铁西关之事。
一会儿功夫,整个铁西关军营都传遍了。
——
一轮明月挂天边。
月光深深下,铁西关的城主府大厅内,贺兰晴一袭紫色长袍坐在宾位,独孤漱溟坐在主位。
两人正在议论着铁西关的事。
贺兰晴独自一人,而独孤漱溟身后则站着三个美貌侍女,皆着绿衫,沉默不语。
这既是贺兰晴替她洗尘,又是她替贺兰晴饯行,两人白天已经交接完毕。
“殿下,臣最失败的一点是不能清除内谍,大云的内谍仿佛无处不在,寻无可寻,渗透得太深了!”
贺兰晴虽然已届中年,却仍旧俊逸不凡,双眼如寒星,熠熠照人。
“嗯。”独孤漱溟轻颔首。
“如果能肃清内谍,再清理路盗大寇就容易得多。”贺兰晴皱眉道:“否则,军队还没能出城,他们就已经收到消息,往往扑一个空,甚至会被他们埋伏反击。”
独孤漱溟蹙眉:“已经如此恶劣了?”
“这其中必是大云的功劳,渗透得太深,而且那些路盗大寇也有很多是大云武林高手。”贺兰晴冷冷道:“他们就是要让铁西关越乱越好!”
独孤漱溟道:“内谍一个没查到?”
“没有。”贺兰晴摇头:“查无可查,毫无线索,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身边有内谍,所以一一放出假消息排查,可身边并无内谍。”
“嗯,今天就先从你身边查起!”独孤漱溟道:“先招呼他们进来。”
“……好。”贺兰晴一怔,没想到独孤漱溟如此雷厉风行,竟然要查自己身边之人。
贺兰晴扬声道:“老顾,把我们的人都带进来,要随本将军一起离开的。”
“是,将军。”厅外响起一道苍老声音。
贺兰晴对独孤漱溟道:“殿下,我这次上任,一共带了十六个人,都是我的铁杆心腹,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但愿如此。”独孤漱溟轻颔首:“还是要查一查的,不能冤枉了他们,也不能放过内谍。”
“正是。”贺兰晴忙点头。
说话间,脚步声中,十六个男子进到大厅,六个青年六个中年,四个老者。
“将军。”十六人皆抱拳行礼。
“这是清溟公主殿下。”
“见过公主殿下!”
“嗯,不必多礼。”独孤漱溟摆玉手,淡淡道:“本宫要查一下内谍,透露行军计划的内奸,你们哪一个是,自己站出来吧,可以免一死。”
她清亮眼波一一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好像要看透每一个人的内心。
片刻后,清亮眼波停留在一个老者身上,纤纤玉指轻轻伸出,朝他一指:“你,站出来。”
老者花白头发,精神矍铄,疑惑的看着独孤漱溟。
“出来!”独孤漱溟淡淡道。
“是。”老者无奈的踏前一步。
贺兰晴微眯眼睛,目光冷冽,上下打量着他,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纤纤玉指又缓缓指向一个清秀青年:“你,出来!”
这清秀青年顿时涨红了脸,张嘴要说话,却被独孤漱溟打断:“不必多说,站出来便是!”
“……是。”清秀青年憋屈的应一声,站出来与花白头发老者并肩而立。
众人的目光投在他们两个身上,猜到他们两人便是内奸。
贺兰晴面无表情,收回了目光。
“你,站出来!”纤纤玉指又朝另一个中年男子一指,中年男子面露苦涩,踏前一步站出来。
“你,站出来!”纤纤玉指又指向另一人。
……
最终,十六个男子,站出来的是十四个,只剩下两个时,独孤漱溟收回了玉指。
这个时候,众人恍然。
这些被指出来的不是内谍,而没被指的才是内谍!
贺兰晴难以置信的瞪着这两个青年,脸色难看无比:“小固,小征,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
这两个是他的义子,是他在外头碰到的流浪儿,六岁就开始收养,到现在已经十四年。
他们是贺兰晴最信任之人。
“将军,我们冤枉!”两人顿时抱屈喊冤。
贺兰晴看向独孤漱溟。
独孤漱溟道:“你们两个大腿内侧有一个梅花印,是大云梅花司的内谍。”
“梅花司?”
“大云的三十六秘司。”独孤漱溟淡淡道:“你们可以一看。”
两个青年脸色大变。
“你们两个也不必想着自杀,不杀你们。”独孤漱溟淡淡道:“只是要你们回去捎个信,让梅花司撤去所有内谍,三天之后,我会对铁西关进行肃清,若有内谍,绝不再饶!”
两人沉默不语。
既然已经点破了是梅花司,那就没必要再说谎。
他们低头不去看贺兰晴。
贺兰晴脸色阴沉如铁。
独孤漱溟看向他。
贺兰晴脸色阴沉,抱拳道:“殿下,惭愧,没想到……”
独孤漱溟轻轻摇头道:“将军不必如此,梅花司必是处心积虑的埋下棋子,防不胜防,倒是将军的其余属下,还是好好梳理一下为好。”
贺兰晴缓缓点头。
独孤漱溟道:“你们两个留下,我有几句话要叮嘱,剩下的都退下吧。”
贺兰晴摆摆手。
众人退出,只留下两个青年。
独孤漱溟道:“你们想必也不知道铁西关城内有多少内谍的。”
两青年摇头。
“你们应该也不知道上司到底是谁。”独孤漱溟沉吟:“既然如此,那就说你们要把信送给谁吧!”
两人也摇头。
“……罢了,滚吧。”独孤漱溟摆手。
两青年抱拳一礼,算是谢过不杀之恩,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贺兰晴看得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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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占领(一更)
待大厅里只剩下五人,贺兰晴忍不住问:“殿下,难道能看破他们内心?”
独孤漱溟笑了笑:“我没那本事,只是察颜观色罢了。”
“……说实话,微臣原本一直不服气的,觉得是殿下运气好,内谍没有彻底爆发,所以才能平定铁西关。”贺兰晴摇头自嘲:“微臣却是小瞧了殿下,天下人也都小瞧了殿下!”
他原本以为独孤漱溟用绝色容颜征服了军中将士,令其拼命效死。
那时,内谍的渗透也没太厉害,所以能平定铁西关。
换成自己所面临的形势,独孤漱溟也是无计可施。
看到如今的一幕,他终于明白,原来世人都因为独孤漱溟的美貌而小瞧了她,她的绝世美貌掩盖了她的过人才华。
独孤漱溟笑了笑:“将军过奖,清理了内奸,剩下的其实就简单得多。”
铁西关的军队还是那支军队,是她当初亲自率领,所向披靡的那支军队。
她在军中的威望远远胜过任何一位将军,一旦亲自率领,战力自然不同。
贺兰晴道:“殿下还是要小心那些盗匪,他们与大云军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甚至都是军人,不能等闲视之。”
独孤漱溟缓缓点头。
“那微臣就告退了,祝殿下能扫平铁西关,稳住铁西关。”贺兰晴沉声道:“大云快要忍不住了,再耽搁下去,一定会出兵!”
这是他一直最忧心的。
每过一天,他的担忧加重一分,敏锐的嗅觉已经能嗅到战争的气息。
大云出兵在即!
独孤漱溟轻轻点头:“我明白的。”
“微臣告退。”他起身抱拳。
“将军何不吃饱了再走?”
“微臣无颜再多吃铁西关一口饭!”贺兰晴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独孤漱溟目送他离开,轻轻摇头。
这一次铁西关对贺兰晴打击极重。
原本是何等意气风发,大宗师且是无敌将军,是大月军中支柱。
可竟然在小小的铁西关沉沙折戟,宛如阴沟里翻船,怎能不沮丧与气恼。
他恐怕对铁西关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不想再听到这名字。
“殿下,还有两个为何不指出来呢?”徐智艺轻声道。
她看到两女打的暗号,知道还有两个内谍。
独孤漱溟轻轻摇头,看向戴着面纱的两女。
两女优雅的摘下面纱,露出两张出尘姿容,正是青莲圣教的圣女叶秋冷露。
叶秋轻声道:“徐姑娘,另两个是皇帝陛下的内谍,是大月巡天卫。”
徐智艺恍然大悟,随即摇摇头:“这些当皇帝的……”
叶秋与冷露也摇头。
看到了人心,才知道人心之复杂诡谲,人心的阴暗恶毒,才觉得世间最不该存在的就是人。
如果没有人,这世间会更美好,花更美,草更绿,空气更清新,生活更美好。
独孤漱溟习以为常。
“老爷也会如此吗,在重要人物身边安插内谍?”徐智艺问。
“教主他不用如此。”冷露笑道:“有我们在呢。”
“是啊……”徐智艺叹息。
老爷的控制比大月皇帝更厉害,天隐心诀直接能看到自己脑海所想。
独孤漱溟道:“军中将领还要梳理一下,明天就开始吧,劳烦二位圣女了。”
叶秋嫣然笑道:“举手之劳,殿下不必客气。”
独孤漱溟轻轻点头。
她们是李澄空的属下,但不是自己的属下,也不是镇南城之人,过来只是帮忙,所以得客气相对。
不过李澄空做了这青莲圣教的教主,势力大涨,如虎添翼,如果从前没做教主,哪来的这等人才相助。
那就需要凭他过人的智慧,观察与分析找出内谍,会更慢更耗精神,也未必准确。
——
三天之后,铁西关兵马开始出动,如一阵狂风席卷铁西关境内所有盗寇,所有山寨。
在独孤漱溟亲自率领下,铁西骑兵所向披靡,凡战必胜,折损极少。
铁西骑兵气势越来越盛,当把铁西关境内凿穿,重回铁西关之时,精气神到了巅峰,独孤漱溟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这个时候,便是出关攻打大云,他们也毫不犹豫,誓死追随。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而已,快得来不及大云反应,当大云调动兵马到最东的揽月城,铁西关已经重新恢复,宛如铁板一块。
铁西关地势险要,破城需得从内部瓦解,如果内部坚实,想要攻破铁西关几乎不可能,即使攻下也要付出惊人的代价,这是大云不想付出的代价。
铁西关无机可趁,大云调至揽月城的兵马也退去,意味着东进战略的失败。
贺兰晴重返天南城,在独孤漱溟扫荡铁西关境内之际,悍然南侵。
大永镇北城城主华王霍天歌被圈禁,镇北城将领心思浮荡,军队士气衰退,而新任的镇北城城主还没上任。
被贺兰晴一强攻,群龙无首之下很快大败。
镇北城被贺兰晴所占。
但贺兰晴只占住了镇北城,没继续趁胜追击,镇北城防军元气犹在。
大永朝廷反应过来,派出新的镇北城城主之际,一切都已经晚了。
战败的军队没那么容易恢复士气,镇北城易守难攻,短时间内不可能攻得下。
而贺兰晴占住镇北城之际,铁西关的骑兵忽然偷袭揽月城,而揽月城竟然有大月的内应,提前打开城门,从而引兵入城。
铁西关骑兵在城内纵行一圈,然后离开揽月城,秋毫未犯,只留下一地狼藉。
骑兵入城之际,揽月城的民众还以为是大云自己的骑兵,后来看到盔甲与铁铠的样式不同,才惊觉是大月入侵。
然后四散奔逃,互相踩踏,虽没有死人,却有不少受了伤,街上的商铺也损失不少,很多人趁机哄抢烧砸。
铁西关骑兵如风一般掠过,没有停留,只把城守府的旗杆斩断便纵驰而去,离开了揽月城。
他们秋毫无犯,揽月城内却频出砸抢之事,乱成一团,惹得揽月城卫大肆搜捕。
揽月城大牢很快暴满,不堪重负。
城守震怒,朝廷震怒,皇上震怒,一气之下勾动朱笔,近百的趁火打劫之辈被押赴城外的黄沙场斩首。
血气冲天,整个揽月城一片肃杀。
——
明玉宫
后花园
独孤漱溟与独孤乾及玉妃娘娘在赏月。
独孤乾笑道:“不愧是朕的女儿,你一出马,马上就扭转了铁西关的危局,现在朝堂上加封你将军的呼声很高。”
“可笑!”独孤漱溟哼道。
她现在还是宪王妃,已经不是大月的公主,霍青空那边知道了不知会如何的震怒。
说不定直接剥了自己的公主封号,把自己逐出大永。
更重要的是李澄空这个南王也危险了。
两国开战,那南王这个大月之人岂能再继续做镇南王?
一定会被撵走的!
“父皇,如果不是李澄空暗中相助,我没这么容易扫平铁西关,更不可能进入揽月城。”独孤漱溟皱眉道:“而贺兰将军一南下,夺了大永的镇北城,李澄空这个南王恐怕……,他做出的牺牲太多!”
“唔……”独孤乾颔首。
“确实如此。”玉妃轻轻点头:“澄空也太实在了,为了溟儿连自己的王位都不要。”
“呵呵……”独孤乾笑道:“爱美人不爱江山嘛。”
玉妃白他一眼。
独孤乾道:“南境也没什么,一个破落地方,没了就没了,他真要被撵回来,朕就补偿他一个王爷便是,封一处更富足的地方给他,如何?”
独孤漱溟露出笑容。
“放心吧,朕不会让出力之人寒心!”独孤乾道。
独孤漱溟哼道:“恐怕父皇你是看到他的厉害,才会如此吧?”
“呵呵,李澄空厉害我早就知道。”独孤乾道:“不过能悄无声息的打开揽月城城门,确实超乎想象。”
城门想打开可不是一把钥匙就行,至少三把。
一把是城主拿着,一把是将军拿着,一把是城门官拿着,想开城门,需得三把钥匙一起打开。
大宗师也不可能偷全了这三把。
城主那把钥匙看似最难偷,对大宗师而言反而是最容易偷到的,城门官的钥匙也不难偷,最难的是将军的那一把。
军中营帐之内,不一定是哪位将军保管。
元神受不住军中煞气冲击,所以大宗师一旦踏入军营只能收敛了元神成为一个宗师。
一旦成为宗师,破罡弩则有致命威胁。
稍不注意被发现,被军队所围,大宗师也有性命之危,所以能避免则避免。
独孤漱溟摇头:“这一次没占住揽月城,下一次就难了,反倒是镇北城……”
“揽月城是个烫手山竽,还是不占的好。”独孤乾摇头:“倒是镇北城,占住就占住了!”
占了镇北城,那可是难得的机会,揽月城不敢占,镇北城却没问题!
“李澄空说,霍青空会让他来夺回镇北城。”独孤漱溟道:“还是让贺兰晴现在就退出去吧。”
“退出去?”独孤乾皱眉。
独孤漱溟道:“难道打起来?”
“不如打一场看看。”独孤乾笑道。
独孤漱溟冷笑道:“父皇是不想放弃镇北城喽。”
“好不容易吞了,怎能轻易放弃?”独孤乾笑呵呵的道:“至少要得到足够的利益!”
独孤漱溟哼道:“难道贺兰晴打得过李澄空?”
“打不过?”独孤乾笑眯眯的道:“好像李澄空没真正打过仗吧?”